《2004年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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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5期-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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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你养的这是啥鸟儿?”赵疗程笑着问道。
  
  “鹩哥儿。”
  “会说话吗?”
  “这得看它高兴不高兴,高兴时像个老娘们儿似的说起来没完,不高兴时揍它也不开口。”
  “小鸟儿,嗯!”赵疗程想说一句,可是话到嘴边又给忘了,他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上酒,邀请老板过来喝一杯。
  “哎哟,谢谢,谢谢你!”老板冲赵疗程抱了抱拳,“我没有酒量,别说喝了,每天光闻着酒味,就把我给熏得都快醉了。”
  “酒分量行,这玩意儿能喝就喝一点儿,不能喝也犟不得。那就抽我一支烟吧。”赵疗程抽出来一支香烟,向老板扔过去。老板慌忙伸手去接,就像是逮着一个蚂蚱似的把香烟按在他的大肚子上,用手指捻了几下,很利索地接到抽了一半的烟卷上,问道:“兄弟是哪个村上的?”
  “三拳铺那边的。”
  “大雪天上这儿来,是——”
  “我正要跟您打昕打听呢,”赵疗程说,“前天,您有没有看见一个穿蓝色半截大衣的女的来赶集?有二十多岁,中等个头。”
  “二十多岁,中等个头,半截蓝大衣?”老板一边沉思,一边摇头,“好像没看见。”
  “她是不是眼睛有点毛病?”一旁的老板娘插嘴道。
  “是有点儿!”赵疗程扭头望着她,“你看见她了?”
  “前天在爱美服装店想偷皮夹克,被当场逮住了。”
  赵疗程心里一惊,颤声问道:“他们打她了吗?”还没等老板娘回答,就被老板把话给挡了回去:“你亲眼看见那个女的被捉住了?”
  “我在店里忙生意,哪有闲空儿去看热闹!”老板娘说,“我是听修自行车的独眼龙说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板教训她,“你这张嘴呀,松得就跟棉裤腰似的,啥话你都敢说。”
  老板娘虽然被说得满脸愠色,却不敢还嘴,捧着一摞盘子去水槽前洗刷。赵疗程刚才太紧张了,没记住那家服装店的名字,便又问老板娘。她却死活不开口了,站在水槽前把个宽大的后背对着他。
  “她呀,看见两根鸡毛,能说成看见了一只凤凰!这老娘们儿的话,没法听。”老板说,“兄弟,那女的是你什么人呀?”
  赵疗程想说是邻居,两天没回家了,托他来打听的,可是一想不妥,便信口开河起来:“唉,我也是做生意的,在三拳铺镇上卖烧牛肉,前几天那个女的偷了我一大块牛肉,所以说我得找到她,让她赔!”话一出口,又后悔不该说自己是卖牛肉的,卖熟食的和开饭馆的算是一个行当,万一老板和自已交流起一些心得体会来,非穿帮不可。胖老板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哦了一声就不再理他了,望着挂在屋梁上的鸟笼子,和那只傲慢的鹩哥大眼对小眼。赵疗程默默地呆了一会儿,知道再也别想从老板嘴里打听出更多的消息了,便结了菜钱,出了店门,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门口,隔着棉帘子侧耳细听,可是屋里的两个人就像睡着了似的,一声不哼。雪早已停住,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夜空被映得白蒙蒙的。他一从屋里出来,眼前的白雪给了他一种幻觉,有点像是置身在大白天,又有点像是突然得了白内障。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回家。路上的雪深得不能骑车了,他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第二天上午,赵疗程在院子里打扫积雪时,几个牌友来了,他们抄起扫帚七手八脚一会儿就帮他打扫完了。有人问:“小黄呢?”
  “回娘家了。”赵疗程说。
  “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去玩两把吧!”
  赵疗程掀起褥子,从底下抓了一把钞票,往怀里一塞就跟着牌友走了。他想着输就输吧,现在也只有打起麻将来能让他暂时忘记小黄。说来真是奇怪,越是抱着输赢无所谓的心态,他反而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赢钱的滋味,而且是一连三天,他都是只进不出,赢了有一百多块。一旦赢了钱,他的气就壮了,咋咋呼呼,一屋子人就数他的声音响亮。第三天晚上,都两点多了,有人哈欠连天地要散场,他还恋恋不舍呢。意犹未尽的他一路哼着小曲,来到大门口掏出钥匙想开锁时,却发现锁已经被打开了,大门虚掩着。他两步蹿到屋门前。
    “小黄,小黄!”屋门没有闩,一推就推开了,他进了屋,打着打火机,一边去点灯,一边惊喜地呼唤着小黄。床上蒙着被子的小黄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答应了一声。
  “回来多大会儿啦?你咋没去孬娃子家告诉我一声呀!”赵疗程把煤油灯端到床头的桌子上,“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好想你!”
  “我特别累,回来见你不在,想着歇一会儿再去找你,没想到这一躺下就睡着了。”小黄翻了个身,“现在几点了?”
  “两点多吧。”
  “这么晚了吗?”这一觉睡了有六七个小时,她回来时天刚擦黑,是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赶着马车送她回来的。那人长得五大三粗,穿着羊皮袄,车辕上放着一副拐杖,他是个瘸子,不过坐在马车上看不出来。还没到村头,小黄就让他停车,她不想让村里人看见有个男人把她送回来。络腮胡子勒住马儿。一路狂奔的马儿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出一团团热腾腾的白汽。小黄跳下车,说:“回去时慢点儿,别把马打那么快了,天又黑路又滑的!”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儿点了几下头。马车掉头回去,走出很远了赶车的人还不时回头看她。
  赵疗程急匆匆地脱鞋上床,抱住小黄的身子,一想起她这几天肯定没少受委屈,就不由得哭了,说:“我去杨寨镇上找过你,可是那儿的人都是王八蛋,他们不告诉我。”
  “你哭啥,”小黄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们打你了吗?那些王八蛋!”
  “打我干啥呀?”小黄说,“他们一下也没打!”
  赵疗程还以为他们得把小黄揍个半死呢,居然一下打也没挨,这让他又高兴又纳闷,一个劲儿地问小黄这五天是怎么过来的。小黄说:“你就啥也别问了,我完完整整地回来不就行了吗!”赵疗程不便再追问,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钻进了被窝。被窝里不像他想的那么热热乎乎,原来小黄没有脱衣服,连大衣都没有脱就睡下了。他便动手帮她一层一层地往下扒衣服,她贴身穿的是红色的新尼龙秋衣秋裤,以前从没见她穿过。他住了手,搂住小黄亲嘴,手在她身上摸摸索索,尼龙秋衣摸上去滑溜溜的。他的大手停在小黄鼓胀的胸部,稍一用劲揉搓,小黄疼得哎哟一声,把他的大手拿开了。
  “怎么啦?”
  “疼!”
  “他们还是揍你了!”
  
  “没揍,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赵疗程吹灭煤油灯,生剥硬扯地把小黄的秋衣扒下来,该扒秋裤了,小黄使劲夹着两腿,死活不让,说:“过两天吧,过两天你想咋的就咋的!”她越是这么说,赵疗程越是来了劲头,把小黄弄得一阵惨叫,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八成,折腾了一回,下面软了,拳头却硬了,说:“他们不舍得揍你,是吧?我揍你!”余痛未消的小黄有些莫名其妙,赵疗程猛地掀起被子,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拳,她才明白他是来真的了,赶紧双手护住脸,光光的身子就像一只不幸落在热錾子上的豆虫,不由自主地摇摆着。赵疗程的拳头就像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令她躲不胜躲,后来索性不再挣扎,就像土地无法拒绝狂风暴雨,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赵疗程一边暴揍,嘴里还不住地骂骂咧咧,累了才停手,但他还不甘罢休,把光着身子的小黄拖下床,让她跪在冰凉的地上,他坐在床沿上开始审问,要她说出事情的经过,还逼着她讲一些细节,小黄不想讲,他就用脚丫子踹,可是小黄讲了,他踹得就更厉害了。一直到鸡叫三遍,窗外麻麻发亮,赵疗程困了才作罢,他撇下浑身冻得冰凉的小黄,自己钻进被窝,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自始至终,小黄没有哭一声,也没求饶,她从地上站起来,浑身疼得仿佛要散架,不敢上床,便在床梢摸着自己的衣服,很费劲地穿上,轻轻地拖了一把椅子,在墙角一直坐到日上三竿。赵疗程醒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去孬娃子家打麻将去了。小黄这才爬上床,把快要冻僵的身子暖和过来,思来想去,把这几天和她有过接触的三个男人想了一遍。那天失手被服装店主捉住后,她先是被搁上胳膊关在一间小屋里,到天黑,门被打开了,两个男人进来,把她带到一座孤零零的院落里,三间摇摇欲坠的砖瓦房,屋子里到处都是臭脚丫子味,因为主人是个修鞋匠,他不爱说话,一看便知是个老实人,就像一头猪似的在她身上拱了一夜。第二天夜里,她被带到了一个废弃的机井房里,因为和她睡觉的那个男人有老婆孩子,他不能把她带回家,就找…r这么个僻静的地方。那个男人穿得挺阔气的,只是有一口大黄牙,浑身散发着呛人的烟草味。他话很多,在机井房的草荐上睡了两夜,她昕他说了两夜花言巧语。白天他出去了,把她锁在屋里,天黑回来时给她带回来一个烧鸡和两个凉馒头。第三个就是赶着马车送她回来的那个瘸子,他虽然腿有残疾,可是不碍干活,他会磨香油,自己开着一家香油坊。虽然长相凶恶,一身是毛,可是心眼很好,她在他家里呆了两天,他去香坊忙生意时也不把她锁起来,就像对待亲戚似的对待她,顿顿给她做好吃的,还给她买了一身尼龙内衣。这三个男人里,数他对她最好,小黄打定主意,便下床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塞进她带来的那个黑色提包里。
  赵疗程没能延续前两天的好牌运,上午打了七圈也没开和,中午他也不回家,差人去东生的杂货店里买了方便面和火腿肠。下午刚打了两把,七寸头赵友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扳住赵疗程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还有心在这儿玩牌呢,大事不好啦伙计!小黄背着提包走了,你还不快去追回来!”
  赵疗程不以为然。摆了摆手让赵友亮站远点,那耽误他打牌。赵友亮说:“我真的看见她走了,骗你是孙子!”
  “走了就走了呗,有啥了不起的!”赵疗程说,“女人好比身上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打了两圈之后,他越寻思越不对劲儿,这才开始慌了神,急忙回家拉出来自行车就去追。他第一个想法是小黄可能要回娘家,便先去渡口。渡口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连老三也不在,河里开始淌凌,无法摆渡,他的木船泊在岸边被结结实实地封冻住了。赵疗程折身回村,村头的柴火垛前有两个老头在晒太阳,他问看见小黄了吗,其中一个说:“我刚来,啥也没看见。”另一个说:“我看见一个穿红棉袄的妇女往大公路上走了。我眼睛花,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小黄,得有大半晌的工夫了。”
  赵疗程按老头指点的方向去追,快到杨寨镇时,在路边的一座小桥上还真就看见了小黄。她正坐在桥头上等人,路上她想着如果自己冒冒失失地就跑人家里去,不妥当,便在镇外小河边停下来,拦住一个过路人,请他给镇上开香油坊的一个人捎个口信,让他到这儿来一趟。她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便说就是那个一脸大胡子的人。那人说认识,不就是那个赶马车的瘸子吗。捎信人到了大胡子的香油坊,告诉他有个叫小黄的女人在桥头上等着,让他快点去见面。大胡子还以为来人知道了他前两天的艳遇,拿它来开涮呢,便说别闹了伙计。那人说信不信在你,反正我把信捎到了。捎信人走了,大胡子心想不对,他怎么知道那个女的叫小黄呀!于是半信半疑地套上马车,等他来到镇西的小桥头时,根本就没有那个叫小黄的女人的影儿,他发觉还是上当了,一边骂骂咧咧地诅咒那个送信人不得好报,一边指挥着马儿调头。
  如果坐在马车上的大胡子这时抬头往北面的公路上看一眼,还能看得见一个红点儿,一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坐在一个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上,正渐渐离他远去。不过就算他真的看见了,他也想不出那个女人就是小黄,因为和他在一起时,小黄穿的是一件蓝色的半截大衣。


八棵苞谷
■  欧阳黔森
  三崽在房前小山头上种了八棵苞谷。那山不高也不大,却很陡峭。山岩白灰灰泛着石青,横七竖八地倒在山体上。
  石山,就是一座石山,三崽有时候傻坐在房前看那山,只能这么想。
  这山光秃秃地没长一棵树,七拐八弯的石缝里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当然在一些石头缝隙大一点的地方,还长着一些长了不知有多少年却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小树。三崽小时候上山玩耍就看它长那么点高,三崽长大了长高了它还是那么点高。要说它长了也只是长了一尺高。人比树长得快长得高,说给谁听谁也不相信。可是在这山上,你不信那小树,还不相信你的眼睛吗?所以,三崽从未把这小树当成树,有这样的树吗?如果这东西都叫树了,那村头那几棵高得连大人也须仰头望的树叫什么?
  说是小树,是它长得太不像草了,又寻思不到用什么名来喊它,是东西总得有个名吧!小树是没什么用处的,要等它成材来用,三崽知道他是指望不上的,以它向上生长的速度和三崽往老长的速度来看,可能要到三崽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也可能用它不上。三崽对于小树没指望,并不说明三崽不关心它们,它们毕竟长在自家的山上。
  三崽上山去找土种庄稼的时候,是细心地观察了那些小树的,所幸山上也没有几棵小树,他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熟悉了所有的小树。那些小树几乎都长在石头缝隙里,也许这石头即使是有缝也坚固,树根总扎不进去,根们只好沿着石缝或越过石缝寻找着更远更深更阴的缝隙。一棵三尺高的小树,它的根起码有九尺长,甚至更长地扎进了石缝里不见了。
  三崽经过观察后终于明白了,原来小树长不高是因为它喜欢往下长。为了这他还被爹骂了一顿。
  那天,爹见他坐在门槛上发呆就喊他,说是猪啃圈门杠子了,还不快点挑水去。你妹仔的猪草都打回来了,等水下锅哩。
  三崽没理爹,三崽想,老子是小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当然与斗大个字不识的妹妹们有区别,不能一天只会打猪草,遇上点事总得寻思寻思。
  爹见他还在发呆,冒火了。大吼一声:三崽,你狗日的又犯傻了,快点给老子担水回来,五里地哩,等你狗日的回来,猪都饿死了,过年,你狗日不想吃肉了是不是。
  这一骂,三崽想通了。那小树为什么喜欢往下长,下面有水嘛。那山光秃秃没个潮湿的地方,那根不拼命地往下扎,那小树咋个活哟。
  山上的土实在太少,比小树还少。像皮一样的泥是有的,它们多半薄薄地依托在灰白色的石头皱纹里。这些泥靠不住,一下大雨,泥顺着石头纹理带着雨水往下流,多年的春雨下来,那泥皮看着看着就少了,石头也看着看着更光秃秃了。
  三崽要寻找的土是那种铁锨插下去能进几分的小泥凼。要在这种石头山上找出这种小泥凼的确不容易。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八处小泥凼。头一年他种毛豆子,秋后颗粒无收。种不出东西来还赔了种子,按说该放弃种什么东西了,可三崽爹说,咱家地少人多,再试种其他的,能收一点算一点。于是,三崽第二年种土豆,收的时候得了五个土豆,可那土豆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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