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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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10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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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小报发行的之多之广,也颇让人为之忌惮。在京城流行的诸多小报中,蹴鞠快报的发行量是最高的,据说这份三日一期的小报,每一期都能卖出两万份。当这样的一份纯粹以联赛赛报为主打的小报,在头版的位置上刊载一场断案的新闻,在京城之中所能引发的风浪,可想而知。李定就算只看这份蹴鞠快报,也知道南顺侯府眼下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齐云总社是想要在结果出来之前,在京城百姓们的心目中先一步造成既成事实。

    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由此带来的风波,只会愈演愈烈,最后形成一场让御史台无法扭转的风暴,

    这是谁的声音更大的问题,这是谁能代表更多人说话的问题。

    就像肇事者的身份被确定为南顺侯李乾德一样,当蹴鞠快报开始在报纸上刊载审案的新闻,整件事的质变了。

    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引领民间舆论、甚至士林风气的不再是他们这些言官清流。

    过往多少重臣败在掌控士林的清流的言谈之中,控制了士林,就是让天下言论只能发出自己想让人听到的话。可是一旦这柄刀子给外人抢走了,那么清流和士林的地位也将会一落千丈。

    “要不要干脆遣人将齐云总社给封了?……朝廷还没定案的事也是他们有资格说的!?”一名御史提议道。

    李定从张商英手上拿过报纸,将头版上的那条新闻从头到尾的又仔细读了一遍,最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报纸上的报道本就没留下一点破绽。

    这快报上一点也没提定罪两个字,只是说开封府昨日初审,其结果已报请朝廷复核。完全看不到扭曲夸大的成分。一看就是公平公正的报道,甚至没有因为李乾德的身份而大做文章——在李定眼中,这是极聪明的做法,与其灌输,还不如让其自己去想,这样得出来的结论才会根深蒂固,让他人无法动摇。而齐云总社,当然也会在人们的心目中,拥有更加权威的份量

    别的不说,在这份快报背后可是齐云总社,而齐云总社背后,则是数以百十计的皇亲国戚和一干豪商,这背后的势力则惊世骇俗。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去将齐云总社给封了,等于是给了齐云总社后面的诸多豪门一个结结实实的把柄。到时候,在御史台中,提议的、执行的,全都要给人捏在掌心里面。

    既然他们敢公然公布案情,肯定也必然是做好了一切的应对准备。从天子的角度来说,他是不会介意多一个了解民间民生的通道,御史台的攻击,只会被皇帝毫不在意的丢到一边去。

    李定沉了好一阵,最后点起了一名吏员,“去南顺侯府,看看有什么动静。”

    “只是去看看?”张商英不满的问道。这个时候,可是需要切实的行动。

    “只能先去看看,哪里还能做些什么?”李定反问着,让张商英等台官哑口无言。众目睽睽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御史台也不敢去作威作福。

    “不能就这么了结!”一名御史大声叫道。

    “不会就这么结束。”李定给了很肯定的回答。他可不想看到御史台的职权在自己手上被削弱,“日子还长得很!”/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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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弭患销祸知何补(七)() 
徐缓而又平稳的行驶在大街上的马车突然停了。〖〗车中闭目假寐的赵身子由着惯xìng向前一冲,立刻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身为天子三弟的曹王赵很是不快的敲了敲车厢壁板,问着外面:“出了什么事?”

    跟在车旁一路步行的元随随即出现在车窗边,弯着腰,“回大王的话,是前面的路被人堵起来了。”

    “堵?”赵一愣神,透过车窗向外一张望,丑婆婆yào铺的招牌便在眼前挂着,“这不才到踊路街吗?离了皇城没几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在这街上?!”

    “已经遣人去打探究竟了。”

    过了片刻,一名骑手从前面驭马返回,充作护卫的骑兵队正听了他的禀报,下马后来到车前:“大王,是前面的楼子巷出事了,聚集的人太多,才连踊路街也一并堵上了。”

    “楼子巷?”赵对这个路名没什么印象。〖〗

    “南顺侯府就在这里。”元随提醒道,“就是过去的张宣徽府,也就是七大王府。”

    “哦!”得了下人的提醒,赵终于想了起来,“说什么楼子巷,直说是楚王府不就得了。”

    南顺侯虽然是个新爵位,但南顺侯府却一点也不新。占地也不小,整条巷子的北侧只能看到一扇大mén。曾经是仁宗皇帝赐予温成皇后伯父张尧佐的宅子,再往前,便是太宗第七子赵元的楚王府。待到jiāo趾国灭,又为当今天子赐予李乾德母子安身。

    从楼子巷中出来,向南是汴水,沿着踊路街东行,就是西角楼大街,抬头就能看见皇城的西角楼,再往前一点,便是贯通京城南北的御街。

    “这是为了前日开封府中审下来的案子?”

    “也不会有其他的事了。”元随说道,“十几条人命都是南顺侯害死的,还有上百人受伤,蹴鞠联赛也不得不停了,这些都要南顺侯府给个jiāo待。〖〗哪能让他一死百了!”

    昨天的《蹴鞠快报》上就有关于此事的报道,当时赵还在想齐云总社的那一群会首下一步会是什么,原来就是欺负孤儿寡母来着。“……这么快就闹起来了?真是一点都不耽搁。”

    赵笑着,心中有点烦。两天前出面入宫帮人说话,似乎是画蛇添足了。

    “大王,是绕路还是过去将人给赶开?”同在车厢边的骑兵队正问话时表情木讷,不过赵听得出来,他是在建议绕路,不要去招惹麻烦。

    踊路街算是内城中很繁华的去处了,每天都是人来人往,楼子巷中闹起来,也难怪看热闹的能堵上巷口。但这么一闹,沿街的商家不知有多少要跳脚。眼下前面堵满了人,硬挤过去,是把浑水往自家身上泼。

    哀乐声从前方随风传来,赵坐在车中,透过掀开的车窗,还是听到了一句半句。

    竟然是堵在南顺侯府mén口哭灵!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些丧家当也用不出这样的招数。〖〗开封府也在不远处,但开封知府多半还没有收到消息。齐云总社在开封府衙中的影响力,将开封知府给架空估计还做不到,但将一些事情欺上瞒下,拖个几个时辰,一天半天,倒是不在话下。当然,串供什么的更是一点不难。

    昨天的《蹴鞠快报》并不在手边,但大体的内容,赵还能记得一点,而且之后他还让人去打探了详情。

    在开封府的提审中,过堂的证人总计三十余人。即有棉行喜乐丰队的球mí,也有福庆坊福庆队的球mí,还有事发当地的商家、住户,甚至连路边小店喝酒的酒客都被一股脑nòng进了开封府的大堂。

    这么多的证人,都看到了李乾德向敌队球mí挑衅的一幕。这一点无可厚非,否则也当不了证人。但奇就奇在他们的证词如出一辙,没有一点差异。

    从道理上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赵身边的一个jīng通刑名的清客直接就说了,绝对是事先串通好的。正常的案子里面,就是证人在案发时并肩站在一起从头到尾都看的分明,但他们过堂时陈述的口供,怎么都会有一些差异在,没可能如此清晰明白。〖〗

    只不过,赵可没有帮南顺侯府说话的打算。先不说降臣的身份,孤儿寡母离乡背井,让赵顼很是照顾他们。眼下更是因为老实做人,被赐予了城中的清静huā园。只是李乾德身死,他的宅子估计也要便宜他人了:“南顺侯这一回看起来要绝后了?”

    “大王有所不知。南顺侯还留了一个刚出生的儿子,应该能承宗祧。”

    “哦?是吗?”赵叹了一声,“想不到还留了一个。”

    “其实实在不行,京城中还有好些个jiāo趾的王孙,当初也是一并降顺的。只要官家还想保着南顺侯府的名号,就是李乾德的儿孙不能接位,他的兄弟也有资格。”

    听着前方的喧嚣,赵沉默了一阵后,又开口问道,“南顺侯今年才十五岁吧?”

    “……不是十三,就是十五,肯定是没过十八年纪并不大。〖〗”元随说话饶舌得很,但他是赵的亲信,口齿伶俐的特点倒是更讨赵的喜欢。

    “十三、十五就有了子嗣……”赵笑了一下,“南顺侯就是没有死于意外,恐怕也活不长久。哪能这么早就沾了nvsè?根本未固,却时常摇动,就是一棵树都活不了太久,何况是人?”

    “说起医理,大王当也不输太常寺中的那几位。”元随凑趣般的说着。

    赵倒是喜欢医术,家里搜集了不少yào方,也养了不少名医。前几年,他所任用的一名医官被卷入赵世居、李逢谋反一案,为此还不得不上表请罪。

    想到这件事,赵顿时就对眼前事没了兴致,敲了敲前面的车厢内壁,“掉头,从西角楼大街绕过去。这条路等到明天怕也走不通。”

    放下车帘,赵顼一声吩咐。前面的车夫随即便将马鞭一挥,四轮的轻型马车重新启动,转了一个很小的圈子,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隔了一条街,韩冈也几乎在同时收回视线。抖了下缰绳,胯下的坐骑乖乖的掉头转身南顺侯府巷外的踊路街都被堵起来了,看来只能绕路回去了。

    苏颂比韩冈还要早一步掉头离开。虽说以他的身份,让旗牌官上前驱散人群,打开一条通道不为难事,可前面堵在南顺侯府巷口的人群有许多事是丧家、苦主。看这声势,明天必然是传得满城风雨,没事掺和进去作什么?这是苦主和肇事者之间的事,官员们本就不该在其中表态。

    “前面是谁家的马车?”苏颂他扭头对着跟上来的韩冈问道,“那式样怎么没见过?”

    “将作监新献上的新制马车。东京城中见过的的确不多。”韩冈笑道,“前轮后轮各在不同的底盘上,中间是活动的,能自由转向,比起旧式四轮马车,要灵活不少,只不过只能用来载人,载货就不行了,底盘不够结实。”

    苏颂瞧了韩冈一眼。韩冈虽然是只管过军器监,但在他的领导下,军器监连年立功,使得如今的将作监中,有不少人是从军器监升调过去的,官员、工匠都有。韩冈不能对将作监了如指掌那才叫奇怪。

    “是谁家的车子?”苏颂重又问道。

    “若是两个月后子容兄再来问,那还真猜不出来。不过现在倒是不难猜。虽然是有听说京中的车马行也闻风而动,招揽不少匠人,但眼下除了将作监的车船院,暂时还没有其他作坊能仿造得出同样形制的马车来。”

    与如今在京城中替代了旧有的太平车,变得越来越普及的四轮载货马车不同,那一辆消失在对街街角的jīng致的四轮马车,在底盘上拥有转向结构,在外观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苏颂方才第一眼看到时,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觉得这辆马车的样式很是特别。

    “将作监又见功了。自yù昆你执掌军器监后,这几年军器、将作二事上,倒是时常给人惊喜。”

    “在军器监也不过一年多……元丰以来的功绩,我可没脸去冒领。”

    “到底是哪一家的车?”

    “一位大长公主,一位长公主,还有两位亲王。天子赐物,就是前几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子容兄不会没有听说吧?”

    苏颂眉头微皱。他哪里会去关心天子赐了什么东西给亲王、公主?也就韩冈,估计是一直盯着将作监的新发明,才会知道天子赐了马车。

    除了韩冈之外,又有几个士大夫会在意这等器物上的发明?就是以苏颂对自然、机械等方面的爱好,也不会去刻意去了解将作监或是军器监中,又有什么新huā样。

    ‘该不会是为了要nòng个赛车联赛出来吧?’韩冈有两次前科,苏颂不免会有这方面的猜测。不过他并没有将心底的疑huò说出来,“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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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弭患销祸知何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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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国和蜀国两位,应该是不会看这个热闹。〖〗。。。。

    ”

    仁宗的十一女鲁国大长公主,以及当今天子的妹妹蜀国长公主,都是以淑德贤良著称,自不会没事停在路边看热闹,而且跟在车边的护卫中,并没看到侍女,车内自然不可能是两位公主。韩冈没明说,但苏颂还是听得明白。

    “雍王、曹王,一半一半。玉昆你能确定是哪一家?”苏颂问着。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南顺侯府的方向这时候突然间轰然一片声起,顿时喧闹了起来,街头的人群鼓噪,叫着喊着,一派义愤填膺的模样。

    街面上人声如鼎沸,便有不少马匹受到了惊扰,纷纷扬蹄嘶鸣。韩冈和苏颂的坐骑也受了惊吓,连带着队形也乱了起来。

    韩冈回头看了一眼,冷然一笑,却没有关心到底出了什么事。随手拍了一下坐骑的脑袋,便让这匹躁动不安的河西良驹立刻安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用双腿控制,夹着马身,让坐骑稳定的在街上徐步缓行。

    但苏颂可学不来韩冈这手控马的技术。手上紧拽着坐骑的缰绳,控制胯下马匹不被周围的喧闹给惊吓住,最终还是要靠两名随从在前面一左一右的把住辔头。〖〗

    韩冈身边的随从,绝大多数也都是骑术高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马匹安抚住了,而苏颂这边,大部分则是立刻翻身下马,才将坐骑给控制住。

    好不容易在马背上坐稳了,苏颂看看韩冈在马背上肩张腰挺的稳定坐姿,不由得赞道:“玉昆好骑术啊。都说南人擅舟、北人擅马,看玉昆你就一目了然了。”

    “是马被调教的好。有个好马夫,家中的马都被教训得不错。”韩冈谦虚了两句,又道:“最近甘凉路那边打通了往伊州的路,好马也多了,正好家里送了两匹过来,刚刚训好不久,性情都挺温顺的。要是子容兄不介意换匹新马,明日就送一匹到府上。”

    苏颂的马估计有十二三岁往上了,看起来老态毕露。从后臀和侧腹上的烙印看,曾经是做过驿马。体格应该是够了战马的标准,肩高比韩冈的河西良驹只矮了一寸上下,也看不出有什么缺陷和残疾。这样的军马却没能通过战马的选拔,最后只做了驿马,一般来说性情不会很好,不是胆小就是暴躁确切点说,应该是性情很坏才对,以大宋军中对战马的渴求,性格上的标准一向是放得很低的。

    韩冈打量着这匹马一阵,最后道:“子容兄的马,也的确该换了。”

    “那就多谢玉昆了。”苏颂也不谦让,他性格豁达,和韩冈又是忘年知交,而且还是有通家之好的姻亲,人情往来上完全不需要推却。〖〗非常文学

    “对了,方才那马车上到底是谁?”苏颂又提起了方才的话题。

    “是曹王。”

    “何以见得?”苏颂饶有兴致的与韩冈扯着没什么意义的闲话。

    “快天黑了,曹王府的人已经将灯笼拿出来挂在车前。是玻璃灯笼,跟寻常灯笼差别很大,离得远也一样能分辨得清。”韩冈指了指前面的元随,挂在马鞍前的玻璃灯笼很是显眼:“这是在顺丰行中贩卖的新玩意儿。雍王心思重,一惯简朴。曹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专门向顺丰行定了十二盏玻璃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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