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丫鬟管钥匙,当家不做主罢了。
所以之前秦老爹在此之前就替他考虑过来,小满芒种之后就可以拨出一些收完春花的地亩留在一旁,就不要种稻子了,休整一季,耕翻晒垄,施足底肥,等到中秋过后,应当就能开始排种芹菜了。
方良见秦老爹替他考虑的这样周全,自是无有不应的,只是他何曾种过地,哪里懂得这些个农事,想到秦老爹现在就开始晒垄施肥了,心里有些不踏实罢了。
秦老爹就道:“你那庄子上的田地都是耕种多年的熟田了,我那荒地如何跟你比的,只要日后肥料跟得上,我想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方良不住地点头,又问秦老爹:“秦叔,我直到种过地才知道庄户人到底有多辛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怪道小时候我娘总骂我,说我不好好习学不好好上进,往后大了就只能去庄子上做长工了。”说着,话锋一转,却是道:“您看,要不要我给您寻摸两房下人的?”
这话一出,秦老爹还未说什么,秦连熊已是摸了摸鼻子了,秦连虎就看了他一眼。
秦老爹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才向方良道:“这就不必了,我家早有家规,后代子孙皆不得蓄奴养婢,我辈岂可做出欺祖之事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井()
这一离家又是两天光景,秦老爹秦老娘几个早已是归心似箭了。
吃过早午饭,就告别了方良一家,一径往回赶。
只还未到家,刚到村口就不断地有人同他们打招呼,这才知道昨儿他们前脚刚刚离家,秦连熊一早联系好了的打井师傅后脚就到了。忙活了两天,后院中昨儿开工的这口水井都已有了大概模样了。
说起来还是经了旧年的连番天灾,打小长于舟楫水乡晃晃悠悠过着安乐小日子的老百姓们,才知道以往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水有多可怕,就有多珍贵。
断水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所以虽则旧年干旱时打了那么多口的水井也少有出水的,可今年这一开春,眼看着土地解冻了,还是有许多人家同秦家一样,动了这份心思情愿再试一遭的。
实在是旧年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了,哪怕又已是半年过去了,可那股子焦味却还时时萦绕在鼻尖心头,叫人想忘都忘不掉。
不说有水才有粮,能多条水源,说不得哪一天就能救条命的。
与性命相比,这会子舍些钱财也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好些村落的村民们哪怕自家负担不起,可只要族里村里开口,再难也会凑一份子。
再加上世人又多是人云亦云一窝蜂的,看着旁人家间壁村子都在打井,那感觉就像自家的水被人抢了似的,盘算着打井的人家就这样越来越多。
如此一番,莲溪城里崇塘镇上原本生意不冷不热,勉勉强强方能糊口的打井师傅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了。
据说本就不很多的那些个打井师傅纷纷被人找了出来,就算已经改行了的也未放过,从旧年年底开始就已是接单子接到手软,这会子活计更已是排到入夏去了。
甚至于还有的进了人家村子就再出不来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工钱只多不少,村里的壮劳力都来打下手,哪里还管这日子能不能动土的,非求着把整个村子的水井打完了才肯罢休放行的。
若不是秦老爹相熟的这位老师傅与秦家父子一样,亦是个跑单帮的,并没有个行会出头作保,这么些年来相互之间一直多有照应,说不得再是插不上这个队的。
而秦家既是决定打井了,秦老爹之前就同几个儿子盘算好了,不但决定在后院里打口水井以备不时之需,为着灌溉方便还预备在东头园子里打两口水井专门用来浇地的。
虽然昨儿秦老爹与秦连虎秦连熊都不在家,但秦连龙与秦连凤亦是一清二楚的,与打井的老师傅一讲明,人家当即就开始测水线察风水。
花椒前世小辰光倒是曾经见过农村打井,可那会子已有现代化的机械设备了,哪里见过这样全靠人力的土法打井的。光是看着那几件寻寻常常的家伙什,花椒就是说不出来的佩服。
不过好在到底圩乡人家,虽说旧年说什么都打不出水来,可今年雨水足水位高,却是挖下去不到一丈就开始渗水。可紧跟着问题也就来了,幸好这位老师傅确实经验丰富,不但测水线一测一个准,又赶忙指挥大伙儿用早就准备好了的木头将因着渗水而开始坍塌的井壁固定好,又开始一边打水一边打井。
一桶桶浑浊的井水被吊上地面,一包包的井泥也用轱辘抛上地面。费了老大的工夫,等到水井总算打得差不多了,秦老爹之前让帮工们攒在一旁的石头又派上了用场了,正好挑拣出来用来甃井。
又是一壁打水一壁甃井,完工后的石头井壁口小底大,不但好看也十分结实光洁,据那打井的老师傅不无得意的说,用个上百年总是不成问题的,听得小丫头小小子们惊叹声一片。
圩乡人家,出门即是水,溪水、泉水的随处可见,早已不稀罕了。可相较而言,难得一见的水井就成了稀罕物了。
不光丁香、香叶时不时地就要围着水井转上几圈儿,权把水井当镜子照。下学回来的小小子们也是挤做一堆来来回回地瞧,还放着便宜的水笕泉水不用,非得费劲地用井桶从井中提水用。
长辈们一再告诫,好在秦连熊在石匠那定的井盖拿了回来,大伙儿方松了一口气。
只有刚得了新玩具的小小子小丫头们俱是苦了脸,当然,除了花椒。
虽然对自家的这三口水井也挺稀罕的,可叫花椒像这串儿小小子小丫头似的,把水井当做玩具,挤做一堆朝井里张望做鬼脸,对着井口大喊大叫,花椒却是办不到的。
她唯一感兴趣的是,不知道井水浇灌出来的白芹和用泉水浇灌的白芹在品质上会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只不过这个心思一动,花椒倒是有些挠头了。
自家的水井挖下去不到一丈就开始渗水,在花椒的印象里,这样的井水貌似是属于浅表地下水。应该与泉水一样,都属于硬水的范畴。
至于硬水软水的区别,好似是指矿化度来着,也就是溶解在水中的矿物质的含量的多少。含量多的自然硬度就大,反之自然则小。
只是不同的泉水、井水,硬度自然也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自家的泉水、井水硬度到底几何的。
再仔细想想,莲溪的水质是出了名的清冽,好像也没见家里头烧水后锅里会留下水垢呀!
花椒两手托腮撑着小脑袋,思绪一路狂奔,这灌溉水质的问题还没寻思明白呢,又歪到白芹的需水量和灌溉用水量上头去了。
只到了这会子,才意识到自己脑子里有用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赶紧甩了甩脑袋瓜,先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这些个有的没的全都记录在案,留待下半年再做对照实验。
掰着手指头在心底细细盘算了一回需要进行的实验内容,十个手指头都没够用,花椒又咋舌又高兴。
这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再想到眼下已经开始进行的肥效实验,花椒又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春天()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花椒前世虽未种过地,却也曾跟肥料打过交道,还曾用厨余垃圾沤过肥料。
却也是正因接触过,才知道这里头也是大有名堂的。
可眼下的科技发展还未到那一步,肥料的使用虽然广泛却粗放。
没有有机无机的复混肥,没有庄稼果蔬的专用肥,没有速效缓释的基肥追肥,没有单元多元完全的养分化肥,更没有按作物生育期分类的苗肥穗肥。
花椒和秦老爹的想法一样,因着白芹的种植时间偏短,如此一来,肥料必然是要跟上的。
可花椒同样也知道眼下的农家肥在肥料的大分类里算是有机肥料,含有丰富的有机质,什么大量元素、微量元素、激素、维生素、抗生素的各种养分也非常完全,肥效期长而稳定,还能提高土壤的肥力,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把所有好处占全了的,这样好的肥料偏偏属于迟效性的肥料,肥效慢。
花椒并不知道白芹有没有专用的肥料,成分配比又是如何,眼下暂且也就只能和农家肥杠上了。
于是自打家里添了那么些个家禽家畜的,花椒筹谋多时的腐熟底肥实验也就正式开始起步了。
同香叶一道,将家里所有的鸡鸭鹅猪牛羊的厩肥和粪便分别做堆发酵,虽然没有办法做实验提取数据,分辨其中氮磷钾和微量元素的含量,可这些数据对花椒而言实则也没多大用处,她只要知道哪色肥料对于白芹的生长最为有益,能成为自家的白芹专用肥料就成了。
于是后院西边最角落的那块区域就成了家里的禁地了。
时间一长,家里人俱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两个小东西刚在菜园子里的空地上种满了水芹,怎的又和这些个农家肥杠上了。
秦连凤却是心里有数儿的“必是听我说兔子的厩肥最肥地,牛厩肥的肥性却最差,这两个小东西不相信,想试试看呢!这不,还非得叫我给她们捉兔子!”
秦老爹听着啼笑皆非,搂着两个小东西打趣道“那你们可看出什么了?”
香叶就不住地点头,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告诉秦老爹“我们看出来啦,牛和猪的粑粑最多了,羊粑粑就少了,小鸡小鸭小鹅的粑粑比羊还少。可羊吃的草多呀,吃得多拉的少,小叔却说羊粑粑也很好。”摇了摇头,小小声地告诉秦老爹“小叔肯定记错啦!”
一席童言童语,听得秦老爹和花椒俱是哈哈大笑。
路过的丁香听到笑声,探了个脑袋,喊了声“祖父”,就问香叶和花椒“小东西,要不要同我一道上山采茶叶挖竹笋摘果子挑野菜?我给你们搂兔子去!”
茴香站在丁香身边,见她又跟逗兔子似的一日不辍的拿这些个话儿来逗两个小妹妹,啼笑皆非。
而那边听到“兔子”的两个小东西,也是不出意外的齐齐眼睛一亮。
好吧,香叶确实是为着软软萌萌白白嫩嫩的小兔子,花椒却是为着兔子的粑粑。
不过想到上山,两人又齐齐摇了摇头。
丁香也就是随口一问,同秦老爹打了声招呼,丢下句“我给你们摘果子吃”,就一径背着背篓拖着茴香跑远了。
待到隅中时分回来时,两人果然除了各自背回了一背篓的野茶、野菜和山竹笋外,还给花椒香叶带回了好些个野莓子。
认真说起来,今年花椒对春天的认知其实是从吃开始的。
不知怎的,原还一心盼望着春天赶紧到,可自打开了春,不知不觉之中,天气一天暖如一天,身上的棉袄换成了夹袄,不出几天的工夫,又从夹袄换成了夹衫。
门口的莲溪忽然之间就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碧波浮着水草,水面上有船只穿行,船橹声“吱呀吱呀”的不停歇。
院子里的银杏开始冒芽,房前屋后的花草开始抽条,菜园子已是团团簇簇热闹了起来,蝴蝶蜜蜂也闹了起来。
而花椒却直到饭桌上出现了酒香草头小蒜饼,小小子们下学回来带回了一咕噜一咕噜的榆钱,茴香丁香自后山上采回了茶叶泡和野莓子,才忽然间意识到春天已然到了,人烟鸡犬已在花林之中。
花椒已是不大想得起来春天应该是何模样了,不多的深刻记忆还是一块块的油菜花,和小辰光偷吃的蜂蜜、河岸边一团团拖着长尾巴的小蝌蚪。
可这些记忆也不过一闪而过,每天都会被新的事物所替代。
小小子们从礼诗圩摘来的一咕噜一咕噜的榆钱儿,甜津津的清香。小福头特地捧来送给花椒香叶的几串槐花,家里的小小子小丫头每人都分到了一小把,清冽微甜。莳萝茴香还用洗过槐花的泉水拖地,满屋都是槐花的纯香,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丁香茴香从后山上采回来的胡颓子能酸掉门牙,熟透了的才有微甜。溪边田埂边的茅草花穗,嫩嫩的味道像极了棉花糖。野茶树上才长的茶叶泡,吃起来又脆又甜。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拔去蕊,吃之前一定要放在嘴边哈一口气,味道微酸。阴雨天才会出现的地衣,又难捡又难洗,用来炒小青菜,滋味无穷。长相相似的空心泡、野莓子和覆盆子,吃起来俱是酸酸甜甜的,汁多丰美。
花椒又拖着香叶去后头茅草土坯的工具房找蜂蜜,茴香洗菜的的时候把蒜苗头里的一截掰下来,又把外面的那层皮完整的剥下来,给花椒香叶当哨子吹。
小小子们又不知从哪掏了两只小嘴尚未褪去豆瓣黄的小肉雀儿偷偷带回家,托了丁香茴香帮着养活,茴香用旧棉絮给它们弄了个窝,小小子们就每天上学下学走着走着就拐去了田里捉了田蛛儿回来喂小雀儿。
等到从开花就一直盼着结果成熟的半山腰上的野樱桃终于盼熟了,已是过了小满了,地里麦穗上的新麦粒已经胀鼓鼓了,秦连凤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就顺手掐了几个麦穗子,在手心里一搓一吹,吹去了麦芒儿麦皮壳,把绿汪汪的麦粒喂给花椒香叶吃。急不可待的尝上一口,满嘴都是嫩甜的清香味。
不知不觉之中,地里的菜籽小麦即将收割,枝头有了知了鸣天已是不知不觉地花椒嘴角手间悄悄溜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芒种()
芒种芒种,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
不过眼下还未到小满,地里油菜籽的荚果已见枇杷黄了。
秦老爹在心里盘算着,想着油菜终花到这会子也已是二十来天了,趁着天气晴好,一大清早,就同秦连虎兄弟几个带着露水砍倒了油菜杆,倒是不似旁人家那般直接铺在田里暴晒,而是一边收一边捆,一车一车的往家运,堆在院子里晾晒。
堆成小山的油菜杆一晒几天,等到菜杆晒酥菜籽晒干荚壳晒裂,菜籽从荚里蹦了出来,男人们还在地里收拾油菜桩,秦老娘领着媳妇们戴着大草帽穿着罩衫在院子里铺上竹席,一壁打菜籽一壁筛选。
这样的活计姚氏妯娌几个早已做熟了,配合默契。
连枷“啪!啪!啪!”的上下翻飞,敲打声一下接着一下,响亮而干脆,不急不缓,踏实而有节奏。
一把笤帚一个簸箕,把打碎的菜籽收起来用粗罗筛迎风反复筛去荚壳,残余的荚壳随风飘落,乌黑油亮的菜籽如雨般落在竹筐里。
花椒同香叶也未闲着,忙着把油菜杆拔出来堆在一旁,由着茴香挽成把儿,留待烧火。
只这厢菜籽还在院子里翻晒,那厢麦粒尖儿虽有青意,可用手指尖儿一划过,麦粒儿已经出现蜡状了,九成熟十成收,正是收割的辰光。
同水稻又不一样,水稻是宜于晚些收割的,这样碾出来的大米口感才好。小麦却是宜于早些收割的,麦子熟的太过,则面无力,出面自然就少了。
开镰割麦、轧场扬麦,晾晒入仓,家里的男人们个个苦得眉毛上淌汗,手心里起泡。就连颠颠儿地忙着打下手的花椒手臂上也被麦芒刺激的尽是红点子,又痛又痒。
院子里之前移栽的薄荷这会子就派上用场了,每天夜里用薄荷叶洗个热水澡,吃顿新麦做的过水凉面,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地里的油菜籽、小麦刚抢回来,剥了芦叶吃了端午粽子,莳天即来。
“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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