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虽则今年一年俱是风雨不调的,家里头几乎没有留下多少能有成用的种子来,可祖母之前保存下来没有用尽的种子仍是为数不少的。
地里的春花俱以种下,男人们还在地里忙着疏通沟渠、重筑田埂,女眷们就得赶紧忙活菜地了。
家里的女孩子已经把菜地大致收拾出来了,花椒和香叶两个小的专门负责捡拾地里的杂物,莳萝则是带着茴香丁香两个推高填低翻晒平整土地,只不过接下来的活计就不是这些个小丫头能做的了。
而花椒家的菜园子在原先祖父祖母手里的时候其实就在屋后,现在的牲畜圈棚就是原址。后来随着家里头人丁日益兴旺,不过一两分地的菜园子不够用了,这才沿着山脚慢慢往东边开垦的。这会子三十来年过去了,早已成了气候了,只是看起来不甚规整。
俱是沿着山势开垦的,不免横七竖八的分布零散。不是这里横剌里多出来一分地,就是那厢边角上拖出一塬地。
反正俱是无主的荒地,索性趁着这个机会重新规划。
这个念头在秦老娘几人心里刚刚露出了个头,就被无限放大,竟是越想越不错,却是心有灵犀了。
说干就干,秦老娘带着儿媳孙女,开始沿着山势重新围垦土地。都是细致人儿,要不不干,一旦干起活儿来就是半点都不肯马虎的。不但丈量的一清二楚的,还拉着麻线务必保持横平竖直的。
好容易规制出来后,又分隔成了大致均匀的六大块,块与块之间又留下四尺来宽的间隙,暂且忙不过来,却是准备等农闲下来的时候再织以竹木篱笆稍作围挡分隔的。
其实家里以前的菜地亦是这样讲究的,虽则没有这样规整,却也是被秦老娘大致分隔安排了用处的。这样分别种上豆类苞谷、瓜类、茄科、叶菜、葱科、山药芝麻。六年一轮,每年都在这六块土地上分别种上不同种类的瓜菜。不但不会因着连种造成减产,土壤也不会害病乏力,瓜菜自然长得尤其好。
这是秦老娘长久以来积累出的生活经验,也是秦家女眷的不传之秘。
花椒跟在祖母身边,自是受益良多的。
只是说起来容易,这样面阔二十四步进深三十步的一块齐齐整整的长方形土地要分畦成塬,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起码家里一众女眷就早起贪黑的足足在菜地里忙了两天多,才大致归置出了两分模样来。
而母亲她们在前头分塬,花椒就同姐姐们一道按着祖母的划分,跟在后头点豆种菜。
只不过这会子已是仲秋菊月了,能种的菜蔬已是有限。祖母取出一只棉布口袋,里头大多都是可以越冬的叶菜葱科的菜蔬,还有一大包的豌豆种子和几色萝卜种子。
挖穴、填土、浇水,这样的活计都有姐姐们流水作业,花椒和香叶只要负责点种就行了。只饶是这样的活计,也是花椒自个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争取来的,因为她还“不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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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探亲()
花椒忙的团团转,一霎时的,哪里能想起自己“不识数”这码子事儿。
看着姐姐们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半晌才醒过神来,真是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还是茴香见她一脸的囧然,怕小丫头难为情,赶紧笑着揽了她要教她识数。
到了这会子,花椒也不再藏拙了,只是天知道她又有甚拙好藏的。
一遍又一遍,好容易等到姐姐们觉得她确实已经能够数清三粒小豌豆了,这才同意她也来点豆。饶是这样,香叶还是不放心,自个儿也点着豆呢,还时不时的就要过来瞧瞧她。
花椒嘟着小嘴,这就有些不高兴了,没得这样小看人的不是。
香叶却还要翘起三个小小的指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是三粒哦,不是两粒,也不是四粒。两粒太少了,四粒又太多了。”
跟在香叶后头浇水填土布灰的丁香就曲起食指弹了弹她的小鼻头,却是又好气又好笑道:“椒椒那有二姐跟着呢,不会漏种多种的。倒是你瞧瞧你自己这个。”说着就从脚边的种穴里捡出三粒豌豆种来给香叶看。
香叶看了看丁香手里的三粒豌豆种,又看了看那种穴里的三粒小豌豆,就不好意思地嘻嘻地笑。
就这样小姊妹们忙着点豆种菜,待豌豆种好,又种白菜萝卜,不过这就基本上没有花椒香叶什么事儿了。
和点种豌豆时不一样,先由大堂姐莳萝负责先将畦里的松润土壤铲除约莫二寸来深存在一旁,姐姐茴香则负责接来泉水,大水浇地,等水稍撤,三堂姐丁香就将种子密密的撒在畦上,均匀的撒上一层后,香叶忙递上筛子,让姐姐们联手把之前铲出的田土用筛子轻轻筛在畦上
等秦连豹忙过一茬特地告假回来的时候,花椒和姐姐们已是协同合作把这三亩菜地大致种好了。越冬的菜蔬中,差不多也只剩下韭菜还未种了。
说起来也是幸好家里头没人逢九,否则说不得这韭菜就今年就种不得了。
韭菜不逢九,这是自古以来的忌讳。家里头但凡有人年纪逢九,既不能种。原因如何,已是不可考了,左不过不吉利之说。于是就这么一辈一辈的传下来,家家户户也就照着这么做。
也是幸好,韭菜同旁的瓜菜又不一样,并不需要年年甚至于季季种植,往往种好一茬,只要伺弄得当,十年八年的都可不必再种,甚至于有的照看精细,每次采割都能过月的,还可以延长至十几年的。
花椒家前年刚又种下的两塬韭菜,大旱大水之后自是毁了,可好歹秦老娘那竟还有留存的种子的。只到底和旁的种子一样,不敢全部种下,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存上一些以备意外只需的。
只是秦连豹一到家看到自家小女儿,却是唬了一大跳。
抱着花椒左看右看,半晌才皱着眉头小声问罗氏“椒椒怎么黑成这样了”
罗氏正在料理他的换洗衣裳,听着就微微笑道:“日日都在地里帮着我们干活呢,怎么能不晒!”
说着又捋了花椒的衣袖给丈夫看:“还好,就是脸上脖子手上晒黑了些,身上还白着呢,一个冬天也就养回来了。”
秦连豹看着花椒黑白分明的手腕,不禁好笑,颠着花椒作势要将她抛出去,还要逗着她:“怎么办我们椒椒晒黑了,可不好看了。”
罗氏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好好的,又逗她做什么!”
花椒则是不以为然,不用自家父亲提醒,花椒已经知道自己已是晒黑了不只一个色度了,却也是刚刚知道不久的。也不知道是没留神还是怎的,等她发现自己晒黑了得时候,就已经黑白分明了。
不过却是比家中其余诸人好得多的,不比几个姐姐还知道带个草帽,几个小哥哥却不管不顾的,日日精赤着脊梁在田间地头劳作,个个晒成了黑炭头,连四堂哥都自嘲自己成了乌鱼了。
女孩子自是爱美的,不过花椒早已有这样的觉悟了。
生活在乡间尤其还是山间,不用日头曝晒,光是山风就能把人吹黑了,能有几个白白嫩嫩掐得出水来的,却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花椒就摊了摊手,下意识地就道:“糊上面粉就白了。”
而等这话出口之后,花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历史何其悠久。
这还是她前世时打小的认知。上幼儿园起每到暑假就爱往乡下跑,老妈头一桩要警告她的就是不许晒黑了回来,花椒就是一贯这样回答的。
而同样的,一句话也是逗得罗氏和秦连豹哈哈大笑了起来。
花椒就有片刻的恍惚,随后就嘻嘻笑着要从父亲怀里溜下来。秦连豹却抱住了花椒,又问着她:“明儿爹爹带你和你娘亲,还有你哥哥姐姐去看你阿婆好不好?”
花椒瞪大了眼睛,罗氏却是又惊又喜:“你能抽出空里吗?”
秦连豹就点了点头:“我告了两天假,来回一趟,总是尽够了。”
罗氏听着就欢喜了起来,可想到家里头还有这样多的活计,却很有些踌躇:“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这些日子忙完了,咱们再去。”
“忙完了?活计哪有忙完的一天!”秦连豹就笑道:“再等下去可得过年了,我可是答应了我们椒椒要带她去看阿婆的。”说着又轻声同罗氏道:“爹娘那里我来说,承了岳母这样大的情,总得叫我们椒椒去磕个头的。”
罗氏就斜了秦连豹一眼,又掩了嘴笑:“婆婆前儿还同我说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得空,总得过去瞧瞧,家里的事儿也得知会一声才是,免得我干娘担心。”
秦连豹听了就嘿嘿地笑,抱着花椒往正房去。
秦老爹秦老娘听说了,自是没有不应的,秦老娘更是道:“我还想着你一直这样忙下去可怎么处,总算是能了了我一笔心事了。”又细细地交代了秦连豹与罗氏诸多事项。
两人一一应是,秦连豹说着话儿又把花椒刚刚的童言童语说给众人听,秦老娘大笑,从秦老爹怀里抱过花椒,嗔怪道:“这点子黑算什么,捂上一冬也就白了,你们可不许笑话她。”又道:“你们别不信,今年我们家的菜蔬肯定再好吃不过了,可是我们椒椒和香叶也出了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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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恩怨()
翌日一大早,真个天还未亮,花椒就被姐姐唤醒了。迷迷糊糊的任由姐姐摆弄,直到一方略微透着凉意的湿润帕子敷在她的小脸上了,才彻底清醒过来。
花椒茫然的睁开眼睛,环目四顾,仍还有些睡眼惺忪,耷拉着小眉毛,一脸的茫然,模样像极了家中曾经养过的小奶猫。
茴香看着就笑了起来,一壁与她擦脸一壁哄着她:“小懒猫先醒醒哦,等待会上了车,我们再睡。”说着话儿又要帮她刷牙,花椒忙接过牙刷子自己动手。
昨儿实在是睡得太迟了些了。
不过想起来又实在欢喜。
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家外的活计又暂且告了一个段落,生活又好似迈入了正轨,就似雨过天晴,这日子也就又有了盼头了。
说起来更是自打旱灾洪灾接踵而至后,已是有些日子没有这般阖家老小聚在一起聊天说笑了,全家骨肉这样齐全,这样难得的机会,气氛更是如此和乐融洽,每个人都是兴致盎然的,说说笑笑的,谁都舍不得离开。
用丁香的话说:“和大年三十晚上一样热闹。”
所以到了最后大家伙竟连时辰都忘记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这才匆匆忙忙的各自回屋歇息。
秦老娘更是拦了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罗氏,又连声嘱咐她:“赶紧回去歇了,明儿你们还得起早赶路呢!”
香叶羡慕花椒明儿能进城去,她长这么大还未进过城呢,一晚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住。一会儿告诉花椒她表哥说了,城里的金刚脐比镇上钱德隆酱园南货店的还要好吃。一会儿又说城里天天都有百戏看呢等到要回屋睡觉了,仍是意犹未尽,又扭骨糖似的同母亲撒着娇要和花椒一道儿睡。
沈氏拿她没办法,花椒又团着两只小手朝沈氏拜拜,在一旁帮腔。
她长到这么大,一直都是跟着父母睡的。以前还罢了,现在却是大了,正愁不好打扰父亲母亲的,哪知香叶送上门来,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也缠着要和姐姐们睡,还拉上了丁香。
结果到了最后,除了大堂姐莳萝以外的四个小丫头就都挤上了茴香的床。同之前在崇塘睡大通铺时一样,大被同眠。不过与之前又不同,小姊妹四个蒙在被子里嬉笑玩闹,花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却是忘了今儿还得早起的。
刷过牙漱过口,又问姐姐:“三姐四姐呢?”
“还睡着呢!”茴香给花椒解下围在胸前的兜兜,又笑道:“我们不吵她们,让她们再睡会子。”
花椒点头:“我答应四姐给她带好吃的。”
“好啊,姐姐帮你记着呢!”茴香应和道。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儿,六哥却早已穿戴洗漱好了,围着姐妹俩团团转,却不好意思催促她们,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观望外头的天色。
花椒瞧见了,不禁抿着嘴笑,速度却是加快了不少。
不比花椒前世,二十多里地的路程抬脚就去了。搁在现在,想出趟这样并不算远的远门,却着实不易的。往年除了一年三节的,花椒家基本上是没有能力进城探亲的。饶是如此,来去一趟却也是要准备许久的。
而走亲访友,对于这会子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更不曾出过远门的孩子来说,吸引力自是莫大的。这些日子看着家里头其他兄弟姊妹往外家走动,嘴上不说,心里难免羡慕。这会子轮到自己了,怎么会不高兴。
天边一缕朝霞渐渐升起渐渐变宽,花椒骑在父亲肩上,视线掠过一旁坑坑洼洼的埂坝不去看,看着行动之间越发轻快矫捷的哥哥姐姐,也跃跃欲试,想要自个儿走路。
秦连豹却拉了拉她的小手:“椒椒乖乖的,等进了崇塘我们就能坐车了。”
家里只有一辆牛车,还要派用场。秦连豹罗氏以往进城,也从来都是在崇塘坐车的,索性也是非常方便的。
这也正是出乎花椒意料的地方,镇上竟是有着好几家车马行的。南上北下的,送人运货。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像是自崇塘到县里,更是日日都有牛车发车的。
花椒一家子正是为着赶上这班车,才这样早便起身出门的。
花椒想到赶路要紧,赶忙乖乖坐好。
不过几时,正在一家五口就要出村的时候,迎面走来一群扛着锄头耙子的青壮。个个俱是黑瘦黑瘦的,气色也不是很好,看到秦连豹,却也都热情的打招呼。
秦连豹笑着一一招呼,花椒和哥哥姐姐也大声地问好。
一方急着下地,一方急着赶路,寒暄了两句话就各自散。擦身走过,其中一瘦的几如一把咸鸡骨头似的壮年男子却是哼了一声:“到底你们老秦家,这样的光景还有闲心走亲戚。”
声音突兀语气尖酸,花椒抱着父亲的脑袋坐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对面诸人的面色在这句话后便各异了起来了。
秦连豹却不声不响并不搭理,径直领着妻子儿女就出了村。
花椒不大认识出语挑衅的那个男子,可不知怎的一听他出声,心里便已有了预感。
在镇上如愿赶上了牛车,出了五十文的车钱。花椒坐在母亲怀里,偷偷同坐在身边的姐姐茴香咬耳朵:“刚才那个,是三姐说的那个五六叔吗?”
茴香一愣,随后偷偷笑道:“鬼灵精,怎么什么都知道。”却也不把花椒当作小孩子敷衍她,点了点头:“就是他。”想了想,又嘱咐花椒“那个叔叔不大喜欢小孩儿,往后我们椒椒见了他可得大声问好。”
花椒连连点头,果然是他。自然也明白那个叔叔不是不喜欢小孩儿,恐怕是不喜欢自家的小孩。
毕竟虽说并不大认识他这个人,可这半年来花椒对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的,家里几个哥哥姐姐每每提到他,都是咬牙切齿的。毕竟从干旱到水灾,每每村里同家里发生摩擦出现事端,根本不消问,都是由他起的头挑的事儿。
说起来这位叔叔的父亲还是自家祖母的嫡亲堂兄,论起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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