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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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故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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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工作就好做了。
    叶局长听罢,哈哈大笑,拍着李铁肩膀说,你小子,真是个阴谋家。’
    两位检查队员也笑逐颜开。称赞李队长主意高明。
    李铁满脸得色,说,我都是为工作考虑。一句话就解决问题的事,人家不见得
领情。这时候就得在中间设置点障碍,增加点难度……
    这几句话有些居高临下味道。叶局长听了,心中隐约飘过一丝不快,但没有表
现出来。
    此后一切如李铁所预料,陈科长第二天带着小舅子过来,说了许多客气话,又
请客吃中饭。当着他们的面,叶局长和李铁分别给省厅检查队打电话,恳请网开一
面。李铁甚至对着电话威胁,这么不给我们基层单位面子,以后省厅再有什么行动,
我们在S区无法配合了。最后李铁愤愤然告诉陈科长和刘总,省厅检查队长说这个案
子已经向厅长汇报过了,处罚决定书又下了,至少要罚五百元才在场面上勉强过得
去。
    陈科长连声说理解理解。一万元的处罚决定降到五百元,足见你们两位讲义气
肯帮忙,在省厅那边有面子。
    刘勇权早没了几天前的倔傲,对李铁一口一个“李哥”,恭敬亲热。
    中餐在五一路上一家鸿宾酒楼吃。陈科长介绍这家醉虾极好。又说生虾含有丰
富磷元素,在提高“战斗力”方面立竿见影。
    席间气氛活跃。陈科长一再举杯致谢之余,说大家都在S区这块地盘上,要彼此
多多照应,以后几位有什么事,无论公私,只需吩咐一声,陈某决不推辞。
    中午两点多,从酒楼出来,陈科长提出开车送时局长他们回广播电视局。叶局
长说天气很好,又喝了点酒,想散散步,反正到局里也不远。
    陈科长说下午局里开会,就先走一步了。
    刘勇权说他要回店里去,又与李铁约好明天上午去广播电视局交罚款取被扣的
像带碟片。
    十月的阳光映在身上,已不觉得烤人,反倒暖洋洋地让人生出许多慵懒和遐想。
叶局长脸色微红,心境绝好地与李铁边走边聊。小汪拎着刚才陈科长送的三条烟走
在他们身后。穿过茶馆巷,经如意街,走这条捷径去局里不过二三里路。
    走近湘君湘云的租带店时,叶局长正与李铁讨论C城街上美女越来越多,但大都
只能远观不宜近看,是假冒伪劣产品,胸脯上尽是海绵,鼻子垫高过,双眼皮是拉
出来的,眉毛又纹过……
    李铁用胳膊肘碰碰叶局长,抬下巴指着道旁,说,快看,这是个“波霸”。
    租带店门前,艳宝坐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她今天穿了件无袖低领露出一截腰
肢的T恤,一伸双臂间将丰满的胸部送出老远。在叶局长李铁眼里,充满了诱惑。
    叶局长脚步没停,眼睛却停留在艳宝胸部。
    李铁看了看艳宝无法恭维的脸蛋,就去看她身后的店子。说,这店子,怎么连
块招牌都没有?
    正在兴头上,叶局长说,走,过去看看。
    中午湘君交了班,回去吃饭带孩子。湘云去与如意街相接的十字路口卖“八喜”
冰淇淋了。
    艳宝正闲得无聊,看见了三个男人过来,赶紧站起来笑脸相迎,问,租带子吧?
    李铁说,有什么好看的带子。
    艳宝指指墙边,说,都在架上,自己看吧。
    李铁随意看看四只架上的像带,从口袋里掏出检查证,我们是S区广播电视局的,
这里老板是谁?
    艳宝有些惊慌,说,我是帮人家守店,我不知道?
    正巧湘云捧着两只冰淇淋回来,问,什么事?
    李铁看看她,问,你是老板。
    湘云摇摇头,不是,老板是我姐姐。
    李铁又问,你姐姐呢?
    湘云留了个心眼,说,她到广州去了。
    李铁说,你们执照呢?
    湘云说,执照?我拿给你看。
    将冰淇淋放到桌上,掏钥匙开抽屉,翻出执照和那张文化市场许可证来。
    旁边李铁眼尖,看见了抽屉里的碟片,伸手进去抓了七八张出来。逐张看过,
他喊正将目光盯着门外“移动街景”的叶局长,说,局长你看,全是三级片。
    叶局长接过去,随意看了一遍,不作声。
    李铁又将执照和文化市场许可证看了。满脸冷笑,朝湘云点着头说,是谁罩着
你们这个店?
    湘云心慌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艳宝赶紧掏出烟,递给叶局长和李铁,老兄,叔叔抽支烟,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叶局长接了烟。
    李铁却将艳宝的手推开,说,不抽烟。你们的执照和文化市场许可证早就作废
了。又没有特种行业许可证和税务登记证。就是说四证没有一证。这是第一条。第
二,所有像带全部是非版带。内容我还没有查,问题肯定有。第三,碟片是盗版加
淫秽。只凭这三条,我现在就可以封门、抓人。
    叶局长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话了,愤愤然,太不像话,胆子太大了。
    湘云早一脸苍白,说不出话来。
    艳宝说,老兄,叔叔,我们是不懂这些套路。这店子也只开一个多月。你们就
高抬贵手……
    李铁一挥手打断她,这样,今天我也不把事做绝。碟片全部没收。一星期内让
你们老板到S区广播电视局听候处理。逾期不来后果自负。
    又掉头问,叶局长,你看呢?
    叶局长点头,好,就这么办。
    于是李铁让艳宝去隔壁南货店要了只塑料袋,将抽屉里三十二张碟片全装进去。
又掏出处罚单来,将处罚原因、扣押数目品种等等写了,递给心神恍惚的湘云。
    回局里路上,李铁对叶局长说,看是谁来说情。后边肯定有人撑腰,不然没这
么大胆子。

                                   9

    湘君正在午睡。在床上接到湘云的电话,没听完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没有经历
过这类事,更不可能有处理这种麻烦的经验。唯一选择就是尽快找到文学,他说过
在S区有熟人。
    一个多月前在潇园宾馆分手后,他们又聚过几次。有两次甚至无处可去,在文
学公司办公室沙发上过夜,清晨五点多钟匆匆爬起来离开。同文学在床上居然从没
有过面对丈夫的寒冷感觉。但至今为止,湘君没有主动找过文学,都是文学去租带
店或是打电话到家里来邀约。
    找到重逢时文学给的名片,湘君先拨打他的手机,电话中传来录音“您的用户
已关机”。上星期在一起时,湘君听文学说过他每月只能在公司报销三百元手机话
费,月月都超支由自己掏腰包,以后要适当控制。就打文学的BP机。等了一会没有
回音,又拨了一遍。不料近一个小时内连拨了八次,最后几次都加上了119信息码,
居然也古无动静。
    湘君只好投文学办公室的电话。文学嘱咐过,轻易不要打电话去公司,与他同
办公室的两个女人很多嘴。但湘君想此时应该不算“轻易”了。
    果然是个女人接电话,冷冰冰的声音,你好,天地玄黄广告公司。
    湘君忽然觉得他们这个公司名称,怎么像特务接头暗号,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说,请找文学接电话。
    文总出差了。电话那头说。
    请问去哪里了。湘君急切地问。
    G省S市。“咔嚓”一声,电话断了。
    湘君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了,于是又听到那播放录音般冷冰冰的声音。
湘君说,对不起,我是文学原来单位同事,有急事找他,请问他什么时候回C城?
    冷冰冰的声音柔和了些,这我们也不清楚。您可以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让他
回来后尽快跟您联系。
    湘君连连称谢,将姓名电话号码报过去,挂了电话。
    此后四天,一直没有文学的信息。时间每过去一天,湘君就感到威胁临近了几
分。湘君甚至几次想到搬上彩电录像机,将店子关了从此不再做生意。反正广播电
视局不知道自己姓名。而当初投进去的一万多元,已经赚回好几千。但想想又实在
舍不得。况且不做生意,自己和湘云又干什么去呢?
    到第五天中午,湘君湘云艳宝在店里吃盒饭,自然要谈这事。
    湘云说,要是文学这两天还不回,姐,你打算怎么办?
    湘君苦笑,我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
    艳宝喃喃念叨,只怕真的会来封门。那个×队长,样子好凶。
    湘云说,那个局长倒不恶,总是色迷迷地看着艳宝胸脯。
    艳宝说,你又乱说。
    湘云说,真的,我要骗你不是人。
    又坐了一会,艳宝对湘君说,湘君姐,我有个主意,平常我听上我们家找我爸
的那些人说过,遇上这些公检法之类政府部门的人,无非就是请客啦唱歌啦这些办
法。文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干脆下午我和湘云去找这个局长,把他拖出来吃顿
饭,然后再去跳舞或唱歌。他四十多岁人了,两个二十岁小姑娘围着他转,我就不
相信他心硬得起来。只要他答应不找麻烦,我们就是喊他爷爷都行。如果他点了头,
那个×队长再恶也是假的了。
    湘云连忙附和,好主意。
    湘君摇头,我不放心。湘云说,我们两个大活人,他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艳宝也说,干脆把姗宝也喊上一道去。她长得漂亮。说不定那局长一见他就傻
了,什么都肯答应。
    湘君想了想,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答应了。又嘱咐湘云多打几个电话到隔
壁南货店的公用电话上,随时说明行踪,好让自己放心。
    下午四点多钟,湘云艳宝和姗宝拿了八百元钱,兴冲冲地走了。
    六点钟,湘云打电话过来,说同叶局长只说了几句话。叶局长说这事主要是李
队长负责,让她们去找李队长。又说自己要赶到市广播电视局汇报,匆匆走了。她
们将李队长拖出来,正在腊菜馆吃饭,饭后准备去太空城唱歌。让湘君放心。
    文学乘坐的火车驶出×市站,离C城只有五十公里时,文学开了手机。路上他一
直在犹豫,直接回家,还是到湘君那里住一二天再回去。最后拿定主意,选择了后
者。跟湘君上床,总让文学充满了激情。
    电话打到湘君家里,没有人接。文学想她此时一定在店里,决定下车后直接打
的过去。
    湘君抬起头看见文学时,真是悲喜交加。如果不是旁边顾客和街上行人的众多
目光,湘君真想抱住他,在他身上擂几拳。
    看到文学手上的公文箱,听说他刚下车,并不知道自己的留言就直接来了,有
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湘君让他坐下,喝杯茶稍事休息,等这批顾客一走就提前关
门,去吃夜宵。
    去又一村酒楼路上,湘君将几天来的变故及自己的焦虑说了。当说到湘云艳宝
她们的打算和行动时,一直没作声的文学顿足,糟了糟了。
    湘君问,为什么?
    文学说,你想想,人家为什么当时不封门抓人,就是等你找人去“了难”。现
在过去了四五天,却去了这么几个活宝贝,就说明你一点关系背景都没有,整个是
只软柿子,随他怎么捏。
    湘君说,你整个人都失踪了,找都找不到。还有两天就是满满一周了,我能怎
么办,难道还真等他们来封门抓人?
    文学就阴了脸,提高声音说,你怎么这么蠢?就不会到时候主动打个电话过去,
说老板过几天才能回,拖几天时间。或者干脆关几天门,等我回。我又不会死在S市。
    看到湘君满脸委屈,又心软了,搂住湘君肩膀说,算了。你赶快打湘云的BP机,
告诉她我回来了,让她们唱完歌到又一村来。
    临近子夜时,湘云艳宝姗宝到了又一村。
    湘云汇报说,李队长说不封门抓人,但要罚款。开始说罚一万元,后来降到了
三千元。另外,他看上艳宝了。唱歌时一直拉着艳宝的手,口口声声说要真爱一回。
临走又留了手机和BP机号码给艳宝,让艳宝后天跟他联系。
    艳宝说,开始他还装模作样不肯去吃饭。等到了歌厅,就又是亲又是摸的,色
得很。临走还抱住我,吻得我舌头都麻了。
    说话间却没有受了凌辱的不平,反倒显得喜气洋洋。
    文学低声问身旁的湘君,这艳宝是怎么回事。
    湘君就笑,天知道。说不定她还真盼着同李队长有点什么事。听她们说那个李
队长二十多岁,高高大大漂漂亮亮的。
    文学又问,你看怎么办?
    湘君说,我知道什么,都听你的。
    湘云也说,对,我们都听姐夫哥的。
    文学笑了,说,艳宝你要真想跟李队长有点什么事,我管不着。但这类事上使
美人计行不通。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倒会让他觉得软弱好欺,没完没了吵你。
    艳宝红了脸,说,我和湘云也是看你老没回来,没办法的办法。
    文学对湘君湘云说,这三千元不能出。今天广播电视局来检查你交三千元,明
天文化局来罚你六千元,后天公安又来了……何况还有市局省厅,没完没了。要从
根本上解决问题,也不能老当黑户了。趁着这回事,把关系都走通,证照都办好,
方方面面都熟了,以后也就没人再来吵事了。上次我问你打算长做还是短做,就是
这个意思。
    湘君湘云笑逐颜开,要做得到这点,就太好了。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找多少
关系。
    文学摆摆手,钱,就用这三千元。顶多再加个千把元。人,只找一个。
    湘君问,谁有这么大本事,他是市长还是省长?
    文学说,他不是市长也不是省长,但办起事来说不定比市长省长效率更高。他
叫王国柱,是我早几个月认识的一个哥们,S区税务局检察室主任,也是S区的“了
难专家”。

                                   10

    80年代中期以后,C城年轻人中出现了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词汇“了难”。(韩
少功著《马桥词典》写道:了难——这个词其实也是红帮的用词,多用在官司方面,
后逐渐流行于江湖,词义范围越来越广,泛指一切解决问题和了却困难的行为。解
释极为精当,不过其中“红帮”似为“洪帮”之误)。
    C城有“吃了难饭”一说。吃了难饭者,分黑白两道。黑道自然是提刀执枪,凶
神恶煞。其实也还是言语恐吓者多,真正的亡命之徒少。至于白道,则是公检法司
及工商税务一些执法人员互通声气,彼此照应。黑白两道都有专家,王国柱就有了
难专家的名声。
    王国柱三十五岁,一九八二年从一家搬运公司调入S区税务局,两年后提拔为检
察室主任。这个主任一当就是十二年。检察室是税务局办案部门,几位局长资历都
比他浅,对他睁一眼闭一眼,凡涉及税务的事王国柱自然有了难之便。身兼税务局
检察院双重身份,以待人热情讲义气出名,在诸部门之间也就如鱼入水。熟人朋友
都称他“柱叔”。
    专家自有名作,柱叔了难故事很多。其中一则是,柱叔一位同学A找来,说他弟
弟B贼胆包天,居然从H省公安厅大院偷了一辆全新摩托车出来,被Q派出所抓住了。
柱叔就带着A去Q派出所,找主管治安的副所长M。M是柱叔朋友,找柱叔帮过忙。见
面后,M面有难色,说摩托车价值二万多元,在盗窃案中属数额巨大。而作案地点是
省公安厅大院,情节恶劣……柱叔沉吟一会说,给我看看案卷吧。看到案卷记载B被
捕时,摩托车因出现故障,正放在一家车行修理一节,柱叔哈哈大笑,对M说,这个
案子你们定性错了。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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