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书 作者: 陈希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冒犯书 作者: 陈希我- 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反过身把他搁在沙发上时,又被他一拽,她仰天倒在他身上。被他搂在怀里。      
        她挣脱出来。可是她的手被他牵住了。她回过身,还是被牵住。死死的。她挣不脱。      
        现在她必须跟他面面相对。她的头发乱了。她用另一只手捋着。他怎么会这样呢?也许只是因为他醉了,他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人。她仍然蹊跷地想。酒后失态。但是,又有一句话怎么说的?酒后吐真言。那么他又是醒着的了。  
          
        他望着她。她被他望着。这种情形简直残酷:看你这脸该怎么办?你甚至连像刚才那样把脸埋在他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都不可能了。她只得笑了。笑得很单纯,好像他是在跟她开玩笑似的。她说我要去添点茶。  
          
        他摇头。我不要茶,只要你。      
        她又笑了,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笑得很弱智。或者他只是在开玩笑?这种玩笑也是经常会有的,比如在酒桌上,在对方讲黄段子时。那时候无所适从的女性,也只得这么笑。  
          
        来吧。他说。      
        她笑着摇头。这下是明确表示拒绝了。她又害怕让他感觉出拒绝来,就笑着,软着脖子,嘻嘻嘻嘻。竭力表现出柔软。好像在跟他撒娇似的。她为什么不愿意又不肯拒绝他?因为她需要他。  
          
        他的那张脸,虽然还戴着眼镜,可是眼镜已经搭拉下来了,他的眼睛在镜片后白煞煞的,她想起了白眼狼。头发一绺挂在额头上。      
        他看出了她不敢拒绝。他感觉到了强迫对方的残忍的刺激,由此产生了快意。      
        我完全可以把他的手一把甩掉。她想。可是就是不敢。她觉得自己的脸笑得发僵。她看到了自己涎着的脸,她简直嫌恶自己。      
        手荡来荡去,她的羞涩感被荡得麻木了,又被荡清醒了。我这成了什么人了?      
        也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难堪,她用那没有被控制住的手去拿橘子,茶几上的,那橘子与其说是橘子,毋宁只是橘皮。可是在她欠身时,他突然又把她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几乎被拽断。她又笑了。这笑是在哀求。我们好好说话,好吗?她说。  
          
        不好!他说,居然。      
        她不知道该怎样办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怎么会这样呢?      
        他又一狠劲,把她拽到怀里。他要吻她。她挣扎。她把嘴别过去。他没有吻到。他也没力气把她的嘴扳过来。他毕竟是醉了。      
        她挣脱出来了。您累了,您休息吧。她说。      
        不休息!他说。      
        您看您累了,一天的旅途劳累。她说,当然不是出于关心,毋宁是因为无话可说。多辛苦啊,您看,您都累成这样……您看,您都在沙发上起不来了。您去洗个澡。她指了指卫生间。  
          
        我不洗!他说。      
        洗吧。她说。      
        那好,我们一起洗!他说。      
        他怎么能这么说?不用了。她说。      
        不用这词用得可真妙,不是不要,而是不用,好像她是在客气,对方是在好意帮助。      
        那我就不洗。他说。他让自己更深地陷在沙发上,好像一尊铁墩子。她不耐烦了。她猛然意识到,他不洗澡也好,洗了澡,他就更来精神了,更不好办了。就这样让他去睡。有一刻,她想到家里有没有安眠药,悄悄放进水里,让他吃下去,让他睡去。  
    
        不洗也好,她说,那您就休息吧。她又指了指卧室。      
        我们一起休息!他又说。      
        当然,我也要休息的。她说,耍了个小聪明。      
        他愣了。他很快明白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坚韧成功了。其实她已经是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了,有什么放不开的?被啃过的馒头,再啃一口也不要紧。她所以不肯一起洗澡,是因为她害臊脱光了面对他。很多女人羞于这种审视,她们被摸了,被做了,但是却不肯被看。那是真正撕破她们羞耻的(所以听说国外的妓院,房间墙上往往镶着一面大镜子)。  
          
        进了她的卧室。有很大的床。他奇怪她怎么要那么大的床,既然丈夫不在。那不是显得更空荡,更寂寞吗?守空床。他忽然记起这个词。现在这床不会再空了,是个好床。他要拉她,她却闪身到了门口。  
          
        不是说好了一起休息吗?他问。      
        对呀,她说,你在这边休息,我在那边休息。她手指了指隔壁儿子房间。      
        不要!他说。      
        一起睡我会睡不着的。她说,俏皮地。      
        我不会吵你的。      
        是我睡不着的。她说。不关您的事。我不习惯两个人睡。她说。      
        他笑了。她知道他为什么笑,不习惯两个人睡?那么跟你丈夫呢?她也笑了。      
        撒谎。他说。      
        我是说,我不习惯跟我老公以外的人一起睡。她说明道。      
        为什么?      
        就是不习惯。她说。      
        我一躺下去,马上就睡着了。他说,根本不会吵你的。      
        不是,有人在旁边我睡不着。她说,对不起。      
        那我睡得过去一点。他比划着床铺。我只睡这一个角落,总可以了吧?他在床上分割着区间,像个军师在比划战略地图。我就睡这里,到此为止,三八线。你睡那里。  
          
        他这样动作给她感觉很露骨。好像他们在讨价还价的,只要谈得好,就可以成交了。怎么到了纠缠在这问题上了?不行。她说。      
        没关系。他说。      
        不行不行。她仍然说。      
        可以。      
        不行。      
        唉,我这不是老纸上谈兵吗?他想,这样谈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你难道要她明确说可以吗?你必须行动!把她控制住,然后她就可以装出无可奈何被强迫的样子,迁就你了。他猛地跳起来,扑向她,把她搂在怀里。就往床上拽。把她压在床上。她挣扎。这下可不比在沙发,沙发是局促的,床有很大的空间。让他平平实实压在她身上,她动弹不得。好大的床!她死命挣扎。她如此拼死命挣扎,让他有点吃惊。我的预想有什么不对了?  
          
        可见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他又想。可见她还是正经女人。他的期望更上升了。我一定要得到她。      
        她感觉有个硬物在顶着她。顶在她柔软的部位。像要戳进去似的,一把刀。她奇怪他哪里来的刀。好像突然从身体里长出来似的。平时那地方并没有刀的迹象。她曾经从丈夫身上发现这种现象。丈夫不是个会藏刀的人,他平时性格温和,为人老实,一个好男人。  
          
        其实所有的男人都带着刀。      
        她想逃开那刀。可是她的身体被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四处张望,寻求解救。她瞧见了床头柜上的丈夫的照片。他在笑。他的笑容被震得摇摇欲坠。我是有丈夫的人。她忽然说。  
          
        他稍稍愣了一下。这有什么?他说,他又不在。      
        她也一愣。他的话说明了,他是想到了的。他不糊涂,他并没有醉。      
        他伸出一只手,把相框覆下了。又没人看见,他又说,什么人也没有。      
        是啊,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她的根本不明白这种事的儿子,他已经在隔壁房间睡着了。他很知道选择场合的,其实在酒吧,在出租车上他就可以动手,但是他没有做。根据他的经验,除了非常流氓的女人,一般不会在公众场合跟你做那种事。何况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于是问题也出来了。他没有醉,不是酒后糊涂。如果是酒后糊涂,还可以原谅。即使她跟他做了,也就稀里糊涂地做了。但他是清醒的。既然这样,你跟他做,就是顺从,就是卖。他在玩你,你在卖,你是个妓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