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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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秀-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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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教训他,万一失手也不要紧,都有我。柴进随即吩咐手下人取来一根棒和一根棍。因为王驾吩咐下来了,林冲只好接过过头棒,洪岩接过齐眉棍,两个人下厅。柴进就站在蝴蝶厅口,两手背在背后,望他们比武。
  林冲对洪岩非常客气,说:“洪师爷请。”心里想:你还要在王府里混哩,我吃过酒就走了,让你露一手棍法算了。洪岩一点不客气,一声吆喝:“好!你招架了吧!”上来就是一路棍法。林冲是堂堂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武艺天下闻名,招架个把洪岩的棍法,不费吹灰之力,一刻儿工夫,把洪岩的棍法招架完了。该派林冲还手了。洪岩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他看见林冲若无其事,心里更怄:“呔!再招架了吧!”又是一路棍法打来。林冲来气了:我是把面子给你的,你该派要有数,哪晓得你连最起码的做人的道理都不懂。我一步一步让你已经退到东院墙,快要到墙根了,你还要朝上逼。林冲一气之下,还手了。我不把你打死,我只教训教训你,叫你在王爷面前丢丢丑!“嗒!”先把洪岩的棍朝旁边一掀,接着棒头对准洪岩左手的小拇指上一点,“嗒!”哪晓得就这一点,把他的小拇指头点了飞掉了。十指连心啊!小拇指这一飞,鲜血直滴,洪岩疼煞了,大叫一声:“不——好!”眉头一皱,脸一苦,手一松,“噔!”棍子朝地下一掉。旁的事小,疼痛倒也能忍,今天在柴王面前把指头玩掉一只,这个脸面实在难下。洪岩足尖子一踮,“得儿——噗!”上了旁边的假山,又踮了两脚“噗!噗!”到了东院墙墙头上,转过身来,望着林冲:“呔!姓林的,咱们后会有期!”意思是:林冲啊林冲,你今天叫我在柴王府丢这种脸,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蹲在王府呢?好,姓林的呀,你代我记住,有朝一日,我非报今日之仇!洪岩喊过之后,足尖子一踮,就朝院墙外跳了。你朝外跳不妨,你应当先掉过脸来把院墙外望一望,墙外是什么地方,能不能跳。东院墙外面,靠墙有一个大粪坑。洪岩脊背朝外往下跳,只有前眼没有后眼,只听见“噗咚——!”难为他下了粪坑了。嘴虽然抿住,粪没有下肚,总归这一身大粪是臭不可闻了。洪岩心里更怄。爬上来到护庄河边,下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在河里洗洗干净,上来把衣服晾在旁边树枝上,人就蹲在树下,等衣服干了再穿。
  柴安来了。老总管柴安是奉柴王之命来请洪岩回王府的。洪岩摇摇头。今天当众之下把个指头玩掉了,刚才又掉进了粪坑,怎么好意思再回王府?柴安回去禀报柴王。柴王说:好,让他走吧。随即吩咐把他的东西理理,送给他,另外送他五十两盘费。洪岩把衣服穿好,回到自己的住处,把自己的行李等物一担头一挑,五十两银子一拿,回到山东兖州府家乡,在家里天天舞刀,日日耍棍,发誓要报今日之仇。后来有人把他介绍到扈家庄来做教师,执掌兵权。凭他的资格,实在是不够,因为扈家庄上正好缺个教师,一时又找不到旁人,所以他就这么来了。
  今天正所谓冤家狭路相逢。洪岩听说对过来将是林冲。脸都气变了样了:本来他脸上的颜色是黑里透灰,这一刻变的乌紫;两只眼睛翻得有铜铃大,红丝缕缕的。心里有话:好极了!姓林的呀,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可以报我小拇指头的仇了。他心里越想越高兴,自以为这几年下来功夫大有长进,今日一定能打败林冲。洪岩把马一领,“咯啷咯啷咯啷咯啷……”马往上撞,把手上的大砍刀朝起一扬,嘴里一声喊:“呔!狗强盗林冲,你可知道爷爷洪岩师爷找你多时了!着!”“呜——”劈面一刀砍来。林冲一听:哪个?洪岩?啊呀,这个名字倒蛮熟的,一时记不清楚是什么人了。再仔细把来人一望:“噢!”想起来了,那一年在柴庄他和我比过武的,后来他气了跑掉了。看他这一刀砍来,是比前几年有些长进。不过,这一点长进在林冲面前不算回事。林冲把手上的丈八点钢矛朝起一抬:“来得好!”“嗒”才靠上去,洪岩手上的这一口刀长翅膀了,抓不住了,飞了。不会把它抓住吗?要能抓住哪!林冲手上多大的功夫啦,还没有用十分的足劲,洪岩手上的刀柄子就像烧着了的钢炭一样,再不松手,就要把手掌上的皮卷掉了。“不——好!”手一松,刀飞掉了,“当啷!”朝地下一掉。当初在柴庄动手比武,林冲是给他留面子的,加之当时林冲又是个罪犯,心里还有点顾虑,现在是梁山上的大王,无拘无束,对他不客气了。林冲随即把丈八点钢矛朝前一递,矛尖子对准洪岩的心门,“着!”“啡!”戳了个通心过。洪岩两只眼睛朝上一翻,嘴一歪,“啊——呃”没事了。林冲把矛头一抬,“轰!”把他尸首朝路旁一掼。洪岩的坐马“喳——”奔掉了。洪岩的尸首随后由梁山的孩子掩埋。
  扈成呢?你是个公子哥儿,你想想看,洪岩的本事再差,不见得不如你啊,洪师爷都被挑死了,你嘛就不要动手了,干脆把马头一拨溜咧!哪晓得扈成也是个少年麻木,他还想代洪师爷报仇哩。他把马一领,嘴里一声喊:“好,好,好……好大胆的狗贼!你敢把我们家的洪师爷挑死了,我扈成要代洪师爷报仇!”把手上的花枪朝起一抬:“着!”林冲一望:“唉唏!”叹气做啥?你这种本事还来动手啊?为武的家伙出来是一阵风,快如闪电穿针。你是什么样子啊?这杆枪抖抖的、摇摇的朝前送,这种样子能跟人动手嘛!我刚才把洪岩挑死了,是因为我们有前仇,不然的话,我林冲不会要他的命,教训教训他就算了。你报名扈成,大概是扈家庄庄主的后代。你们扈家庄招兵买马,要剿灭水泊,并非你们的本意,这一点石老三告诉过我们了。今天我只把一点颜色给你看看,教训你下子,叫你下一次少要麻木,不知天高地厚。林冲把矛头朝扈成的枪上头一靠;“来得好!”不过用了二分劲;“嗒!”“不——好!”手一松,“呜——!”枪也长翅膀飞掉了,“噔”朝地下一掉。扈成在马上晃了两晃,差点走马上跌下来,两只手拼命抓住缰绳,准备放马溜了。林冲把手上这杆矛“啪!”朝起一竖,右手抓住矛头,用矛杆子对准扈成的后背,只用了分把劲道;“着——!”“呜——!”矛杆子不过在扈成背上靠了下子,扈成两眼发黑,小肚子底下拱拱地、心口泛泛地往上涌,到了喉咙口这个地方,嘴都来不及张,“哇,哇,哇哇哇哇……”三窍喷红。扈成在马上坐不稳了,朝马鞍上一趴,跑掉了。庄丁跟在他后头溜。啊呀,吐血啦,恐怕要死啦?这不要紧。为武的在征场上吐血是常事,只要回去服药调养,快的十天半月身子就可以还原了。林冲存心放他走,没有追,把马头拨转,带着孩子回大营,见宋江缴令销差。
二、王英遭擒
扈家庄的庄丁跟在扈成的后面,有人把他的一杆花枪从地下拾起来,回到扈家庄。到了厅口,庄丁把公子扶下马,搀着他到厅上坐下来。扈太公在上头一望,看见儿子受伤了,洪师爷又没有回来。“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庄丁们就如实回答,如此如此,这等这样。把事情的经过由头至尾说了一遍。“啊呀呀!”扈太公一听,心里好恨啊!恨哪一个?恨洪岩。洪岩啊洪岩,我家儿子年纪轻,少年麻木,你是四十几岁的人啦,身为教师,难道也是个老麻木吗?哪个叫你走大路走的?要是走小路去祝家庄,一点事没有。你非要走大路,跑到大王的营门口去。你自己送了命,不谈了,我儿子也跟你倒楣。还亏得大王老爷手下留情,如果不是这位林冲手下留情,我家儿子就跟着你一起送命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送了命怎么得了?扈太公这个人很讲道理,非但不恨梁山的大王,还感激梁山的大王。“来啊。”“是,太公。”“赶快去取药酒,代公子治伤。”“是!”太公又望着手下人竖了三个指头,低低地就说了两句:“哎,你们要注意,到后面去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是!”手下人点头。
  扈太公竖了三个指头是什么意思?三个指头指的是一个人。哪一个?是他家的一位千金。怎么用三个指头指她的?他们老夫妻只生了一男一女。姑娘是老大,儿子是老二。但是在大族里排行下来,姑娘是老三,儿子是老四,所以姑娘就叫扈三姑。因为三姑的身材长得非常之高,人家送她个外号叫“一丈青”。姑娘虽然个子高些,生得漂亮哪,是个绝美的美人。她不但攻书上学、描龙绣凤,样样皆能,还喜欢骑马扎枪,武艺超群。老夫妻两个最喜欢这个姑娘,比儿子还要宝贝,爱如掌上明珠。姑娘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难玩哪!这一男一女性情相反,儿子像个姑娘,姑娘像个少爷。扈三姑如若晓得兄弟被人打伤了,非要闹出大乱子来,所以扈太公特为伸了三个指头关照手下人,不能让她晓得。
  嗨!俗话说,关门谈心,隔墙有耳。扈太公竖三个指头关照手下人的话,屏风后头有个人听见了。什么人?姑娘面前的一个妈儿。她是到前厅来有事的。听到屏风前头厅上有人说话,她就站下来入神听了。庄丁跟扈太公说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这个妈儿不懂事,她只晓得讨好三姑,随即身子一转,回到后楼,望着姑娘说:“小姐,不好了!”扈三姑问:“什么事?”妈儿就把刚才听到的这一番话,呱哩呱啦从头至尾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姑娘。“啊!梁山人如此放肆!这个姓林的,不但把我家师爷挑死了,还把我家兄弟打伤了。你不要以为我们扈家庄无能人,不要以为我是个没用的女流,我非要报仇雪恨不可!”随即带了四十个大手大脚大巴掌的妈子,直奔前厅。太公脸一掉,看见姑娘来了:“啊呀呀!”晓得坏事了。太公平时看到女儿,都是喜欢得眉开眼笑,胡子都笑了支起来。女儿模样生得美啊,就是个子稍微大些,身高有九尺。咦,身高九尺怎么叫“一丈青”的?外号嘛不能过于顶真,人家不能喊“九尺青”呀。九尺嘛稍微拖下子、拽下子,就是一丈咧,所以还叫“一丈青”,喊起来又好听。不要说是她身高没得一丈,就是有一丈,我也只能说她是九尺。什么道理?古时候,美人的个子标准是七尺,称为丁香个子,也叫美人个子。说她一丈就太高了。当然,这是指古代的尺,不是现在的尺。还有一点,我今天如说她身高是一丈,底下的事情就麻烦了。什么事情?等破了祝家庄,一丈青扈三姑嫁给梁山的矮脚虎王英,矮脚虎的身高只有五尺,姑娘的身高是一丈,两个人就推板一半了,丈夫只能齐到老婆的肚脐眼子了,你说,他们还能做夫妻吗?那一来就太不像话了。所以即使她有一丈高,我也只能说她是九尺。扈三姑到了厅上,看见兄弟哼声不止。“爹爹,兄弟是怎么受伤的?”太公晓得瞒不住了,只好把经过情形告诉了姑娘。“爹爹,让孩儿出马,去把那个林冲挑死,代洪师爷报仇,代兄弟雪恨!”姑娘的这几句话并不算狂,因为她的武艺确实不丑。太公心里有话:你只晓得你自己的武艺好,你不晓得梁山的人武艺更好。老头子来气了:“嗳——!”望着姑娘一声呵斥:“姑娘家,岂能到征场上去出乖露丑,岂有此理!”姑娘自从出娘胎以来,父母等如把她含在嘴里长大的,从来没有听到过高言,今天老头子这样的语气,姑娘受不了;“哇——!”就在厅上大哭起来。太公也没得办法劝她,只好望着她哭。这一来四十个大脚大手大巴掌的妈子急坏了:“不好了,不好了,太公这一声呵斥,跟打雷差不多,不要把小姐吓着哪块,再把小姐急着哪块,我们赶快到后头去把老夫人请来。”
  为什么要请夫人来?不要看扈太公在庄里是一庄之主,上上下下没有哪一个不怕他。但是,一到了上房里头就不行了,只要看见太太,二百文就去了一百八。这么说太太狠哪?倒也不是狠,主要是不讲理。哦,不讲理的人居然占上风?哎,一般的都是如此,讲理的遇到不讲理的耍无赖,你就没得办法弄他。每逢这位太太蛮起来,吓死人哩!她不是一般的蛮啊,她闹起来就像唱戏,能跟太公闹三天三夜不歇台。太公一看见太太闹就怕。这么说就是怕老婆罗?没这话,这么说就难听了。这不叫怕老婆,叫免淘气。这位太太的模样也可怕哩,倒不是好看难看,是胖的有趣。像个胖的哩,胖得过了头,不叫胖了,叫肥。肥成什么样子?一张头号大马杌,太太一屁股坐上去,屁股在杌子左右还挂飞边。大肚子凸在前头,这个大肚子有多大?太太站着的时候,头低下来看不见自己的脚面子。这时候太太坐在大马杌上,旁边有七八个妈子、丫头稳住她;如不稳住,万一倒下来,事情就大了。四十个大脚大手大巴掌的妈子到了她旁边朝下一站:“回太太,不好了!……”“嗯?今儿个出、出、出、出、了什么事情啦?”“这个,太太啊,刚才小姐跑到前头去问件什么事情,没想到太公把小姐一声呵斥。太公这一声呵斥,喉咙大哪,就跟响的闷雷一样,把小姐吓得直抖。小姐这一刻在厅上哭得死去活来。太太啊,万一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不得了——啊!”“哼!要死了!那个老天杀的,今儿个发疯啦?吃错什么药啦?”“就是这话咧。太太你晓得的,姑娘虽是女儿家,性情要强得很哪,平时不大哭的呀,今儿个噢,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万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不得过来,那就不得了啦!”“哼!妈子啊,把我搀到厅上去,去找这个老天杀的。我今儿个不要这条老命了,跟他拼了!啊——噗!”四十个大脚大手大巴掌的妈子,就里三层、外三层扶着太太,啊咦喂,不是扶着,就等于是把她抬起来走了。
  到了厅上,扈太公一望:糟了!不讲理的人来了!我说太公哎,这不要紧哎,你可以把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说给她听嘛!不行哎,她不讲理哎!什么叫不讲理啊?就是根本不听你讲道理。这有什么办法?“哼!老天杀的呀,我常跟你说啊,姑娘人家是娇客,说过门就过门。你今儿把姑娘吓成这种样子,万一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我也不要命了,我就跟你拼了——!”太公一望:“啊呀呀呀!”你看看瞧,又来不讲理了。“嗳,夫人,她要到征场上去跟梁山人动手,她是个姑娘家,怎能去出乖露丑?再说,她岂是梁山人的对手。”“妈子啊!”“哎,太太。”“我问你们一声,小姐的枪法,究竟如何啊?”“太太,小姐的这一杆枪,不是婢子们帮她夸海口,说大话,也不是婢子们恭维她,真正要算是天下第一杆名枪。”“妈、妈子啊,这、这话可是当真?”“太太,你难道不晓得婢子们的脾气吗?婢子们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好了,小姐如果没有真本事,我们就能瞎说了吗?如果瞎说,要打嘴巴子哪。”“喏喏,老天杀的呀!你可曾听见的呀?我家姑娘这杆枪,可算是天下第一杆名枪。我真不懂啊,梁山上的强盗就有多厉害呀?”太公心里有话:嗳,她倒过来教训我了。跟她真没法讲理。 “乖乖。”“娘啊。”“不,不要哭。乖乖,你让妈妈告诉你,我这个人平生对旁的都胆小,唯有对你家这个老子,我从进了这个门,就没有怕过他!乖乖,你不能哭,你这一哭呐,妈妈就没得主意了。你不要哭,妈妈做主,你料理下子,马上到征场上去。——妈子啊!”“哎,太太。”“你们把姑娘的盔甲取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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