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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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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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段皱眉,“说吧,有我在,你怕什么?”

江远静又迟疑了一下,道:“娘娘……能否保证臣性命无忧?”

锦段有些不耐烦,“你若是再不说,我保证你立刻便有性命之忧。”

江远静哆嗦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那素红说,从高祖的面色看,显然是窒息而亡。”

窒息而亡……

“那太皇太后如何确定系德烈太后所为?”

“宣室里有一名为得令的内侍,是太皇太后安插在高祖身旁的人。据他所言,德烈太后第一回在宣室与高祖发生激烈的争执时,太皇太后便已对德烈太后存有戒心。况且……高祖龙御宾天当夜,德烈太后曾到过宣室。”

“还有呢?”

“还有……德烈太后之死……”

锦段沉下脸,“有什么话统统吐出来,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江远静不敢再有任何迟疑,“那素红说,德烈太后并非吞金自杀,而是兰嬷嬷把金耳坠硬塞进她嘴里,捂着她的口鼻,逼着德烈太后将那金耳坠吞进了肚子里。这是她听兰嬷嬷亲口说出来的。”

兰嬷嬷……

锦段想起多年前自己被程洛山骗去冷宫时,见到的那个面相和蔼的白发宫女,和她说起福明宫里的那一池莲花时一脸叹息的样子。

原来人心,向来都是难测的。

锦段又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那个名叫得令的内侍如今可还在?”

江远静道:“臣已悄悄前往宣室查了,他已经不在了。”

锦段叹息,“这么说来,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难怪他会在得知阳玉人死后幽禁了太皇太后。

只是……锦段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既然明知郑氏已晓高祖死得蹊跷,为何不想办法阻止郑氏离开福明宫去查看高祖梓宫?否则,阳玉人也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江远静脸色突变,“皇上……皇上知道了?!”

锦段抬了抬手,示意他出去,“我还是那句话,此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如若传出去了,就算我不动你,皇上也必不会轻易饶了你。这件事你就给我烂在肚子里吧,等百年之后,再带到棺材里去。”

江远静连连称是,之后又迟疑道:“那个得令,还找不找?”

“不用找了。”只怕早就死在成郢手中了,还怎么可能找得到。

江远静匆匆离开。

刚从福明宫回来的灵则向锦段道:“太皇太后已经不再寻死了,只想向您要兰嬷嬷。”

锦段现在还不清楚成郢的打算,自然不会轻易答应郑氏的这种要求,何况她要的人还是兰嬷嬷。她淡淡地道:“就说兰嬷嬷给德烈太后殉葬了。”

灵则垂首称是,正要离去,锦段又叫住了她,“这个江远静难成大器,我不喜欢他。你想办法与太师说一声。皇后卫尉,总得是自己的人才能放心。”

灵则微笑,“是,此事交给奴婢来办吧。”

是夜,锦段将素红之事告诉了成郢。成郢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该留的人便不用留了。”

锦段迟疑了一下,问:“那兰嬷嬷呢?太皇太后在向臣妾要人。”

成郢看了她一眼,道:“福明宫里你不是都已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吗?”

锦段有些不解,“是啊……”

“福明宫里伺候太后的人既然都安排妥当了,那便不必再添人了。再说,兰嬷嬷到底是年纪大了,已不适合再留在宫里。看在她服侍过母后一场的分上,朕会送她去好好地颐养天年的。”

锦段点头。

成郢突然叹息了一声,“锦段,我没有选择。”

锦段笑了笑,道:“皇上,您不必与臣妾解释这些。就如您所说一般,臣妾是您的皇后啊,咱们是同体的。不论您要做什么,臣妾都会听从您的安排。”

成郢翻身揽住她,温柔地笑,“我若要你去杀人呢?”

锦段顺着他的力道伏进他怀里,嫣然巧笑,“臣妾说过了,臣妾永远都听您的安排。”

“那如果,我要你杀的人……是程洛山呢?”

锦段笑容不减,水眸笑成一弯明月,“皇上会这么做吗?”

成郢顿了顿,叹了口气,“现在不会。”

“如今咱们眼前有许多的事情尚未解决,又何必去想那些没影的事?”

成郢低笑,“皇后说得是。”

不论是他,还是她,人生都才刚开始,岂可郁于尺寸得失。成郢是早晚要动程洛山与锦础元的,这些锦段早就知道。只是如今他根基尚浅,不要说是动他们,纵是动太皇太后,都要花上十分的力气。高祖皇帝用了十多年都未能撼动锦家分毫,凭他一个新帝,三五年之内,又如何动得了他们?

“长信今日又提起要下嫁程洛山之事。”

“哦,皇上答应了吗?”

“公主府是先帝当年赐下的,只是因舍不得长信出宫,所以才什么都没有置备。待先帝与先后下葬后,你便着手收拾公主府吧。还有,查查前朝典仪,好好给她置办一份嫁妆。”他心绪黯然,声音带了些凄冷。

锦段有些诧异,“这么快?皇上,公主可是在服大功,若是如此行事,只怕会令朝臣不满。况且,百姓心中会作何感想?”

成郢微叹,“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一来,长信都这般年岁了,若是再服三年大功,便会真的将她耽误了。二来,长信也不愿意再等了……连父皇都不愿意违逆她的心意,我这个做兄长的,又怎能让她心中不痛快。”

锦段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既然皇上已作了决定,那便该为公主高兴才是。臣妾会好好为长公主置办嫁妆的。”成郢的这番说辞她一个字都不信。

成郢道:“父皇、母后已经仙逝,你我既是她的兄**,便要担起父皇、母后的责任,好教她高高兴兴地出嫁。”

“是,皇上放心吧。”

九月初十,葬高祖与德烈太后。开帝陵,置柩,伏哭。然后,封宫门。看着地宫门口的千斤巨石缓缓落下,锦段安静地想:那些纠结了几十年的恩怨,也许随着这些人死去,而告一段落了。

回宫除服后,锦段开始着手办理公主府的事宜。按制给长公主府添置家令一人、家令丞二人、主簿一人、录事一人、府十人、史二十人、亭长四人、家令掌固六人、食官令一人、食官丞二人、掌膳十二人、供膳四百人、奉觯三十人、食官掌固四人、园丞二人、典事六人,并宫婢若干。嫁妆除金银玉器外,另置了五万亩良田。

锦段将这些嫁妆列了单子,拿给成郢看,“臣妾不知公主喜好,可要添上伶官师?”

成郢道:“你看着添减吧,只要长信满意就好。实在不好决定的事,你就直接去问她吧。她连要求下嫁之事都做了,我看也不会在乎嫁妆多少了。”看到单子上写的五万亩田产,他皱眉道,“长信是有封地的,父皇早就将东郡十七城尽数划给了她做封地,若是再置五万亩田产给她,只怕余下的两个公主不好封赏。”

锦段道:“可是长公主仪同蕃王,本就比其他公主……”

成郢却不等她说完,“自来天子姊妹为长公主,天子之女为公主。既已加了‘长’字,便已经尊于公主了,在礼制上不可再逾越过多。”

锦段赔笑,“臣妾头一回主公主下嫁事宜,虽与宗正商议过,但难免会出差错。那……臣妾就再删去五千亩吧。”

“不可,就三万亩吧。”

锦段一怔,随即称是。她想了想,便起身去了长信宫。

长信听她说完,只回了她一句:“我没有要求。”

锦段忍不住暗自摇头。当初拒婚不嫁的是她,如今闹着要下嫁的也是她。虽然她这番作为是为了保住程洛山的性命,却已损了自己的名声。如此恣意随性,果然只有公主才可为之,若换作平常百姓之女,又有谁敢?

长信看着锦段沉默不语的样子,突然开口道:“你定然是在心中笑我不知羞耻吧?”

锦段怔了一下,微微笑起来,道:“为什么要笑长公主呢?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公主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良心,又何来羞耻之说?”

她为何要感到羞愧呢?难道该羞愧的,不该是她的父母兄长吗?没有错,成长信比她的祖母、父亲、母亲、哥哥,都要坦荡。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成长信却不听她说这些,“你也不用与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这样做,仅仅是为了程洛山而已。”

锦段道:“为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从不曾为救自己心爱之人而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这是最难得的。”锦段想起在小镜园的那一夜,长信明明知道程洛山心中另有他人,而那人就是自己,她应该厌恶自己才对,可她还是救了自己。

长信勾起嘴角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厌恶你,不想伤害你?”

锦段道:“可公主始终不曾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不是吗?”

长信想了想,道:“我一直厌恶林安澜,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锦段摇头,当年她对此十分好奇,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件事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当年因为林数年的一个计策,我的母亲无过被废,一个人在冷宫里凄凉地过了十几年。木皇后抢走了我母亲的一切……我却无法怨恨皇祖母或父皇,我只能怨恨木葳蕤,怨恨林氏一家。

“我小时候没少作弄林安澜。在父皇将纳她为太子妃的那一天,我甚至让人在她的吉服上绞了个窟窿。父皇和皇兄都知道是我做的,他们斥责我,她却替我说好话……真是可笑,我分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我的憎恶。她的父亲设计害了我的母亲,她竟每日还用包容的语气在皇兄面前细数我的过错。她这样的女人,若真成了皇后,只怕才是我皇兄的不幸。

“所以,我便使人告诉木皇后,林安澜想将她的妹妹林安宓嫁给程洛山。木皇后果然发了脾气,罚她在大雪天里跪在椒房殿外两个时辰。”说到这里,长信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却满是凄惶悲凉,“那一日,我看到了木皇后对林安澜的憎恶,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于他们**来说,我们成家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我是绝不可能有机会,被他所爱。”

锦段在一旁沉默地听着。

“从此以后,我便极少胡闹了。”她的声音突然激烈起来,“可是,我和他是有婚约的啊!为什么……为什么都不作数了呢?我不想让父皇和兄长伤害他……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他真的只是将我当作护身符,我也是愿意的!锦段,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锦段看懂了她眼中的悲伤,“公主只是太爱他了。”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苦处。就算是曾有婚约,他们两人之间终究是隔着生死,隔着仇恨,隔着权力欲望的争斗。到头来,也不过是水流花谢两无情罢了。

永延元年九月十六日,皇帝成郢下旨:长公主长信即日除服,两日后下嫁卫尉寺少卿程洛山。

此诏一出,朝堂哗然。朝臣的奏章犹如雪片一般堆在宣光殿的玉案上。谏臣纷纷指责成郢不顾祖宗家法,不顾先帝新丧、公主正服大功,如此做法有悖孝道,君无秉德之尊、慈惠之仁,既坏了祖宗法规,又令天下臣民寒心。

成郢却将这些疏谏留中不发。他对锦段玩笑般地说:“将来我死后,谥号上的那个‘孝’字,只怕是得不到了。”

朝堂乱,后宫也乱。只是后宫不如朝臣那般敢直言,都在背后议论罢了。

当天,锦段召了贺持松的夫人孙氏入宫,将公主下嫁的礼仪细细地嘱咐了一遍,最后对她细声耳语道:“皇上此时不顾规矩下嫁公主,只怕是另有打算,你们要提早提防才好。”

孙氏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口中却道:“洛山不教,唯恐不堪。承蒙皇上抬爱,必不敢辞,依礼于吉日迎娶长公主。”

锦段满意地笑了。

孙氏刚走,崔氏就求见皇后。如今崔氏是皇后之母,地位更胜昔日,自是无人敢怠慢,急忙向锦段通禀。

锦段知道,崔氏此时来必然是为了长公主下嫁一事,只是她也猜不透成郢的意图,又如何与崔氏说?她只得把自己对孙氏说过的话,与崔氏又说了一遍,并再三嘱咐崔氏,锦家在西北的兵力,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轻易动用。否则被成郢看出了任何端倪,只怕她与锦家都会有危险。

次日,锦段照例去福明宫服侍太皇太后进药,郑氏再次向她问起了兰嬷嬷。锦段故作不解地问:“兰嬷嬷一直在德烈皇太后身边服侍,十多年都在冷宫中度过,且已年老,不堪再服侍人。太皇太后何故对她如此关心?”

郑氏怒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要她,你只管将她给我送来便是!”

锦段抚了抚鬓角,做头痛状,叹了口气道:“可是九华宫里的宫婢内侍已尽数给德烈太后陪葬了,兰嬷嬷也不例外!”

郑氏眼睛发亮,“这么说她已经死了?”

锦段笑道:“是的,她死了。不过在她死之前,皇上曾召见过她,问了一些事情。”

“皇帝问她什么了?”

锦段稍作沉思,道:“许是问她……德烈太后之死吧。”

“皇上都知道了?”

锦段浅笑,“素红都招了。”

郑氏定定地看着锦段,突然双目射出寒芒。她似是瞬间清醒了一般,脸上带着阴冷诡异的笑容,犹如一条毒蛇,“锦段,看来是我小看了你!原来你竟想要我的命,你想先将我折磨疯了,再要我的命!”

锦段抚了抚胸口,故作惊吓地道:“太皇太后高看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学了太皇太后的那些凌厉手段的万分之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太后是知道的,臣妾胆子小,又没什么能耐,只会有样学样。”

郑氏并不理会她,仍自冷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让我想一想……是了,是从程洛水死了之后吧?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竟也值得你如此。锦段,你未免也太不经事了!”

郑氏这一番话激起了锦段心中的愤恨。她冷笑,“太皇太后如此说,还真是让臣妾惭愧。这些年,臣妾在太后手中,不过是一枚小小的卒子,往哪里走,还不是全凭太皇太后的意思。当年您让臣妾忠于皇上,臣妾便听了,今日不是事事忠于皇上、以夫为纲吗?”

郑太后仍旧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着:“怎么?你以为做了皇后便了不起了?你想学木葳蕤左右皇帝与我为敌?哼,你得先看看皇帝是不是我儿子那样的痴情种!你若想要左右我的孙子,就打错主意了!”

锦段哎呀一声,笑道:“左右皇上?臣妾怎么敢!太后又高看臣妾了。孝献皇后岂是人人能学得的?要知道,孝献皇后死得冤啊!”

郑氏指她的鼻子,“你连我都敢害,竟不怕被皇帝知道?我没想到你的胆子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

“太皇太后啊,您都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为何还不曾想明白呢?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后宫也是皇上的后宫。纵然臣妾是后宫之主,可您也不想想,这后宫里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得过皇上的?不然您以为……为何您堂堂太皇太后会被囚禁在福明宫里,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保不住?臣妾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私自囚禁您。”

郑氏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锦段冷笑,“我说太皇太后聪明一世,临了却做了个糊涂鬼!您也不想一想,德烈太后一生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方才熬成了太后,皇上满心欢喜地接德烈太后出了冷宫,想在她膝下尽孝,让她得以安享晚年。可却没有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您让皇上如何不恨您?!”

郑氏冷声道:“他既然已知道是我弄死了阳玉人,那也应该知道,他亲爹是怎么死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这个皇帝的位子,也别想坐稳!要知道,先帝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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