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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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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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方才九华宫内侍来报,太后娘娘……薨了。”

锦段瞬间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伺候太后梳洗的宫女今早唤太后起床时,发现人已经……查看后,发现四周有挣扎过的痕迹,而且妆奁里少了一对金耳坠。娘娘,您必须将此事马上告诉皇上啊!”

锦段抿紧了嘴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骨节隐隐泛白。她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凑近成郢低声道:“皇上,嘉礼必须立刻结束。”

成郢目光仍旧看着正在铺设毡毯的内侍,不动声色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锦段这边的异样,他早已留心。

锦段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皇上,您一定不能着急。”

成郢面色微变,沉声吐出一个字,“说。”

“九华宫服侍太后的宫女来报,皇太后……薨了。”

成郢面色大变,锦段立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急道:“皇上,稳住!”

成郢死死地捏着锦段的手,身体微微发抖,咬紧了牙关,过了许久,才喘着粗气说道:“怎么……会?!”

但此刻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锦段低声道:“皇上,册封嘉礼就到此为止吧!”

她话音一落,成郢立刻往前迈了一步。此时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锦段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册封嘉礼到此结束,诸卿退下吧!”

此言一出,百官立刻哗然。成郢却已管不得这些,拉着锦段便走。

走过锦础元身边时,锦段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无事。

在前往九华宫的路上,成郢已传了宫女前来问话。她的说法与灵则说的一致,“娘娘昨晚还好好地睡下了,今天一早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奴婢发现太后娘娘的妆奁里少了一对赤金的耳坠……似乎是吞金而亡。四周有挣扎过的痕迹,娘娘死前似乎极痛苦。”

听她的意思,阳玉人是吞金自杀的。这怎么可能呢?任何人吞金自杀锦段都能相信,但她独独不信阳玉人会自杀殉葬!

这个世上最恨高祖皇帝的人,除了孝献皇后,便是阳玉人了。她那样恨他,又怎么可能做殉葬自杀的事情?她那时分明带着满身戾气地告诉太皇太后,她看上了福明宫,早晚有一日,她要住到福明宫里去。而现在她刚成为皇太后,还没有看到太皇太后宾天,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若不是自杀,她又是怎么死的呢?为人所杀?她是皇太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谁敢杀她?

谁……敢?

不对,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尊贵。

锦段想到阳玉人与太皇太后势成水火,再想到太皇太后开启高祖梓宫,还有兰嬷嬷突然出现在福明宫附近……

这些念头在心里一闪,她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锦段下意识地去看与她同坐在御辇里的成郢,见他紧绷着下颌,虽面无表情,双目却泛着凛冽的杀气。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成郢自登基以来,一直忙于高祖的葬礼与朝政,尚未来得及展露帝王凌厉的霸气。莫非,他这雷霆一怒,便要用在此处?

今日是她的册封之日,是她成为这天朝国母的第一日。成郢因为阳玉人愤怒到失去了理智,她却不能。因为从今以后,她与成郢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郢若有意外,第一个深受其害的,就会是她。她不允许成郢在帝位尚不稳固时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中悲痛,但……大局为重。”

成郢咬紧了牙关,不言不语。

他的悲痛锦段感同身受。那日,她抱着李夜茗的尸身,将成郢与郑太后恨入骨髓,心就像被万箭穿过一般,痛不欲生。今日的成郢,正如那日的她。

锦段这样想着,心中对成郢的恨意似乎稍稍淡化了些许。她的手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低声道:“皇上,您现在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纵是心中有天大的恨,也得忍下来啊。”

成郢听着她的话,过了许久,才渐渐地放松下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摊开一直紧握成拳的双手。他的手掌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着。他恸声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急着将她迎回来?”

锦段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按在了他的伤口上,低声道:“皇上是一片孝心,这怎能怨皇上呢?”其他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能多说。此事成郢心中自有定论。

皇太后阳玉人,确实是吞金而亡。她面容扭曲,十指指甲断裂,因为疼痛难忍将身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暗红色的血渍早已干涸。

锦段看着死去的阳玉人,不禁喟然长叹:还要再死多少人呢?

成郢让锦段前往福明宫参拜太皇太后,锦段明白他的意思,自然遵从。

福明宫里,太皇太后头发已然全白,形容枯槁,憔悴异常,目光却依旧犀利阴冷。她无力地靠在床上,“成了皇后了?”

“是,册封之礼已结束了。”

郑氏冷笑道:“怎么这么早?”

锦段低眉道:“本是不该这么早结束的。只是皇太后薨了,皇上悲恸不已,只得提早结束嘉礼了。”

郑氏咧着嘴笑起来,双眼闪动着诡异的光芒。她兴奋地问:“怎么死的?”

锦段答:“皇太后与先帝故剑情深。先帝既去,皇太后心中悲伤,故而殉葬,随先帝而去。”

郑氏冷笑连连,“她与先帝故剑情深?你可真会胡诌!你去告诉皇帝,我允许阳玉人的牌位供奉在奉先殿,受后世子孙香火祭祀,但必须另起寝陵,将她葬于妃陵,不许她与先帝同葬帝陵!”

将皇太后葬于妃陵?自古也没有这样的做法。她试探着问道:“太皇太后为何如此……不喜皇太后?将太后葬于妃陵,这毕竟……于礼不合。”

郑氏重重地捶床,咬牙切齿地道:“我没将她碎尸万段、剥皮抽筋,已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了!她竟敢杀先帝,敢杀我儿子!我……我……我恨不能食她血肉、寝她皮囊,以泄心头之恨!”

此言一出,锦段双目一凛。她虽在心中隐隐猜测过,但却没有想到,竟真的是阳玉人杀了先帝。

她想起了当初木葳蕤与阳玉人在冷宫里说的那番话——

“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也尝一尝,家破人亡、阴阳两隔、骨肉分离的滋味。咱们这些年承受的这些苦痛,要让她都尝一遍才好。”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朝堂和后宫都会掀起滔天巨浪。到那时……帝位不稳的成郢便会首当其冲。

他……会怎么做?

锦段回到九华宫时,阳玉人已经被人打理过了。她口含玉蝉,身穿衮衣,外裹黄金缕织就的玉襦,被迁于九华宫殿的双楹之间。成郢呆呆地坐在床边,长信正伏在阳玉人的颈边恸哭。

锦段暗叹一声,悄声问成郢:“皇上,皇太后登遐,可要戒鼓传达于四方?”

成郢闭上双目,无力地道:“传……太常入殿。”

锦段低声称是,正要宣太常来商议皇太后大丧之事,成郢忽然叫了她一声,“锦段,你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锦段点头,她也有话要与成郢说。郑太后不许阳玉人葬在帝陵,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自古至今,从未有皇后不与皇帝同寝而葬的。但郑氏此言已出,成郢若不遵从,只怕此后都要受百官指责。

避开长信,成郢问道:“太皇太后对于此事是何态度?”

听他这样问,锦段立刻猜到他早已知晓先帝是死于阳玉人之手的,而且也已明白阳玉人之死是郑氏所为。他不问旁的,只问郑氏的态度,只怕也猜到了郑氏是决不容许阳玉人与先帝同葬的。

这一切他早就想到了。

“太皇太后……许皇太后葬于妃陵。”

成郢狠狠地咬牙,“她休想!”

锦段低眉,“若不依此,只怕太皇太后那里过不去。”

成郢突然阴冷地哼了一声,幽幽地问道:“太皇太后凤体如何?”

锦段答道:“痼疾犯了,凤体违和。”

“那便让她在含章殿里好好养病吧。从今日起,你要每日亲自去福明宫侍疾。太皇太后年老体衰,后宫一切繁琐事宜都不要再惊动她老人家。你可要好好地侍奉她。”幽幽冷冷的话语飘进锦段的耳朵里。

锦段离开福明宫时,便已料到了成郢的反应。此刻她听到这句话,神色自若地低低应道:“是,臣妾定当尽心竭力地侍奉太皇太后,决不让她老人家再为后宫的事忧心劳神。”

成郢点头,“去吧。”

“臣妾告退。”

刚走了两步,成郢又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看到成郢的目光深如幽潭,再不复往日的温柔。

他淡淡地道:“锦段,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皇后了。你我,已是同体。”

锦段低眉,“是,臣妾明白。”

第29章:好戏才刚上演呢!

半年之内,皇宫里连亡三人,且皇太后阳玉人是在锦段被册封为皇后当日宾天的。不知怎么回事,孝献皇后死前诅咒成氏江山之事,也流传至宫外。一时间流言四起,帝都百姓直言孝献皇后的诅咒应验了,只怕再过不久,天下就要大乱。

成郢得知后勃然大怒,着令府尹严惩恶意造谣之人。

不论宫外传成何等样子,皇太后阳玉人的葬礼还是要办的。外宗及外命妇早晚于宫门前哭灵。三日,祝先服;祝佐唅敛,先病。五日,官长服;官长,大夫、士。七日,国中男女服;庶人。三月,天下服。

成郢定皇太后谥号为“德烈”,定下九月初十下葬高祖与德烈太后。

这期间,锦段除了打理后宫诸事与高祖、德烈太后下葬事宜外,便是在太皇太后身旁侍疾。

“先皇何时下葬?”

锦段道:“九月初十,葬高祖于帝陵。”

“那阳玉人呢?”

锦段稍顿,接着道:“九月初十,德烈太后与高祖合葬于帝陵。”

“德烈太后?谁是德烈太后?”

“皇太后。”

哗啦一声,郑氏将床前小几上的碗碟挥落在地,指着锦段厉声喝道:“德烈太后?那阳玉人是个什么东西,竟也配得上‘德烈’二字?我是怎么与你说的!你们竟敢让阳玉人与我儿同葬!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殿外的素红听到响动,急忙跑了进来。锦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看了看正喘着粗气、怒气不减的郑氏,又躬身退了出去。

锦段转向郑氏,淡淡地道:“太皇太后息怒,德烈太后的谥号是皇上与三公商议后定下的。德烈太后在先帝尚为白衣时嫁与先帝,诞育皇上与长信长公主;先帝尚未称帝时,德烈太后追随先帝于军中,服侍先帝起居,侍奉太皇太后;先帝称帝后,为使孝献皇后得天下养而忍痛下旨废黜德烈太后,德烈太后亦不曾多言……惠和纯淑曰德,秉德遵业曰烈。臣妾以为,德烈太后配得上这‘德烈’二字。”

看着郑氏脸色青白地指着她、嘴唇直哆嗦的模样,锦段想起多年前,她刚入宫的时候,郑氏高高在上地坐在含章殿里,假装仁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小的她。那时的她,是何等的卑微,以至于为了一点看似吸引人的利益,就将李夜茗带进了皇宫,酿成了一生的苦果。

想到这里,锦段突然尖锐地冷笑了一声,“古时便有‘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说。德烈太后身为先帝发妻,自是要与先帝生同衾、死同穴的。帝后合葬于帝陵,以示仪范,教化后世子孙。”

郑氏突然狠狠地朝她身上捶过来,“你给我闭嘴!我不听这些!你把皇帝给我叫来,我要见皇帝!”

锦段轻巧地起身避过她的拳头,弯起嘴角浅笑道:“皇上正忙于先帝下葬事宜,尚不得空闲。待皇上得了空闲,必是要亲自侍奉汤药于太皇太后床前的。”

郑氏阴狠地盯着她,“锦段,我的宫女不能出福明宫,这是你做的?”

锦段恭敬地道:“太皇太后面前,臣妾怎敢放肆。只是皇上听闻太皇太后沉疴日久、凤体违和,说身为孙儿,实不该再拿后宫里的琐事来烦扰太皇太后。是以,皇上命臣妾亲自守在福明宫里服侍您。”她笑着蹲下身,捡起被摔在地上的一只金碗,“太皇太后,您年纪大了,就好好地颐养天年吧,不要再操这些无谓的心了。”

郑氏阴沉地看着她,“锦段,你如今可是翅膀硬了。”

锦段低眉浅笑,“都是得益于太皇太后的教导,臣妾自是感激不尽。”

是夜,锦段要歇下时,灵则来报,“太皇太后身旁的大宫女素红试图往福明宫外递消息,已被侍卫拿住了。”

锦段闻言一怔,想起她原来在福明宫时曾与素青、素红两人笑谈无忌。只是……时移事易,她们都是身不由己啊!

“告诉卫尉……”她闭目咬牙道,“好好审问,如有一句不实之言……杖毙!”

“是。”

“另外,将此事告知福明宫上下,以儆效尤。如有再犯者,同罪论处。”≮我们备用网址:。。≯

“太皇太后那里……”

“瞒着吧……”锦段说完,又径直摇头,叹道,“素红是贴身服侍了她多年的,怕是瞒不住。”她长嘘了一口气,“罢了。”

锦段到最后也没说到底要不要让郑氏知道此事。

灵则叹息一声,垂首退下。

次日,郑氏果然向锦段询问素红之事。锦段用银勺搅着手中的汤药,淡淡地道:“素红不守宫规,半夜与宫人私相授受,被侍卫发现,已经按宫规杖毙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这句话听在郑太后耳中却犹似一道惊雷。

“你……你杀了她?!”

锦段叹道:“臣妾年纪轻,管着这偌大的后宫,本就怕出个什么差错。既有宫规,便只许宫人按照宫规行事。只**理,不讲人情。”

郑氏双手颤抖着指着她,“没想到我竟看走了眼,只以为你是个胆小怕事的,却没有想到,你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

锦段咦了一声,出声相询:“这宫规不是您当年定下的吗?臣妾不过是按宫规行事罢了,怎么就称得上是心肠歹毒了?当年您以宫规行事之时,可曾有人说过您心肠歹毒?”

郑氏一时语噎。

锦段趁机将银勺递到她嘴边,“太皇太后,喝药吧。”

郑氏拒不张口,只是恨恨地道:“你既然要立志逼死我,那我便如你的意,死给你看!”

锦段失笑,“太皇太后说笑了,臣妾一介妇人,要您的命做什么?”说着,她站起身,“您若实在急着寻死,臣妾也不拦您。皇上正在为朝堂、后宫里的一摊子事而焦头烂额,您若是心疼孙子,愿意赶在这个时候死了,好让他一劳永逸,臣妾绝无二话。”说罢,她拂袖离去。

以死相挟?自李夜茗死后,这世上她还在乎的人早已不存在了。左不过一死,她根本不在乎!何况,就算是郑氏想要以死相挟,那能够威胁的也只有成郢,而不是她锦段。

当夜,皇后卫尉江远静求见锦段,向锦段回禀:“那素红受不住刑,把所有的事都招了。她说在皇太后宾天前,兰嬷嬷一共去过福明宫五回,其中有两回是陪同皇太后去的,还有三回是孤身前往。太皇太后都是单独召见兰嬷嬷,并不许素红在跟前服侍。是以,她不知道兰嬷嬷与太皇太后都说了些什么。”

“那太皇太后开启高祖梓宫时,她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

“在。”

锦段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可……发现了什么?”

江远静迟疑了一下,不敢言语。

锦段道:“你是我的卫尉,我问,你只管答便是。这事经你之口,过我之耳,说过便罢。”

江远静咬了咬牙,跪在锦段面前,道:“那素红在招认时,只有臣一人在场,所以,此事除臣以外,再无他人知晓。娘娘,臣若说出来,臣的生死可全在娘娘的一念之间了。”

锦段皱眉,“说吧,有我在,你怕什么?”

江远静又迟疑了一下,道:“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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