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美人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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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美人湾-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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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两个人开始走山路时陈凯问:“刘记者,您说您是我们瀑布湾人,湾里人怎么
都说不知道俺湾里还有人在中央当记者?”
  “我是这里生的。解放前我父亲是这一带的地下党,他受伤后在瀑布湾养伤,
我母亲来这里照顾父亲。我刚出生三天,上级通知我父亲转移,全家就走了,那时
候我可能还没有名字。从此,我再没来过瀑布湾,要说我父亲刘百洲、刘木匠,可
能老人们都知道。”
  “是,是。
  刘洋很想见自己四十多年没回去的出生地。刘洋洗三的那天,国民党来抓他父
亲,他们全家离开了瀑布湾。要不是地下党情报送得快,他们一家就被斩草除根了。
刘洋父亲在解放前夕病故时反复叮咛妻子:“孩子大了一定让他回出生地看看……”
那时刘洋还小,父亲去世后他一直与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十分艰难。刘洋十
岁时,就学着别的大人从山里往山外挑柴卖,鸡叫头遍就出门,半夜摸黑回家,一
天的劳动换回四两盐。十三岁刘洋开始学犁田,而且能犁山膀田。他人还没有牛屁
股高哩。刘洋读书极有天分,读小学时,每次考试全是五分。他是保送上的中学,
在中学时他的成绩又是全县第一。因为他是烈士子弟,县里保送他上了大学。
  按理说刘洋当记者是满天飞的职业,刘洋应该有回出生地瀑布湾的机会,只是
一想起瀑布湾同时也会想到那里还有一个父亲曾为他指腹为婚的女人,因此,多少
次刘洋就这样又失去了回瀑布湾的勇气。刘洋深感惭愧,惭愧自己对不起父母,对
不起瀑布湾的乡亲们。
  “老人们常说起你父亲的名字。”陈凯停了停说,“您父亲现在一定是中央的
大干部了吧。”
  “不,新中国成立之前他就去世了。”刘洋回过头来问陈凯,“瀑布湾有姓陈
的吗?我从来没听母亲讲起过。”
  “您是说我吧?我是江平人。”
  “是为了瀑布湾的美女,倒插门?”
  陈凯有些不好意思,他如实将来瀑布湾的理由告诉刘洋。刘洋想:现在的青年
人都往城里跑想自己发财,他却从平原来到这穷地方带领大家致富!于是他对陈凯
说:“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这算什么?我们湾里有个从外地回来的小姐才了不起呢!”
  “她怎么个了不起法?”
  “她带回来几千万,要帮助瀑布湾修公路,修电站,建学校和工厂呢!”
  刘洋想,现在特有钱的人不少,越是钱多的人钱来得越容易,那钱说不定本身
就是人民的,但他们并不想着人民,只有那些钱来得不容易的人反而心里想着老百
姓。刘洋问陈凯:“她帮湾里修路,建学校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什么条件都没有,无偿帮助瀑布湾”
  “无偿?不是将来控股?”
  “无偿。”陈凯根本不懂什么叫控股,所以他只回答了半句。
  “她连功德碑都没要求立一块?”
  “她反对人家提功德碑的事。”
  刘洋有点感动,记者的职业病又来了,他兴奋不已,心里想:这事如果是真的,
他一定要写篇有分量的大型报告文学,将瀑布湾山美水美人更美的故事写个底朝天!
让全世界都知道有个瀑布湾!他问:“陈凯,小姐叫什么名字?多大?
  漂亮吗?瀑布湾可是个专门出美女的地方。”
  “她叫王二腊,二十多一点。外国的电影我也看过,反正电影里我没见到比她
更漂亮的女人。”陈凯停了一下说,“她在外面开公司,她自己是老板。”
  刘洋如喝了兴奋剂似的,他庆幸自己选择来瀑布湾了,他恨不得插翅飞到瀑布
湾,马上见到王二腊小姐。他说:“王二腊小姐在湾里吗?”刘洋自己觉得这句话
不该问,好像他是奔她来似的,容易让村长误会便又改口说,“湾里的工程进展如
何?”
  “快一年了,还只修起一所学校,其他的工程连个影子都还没有。”
  “为什么?”刘洋心里一沉,心想她是不是个吹牛的女骗子?
  “县长的老婆是西乡县扶贫办主任,她要王二腊小姐捐钱扶贫。县长的儿子是
兴国公司老总,他要承包湾里的全部工程。县长请她关心关心教育,捐款给老师们
发工资。二腊一听就火了,她说了,”我的钱白给瀑布湾搞建设这就是扶贫,现在
有些干部子女就是发国家的财,发老百姓的财,瀑布湾的工程是湾里老百姓的事,
是瀑布湾老百姓祖祖辈辈的事,真正的百年大计,她怕工程质量没保证,二腊坚持
工程要招标。”
  刘洋听了十分气愤,这是地道的腐败!还如此疯狂!县长是老百姓的父母官,
父母官不为老百姓着想,反而名目繁多刮老百姓的钱。刘洋想:如果这事属实决不
放过他们!他问:“二腊小姐不依他们,那县政府有什么反应?”
  “他们说修电站、修公路牵扯到别的乡村土地,县里没协调好之前不难动工!”

  刘洋没再问什么,他刚才的兴奋被山风一扫而光,刘洋感觉浑身发软,突然觉
得很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那是托词,协调是假不准你们动工是真!”走了
一段之后刘洋又说:“陈凯,我们休息会儿吧?”
  “行,前边拐弯的地方有石头好坐,旁边还有泉水。”
  刘洋没喝水,他怕喝生水不适应,陈凯喝了水抹了一把嘴指着湾口的大瀑布说:
“刘记者,那就是咱们瀑布湾的湾口。”
  刘洋马上站起来朝那边望过去,心里涌起一段难言的激动:“啊,真是名不虚
传,好美啊?”刘洋望着望着想起了他的父母亲。
  瀑布湾这名字当初就是父母告诉他的。在他心目中,瀑布湾十几户人家,九个
姓,平均每户有一条半瀑布,大大小小的瀑布又团结成两条溪,溪水急急忙忙从十
几户人家屋左屋右流过。外面的人都说瀑布湾的屋场是二水洗犁体,风水好,叫戏
子屋场,这种屋场是专门出美女的地方。后来刘泽在大学曾专门在图书馆查过资料,
想研究瀑布湾为什么专门出美女。人长得美不美应该与父母遗传因子有关,可瀑布
湾却不然,据说不管父母多么奇丑无比,只要你有本事弄出个丫头来,长到十八岁,
难是一个馋死男人的美女。
  瀑布湾偏僻、贫穷,惟一能给湾里增光的就是姑娘和水。水,在瀑布湾永远只
是匆匆过客,而姑娘也是匆匆过客,她们常常还没等到自己瓜熟蒂落的时候,就被
湾外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大男人摘个精光。听说瀑布湾有史以来姑娘们没有一个遇到
般配的丈夫,半个能找到如意情郎,而瀑布湾的男人又对湾外男人怀着一股近似仇
恨的不满情绪。刘洋至今认为瀑布湾仍然是个迷,现在他就要亲眼看看瀑布湾了,
他说:“陈凯咱们走。”
  田纳既没听到陈凯敲门,也没听见陈凯喊她,她昨日回来很晚,老同学父子俩
被抓的事始终在脑子里萦绕。田纳认为作为一个农民,爱土地不管爱到什么程度都
不为过,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又想自己回湾里来帮乡亲们做点事都这么艰难,怎
么也想不通!加上让她爱得发疯,也让她恨得发疯的刘洋要来西乡县。这几件事加
在一起使田纳失眠了,鸡叫头遍才入睡。中午,要不是一帮青年人在小操场上打架
玩儿,她还醒不了。开门时田纳发现落下来一个纸条儿,她急忙打开看。条儿刚展
开,她马上重新将门轻轻关上,闩好门,反身紧靠住门,重新细看纸条。看完后,
她失魂落魄,眼睛发直,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漱漱落下来。开始田纳以为刘洋就到县
里,根本没想到他会来瀑布湾,这太突然了!她摇摇晃晃朝床走去。田纳坐在床上,
背靠着墙,心里哭诉着:“妈,你女儿的命真苦啊!做好事也做不成。刘洋哥,你
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你不嫌弃我,我田纳愿意跟着您当牛做马。哥,我是做过见
不得人的事,可那是让人逼的,我一个女孩子根本无法抗拒这种社会现象。天啦!
那能全怨我吗?
  刘洋哥,我知道你嫌弃我,可你为什么还追到这穷山里来?
  我躲着你还不行吗?你为什么逼我走绝路?……“田纳哇的一声哭出声了。
  田纳从中午一直哭到日头偏西。她眼泪干了,眼肿了,枕巾湿了,也睡着了……

  田纳和刘洋在一家大酒店吃饭,没有别人,整个大酒店就她和他俩,刘洋直勾
勾地望着田纳,田纳也偷偷地看刘洋。她终于忍不住了,不好意思地问:“刘洋哥,
你今天怎么啦,老看着我?”
  “田纳,你知道我这次是来干什么的吗?”
  “我怎么知道,采访呗!”
  “不,我是来向你求婚的。”
  “我不信,你根本就不爱我,你——”
  “说实话,我是嫌弃过你,但不是别的,是嫌你年龄大小,怕以后我老了不能
给你幸福!”
  “不,就因为年龄差别,我们会更幸福!你想啊,你能把我当妻子爱,还能把
我当小妹去爱,也能把我当你女儿去爱。我哩?我对你有丈夫的爱,还可以有哥哥
的爱,叔叔的爱,父亲的爱,我们的爱是真诚的,纯洁的。只有爱得真诚纯洁爱才
会长久。两个人只要真心相爱就是幸福!”
  “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了,你没看出来?后来我是躲过你,回避过你,回避
也是一种爱,一种更痛苦的爱。田纳,如果你不拒绝我今天的求婚,我马上就回去
辞职到你公司去给你当助手。”
  田纳激动了,激动得热泪盈眶,她连身上的餐巾都没取下,就一头扑进刘洋的
怀里说:“刘洋哥,我爱你,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地爱上你了。我答应体!我
们现在就结婚。”
  田纳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反复环视周围,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纸条,她明白
了,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她起身轻轻地打开后门望天上的太阳,太阳已落山了。她
知道天很快就要黑下来了。田纳关上门,就在关门的一瞬,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北京那么大,记者那么多,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广田纳赶紧洗脸、梳头,决定提前
到路边茶园里等着看个究竟,陈凯和刘洋到得很晚,进湾已是半夜时分。
  陈凯走在前面,刘洋紧跟着,他们俩一人拿一只手电。
  田纳在茶园已等了六个多小时,他们俩经过茶园时田纳爬在两优茶的中间拼命
地看刘洋,由于天黑,他们的手电都是照前方。因此,田纳根本没有看清刘洋的脸,
尽管她离他们还不到一米远,如果伸手她完全可以摸到他的脚,她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只好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的黑影子,听他说话的声音。
  “陈凯,明天请你安排两件事,一是看瀑布湾的风景;二是见瀑布湾的乡亲们,
尤其是那位回来建设家乡的王小姐。”
  她听出来了,他就是刘洋!田纳上愣,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停住脚步。
  “这两件事不用安排。”陈凯说。
  “陈凯,你听见没有,后边好像有人?”刘洋站住说。
  “可能有人从外面回来。”陈凯站住扭身朝后用电筒照着喊:“谁呀——有人
吗——”
  田纳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她急忙跳到路边的深草里躲了起来。田纳知道,他们
一到就会派人来找她,因此,她超近道跑回家,从前门过去,打开后门,再调头回
来将前门锁上,并在门槛上用石头压一张纸条:“陈凯:为工程的事我又去县里了,
顺便还可能去地区办事。王二腊”
  田纳又从后门进屋,将后门闩得死死的。
  果然,陈凯他们一到就马上派人来找田纳。找的人回去说田纳不在,陈凯不相
信,他亲自来找。手电一照,果然门锁着,他再一照发现门槛上用石头压了一张纸
条。陈凯很后悔,后悔自己粗心,早晨没用石头将写给她的纸条用石头压住。陈凯
回到学校对马老师说:“刘记者饿坏了,我们吃饭吧。”他又转过脸来对刘洋说:
“刘记者我们先吃,王二腊根本没看见我写的条子,为工程的事她又进城了。”
  今天,本来是田纳跟妹子们约好黄昏去溪里洗澡的,她回来后一次也没到溪里
去洗。因为她十多年没光着身子与众人一起在溪里洗澡了,多少有些不习惯。妹子
们约了多次,今天失约了。
  瀑布湾裹着雾,雾很厚,就像有人给瀑布湾盖了一条巨大的银灰色的毛毯。各
种植物散发出浓烈的气息,让人感觉出很强的山野味儿。瀑布湾人自己都叫不上名
的黄叶树,今日更加鲜丽动人,明媚的阳光穿过迷雾撒在黄叶树上,使那一片瀑布
都变黄了,仿佛瀑布湾的雾里含着金子。
  与往日不同的是水声沉闷,不如往日清脆,学校门口几棵大板栗树上有几十只
喜鹊叫个不停,屋场西边朝湾口方向的大樟树上一群老鸦在炒。
  田纳一夜没睡,一夜都在想,陈凯怎么会说刘洋是瀑布湾人?天亮时田纳突然
想起她的母亲,母亲曾给她讲过,母亲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父亲就把她许配
给一个也没出生的男人。那男人生下来三天,他们全家就离开了瀑布湾,从此,没
有音讯。难道刘洋就是那个男人?田纳赶紧拿她妈妈的年龄与刘洋的年龄比,她左
手右手的指头反复扳着算了好几遍,她惊讶了,难道刘洋哥真就是——田纳又赶紧
算她妈的生日,田纳的妈跟她讲过好几次,那家出湾半个月后她才出生的。田纳的
心一阵乱跳,难道刘洋从脏水坑里拉出来的差_点儿就是他的女儿?我爱得发疯的
男人差一点就是她妈的丈夫?妈,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田纳一下彻底瘫软在椅子
上。
  田纳本来定好了,本月八日她与张敏通电话,看刘洋是否一直往公司打电话找
她,是否……现在田纳彻底绝望了。
  田纳曾对天发过誓,对海发过誓:“响洲之事,只要一个家乡人知道,我就不
在这个世界上活!”现在,田纳决定按当初的誓言办。
  田纳不甘心就那么与刘洋永别,她死也要好好看看刘洋,昨天她根本没看清刘
洋的脸,可她发愁了,她要看刘洋,又不能让瀑布湾的任何一个男女老少看见她。
田纳哭着想着,天无绝人之路,天亮前她将一个筛篮紧紧贴在靠院子那边山墙的窗
子上,南方的窗子不像北方窗子,北方的窗子封闭得严严实实,南方的窗子只固定
几根木条就行。窗子是方的,筛篮也是方的,筛篮正好窗子那么大,田纳将筛篮嵌
进窗子里,田纳挨近朝外看,视线一点不受影响,但在远处往窗子看一片黑,什么
也看不见。这个经验是她在陈叔叔家住时自己创造的。
  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声、脚步声,田纳急忙朝窗走近两步,还好,田纳看清
刘洋了。她心里一阵惊喜,但很快又布满了厚厚一层愁云。刘洋比过去瘦了,而且
是一种极憔悴的样子,比过去更白了,嘴边的那颗病比以往更明显了。田纳流着泪,
无声地哭着:“刘洋哥,我能陪你看瀑布湾该多好啊!”刘洋他们朝湾里走远了,
浓雾无情地覆盖了他们的身影。田纳仍然趴在窗台边朝刘洋远去的方向望着。累了,
起身搬把椅子放近窗子,她坐在椅子上朝窗外望着,她要一直等他回来。
  吃过午饭,学校操场上大人小孩老的少的围了好些人,他们是来看刘洋的。刘
洋是北京来的人,北京是毛主席住的地方,他们深感北京亲切,北京是大城市,他
们要看看大城市来的人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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