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下)〔法〕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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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下)〔法〕左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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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对了,她认识他,甚至在她与糕点师傅在一起瞎混时,他还给他们惹过麻烦呢!现在他不时来找萨丹;他一来就缠着她不放,他都要用鼻子去闻一闻不干净的地方,连她的拖鞋他也要闻。“对了,亲爱的,我的拖鞋他也要闻……哦!

    他真的是个坏蛋!他总是要求这样,要求那样……“

    尤其使娜娜深感不安的是萨丹坦率地对她讲那些荒淫无耻的事情。 她回忆起当初沦落风尘时淫乐的可笑事情;然而现在她看见自己周围的那些姑娘,在淫乐生活中,每天都有人毁了自己。另外,萨丹还令她对警察怕得要死。这方面,萨丹经历过不少事情。从前,她曾经同一个风化警察睡过觉,目的是避免有人找她麻烦;果然一连两次那个风化警察阻止了对她进行登记。 目前,她胆战心惊,如果警察来抓她,她的妓女身份就暴露了。 应当听她讲讲这方面的事情。 警察为了得奖金,就尽量多抓妓女,他们见一个抓一个,谁叫喊,就给谁一个耳光,让你闭嘴,在一大群娼妓中,他们即使错抓了一个正经女人,也会受到支持,得到奖赏。 每到夏天,他们就十二个人一群,或者十五个人一组,在环城林荫大道上包抄一条人行道进行大逮捕,一个晚上,最多才能抓到三十个妓女。 不过,萨丹熟悉地形;只要她一发现一个警察的面孔,拔腿就跑,其他妓女也惊恐万状地随着四下逃跑,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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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中形成几条长长的队伍。 她们怕法律和警察局怕得很,当警察在一条马路上对她们进行大搜捕时,一些妓女就呆在咖啡馆门口,吓得不敢动弹。 而萨丹最害怕的是被人告发,那个糕点师就是个没有教养的家伙,当她离他而去时,他威胁要把她出卖;一点不错,一些男人就是使用这样的伎俩,让姘头来养活他们。 还有一些卑鄙妓女,她们见别人长得比自己漂亮,就会背信弃义地出卖别人。娜娜听她说这些事情,越听越害怕。 听到“法律”两个字娜娜就打哆嗦,法律的威力是不可知的,男人们可以用法律来报复她,把她置于死地,但世界上却不会有一个人来为她辩护。 圣拉扎尔监狱在她心目中似乎是一座坟墓,是活埋女人的黑坑,女人在被活埋之前还要被剃光头发。她想她只要甩掉丰唐,她就能找到保护人。萨丹对她说,警察局有几份附上照片的妓女名单,警察抓人时都要检查这些名单,他们是从来不碰一下的有保护人的妓女的。 尽管萨丹这样说,对她并未起作用,她浑身仍旧打着哆嗦,警察仿佛老是推着她走,拖着走,第二天就被拉去进行卫生体检。 她一想到那张检查时自己坐的那张椅子,就感到惶惶不安,又感到羞耻,尽管她常常不顾廉耻,身上脱得一丝不挂。就在快到九月底的一个晚上,她与萨丹在鱼市大街上闲逛,萨丹忽然撒腿就跑,娜娜问她为什么跑。萨丹气喘吁吁地说,“警察来了!”“快跑,快跑!”

    于是,在乱哄哄的人群中,妓女们拼命地跑起来。 裙子飘拂着,有些已被撕破。 只听见打人声和尖叫声。 一个女人跌倒在地。一群观众笑着观看妓女被警察进行的突击大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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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们很快把包围圈缩小。这时,娜娜发现萨丹不见了。顿时,她的两条腿发软了,她就要被抓住了,这时一个男子上来把她的胳膊抓住,把她从怒气冲冲的警察前面带走了。 这个男人就是普律利埃尔,刚才他认出了娜娜。 他一句话也没说,带她转过弯子,到了卢日蒙街。 这时,那条街上空荡荡的,她在那里喘了口气;她浑身无力,普律利埃尔只好搀扶着她。 但他却连声谢谢都没得到。“怎么样,”普律利埃尔最后终于说道,“这回你该听我的话了……上楼到我家里去吧。”

    他就住在附近的牧羊女街。这时,她的腰立即挺起来,说道:“不,我不想去。”

    于是,他的声音变得大起来,说道:“既然我家里大家都能去……嗯?为何你不想去?”

    “由于。”

    她认为只要说出“因为”两个字,就全部表达出来了她的全部想法。 她太喜欢丰唐了,不能同他的朋友干背叛他的事。 其他男人不算数,由于那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生活所迫。 普律利埃尔看她迂腐透顶,觉得美男子自尊心上大受伤害,就做出了卑劣的举动。“那,就随你的便吧,”他声称道,“那么,我就不能帮你的忙了,你自己想法脱身吧。”

    接着,她被他丢下了。 她又惊慌起来了,她绕了一大圈才回到蒙马特。她顺着一家家店铺,挺着身子飞速往前走,见到一个男人朝她走来时,就吓得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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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娜娜对前一天晚上的事还心有余悸,所以她就到她姑妈家去。 在巴蒂尼奥勒的一条幽静小街的尽头,她遇上拉博德特迎面走来。 起初,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 拉博德特向来讲话很随便,但是这一次却似乎心里有什么事不便说出来。 不过,还是他第一个恢复了常态,他对这次巧遇感到惊喜交集。 真的,娜娜失踪后,一直杳无音信,对此大家都感到迷惑不解。 大家都想再次见到她,老朋友们因挂念她而变得憔悴了。 最后他用慈父般的口吻教训她道:“我只同你一个人说说,亲爱的,坦率地讲,你这样做也太蠢了……你凭着一时的热情,迷恋上一个男人,大家是理解的。只不过,你竟然爱他爱到这种地步,钱财全被骗光,得到的只是耳光!……你是不是为了将来获得贞节奖才这样做。”

    娜娜神色尴尬地听他讲。 不过,他又谈到罗丝,说她使缪法伯爵俯首贴耳,这时娜娜的眼里射出了一股爱情的火焰,她嘟囔道:“哦!假如我要……”

    他想做个助人为乐的朋友,马上在他们之间进行斡旋。但是被娜娜拒绝了。 于是,他又从另外一件事上来劝说她。 他告诉她博尔德纳夫正在准备上演由福什利完成的一个剧本,剧中有一个绝妙的角色很适合她来演。“怎么了!

    剧本里有一个角色!“她惊叫道,”他不是也在这个戏里担任角色嘛,他竟然对我一个字也不说!“

    她说的是丰唐,但她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再说,提到演戏的事,她立刻平静下来了。 难道她永远不会重返舞台!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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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德特似乎什么不相信,他嫣然一笑,劝她重操旧业。“你知道,我做事你不必担心。 我去说服你的缪法,你回到舞台上,然后我就把他揪到你面前。”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说完就走了。 她的英雄气概使自己也深为感动。 倘若一个混蛋男人作出了这样的自我牺牲,就要大肆宣扬了。 不过,她感到蹊跷的是,拉博德特刚才对她的劝告与弗朗西斯的劝告完全一致。 晚上,丰唐回家后,就被质问他福什利的剧本的事。 丰唐回到游艺剧院演戏已经有两个月了,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戏里缺一个角色的事呢?

    他用冲犯的口气说道,“什么角色?”

    “你说的大约是那个贵妇人的角色吧?……啊,这个角色,你以为自己有能力演吗!这个角色,我的姑娘,你是不能够胜任的……你的想法真可笑!”

    他从自尊心上使她受到了严重伤害。 整个晚上,他总是跟她开玩笑,称她为马尔斯小姐。 他越是奚落她,她越能忍受,她从热恋的英勇行为中尝到了一种苦甜的乐趣,在她看来,这种乐趣使她变得伟大而又钟情。 自打她靠出去卖身来养活他的时候起,她满带疲倦和厌恶从外回来,这时她更加爱他了。 他成了殴打她的坏蛋,她还要养活他,他成了她的需要,在耳光的刺激下,她还少不了他。 他看她很傻,就滥施威风。 他觉得她让人心烦,他对她恨得要命,竟然连自己得到的好处也忘记了。 有时候博斯克指出他的过错,他便勃然大怒,大叫大嚷,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他说他对娜娜这个女人和她所提供的丰盛膳食全不在乎,只要有朝一日他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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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七千法郎作为礼物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他就把她赶走。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样被打破的。一天晚上,快到十一点钟时,娜娜回到家里,发现门上了插销。 她敲了第一遍,没有人答应;敲了第二遍,还没有人在答应。 只不过,她看见了灯光,而丰唐在里面,他就是不走两步来开门。 她又拼命地敲门,叫丰唐的名字,她发怒了。 终于听见了丰唐说话了,那声音缓慢而又沉浊不清,他脱口只说了一句:“他妈的!”

    她拼命地敲门。“他妈的!”

    她擂得更厉害了,简直要把门都给擂破了。“他妈的!”

    娜娜敲了一刻钟门,里面传出来的总是这句脏话,她猛擂一下,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如同嘲讽人的回声一样。 后来他知道她不把门敲开,决不会罢休,就猛然把门开了,抱着双臂,傲慢地站在了门口,用冷酷、粗暴的声音说道:“他妈的!

    你还有没有个完……你究竟要干什么?

    ……嗯!

    你敢不让我们睡觉?你难道不知道今晚我有客人。“

    的确,房间里不是他一个人。 娜娜发现里面有个意大利剧院的那个矮个子女人。 她穿着睡衣,亚麻色的头发蓬蓬松松,眼睛像用钻孔器钻出来的窟窿,笑吟吟地站在娜娜买的家具中间。 丰唐又在楼梯上走了一步,神色可怕的,伸出他那钳子般的大手,大声吼道:“滚开吧,不然我就会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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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听后,嚎啕大哭起来。 她顿时怕得要命,撒腿就跑。这次倒轮到她被赶出门了。 她突然想起缪法;说真的,不管怎样,她不应该被丰唐赶出门。她走在人行道上,首先想到的就是到萨丹那里去睡觉,如果她没有客人的话。 在萨丹的门前她遇过她,她的房东赶了她出来。 房东在她的门上又加了一把挂锁,他这样做是违法的,因为房间里的家具是萨丹自己买的。 萨丹边走边骂,说要拖他到警察局去。 这时,已过了午夜十二点,得想办法找个睡觉的地方。萨丹觉得还要谨慎一点,先别去惊动警察,最后娜娜被她带到拉瓦尔街,来到了一个女人开办的带出租家具的一家小旅馆。 老板娘让她们住在二楼一间临院子的小房间里。 萨丹连声说道:“我要住到罗贝尔夫人家里就好了,她那里总有我睡觉的地方……可是同你一道去,这就不可能了……她现在吃醋可厉害啦,一天晚上,她还打了我。”

    她们关上了门,娜娜怒气还未消,就泪流满面,丰唐的卑鄙行为被她三番五次诉说。 萨丹同情地听她叙说,还安慰她,她比娜娜还要气愤,她还狠狠咒骂男人。“哦!他们是猪猡!哦!他们是猪猡!……你知道了吧,从今以后,再也不要与他们打交道了!”

    说完,她帮娜娜脱衣服,在娜娜身边她还露出一副殷勤、驯服的小娘儿们的神态。 她一再温存地对她说:“咱们快睡觉吧,我的小猫咪。 过一会儿,我们就平静下来了……啊!你跟这种人怄气,实在犯不着!我跟你说,他们都是卑鄙龌龊的家伙!别再想他们了……我很喜欢你。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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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哭了,看在你的小亲亲的面子上,别哭了。“

    她们上了床,娜娜就立刻被萨丹搂在怀里,想让她平静下来。 她不愿意再听到娜娜说丰唐的名字了;一旦这个名字到了她朋友的嘴边,她就被她送上一个吻,并撅起美丽的小嘴,做出生气的样子,不让她说出来。 她的头发蓬乱,模样像个漂亮的小姑娘,对娜娜满怀着温情,于是,慢慢地,在她的温情搂抱下,娜娜揩干了眼泪。 她很感动,并用抚摩来回报萨丹。两点钟敲响了,蜡烛还燃着;两个人情语不绝,低声地笑着。忽然间,一阵喧闹声传到旅馆里,萨丹半裸着身子立刻坐起来,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警察!”她脸色煞白,说道,“啊!

    他妈的!

    真倒霉!

    ……

    我们要完蛋啦!“

    从前,警察搜查旅馆的事她曾多次向娜娜说过,而恰巧在这天晚上,她们两人逃到拉瓦尔街时,谁也没有提防警察。听到警察两个字,娜娜吓得魂不附体。她从床上猛然跳下来,穿过房间,跑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像一个丧魂落魄疯女人似的,准备往楼下跳。 幸而院子有玻璃顶棚,上面装着一层铁丝网,与房间的地面平齐。 于是,她丝毫没有迟疑,跨过栏墙,消失在了黑暗中,睡衣飘拂着,两条大腿露在夜空中。“别动,”萨丹惊恐万分地说,“你会摔死的。”

    接着,警察砰砰敲门了。 萨丹是一个好心肠的姑娘,窗户被她关上了,把朋友的衣服塞到衣柜下面,她已听天由命了。她思考着,不管怎样,如果她的名字被写到登记卡上,她就是明娼了,不必这样心惊肉跳地躲避警察了。 她装成困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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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堪的样子,一边打呵欠,一边同门外的警察谈了一会儿,然后开了门,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来,胡子很脏,他对她说:“把手伸出来……你的手上没针眼,你是不劳动的。 喂,穿上衣服吧。”

    “我不是裁缝,我是磨光工。”萨丹无耻地说。不过,她还是乖乖地穿上了衣服,因为她知道和警察是无法争辩的。 这时候,旅馆里叫喊声四起,一个女人拼命地抱住房门,坚决不走;另一个女人和他的情夫正在睡觉,情夫保证说她不是妓女,于是她就装成一副被人侮辱的正经女人的样子,说要控告警察局长。 旅馆里的人被唤醒了,将近一个钟头,大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声,拳头擂得门摇摇晃晃,嚎啕大哭声盖住了尖锐的争吵声与裙子拂在墙壁上发出的声音。 三个警察带走了一群惊恐万状的妓女,领队的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小个子金发警。 一切都结束了,旅馆里又回复了寂静。没人出卖娜娜,这次逮捕她逃过了。她摸索着回到卧室,浑身哆嗦着,她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的脚被铁丝网划得流血了。 她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侧着耳朵听四处的动静。 然而快到早晨时,她还是睡着了。 但是,到了早上八点钟,她醒来后,离开了旅馆,跑到她姑妈家。 这时勒拉太太与佐爱正在喝牛奶咖啡,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面色如土,勒拉太太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嗯!吃苦头了吧!”她大声道,“我早对你说过,你会被他们剥掉皮的……好了,进来吧,我这里总是欢迎你的。”

    佐爱站起来,用尊敬又亲切的口气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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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终于回到我们身旁了……我一直在等太太回来。”

    勒拉太太要娜娜马上亲亲小路易,因为她说,母亲的明智悔悟就是孩子的幸福。 小路易还在睡觉,一副病态,他患了贫血症。 娜娜俯身去吻他那患病的苍白小脸时,这几个月来的烦恼一起涌上了心头,她说话时喉咙都哽咽了。“哦!我可怜的小宝贝,我可怜的小宝贝!”她抽噎地说道。

    九

    游艺剧院里正在排演《小公爵夫人》,刚排演完毕第一幕,第二幕即将开始。 福什利和博尔德纳夫坐在舞台边的旧扶手椅上,正在谈论剧中的问题。 提台词的矮个子驼背老头科萨尔坐在一张草垫椅子上,嘴上咬着一支铅笔,在翻阅剧本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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