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你怎么想的,我陈氏根本不在乎。五老太太的儿子这次消息可真灵通。一听说陈家大院也赶去瞧热闹?他在这次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又做了哪些?以五老太太的精明不会不知道。
这一次,我们姐弟没有拿他下狱。是给你面子。劳五老太太告诉他一声:往后好自为之。”
五老太太自从年轻守寡,在族里受人敬重。没曾想到,陈湘如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活了大半辈子,何曾受到过这等奚落。
说陈湘如不孝?
她只是嫁出阁的女儿家。
想劝陈相贵,可他不是陈家大院的掌家人。
陈相富是当家人,可陈相富被人伤害,现下正在气头上,找陈相富说话,只会是自讨羞辱。
五太太愤然道:“既如此。陈大小姐就当我没来过。”落音,她拂袖而去。
陈湘如心情舒畅,早前的郁闷轻浅了几分。
“三弟,谢谢你站在我这边,说真的,要是你不同意,我还真……”
“大姐,说到迁坟,我还真发现了一处好地方,是在大姐名下的陪嫁庄子上。”
若是旁人说这话。许会怀疑陈相贵想要陈湘如的那处庄子,但陈湘如不会这样怀疑,其他几人也不会。
“哦!”她面露异色。
陈相贵轻声道:“早前。三舅来我们府里住了几日,我陪他游玩江宁时,到了东河镇鲤鱼湾一带,他指着大姐的庄子道‘那里是块风水宝地’,我相信三舅的话,三舅博览群书,也曾研读过《周易》八卦等术。
明儿,我就寻人去那里相看。
那处庄子是八百亩的,大姐。我有我名下的田庄与你换吧。”
当时,赵三舅对他说:“你站在这儿细瞧。可瞧出什么了?”那日风光正好,陈相贵一脸迷茫地问:“什么?”赵三舅呢喃着道:“你看那入口处像不像一只凤头。而后面那些树林、山庄都像是凤凰的身子、尾巴。”
凤头?当时陈相贵定定地看着,记得风水书上有说过,父祖之坟若葬凤头,便出皇后;若葬凤尾,后嗣子孙无论男女个个富贵。
赵三舅问:“那葬于凤尾处的坟地是什么人家?”
陈相贵一阵惊愕,道:“听家里的老仆说过,凤尾处是兴国公周家。”
那一刻,他惊然发现,周家可出了位周淑妃,再往前那也是富贵人家,家里的女儿无论嫡庶个个皆嫁富贵人家。
那一刻,陈相贵就记下了赵三舅的话。
今儿,陈湘如说分支,又说要迁父祖坟墓的事,陈相贵立马就应了。
“好了,自家姐弟不说这些,你看上那儿,我很高兴,要是定下来了,我把那处田庄给你。
二弟那儿,你抽空过去看看他、安慰他几句,李老郎中说宫里的薛太医许能接好手筋,我想让他去京城,你帮我劝劝他。”
陈相贵坐了一阵,便回藏书阁继续读书,主要是查关于风水的书籍,早前他看不懂,但赵三舅教过他一些,有了基础倒能看懂。
*
陈湘如去桂堂里瞧过陈相富几回。
陈相富不大说话,目光也不如从前灵活,更多的时候是痴痴呆呆地看着院子里发呆。
“大姐。”他说,“我听芳儿说了,白莲她……其实是喜欢我的,她入敛的时候,你还把母亲留下的鸡血玉镯子戴在她手上……”
陈湘如温和地笑,带着悲伤,“等我们分支之后,你若想给白莲平妻的名分,我也赞同。”
他的大姐,竟是这样的知书达理。
白莲一生的愿望,便是嫁他为妻。
她虽没了,他还是想替白莲做些事,哪怕是在她死后娶她为妻,给她一个平妻的名分。
陈湘如常想,如果不是她把白莲留在陈家大院,倘若她把白莲安顿在田庄,或是旁处那儿,又或是把白莲送到范阳去,是不是白莲就不用死了。
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那样一个温婉而柔和的女子,却死得那样的凄惨。
她希望能成全白莲。
“我离开的时候就想,等我回来,许就能替你和白莲操办婚事。”陈湘如顿了一下,“二弟。要是白莲活着,她一定会劝你去京城治伤,你去京城吧!”
陈相富垂首。昨儿陈相贵过来就劝过他,可他不想离开。双手残了,他反而想得更多了,也能坐下来看书了,不像以前,片刻也待不住。
“二弟,你的手越早治疗越好,答应我,去京城疗伤。我让芳儿、裴勇等人陪你一起去,你一定会和以前一样。”
“好了又如何?白莲已经不在了,可我却活着……”
在知道白莲不在的那刻,他是希望自己一起死去的吧。
他活着,却因他害死了白莲,拖累了长姐。
他愧疚,他怨怪自己,他甚至恨上了自己不争气。
“二弟……”
“别说了,我不会去京城的,我就在江宁。就在这儿。”
偏厢房里,陈湘娟听到陈湘如的声音,拼命地拍打着窗户:“大姐!大姐。我知道错了,我好口渴,给我一碗水喝。”
陈相富蓦地转身,冷喝道:“闭嘴!”
陈湘娟颤了一下,几天了,陈相富用昔日她使过的法子来对付她,也不给她水喝,也折磨着她,将她的头发系在屋梁。将她绑在椅子上,不让她睡觉还说这是“悬梁刺股”。她一打瞌睡就会扯疼头发。
陈湘如冷漠地扫过,“他们还没写借契?”
“写了。”
真是无趣得很。他不过用钗子扎了他们的手,马庆和陈湘娟就吓得都写了,一人写了一张五万两银子的借契。
“差不多就把人放了,你若想把他们变得一无所有,这也不是办不到的。我都想好了,既然陈湘娟、陈相富如此狠毒,就把他们过继到七叔陈将宜的名下,说他们是十堂叔的庶出子女。七叔的父亲是曾祖父的庶子,到时候我们给七叔一些好处,他一定不会反对的,过继他名下,也只是占个名儿,让这对姐弟与我陈家大院再无关联。”
陈将宜与陈将生一样,算起来也算是与陈湘如血脉最亲的族人,陈将生很坏,但这陈将宜倒还算本分规矩。
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再谋划陈家的家业,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陈湘如似在这一夕变故后,变得更善于应用,也许险些失去,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善良许会害死最看重的亲人。
陈相富却第一次想陈湘如这么做的用意,分明就是要替他们兄弟扫清障碍。
“二弟,去京城治伤,好么?”
陈相富冷笑着,“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幸福快乐地活下去?白莲死了,在她被人欺辱的时候,我护不了她……反而是我拖累了她。”
慕容大嫂与绿菱从外头进来,一听到这话,只觉得怒火乱窜,“鸣弟妹,你出去,我与陈二爷说几句话。”
这些天,她看到了陈湘如的苦,道不出的心疼。
每一天夜里,陈湘如想到陈相富被挑断手筋,双手虽还在,拿筷子都握不住,就连吃饭也要人喂,烫了、冷了、慢了、快了……全都不便,家里虽有下人服侍,哪有自己吃方便。
陈相富神色淡淡,被绑、白莲死、被挑手筋……他不再早前那个快乐的皮猴陈相富,而是现在这个充满着怨恨,甚至有些求死的少年,虽然还活着,可他已经变得陌生。不再笑,不再跳,整日拉着一张脸,动不动就发一通脾气,天天摔几个瓷瓶、碗碟,又或是把哪个不顺眼的小厮抓过来脚踹一翻。
陈湘如疑惑地看着慕容大嫂。
慕容大嫂与绿菱道:“扶夫人回周宅歇着。”
绿菱应声“是”。
“陈相富,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懂事?你非得这样折磨你的大姐才甘心?”
这一嗓子声音很大,蓄满了愤怒。
陈湘如愣了一下。
第326章 劝骂
绿菱轻声道:“夫人,就让慕容大少夫人骂骂二爷也好。”
家里无长辈,陈相贵劝过,可那些话,陈相富听过两回,连他自己都能背了,经常是陈相贵刚开口说了两句,陈相富就讥讽地接着话道:“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白莲已死,你还得活下去,要是白莲活着,她一定不愿意看你这样……”
昨晚,陈相贵原想开导、劝慰陈相富,却反被陈相富给气了一通。
就陈相贵那样不温不火的性子,气得他临走的时候,大声吼道:“我再不管你了!你就继续折磨自己吧!”
陈相富却大声喝道:“谁要你管?我才是你哥,我不要你管。”
陈相富这样不笑、不闹,变着方儿地折磨、报复着陈湘娟夫妇,也折磨着他自己,他其实是在为白莲的死,无法原谅他自己吧。
陈湘如站在桂堂外,久久地静立。
慕容大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的手筋断了,握不了筷、拿不了笔、舞不了剑、失去你喜欢的女子,这些算得什么?
在边城白塔镇,有个才五岁多的孩子,一夕之间母亲、祖父等亲人全没了,只剩下一个瘫痪在床的祖母与他相依为命,一个才五岁的孩子,每日砍柴、做饭,还要学着像别人那样把种子撒到地里……”
慕容大嫂实在心疼陈湘如,身为长姐身上的担子很重,就如她娘家父兄没了,她便担起照顾全镇百姓的重担,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学会了坚强。
她讲叙着那个孩子的故事,亲人没了。可他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祖母要照顾。
“祖母也曾一次又一次地想过要死,可那孩子对他祖母说:只要祖母在,我就有家。要是没有祖母,我就没家了……”
慕容大嫂含着眼泪。“你与那孩子比,他小小年纪就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个个离去,他岂不是也该去死,活着,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真心疼爱我们的亲人。白莲姑娘那么善良、美好,你却这样自暴自弃,要是你到了地下。她会见你吗?
陈相富,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接受治疗,害怕承受续筋之痛?
也是,听闻续筋之时比断筋之时更痛,你肯定是怕了。
你就是一个逃避现实,不敢面对困难的懦夫?
你以前顽皮不懂事,而今被怨恨冲昏了头脑。
既然你有恨,就活着一个样子给瞧不起你的人看,更活着证明给你的仇人看。活着做一番事让你的亲人为你骄傲。
你这样自暴自弃,是成全了你的仇人,却又伤了你亲人的心……”
这许是长久以来。慕容大嫂少有讲这么多话的一交次。
她凝重而严肃地讲着边城的往事,那些即便因战乱之苦饱受伤害的百姓,可他们依旧坚强地活下来,为了过世的亲人而活,也为了自己而活。
“陈相贵,你受的这点苦算什么?那些百姓有的父母亲人全没了,就留下一个孩子;还有年迈的老者,家人儿女全没了,就留一个老者……可他们都能坚强地活下来。你为什么不能?双手残了,可以医治。你为什么要拒绝去京城治伤?你折磨的只是最关心你的姐姐与弟弟,你有什么资格折磨他们?
你的大姐。一回江南,听说你被绑之事,寝食难安,好几次因为忧心过重,连胎儿都保不住。直到现在,他每日都要饮几大碗的保胎汤。你这样不知自惜,对得起她么?
还有你的三弟,为了你,曾一度与你大姐商议,说要是他们还不放你,他愿意把他的那份家产全都交给他们,他只求你能平安无事。
陈相富,你冷静地想想,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我夫君在世时,曾说过一句话:勇者,在困难面前越战越勇;而懦夫,在困难面前就只会低头认错。
你要是男人,要是想成为你大姐、弟弟的支柱,就重新站起来。
你何其有幸,手筋虽断,却有治愈的机会,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他们连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你又何其有幸,在这场劫难之后,可以活着见到你的亲人,虽然白莲不在了,难道你不该为白莲继续活下去,给她一份荣宠,就算她死了,只要是你凭本事挣来的荣宠,她还是不会拒绝。待你功成名就之时,你给白莲一个最耀眼的名分,让所有活着的人都羡慕她!”
陈湘如在外头轻叹一声:“绿菱,扶我回周宅。”
她不用再担心,也许慕容大嫂这番训斥、大骂能让陈相富反醒过来。
晌午时分,陈湘如坐在案前等着慕容大嫂。
而芳儿传话来道:“慕容大少夫人说今儿不过来陪大小姐用晌午,让你先吃。”
陈湘如问道:“大少夫人还在桂堂?”
芳儿答道:“是。三爷也在,都在听大少夫人说北方边城的事,二爷已答应了,说改日入京治伤,同意放马大爷夫妇回苏州。”
陈湘如道:“你回去小心服侍。”
芳儿应答着退去。
陈相富能振作,又同意治伤,这已是喜出望外的事。
慕容大嫂劝他放下怨恨不说,还鼓励了陈相富,陈湘如心下欢喜。
王婆子道:“夫人,你想吃什么就与老奴说,老奴给你做好吃的。三奶奶说了,周宅厨房里需要什么,都可以去西院大库房里取。”
陈湘如想了一阵,没想到自己要吃的,摇了摇头,“我想歇会儿。”
王婆子扶她上凉榻躺下,又拿了薄衾给她盖好。
睡得迷蒙时,只听到外头有人声声哀呼:“大姐姐!大姐姐!”
那声音是陈湘娟的。
王婆子与绿菱出了周宅,大门前跪在陈湘娟。
马庆夫妇离开桂堂前,陈相富听了慕容大少夫人的劝,让他们夫妻吃了顿饱饭,用马车送他们回了马宅。
想着陈相富手里那两张《借契》就令他们寝食难安,陈相富软硬不吃说什么也不写,可马庆和陈湘娟却承不住拳打脚踢,承不住那种口渴如焚的感觉,照着陈相富的要求写了。
王婆子低斥道:“走!走!哪来的疯妇人,我家夫人正午歇,再吵闹便令小厮赶人。”
陈湘娟大声道:“大姐姐,我已经知错了,你饶过我这回,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湘如已被吵醒。
绿芰正递了碗酸梅汤给她,“夫人才睡半个时辰呢。”
她不会见陈湘娟,陈相富的双手能不能治愈还不定呢,无论陈相富能否治愈双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陈湘娟。
倘若一早知道陈湘娟与他们不是同母所生,她是不会添妆的。
不,那时候她与陈湘娟的感情尚好,她还是会添妆的,还是会那样添。
陈湘如摆了摆手:“叫人把他们赶走,告诉三爷,分支、迁坟之事得尽快着办,我担心拖久生变。”
族里的老太太们求上门来,就算她要出面交赎罪银子,这一回他们也不敢让陈家大院出钱了,生怕陈湘如到时如同对付陈将生一家那样。
绿芰问:“夫人不见马大奶奶。”
陈湘娟做错了事,不得陈相如姐弟原谅,就连下人也不再唤她是“二小姐”,而称其为“马大奶奶。”
“她若想跪,可入周宅来跪,但不得大呼小叫,否则就把她赶出去。她那样跪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陈家是无情绝义之辈。既然外头已经有了风声,说陈相和会同庶女陈湘娟、陈氏族人联手迫害嫡子,不在乎就闹得再厉害些,他们已成为陈家大院的毒疮,就得忍能割掉。”
陈相和、陈湘娟是他们姐弟的毒疮,只会累了完好的肌骨,她现在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