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阳唰的一下,两行热泪流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听到干爹说来接自己回家,李艳阳再也按捺不住。
朱雀亲自开车,载着李天佑来到曾经的家门口,看到了一个面具人和一个陌生的女孩。
“艳阳!”
李天佑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干儿子,朱雀一脚刹车踩住。
李天佑下车,看着已经不太一样的李艳阳,突然张开双臂。
李艳阳笑着跨上两步,一把抱住了干爹。
这是从未有过的拥抱,一个二十多的男孩,一个三十多的男人,抱头痛哭。
朱雀笑着,陆兮哭了,这就是亲情,虽然一个干爹一个干儿子,但她知道,那份亲情同样浓重。
朱雀不知道多久没看到李天佑哭过了,印象中他像李艳阳这么大的时候哭过,那时候还是她的小弟弟,但现在,不仅当爹了,都当爷爷了。
得知李艳阳死讯的时候他没有哭,听到王小源身死的时候他也坚强的挺住了,但这次,李天佑老泪纵横,哭的像个孩子。
她知道,那不仅是因为激动,更因为两年来的阴郁得到了施放。
是的,这两年的李天佑仿佛苍老了很多,不是容颜上,而是心境上。
开始经常走神,开始变得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他要么想起了兄弟王小源,要么想起了干儿子李艳阳。
一个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一个是比亲儿子还亲的儿子,同一年,前后不到一个月,相继离去。
南山南,北海北,南北有墓碑两块墓碑,几乎把李天佑一切的快乐都给压死了,以至于在市区一手打造的伊人时也只是微微心痛,没有多失魂落魄。
因为他们知道,已经没有比兄弟和儿子的离开更大的打击了。
而今天,李艳阳的归来,终于让他得到了施放,哭的肆无忌惮。
“好了,你们爷俩也不怕丢人。”
朱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两人随即分开,李艳阳看向一直以来都沉稳大气,处事泰然的干娘,嘿嘿一笑。
这一刻,对于朱雀这个干娘,李艳阳再一次心生钦佩,他知道干娘对自己的喜爱,同样不差于任何一个人,但她却是得知自己归来,表现最淡定的一个。
她的沉稳大气令李艳阳佩服不已,他知道,在这一点上,相比干娘,干爹也只能甘拜下风,因为这个女人,十六岁出道混社会,不足三十,那个曾经在东北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坠落,但这个金丝雀没有惊慌,也没有躲起来舔舐伤口,而是力挽狂澜于继倒,扛旗那已经折断的王旗,成就了一段武媚娘的传说,三省汉子,谁说道朱雀都得点点头,比个大拇指,这就是他的干娘。
霸气不输干爹,颜值不逊干妈,上得厅堂指点江山,做得二娘相夫教子,内外兼修,浑然天成。
看到李艳阳如孩子一般的笑脸,朱雀拉住他的手,温柔道“走吧,回家!”
李天佑笑着点头,也抓住李艳阳的另一只手,说“回家!”
李艳阳被干爹干娘拉着,感动的差点再次落泪,甚至忘记了身后的陆兮。
但朱雀眼观六路,自然没落下陆兮,笑着说“真漂亮,叫什么?”
陆兮道“干爹干娘好,我叫陆兮。”
李天佑恍然,笑着点点头“温柔大方,举止端庄,好闺女!”
陆兮脸颊一红,李艳阳笑道“走吧,回家!”
三声回家,众人便上车,李天佑拉着李艳阳上了后排,朱雀开车,陆兮上了副驾驶。
当车子开起的时候,李艳阳下意识看了眼龙女山庄。
看到李艳阳的眼神,李天佑笑道“房子太大没人气,而且做人得低调点。”
李艳阳闻言回头,看了眼干爹,牵强一笑。
表情有些生硬,只因心中太过痛苦,他攥着拳头,暗暗咬牙。
能让不可一世的干爹说出做人得低调,那得需要多大的挫折?
来到新家,李艳阳只觉心中绞痛。
那是一个看起来应该有一百八十平的复式楼,装点得豪华,屋子一敞亮,但走进这个房子,李艳阳就觉得憋得慌,因为他只有一个感觉——小!
一百八十平的复式,对于常人来说不小了,简直奢侈,但相比于龙女山庄,这就是一个厕所。
对于干爹来说,这是屈居,这是落魄,这是失意。
“干爹,到底怎么了?”李艳阳呆呆开口。
“没怎么!咋了?这房子还装不下你了?儿不嫌母丑,狗还不嫌家贫呢!”李天佑笑着说。
听到这句玩笑,李艳阳没有笑,而是看向朱雀“干娘,到底怎么了?”
朱雀笑着拿起电话,拨出去,道“洁,回来吧。”
李艳阳听到这个电话,知道干娘打给的是白洁,看来他们还生活在一起。
“吴妈,做饭。”朱雀又对保姆叫了一声,然后看向李艳阳,道“吃了饭再说,可长着呢。”
听到干妈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李艳阳知道,大事!
坐下刚喝了一口水,门开了,进来的是白洁,抱着一个孩子,一岁多的模样。
白洁看到一个面具人的时候微微一愣,以为家里来了客人,但当看到陆兮的时候,微微诧异,但还不及打招呼,就听到那面具人激动的叫了一个字,白洁瞬间如遭雷击。
“姐!”
白洁手一抖,孩子突然向下一滑,她赶忙抱住,然后呆呆的看着李艳阳。
李艳阳走上前去,叫道“姐!”
呜
白洁一下子泪水模糊了视线,李艳阳赶忙抱住白洁,但不料那怀中的孩子不知道是听到母亲哭泣还是因为见到了陌生人,哇的一下子哭了。
李艳阳赶忙退后一步,然后就见白洁梨花带雨的哽咽道“凡凡乖,不哭!”
虽然哄着孩子,但白洁还是忍不住哭泣,朱雀见状赶忙抱过孩子,叫了两声凡凡乖,小家伙终于才止住哭泣。
腾出双手,白洁一把扑向李艳阳的怀抱,开始了一次李艳阳归来之后享受了无数次的礼遇。
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哭泣的亲人,从最初的秦淼,到干爹,再到白洁,他始终没有习惯这个过程,而且一次比一次沉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离开对这些人意味着什么了,温暖的同时有些罪过,他轻声念叨着“放心吧,再也不吓你们了。”
。
第0420章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终于安抚住白洁,李艳阳看向了这个家里的新成员,从称呼中他已经知道,这个孩子叫凡凡。
从小男孩眨眨眼睛,李艳阳看向了干娘“干娘,恭喜,终于当妈妈了,凡凡的礼物我都没准备。”
朱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恭喜倒是对的,不过你得恭喜我当奶奶!”
“啊?”李艳阳愣住了,奶奶?有点懵。
朱雀笑脸过后,叹了口气“凡凡,你儿子!”
李艳阳笑容瞬间僵硬,只觉大脑眩晕,不仅他,陆兮也愣住了。
摇了摇脑袋,努力的眨了几下眼睛,李艳阳有些气喘吁吁“您说什么?”
朱雀没有回答,看向了凡凡,笑着说“凡凡,这是爸爸。”
凡凡才一岁多,哪里会说话,连听话都听不懂,只是看着奶奶,还以为奶奶在逗自己玩,于是笑着啊啊了两声回应。
李艳阳只觉浑身颤抖,瞬间热泪盈眶,那一刻,有激动,有喜悦,有不敢置信,还有愧疚。
他不是一个好儿子,害得父母担忧,他不是一个好男人,连自己的女人怀孕都不知道,他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守护病房,没有伺候月子,甚至在儿子的第一年里,父亲的字眼是一片空白。
一瞬间,万千思绪涌来,李艳阳只觉胸闷不已,忍不住捶足顿胸。
哇的一声,凡凡又哭了,他被这个陌生人吓到了。
陆兮赶忙拉住李艳阳,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走上前去,看着这个胖嘟嘟的小男孩,顿时心生怜爱“凡凡乖,到阿姨这里来好不好?”
凡凡听到一个声音,看向了陆兮,然后止住哭泣。
陆兮得到孩子的认可,登时欣喜不已,笑着抱过凡凡,一阵爱惜。
李艳阳看着凡凡笑着投入陆兮怀抱,心如刀绞。
这是惩罚!
他让妈妈抱,让奶奶抱,让陌生的阿姨抱,唯独面对他这个父亲的时候会哇哇大哭。
他自小没有父亲,更是视生父如仇人,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感觉,似乎,现在,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心中,自己也是如此
李天佑看出李艳阳的苦楚,道“你这样子吓到凡凡了,过两天熟悉了就好了。”
“你的脸怎么了?”白洁终于开口担心发问。
李艳阳摸了摸冰冷的面具,道“没事,出了点事,面瘫了,不过很快就会好了。”
几人听到他面瘫,顿时一阵担心,白洁忍不住了,关切道“我看看。”
李艳阳伸手抓住白洁的手“姐,太丑了,别看了。”
“不行!”白洁十分倔强,李艳阳无奈,只得任她摘下。
又是一个可以预料的心痛和呜咽,李艳阳笑着安慰道“没事,命都保住了,一张脸算啥,而且能恢复的。”
面对众人悲戚的表情,李艳阳牵强一笑,问向白洁“咱儿子叫李凡?”
白洁摇摇头,看了眼李天佑,道“凡凡是小名,大名叫李玄黄。”
李艳阳闻言一愣,看向干爹。
李天佑点点头“我起的。”
“好!”李艳阳笑着说,第一次,他心情快慰“我李家男儿,就得顶天立地!”
白洁见李艳阳也喜欢这个名字,面露微笑,但心中还是有些叹息,其实白洁最初想给儿子单名一个凡字,因为生活告诉她,腰缠万贯的前夫会变坏,不可一世的李天佑会栽倒,惊天动地的李艳阳也会暴毙身亡。
平凡是福!
踏步要儿子出人头地,她不要儿子富贵加身,甚至都不需要她锦衣玉食,只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做一个平凡人,如此最好。
但可惜,在她想好一切的时候,在没有李艳阳陪产的时候,一切手续都是李天佑办的,在孩子出生的所有医院文件里,名字都是三个字——李玄黄。
后来她查过,也就明白了。
玄黄,最早见于易经——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玄是天的颜色,黄是地的颜色,玄黄,意指天地。
如李艳阳所说,顶天立地。
不一会,房门再次打开,进门的是张虎和怀中的小龙女。
小龙女长大了不少,更加亭亭玉立,一身小连衣裙,灵动可爱又多了几分女孩子固有的腼腆,倒有她妈妈魏伊潇几分温婉的味道。
张虎则气质变了很多,像个中年大叔。
“师父!”李艳阳起身叫道。
张虎一愣,然后瞪大眼睛。
“卧槽尼玛!我就知道你个兔崽子死不了!卧槽尼玛!你他妈跑哪去了!”
万万没想到,却也在预料之中,二师父张虎果然不同凡人。
一通咆哮,李艳阳笑了。
“艳阳哥哥!”
小龙女也听出了这个奇怪的家伙是哥哥,登时欣喜不已,她不知道艳阳哥哥死了,因为爸爸妈妈告诉她艳阳哥哥很忙,而且哥哥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生活了,也许以后也不回来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思想,父母传输的概念就是正确的观点,所以她都准备接受了,没想到艳阳哥哥还是回来了,所以她很高兴,就知道艳阳哥哥会想自己的!
见小龙女要挣脱,张虎一把搂住,然后嗖嗖两步,一脚踹出。
李艳阳猝不及防,没想到二师父突然出手,他当然是能躲得,但他没敢躲,因为这一次,二师父没有嬉皮笑脸,面上满是愤怒。
无论他如何威风如何能,但师父的威严一直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所以他被吓到了,也不敢多。
砰的一声,李艳阳身子倒飞出去,好在身后就是沙发,没有砸到什么东西。
被踹了一脚,李艳阳没感觉痛,只是有些害怕,也说不出话来。
“卧槽尼玛的!告没告诉你有事告诉家里?告没告诉你在外边别惹祸!”张虎越说越怒,看着李艳阳咬牙切齿,仿佛教训不肖儿孙,一脚不过瘾,骂也没解恨,张虎放下小龙女奔上前去,一把拽住李艳阳的衣领,猛的一拉,手一甩,李艳阳被摔在地上,张虎上去就是一脚踢在李艳阳的肚子上“你特么装什么能?你特么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我特么踹死你!”
李艳阳咬着牙,不躲,不反抗,也不解释,任由张虎发泄,只是眼中满是泪水。
他理解张虎的愤怒,第一次,在归来之后他觉得真特么爽,揍吧,你使劲揍!
自责,羞愧,幻化成泪水,淹没了李艳阳。
哇哇两声响起。
一个是凡凡,一个是小龙女。
张虎的暴起把所有人都吓到了,连老天爷都忘了提醒,但小龙女不怕这个大大,在她眼里没什么杀人的张虎,只有被自己骑脖子的大大,所以上去就对着张虎粗壮的大腿手打脚踢,口中不断哭叫着“不许你打我艳阳哥哥,不许你打我艳阳哥哥。”
一时间,众人全都落泪。
李艳阳跪了下去,拉过小龙女“乖,小龙女不哭,大大打的对!”
张虎终于发泄完了,抹了一把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艳阳,一时间既心疼又生气。
“好了,你看看你,把家都砸了!”
朱雀又一次开口,指责了一声张虎,拉起了李艳阳。
一阵沉默过后,朱雀又打出一个电话,没一会,潘婉如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看到李艳阳,潘婉如也是从发愣到惊讶,再到激动,最后忍着泪水点点头,说了声回来就好。
铁骨柔情也和小龙女一样,只有孩子的欣喜,没有大人的复杂。
见众人都来了,朱雀道“吃饭吧。”
李艳阳看向潘婉如,问道“小源叔叔呢?又没在家?”
几人都是一愣,潘婉如笑着点点头。
李艳阳没看到几人沉默的神情,也没多想。
饭桌上,虽然有家的温暖,但却都在强颜欢笑。
李艳阳是担心干爹的遭遇,其他人则在思考如何告诉李艳阳那冷酷的事实,因为他们知道,听到真相,李艳阳会很压抑,很自责。
虽然没人会指责他,但再所难免。
潘婉如趁李艳阳不注意,偷看了李天佑一眼,直到李天佑看到她的目光。
看到潘婉如望着自己摇摇头,李天佑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告诉李艳阳真相,不想告诉他王小源因他而死。
李天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如果李艳阳是个女孩,李天佑不会说,但他是个男人。
男人,不能逃避,要直面一切苦果。
因为这是他造成的,李天佑不是要指责他,也不是要他内疚自责,但得让他知道,因为他的任性,造成了多大的代价。
男人都会做错事,这不可怕,但意识不到做错事的后果,那是没法原谅的,后果也是不敢想象的,因为他会一直错下去,而终有一天,那过错会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就像王小源的死。
饭后,李天佑抽了一根烟,然后对李艳阳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李艳阳点点头,顺从的跟随。
白洁和陆兮被留下照看凡凡,朱雀留下照顾小龙女,张虎开车,带着李天佑、李艳阳,潘婉如和铁骨柔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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