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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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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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一时呆住。

容娘脸上红晕渐渐弥漫,不甚羞涩,竟侧过脸去不再回头。

“算的什么?”守礼嘴角噙笑,他舍不得将视线移开稍许,手底却放下茶盏,抄起算盘。

半响,容娘方答道:“是田庄上的账,——六哥若无事,便都算了吧!”言罢,竟是起身要离去。

守礼素来是规行矩步的人,如今情之所至,竟拉了容娘的手,目光炯炯,柔声道:“不如我算你写?”

守礼算得一回数,目光如水,每每胶着在容娘身上。容娘手中的笔初时还行走顺畅,渐渐的却慢了下来,终致停止。守礼抬眼,那娇人儿双蛾婉转,黑眸似水,低低嗔道:“你莫这样!”

小环远远的候在书架一侧,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书房的门帘被人打开,玉娘子笑嘻嘻的进来。

“我就晓得阿姐在这里,四姐姐,你快来!”

婉娘随后进入。她一眼看到守礼,忙唤了声“六郎”。守礼与容娘却是同时起身,叫声“四姐”。

“婆婆叫我也替嫂嫂抄些《地藏经》,要我来问容娘要抄本!”婉娘也可算是一个美人,只是五官肖似丁二娘,尖薄了些!

容娘心中有事,应了一声,便慌慌张张的转身去寻抄本。不防便带翻了茶盏,碰倒了笔架,账簿也被扫落在地。守礼一路捡来,恰恰的扶了茶盏,挡住笔架,接了账簿,无比的默契!

“阿姐今日也粗手粗脚,六哥还不训她!”玉娘得意洋洋,揪住了容娘的错处。

守礼只是笑了笑,催促手脚无措的容娘:“还不快去找抄本!”

婉娘瞧见,心底怪异。莫说二哥与她和婉娘从不亲近,便是二哥与三姐,也断断没有如此……契合!须知守礼日常很是冷清,纵使家人相处,也是不苟言笑。今日他脸上似乎有些异常,平白的柔和许多。

容娘找到抄本,递给婉娘。婉娘笑着说道:“高家送了新鲜橙子来了,不如去婆婆那里尝尝?”

玉娘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大的橙,金黄金黄!”

容娘不禁微笑:“你定是先尝了!”

身后守礼嘴角微勾。

婉娘不由细细打量了一回,方笑着牵了玉娘离开。

橙却是高明远送过来的,老夫人高兴,便留了晚饭。进之便嚷嚷着要吃橙酿蟹,老夫人笑道:“那螃蟹哪是说有便有的,明儿一早叫卢管事去菜市买来,才有得你吃哩!”

徐夫人却道:“庄上昨日送了好大螃蟹来,养在厨房里呢。”

进之那一屋人都喜不自禁,自临安来清平,家用拮据,日常吃食都往节俭里抠,哪里能吃到这样新鲜好菜。

“不如派人去请你姨婆过来,也叫他祖孙俩尝个新鲜!”老夫人笑道。

里头容娘剥橙的手便顿了一顿。

外头守礼却接话道:“不如做好了送过去,不是说姨婆正有些不适,免得她老人家来回劳顿。”

老夫人一听,大为满意,忙忙交代厨房去做。

容娘垂首,轻轻的将橙子剖开,撒上些许细盐,递与等候一时的玉娘。

①监修:工地的工程负责人,营造活动的管理者。

第四十六章 对持

县衙门口,李师爷正要归家。忽地听到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却是张家的刘管事。

师爷并未听到脚步声,刘管事大约是站在暗地里等了会,寻了机会才出声。

“呦,刘管事,早叫个人来传就是了,怎能让你久等呢!”李师爷与刘管事打的交道不少,可谓老熟人了。

刘管事殷勤陪着笑,道:“不是才到嘛!怎样,师爷,咱还是照老样,群芳楼?”

相比刘管事那张黑皱皱的脸,李师爷倒是白净许多。不说白面无须那种寒碜话,入了群芳楼还是不遭粉头嫌弃的。

师爷一听,身子便停了停,终是摆手,笑道:“今晚便罢了。喝了些酒,昏昏欲睡呐。”

李师爷今夜情绪很高,一路与刘管事说些城中新闻,直往他家宅子而去。

窄窄的巷弄中,半日未碰见个人。本是极好说话的时候,奈何师爷闲谈的兴致甚高,直从城东寡妇陈蛾儿家的麻脸新妇说到城西李拐子家的母猪下崽,再又从城南的胡三儿莫名被打跳到朝廷新增的月桩钱①……。刘管事这么个机灵人,竟然插不进话去!

眼见着李家宅子飞檐近可在望,刘管事心中不由的骂了句娘,从怀中掏出几张交子,递了过去,陪了笑道:“我家郎君交代,这是把与师爷喝茶的钱。”

李师爷眸子一闪,将手一推,早已借了月光瞥见交子面额,佯装惊讶道:“如何这般客气?都是老交情了,没的折煞我?”

刘管事与衙门头人交往深了,如何不知中间门道,只十分陈恳的将钱又推回去:“师爷今日如何不爽快,莫不是我家大郎未亲自来,我这便去请大郎来?”说罢,作势回头。

那李师爷笑着拉了他手臂,摇摇头道:“你真是……,怎生说你好?罢了,我收了便是。”李师爷收了交子,终于问起管事夜间来访,所为何事?

刘管事忙将他家大郎的意思说了,却是要打点那十数头牛。

李师爷笑道:“这却不难,明日便带钱到衙门来就是了,我带你去与罗知县说个情,要几头便牵几头回去罢了。”

“那价钱?”

“老规矩。每头牛本钱五十贯,加税三成,十五贯。那几个衙役你是晓得的,在河边守了半月方守到这一拨,少说也得每人给个贯把钱。衙门里头几个经手多少也要与几个钱。再有,……”

师爷歇了一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刘管事。

刘管事那只小眼睛瞧见,不由得心中抖了一下,忙接口道:“知县老爷那里,少不了的。”

“好,好,便是如此,你看着办。——我的就不用给了。”

刘管事听见,心中揪了一下,又笑着应道:“怎能?师爷你把我当娃儿不懂事哩!”管事顿了一顿,终是老着张脸探了探,“……不是说福建那边只要三十五贯……?

“哦……?”

师爷的这句感叹莫名悠长,两眼却看着天边那几个稀疏的星子,有些出神。

刘管事心中又骂了声老狗,不得已作揖道:“还请师爷在知县大人面前说几句话,我家郎君必定感激不尽。”

李师爷只笑不语。刘管事正待再求的一求,师爷却竖起两个短胖指头,缓慢地在空中比了一比。

……

翌日清晨,张宅。

“他要十贯?那给罗知县打点多少?二十贯?他们不如去卧牛岗落草!哼……”张炳才听了很是生气,有些怪刘管事办事不力。

刘管事也不去触霉头,只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那张炳才发泄了一通,方又问道:“意思是要我们找人帮他们兜办?不过是买几头牛,究竟要几多本钱?”

“师爷的意思是,找了那几个贩牛的家人,去县衙求情。只说是郎君的远方亲戚,请郎君帮他们兜办。如此,只需出打点钱与税钱,至于本钱……”

张炳才一听,自是明白,不由笑道:“这个老滑头,也不枉给他十贯钱!便是如此,知县那里便送五十贯过去,左右还有酒库的事!”言罢便起身往外走,正待出门之际,却又回头问道:“有几头牛?算好账,好叫账房预备钱!”

“十头。原是十二头的,徐府帮人兜办了两头。”

张炳才听到徐府,心中一刺。“又是徐府!”

刘管事也不做声,只心中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哩!”

张炳才却很快就知道了。

昨日张炳才在城北忙乎一天,只高价收了一户泼皮的屋子,其余皆无所得,心中郁闷,正要寻了好耍去处散心。去打听消息的万儿却回来了,告诉他则让他足以再摔一次家伙的消息。

彼时张炳才正被他老娘拉扯着试一件紫金色团花袍子。那料子据说十分金贵,值数十贯一匹。赵氏洋洋得意,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恨不得把袍子上的每一条褶子拉抻。

“我儿,可莫糟蹋了这金贵的料子。到外头去莫老坐着,免得磨坏了。回来记得换了衣裳……”

门外万儿那件青衣一角闪过,张炳才便唤:“万儿,进来。”

万儿犹疑着进了门,眼神有些躲闪。

张炳才瞧见,直直地瞧了他半响,话语阴沉:“说罢!”

万儿身子紧绷,畏畏缩缩道:“那城北……今日上午……有十二户卖……卖了房子!”

张炳才瞳孔一张:“你说甚?”

万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城北,今……今日卖了十二处房子!”

张炳才气急,胡乱撕扯了那件价值不菲的新衣扔掉,揪了万儿衣裳喊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是哪些人家买了?”

万儿怕极,脑袋极力后仰,疙疙瘩瘩回道:“城中好些……中户都……都买了,那徐……徐府也买了一户,高家买了两户。今日……上午去县衙立文书。”

张炳才丢开了万儿,心中怒火翻腾,直欲杀人。半响方狠声道:“叫上几个人,跟我去县衙。”

刘管事本隐在门后,如今听得自家郎君欲去衙门,不由叹了一口气,现身道:“郎君,且慢。“

张炳才冷哼一声,讥笑道:“如今你倒是有主意了,那你便说说吧!”

刘管事并不甚在意他家郎君的讽刺,只低了头自顾说话:“郎君可记得上回的官司?罗知县甚是忌惮徐府,不肯十分维护咱家哩!不如……。”

张炳才一听,倒是松了眉眼,笑道:“你个老杀才,装神弄鬼的,也不早说。”言罢,便交代管事几个依计行事。

容娘在家中很是心烦,姨婆近来又开始走得勤密。今日去请安时,竟对她笑了一笑,容娘心中一寒,不知为何便想到了上回联姻之事。

嫂嫂身子沉重,不好与她说得,只好仍往书房中练字。练得一回,心中烦躁渐消,下笔渐渐平稳自如,正是有些意思上来。

门外却忽地扑进个人来,哭声震天,涕泗流涟,伤心欲绝。正是七斤!

小环慌慌张张的跟了进来,劝七斤道:“你莫哭,正经把事情跟小娘子说清楚。”

容娘心中一跳,她缓缓的放下笔,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七斤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容易忍了些,方抽噎着道:“娘子,那……那张家……把……把我阿爹……,打死啦!”说罢再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容娘一惊,急急问道:“那张家为何打你爹?你今日不是陪管事去县衙写文书么?房子既已卖与我家,他张家作甚来为难你们?”

七斤心中伤痛难耐,费了好些时辰方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原来那张家见到手的肥肉落如他人手中,嫉恨非常。那刘管事

一大早便带了人在城北奔波,那些未卖房的人家,但凡屋内有人的,不管老少,硬塞了十贯钱做定钱,要强买房屋。张家的名声传遍城中各户,还有谁敢收他家的钱!众人纷纷追赶着要塞回去,奈何张家请的都是些悍匪,哪里争得过。

七斤的父母本是患病之躯,又怕沾染上张家,无法脱身。他阿爹便死死揪了其中一人的衣角,只欲将钱还回去,谁知惹火了那人,于是拳脚相踢,倒将他打得半死。待邻舍把七斤兄弟喊回去时,他阿爹已然断气。

“去衙门击鼓伸冤了么?”容娘心中怒极,声音紧绷。

七斤抹了一把眼泪,愤愤道:“去了,衙门里头只是左右拖延,并不真心办案。耽误的一时,那凶手已是逃了。管事要我回来讨郎君主意!”

容娘心中气急,双手攥了拳头,声音虽颤抖,却仍强自压了那颤动说道:“讨甚主意,便去与管事说,要他往衙门里头递话,便说徐府的意思,若衙门不能秉公办理此事,纵容张家寻衅挑事,草菅人命,徐府必然不依。”

容娘一字一顿,将意思说的明白。

小环不禁愣了一愣,只觉小娘子此时怒气张扬,行事果决,与往日模样大相径庭。

小环愣神间,七斤却是无暇他想,得了容娘的话便抹了眼泪冲出去了。

“娘子,不等六郎七郎回来吗?”小环很是担心容娘擅自主张,若是出了岔子,难免不受老夫人斥责。

容娘只缓缓摇了摇头,重提笔,狠狠的临了一张贴。

①南宋初,宰相朱胜非为增加军费,命令各地州县按月交纳定额的月桩钱。

第四十七章 阴谋

罗知县近日牙疼的紧,退了堂便在后院捂着脸颊“哦哦哦”的叫唤。

罗夫人嫌他叫的难听,便塞了一盏茶与他,嘲笑道:“知县老爷,也消停片刻,昨晚上不是叫了半宿吗?”

罗知县面皮一红,知道昨晚在小妇房中太用功,夫人不喜。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讪笑道:“街上若是有冰碗子,还劳夫人叫人去买一碗回来。冰冰的,许能镇些痛!”

“不是买了固齿散?官人不勤心用,如何能好。再说,如今这季节,官人叫我到哪里买冰碗子去?”罗夫人甚是为难。

旁边的婢女插嘴道:“原钱大户家有个好冰库,虽卖与张家,想来如今还有些的。”

罗夫人听了,便要派人去讨。谁料罗知县连连摆手,脸上神色纠结,很是不快的模样。

罗夫人与知县多年夫妻,心领神会,忙问罗知县:“可是那张家又有甚不妥?”

说到张家,知县老爷牙齿愈发痛的明显。那张炳才使的好计,打死了人,自己却跑往临安去了。如今徐府不依不饶,百姓议论纷纷,自己简直是无计可施啊!

罗夫人大惊:“张家郎君去临安了,莫不是去找沈相?官人,你的任期将满……。”

罗知县无力的摆了摆手,叹了一声:“先拖拖吧,左右那杀人的二癞已捉住,到时实在不行,都推他身上罢了。”

一时牙齿又钻心的痛,罗知县哀嚎了一声,连连叫道:“去请郎中来!”

一时郎中来到,只说知县老爷是虚火灼龈兼湿热蒸齿,用甘露饮加银花、七叶一枝花便可。知县老爷不管他说的甚虚火、湿热,只叫他立时减轻些痛苦。

郎中笑了笑,道:“那便只能用针了。”

罗知县连连点头。

郎中眼疾手快,取合谷、内庭、颊车、下关等穴,几针下去,知县老爷痛得大叫:“啊哈……哈哈哈……。”牙齿处倒真不觉得那么痛了。

徐府,午饭。

因厨房宋大娘腌的好螃蟹,进之这几日竟是日日率了一家子过来用饭,热闹非常。

老夫人原就是个爱热闹的,徐夫人是个端庄的,六郎七郎是郎君,不如进之府上那些小娘子会撒娇,玉娘娇憨,却不如婉娘她们会说话。难得有进之一家人作陪,老夫人越性派人接了周老夫人祖孙俩过来。

仍照了老规矩,屏风内外开了两桌。

容娘只捡了些瓜条随意吃了,玉娘连唤了两声都未听见,瑾娘看见,便挟了筷腌蟹与玉娘。

“吃饭便好生吃饭,神思恍惚的,没个样子。”老夫人见到,心中很是不喜。

容娘收了收神,静静用饭。

婉娘因嘴巴甜蜜,很得老夫人欢心。她起身与老夫人盛了一碗汤,又用勺子搅了一搅,待汤冷些,方搁在老夫人面前。

“婆婆,这冬瓜菊花羹很是清淡,正适合婆婆呢!”

老夫人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很好,又应季。给你姨婆也盛一碗。”

婉娘不得已,只好又给周老夫人盛了一碗。周老夫人倒是好生把婉娘瞧了一回,婉娘心中一惊,连忙回座。

“阿姐,你府中那个小厮,叫七斤的,他家的事,如今城中倒是闹得沸沸扬扬啊!”周老夫人不急不缓的喝着汤。

外头进之含混搭话道:“岂止,外头人都说我们徐府仁义,奴仆的事都肯为他们出头。“

老夫人将手中汤碗一放,冷哼道:“给他说几句话未尝不可,为他出头大可不必。不过是个典来的仆人,没的为他又扯件官司在身上。明里头说徐府仁义,暗地里人家便说徐府小家子气,为了争块地与商人争斗呢!”

徐夫人不动声色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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