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她还是忍不住的思念着……
她虽然年纪小,不懂情爱,但却知道,小叔叔是自己的亲人,也是自己与阿姊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
所以……
“小叔叔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紧紧的握着小手,对着上苍祷告:“太一在上,八主显圣,民女赵柔娘诚心祈求:保佑叔叔张毅平安归来……”
上次小叔叔卧病在床,药石无灵的时候,她便是这样,向着上苍祷告。
太一果然显圣,让小叔叔康复了。
这一次,太一神和八主也一定能庇佑小叔叔,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一定!
“呦!这不是二郎家的童养媳吗?”就在这时,一个轻佻的女声在赵柔娘耳边响起。
赵柔娘抬起头,看着对方,脸上立刻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素绢襦裙,长长的裙子,拖在地上,由两个下仆托着,脸上溢满着得意之色。
赵柔娘认得她!
她是邻亭的王氏,她的娘家则就在甲亭,是甲亭之中另外一户与张家相当的地主。
张王两家,从上一代开始就有着积怨。
据说当初,小叔叔的父亲在长水校尉大营当差的时候,曾经坏了王家的好事。
加之两家同在一亭,彼此都相互争夺水源、佃户,矛盾日渐积累。
本来,张氏因为对待佃户客气、宽裕,而且又有着长水校尉的庇护,王家也不敢太过过分。
然而,当姐夫病故后,一切都变了。
王家越发咄咄逼人,不仅仅多次恶意抢占本属于张家的田埂、秸秆和干草。
阿姊屡次与之理论,反被王家的人辱骂,说阿姊不详……阿姊常常被他们气哭!
更可恨的是这个女人!
自从她两年前嫁到了邻亭的豪商邓家做了邓家的细君后,仗着夫家的财富,这个女人趾高气昂,多次故意来张家门口炫耀、显摆。
前不久,小叔叔病重后,这个女人恶毒的雇人在门口唱挽歌。
要不是太一保佑,小叔叔逢凶化吉的话……
总之,赵柔娘对于这个女人,半分好感也没有!
见到这个女人,赵柔娘立刻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进门内,将门关起来。
那女人却根本不肯放过她。
“你叫柔娘是吧……”
“长的可真是水灵呢……”她微微笑着,犹如蛇蝎一般:“这张家啊,是要垮了,等这张二郎死了,你们姐妹,恐怕就要无依无靠,甚至被收入官衙,贬为舂奴啦……”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捉摸与难以估量的生物。
她们有时候可以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可以恨透了别人。
邓王氏现在的心情,无比的愉快。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娘家的死敌,将要彻底绝后。
更因为,这对自从到了甲亭,就彻底抢走了她风头的姐妹花,将要沦落到一个悲惨至极的命运之中!
尤其是她姐姐,当初嫁到张家,整个甲亭的男人,眼珠子都掉下来了,都说是仙女!
但现在呢?
她丈夫的朋友告诉他,这张家得罪了长安城的一个无比尊贵的大人物的子侄,怕是立刻就要化为齑粉了!
那个朋友,可是以消息灵通著称!
只要一想到这里,邓王氏就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胭脂都快要掉下来了,让人看了犹如鬼魅!
“你乱说!”赵柔娘躲在门内大声反驳。
“乱说不乱说,可由不得你呦……”邓王氏嘻嘻笑着,她现在无比的畅快,无比的舒服。
这是复仇的快感!
赵柔娘死死的靠着门背,拼命的摇头:“你乱说!”
“乱说?”邓王氏呵呵笑着:“等你们姐妹进了少府,或者到了花街柳巷,就知道我是不是乱说了……呵呵呵呵……”
就在她狂笑不已之际,远方的驰道上,一骑南来。
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夕阳下,一个英武伟岸的少年郎,身骑一匹棕色的神俊宝马,疾驰而来。
那匹宝马,让邓王氏忍不住的咽了一下口水。
她可不是不识货的!
作为贾人之妻,她曾经随自己的丈夫,前往茂陵去参加茂陵大贾袁广汉的宴会。
在宴会之中,袁广汉曾经向宾客夸耀他新得的一匹宝马。
据说,那匹宝马,乃是天马苑所出,是无价宝马。
然而,与这匹马相比,袁广汉的那匹宝马,就不值一提了。
更要命的是——那个马上的少年郎,她认得!
就是自己娘家的死对头,这甲亭张家的二郎!
他怎么有这样的宝马?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宝马?他如何配有这样的宝马?
邓王氏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
张越自然很远就看到了自己家门的情况。
他的视力,现在好的可怕!
裸眼视力,几乎有5。0以上,不需要什么瞄准镜,他也可以成为神枪手!
这是空间额外附赠的好处。
自从他昨夜回溯了《史记》《汉书》的部分内容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视力变成bug了。
而门口的这个妖艳女子,他在村亭口就已经看到了,他知道,这个毒妇必定又是来自家炫耀、显摆、刺激柔娘与嫂嫂。
“滚开!”张越策马而来,如同闪电一般,奔驰到家门口,翻身下马,他握着剑柄冷冷的注释着那个脸上涂抹着胭脂,嘴上擦着红的都快跟鬼故事里的艳鬼一样的口红的女人:“我叫你滚开!听到没有?”
邓王氏肺都要气炸了!
她指着张越,手指都快颤栗起来。
自从她嫁到了邓家以后,整个长水乡,已经没有人敢与她这么说话了。
因为她的丈夫,乃是邓家的直系。
虽然不是嫡子,但那也是邓家的人!
邓家乃关中豪商,訾产几近千万之巨!
家主甚至可以在长安城的列侯家里位列上宾!
这个张家的小子,怎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但下一瞬,邓王氏的所有嚣张与跋扈,如潮水般褪去。
因为,她看到了一辆马车。
一辆悬挂着官府标记的马车。
赶车之人,她也认得。
她虽然只远远的见过对方一面,但她绝对不会认错!
那次,她随自己的丈夫以及邓家的家主去长安城的东市看货,路遇此人。
邓王氏至今记得,那位原本在邓家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家主,立刻带着全家,恭恭敬敬的来到此人面前请安问号,那神色,哪像什么关中豪商,訾产千万的大贾啊!
分明就是一个卑微的奴仆在给他的主人请安。
然而,现在,那个让邓家家主也恭敬不已,小心谨慎的大人物,却如奴仆一般,赶着马车,跟在这张家二郎身后。
更要命的是,这赶车的人,下了马车,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反而是小心翼翼的,如同向主子请示一般,对那张家二郎拱手作揖,柔声细语的问道:“张公子,这就是仙宅?”
得到后者肯定后,这人立刻就对着身后的几个青衣小厮吩咐起来:“快将公子的书册搬下来,都小心点,这可都是宝贝……”
“诺!”
邓王氏感觉自己不是自己疯掉了,就一定是这个世界坏掉了!
这张家的二郎,到底做了什么?
竟然……变得……如此的……恐怖?
在她眼里,原本简陋的张宅,一下子就变得深不可测了。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变局!
第二十二章 亲人()
“呜呜呜……小叔叔……”一个小小的身子,扑进张越怀中:“小叔叔……”
“柔娘乖……”张越搂着赵柔娘的身子,安慰着她:“小叔叔回来了,以后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柔娘了!”
“嗯!”小丫头抽噎着点头。
张越回过头来,望着那个毒妇,却发现对方已经犹如落汤鸡一般,仓皇不堪的狼狈而走,连裙子都拖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这让张越颇为意外,然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满脸微笑的车夫,朝对方微微颔首一笑,很显然,这个人并不只是一个车夫那么简单。
想想也对。
此人是那个太学生吕温亲自吩咐送自己的人。
怎么可能没有些来头?
但,这种事情不必点破。
对方则是报以一个谦卑的微笑,然后微微恭屈身,细声细语的道:“公子,这个妇人可是有罪于您?”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让邓王氏听的清清楚楚,顿时魂飞魄散,逃命般的跑了起来,结果没跑几步,就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摔进了路边的菜地里。
但她却连呻吟也不敢,连滚带爬的爬了起来,在几个仆役的搀扶下,匆匆而去。
张越看着对方的丑态,摆摆手,道:“不过是小儿辈胡闹而已,不敢劳烦明公……”
对方听了也不意外,微微笑着,拱手道:“小人不过卑贱之身,不敢当公子尊称!”但实际上,态度隐约也有些自傲。
这时,青衣仆役们已经将一卷卷竹简,从马车上搬下来。
“公子,奉我家少主之命,小人此番,共为公子带来了三十二套各色书简……”车夫恭身汇报着:“其中,《黄帝四经》全套,计二十一卷……”
“此外《春秋繁露》三套、《论语》五套、《诗经》三套、《书》六套、《孝经》七套、《春秋》四套……”
“总计两百五十七卷……皆太学诸子日常所释读之书……请公子清点……”
此刻,张越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山一样的书山。
一卷卷竹简,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呈现在眼前,充满了视觉冲击力。
左近的邻居,也都被这奇观惊呆了。
人人目瞪口呆,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但,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这个时代,知识是昂贵的!
知识更是稀缺的!
寻常的士人,能够有幸从老师、亲朋的藏书之中,得到抄录一两卷的机会,已经是谢天谢地。
就连高级知识分子,也未必可以拥有很多藏书。
整个南陵县之中,现在都可能没有人能拥有比张越还多的书了!
知识被贵族,被学阀所垄断。
而平民想要得到学习它们的机会?就跟唐僧取经一样,一定要付出些什么!
“这张二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有人喃喃自语着。
“谢天谢地,过往我家不曾说过张二郎的坏话……”有人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膛,庆幸着自己当初没有选择落井下石,不然……
“我就说了,二郎定然是要成才的!”更多的人则是满心欢喜的看着这一切。
张家与邻里一向不错。
尤其是张父和张兄在世之时,对于邻里关系的处置非常恰当,而且从不摆架子。
这使得多数甲亭百姓,都是希望‘张毅’能够富贵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
乡党关系,是仅次于师徒、姻亲的铁一般密切牢固的关系。
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沾光发财,一般都是很轻松的。
…………………………
但在张越眼中,这些书籍,却基本都是些‘肥料’。
“这么多书,起码够空间的瑾瑜木吃上好久了……”张越在心里面美滋滋的盘算着:“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探索和挖掘更多秘密!”
直觉告诉他,空间的秘密,可能还有很多很多。
“公子……可有问题?”车夫欠身问道:“若无问题,小人便让仆役搬进贵宅了……”
张越闻言,拱手道:“有劳明公!”
车夫连忙再次回礼:“小人不敢……”
说着就带着仆役,将这些书简,搬进张家家门。
张越带着他们进门,然后指引着他们将这些书全部搬进自己的房间。
“贵宅甚是简陋啊……”车夫趁着仆役们在搬书的时候,找张越搭话:“小人在这长水乡飞马里有一个庄园,若公子不嫌弃的话……”
张越微微摇头,道:“多谢明公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况且,我觉得这里就很好了……”
对方也不强求,只是微微笑着。
仿佛自己方才根本没有提那个事情。
两刻钟后,所有的书,都搬进了张越的卧室。
一下子,张越原本空荡荡的书架和案几上就摆满了书简。
“事既已毕,小人告辞!”车夫笑着对张越拱手做别。
张越还想客气一下,留对方用餐啊什么的。
但对方早知如此,道:“公子不必挽留了,小人等还要立刻赶往南陵县城,以免露宿荒野!”
这年头,荒野可不安全!
关中的游侠盗匪以及军队,最喜欢找那些夜不归宿的人的麻烦!
前者是劫财,后者就是要命了!
当年飞将军李广喝醉了,在野外闲逛,差点被人抓起来砍了脑袋!
张越只得道:“我送明公……”
“公子请留步……”对方连忙拜道:“小人等卑贱也,不敢劳公子!”
但张越还是执意送到家门口,目送对方登车,方才关门。
“嫂嫂呢?”张越扫视了一下家里,发现没有见到嫂嫂的踪影,连忙对赵柔娘问道。
“阿姊在祠堂给列祖列宗祈祷……”赵柔娘小声说道:“自小叔叔你离家后,阿姊便去了祠堂……”
张越听了,只觉得心酸无比。
心中更是无比愧疚!
紧紧拉着赵柔娘的手,道:“走!我们去见嫂嫂!叔叔向柔娘保证,往后,都不会再让柔娘与嫂嫂担心受怕了!”
“嗯!”赵柔娘用力的点点头,只觉得现在真是太好了!
然而,张越却知道。
自己其实,才刚刚过了第一关。
太学之行,算是用一个胡萝卜堵住了儒家,主要是公羊学派的可能的打击,还结了一个善缘。
但……
文人的力量,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
可能,公孙家族会顾忌舆论的力量,而对张越投鼠忌器。
但是,昨日那个江寄,却还是祸患
假如张越心中的猜测是真的的话,他就得小心注意了!
因为江充,除了做过水衡都尉外,人家真正的职衔,其实是直指绣衣使者!
简单的来说,就是锦衣卫的祖宗!
一个特务头子!
……………………………………
张家的祠堂,建在长水河岸边的一处山陵下。
傍山依水,这里葬着自张毅祖父以下的张氏先祖。
一个小小的石屋,建在坟茔之前。
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汉人相信,人死后有灵,所以要侍死如奉生。
建立祠堂,就建在先人坟茔前,如此,后代子孙可以直接在祠堂之中,与祖先的灵魂对话。
石祠不大,有些矮,张越需要弯腰才能进入。
刚走到祠堂门口,张越就听到了里面嫂嫂柔柔细细的祷告声:“张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媳张赵氏诚有罪!愿列祖列宗保佑叔叔张毅一切平安……”
然后就传来了匍匐的磕头声。
张越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走进去,拜道:“嫂嫂!毅回来了!”
在祠堂的烛光下,嫂嫂柔弱的身子,缓缓的回头,看到张越,喜不自胜的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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