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补给已经全部用完了,再不进城又要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了。
而周围的村庄因为大战,基本都没抹平了,而有人烟的几个村子又随处可见巡逻的民壮,被当做李朝跨境的参民一刀砍了,冤死了都没地说理去。就胤祚现在的形象,用汉话说自己不是参民都不会有人信。
思来想后,他还是决定来三山屯碰碰运气。
守门的兵丁见胤祚在城门前久久徘徊不去,起了疑心,围了上来。
“什么人?为何在城门前站着?”一个小卒盘问道。
“我想进城,可遗失了官府的文书,故而久久立于此处。”
城门卒们听了这话,更加警惕,悄无声息的把胤祚围在中间,一旦他稍有异动,立马兵刃加身。
“你是李朝人?”那小卒声音变得冷漠,李朝越境的参民他是知道的,都是一伙亡命之徒,边军的弟兄不少都是在李朝采参人的手上。
胤祚摇摇头,断然道:“我是清人,带我去见把总大人吧。”
那小卒戏谑的说:“你说不是李朝人就不是啊?还想求见把总大人,老子越看你越像个刺客!”
长期身居高位,让胤祚差点忘记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道理,在大清只有银子才是万能的,其他的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胤祚忙拿出那三四两散碎银两,散给了周围的小卒,又犹豫再三,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刁难他的那个小卒:“诸位兄弟辛苦,买买酒喝吧。”
送银子也将就方式方法,不能是买东西那样掏银子付钱的冷漠样,也不能是一副财大气粗样,最好是即自己肉痛,又能让别人把银子拿的舒服。
那个小卒现在就很舒服,脸上的鄙夷已经换成了媚笑,拱手道:“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个灾,遇到个难的,文书丢了也很正常,在回乡补办就是,我们要是因此刁难,未免太不近人情,且进城去吧!只是把总大人公务繁忙,却不是我等想见就见的。”
“明白,只是还请军爷多多通融!”胤祚说着,又递过去一张十两银票。
第二十二十一章 我死了?()
想当初三山屯把总谷行想投奔自己,自己怕被人诟病拥兵自重,没有同意,还安慰他说不等有自己投奔他的一天。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当再见到谷行的时候,他正在院中射箭,离靶子三十步,靶心红点只有碗口大小,谷行连发三箭,箭箭命中红心。想到鸦片战争时期的八旗军,五步之内连硬布都射不穿的箭术,胤祚不禁暗暗叹息。
三箭之后,谷行摇摇头,似乎对自己的箭术不大满意,还要再射。
带胤祚来的小卒几欲张口,又不敢,一直在旁边立着抓耳挠腮。
“谷把总箭术如神,只是却对身边之事视而不见是何道理?”胤祚可没有看射箭的耐心,话一出口,就看到那个小卒又惊又怒的看着他。
“你,你……你算什么东西,怎敢打扰把总大人练箭?我看你是找死!”说罢就揪住了胤祚的领子,要把他拉出去。
胤祚没管那小卒,反而提高了声音说:“谷行!你就是这么带兵的吗?”
这回谷行再也保持不了射箭的心态,怒气冲冲的回头,目光变得疑惑,然后看见了那小卒,顿时大怒:“放肆!”
小卒拉的更起劲了,不过胤祚身上好歹有些三脚猫功夫,不是一个守城门的兵油子拉的动的,只能龇牙咧嘴的白费劲。
谷行怒不可遏,上去一脚就把那小卒踹出去,那小卒直接从台阶上飞落,脸部砸在地面上,转头来已经满脸是血。
“还不快滚!”小卒闻言,一溜烟的跑远了,便跑还边在疑惑,把总大人莫不是踹错人了。
四个多月的时间没见,谷行没有了当初那股锋芒,而是一副消沉之态,把总官服穿的松松垮垮,脸上胡子拉碴,人也消瘦许多。
胤祚打量谷行的同时,谷行也在狐疑的打量他,仔细的看了许久,才问:“你是谁?”
“你失忆了?”胤祚颇为诧异,怪不得谷行一副颓废样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失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没想到谷行的反应很激烈:“失你娘的忆!老子问你是谁?谁派你来乔装六阿哥的?”
胤祚听得一头雾水:“乔装?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乔装,莫非是因为我的样子变了?”打量了下自己身上,一身普通百姓的麻布短衣,因为赶路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是胡子拉碴,估计和难民也好不到哪去。
“你以为老子愿意穿成这个样子啊?老子在长白山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才走回来,能有命在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上穿什么!”胤祚越想越气,后面几乎是吼出来的。
谷行也为胤祚的气势所摄,不免相信了几分,不过还是谨慎的问道:“六阿哥第一次与我相见时说了什么?”
“你他娘的又不是个姑娘,老子怎么记得我说了……我说了什么要好好想想才能记起来。”看着谷行阴冷的目光,胤祚说道一半就改了口。
“想起来了,具体怎么说的不记得了,大概是问你要酒来着,要烈酒!”
谷行惊喜的点点头:“不错!”但是很快表情就冷了下来,因为他想起来当时会面有许多人在场,要回答出来并不难,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才最稳妥。
猛地抽出腰刀,吓得胤祚往后一跳,斥道:“你要干什么?”
谷行冷笑着,举起左臂,挥刀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拉了个口子,说道:“你若真是六阿哥,卑职就烦劳殿下用伤口缝合之术将此伤治愈;你若不是!哼哼……”
胤祚没有废话,要过一柄剪刀,将谷行手臂上的衣物裁下,又要了银针和细线,在沸水里煮过,又要了烈酒杀毒,待针线煮的差不多了,才取出来缝合伤口。
为了验证他的身份做到这一步,傻子也会知道这里面绝对出了问题,要是再傻傻的指出,伤口没有缝合必要的话,就太蠢了。
谷行这个伤口简单包扎下就能愈合,强行缝合反而会留下极难看的蜈蚣状疤痕,不过想来一个疤痕对武将来说应该是无所谓的,说不定许多年后还会对子孙吹嘘,这个伤是六阿哥亲手缝上的。
伤口缝合并并不是把两块布缝到一起那么简单,缝合的伤口既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太松了起不到愈合的效果,太紧了会造成伤口积血,所以缝合的度很重要。
而且人面对鲜血淋漓的皮肉有种天生的恐惧,普通人能直视伤口就不错了,更别说动手去一针一针缝。
放眼全大清,使用伤口缝合术的也就只有齐齐哈尔的绿营兵了,所以,而胤祚就是伤口缝合术的创始者,所以以此来检验他的真假是十分准确的。
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祚一针针缝合伤口,等终于缝完打结了,谷行终于跪倒在地:“六阿哥,卑职多有得罪,还请六阿哥赐罪!”
“赐罪就罢了,你现在赶快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两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见我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胤祚的语气非常急迫。
“殿下薨逝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连邸报上都有提及。”谷行说着从袖里拿出本薄书,封面上写写着邸报字样,旁边一列小楷写着康熙三十二年三月初一。
胤祚接过邸报,翻开发现第一页就是自己薨逝的消息,绝对算得上是头版头条的位置了。
“今有爱新觉罗氏子孙胤祚,病薨,圣上甚哀,念其温良恭俭,洁身自好,封和硕恭亲王……”寥寥几句话,写的都是大字,占据了整个第一页。
大清邸报是里礼部所做,经礼部尚书审阅,最终交由皇帝过目的,其上刊登的都是些官员任命及朝廷大政之类,是几经官方确认的内容,不会有错,上面既然说胤祚死了,就定是有了确凿证据,连皇帝都能死心。
只是胤祚不解的是,自己人活的好好的,怎么就被认定死亡了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种事情礼部不懂,宗人府总是懂的吧?
“邸报是三月来的,早在二月份的时候,民间已经有传言说,殿下是因为与李朝王后有染,故被殿下赐死的。”谷行继续说道。
胤祚此时正给自己倒水,闻言手一抖,洒出好多,骂道:“哪来的谣言?”
第二百二十二章 姐弟的援手()
三山屯外,一处山包后面,铁云席地而坐,从怀里拿出一张馕饼慢慢的吃,这饼是齐齐哈尔百事行的最新产品,是用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制成的,虽然味道一般,但胜在价格极低,且易于储存,所以赶路的人会带上些许当做干粮。
她没有生火,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
她的面前插着一把剑,是最普通的款式,剑长一尺三,梨木剑柄,本还有个红穗子被铁云拔掉了。样子虽普通了些,但剑却是好剑,用的是上好的精铁,又经过上百次的锻打,剑身寒光闪闪,算的上是中上品。
用这柄剑,铁云杀了三十一个刺客,寻常的兵刃早就卷了刃,而这柄剑连刃口都没有崩坏。这样的剑,在百事行只是普通货色,是专门卖给商贾们防身用的,要价也只有一两银子。
只是这柄剑被铁云随意的插在地里,连上面的血滴也没有擦干,在她看来这柄剑只是把趁手的兵刃罢了,若是坏掉了再换一个就是,若不是为了救那人,她也不会把这把剑从一个商贾那抢来。
吃完了馕饼,铁云望着剑怔怔出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齐齐哈尔一年时间有如此之大的改变,从一个破旧的村寨,变成了关外可以和盛京媲美的大城。
还有银行和百事行这样匪夷所思的商号,除了用铜钱的小额买卖之外,基本上看不到银子的身影,交易部都是银票完成的,小小一张纸就可以代表上百两甚至上千两的银子。
而齐齐哈尔的丝帛棉布、粮食蔬果几乎是关外最便宜的,而且质量出奇的高,买布时不必挑选,只需随意拿就是,保证织的又细又密。
据说有的百姓们家里已经不织布了,部去百事行购买,不知齐齐哈尔的富裕人家怎么那么多。
这一切都是那人带来的改变。
远处有一骑驰来,铁云没有动,但身子绷紧起来,随着距离接近,她认出了马上的人又松懈下来。
马蹄声渐近,在靠铁云五六步的地方停住,一个黑脸大汉从马上跳下,正是她的弟弟铁凝,他三两步走到铁云身边坐下。
“都查清楚了?”铁云问道。
铁凝点点头说:“我把周围大大小小的地头蛇的问遍了,关于六爷的那句谣言是从南边来的,我一路向南,发现谣言最早是在京城传出的,我动用了义威帮的弟兄,费尽周折,终于查到源头是一个丘八酒后所言,至于这丘八是受谁指使,就不得而知了,人已经死了。”
说完铁凝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打开盖子,一股酒香四溢,仰头灌了一大口,才舒服的赞叹道:“没想到玉米酿酒,也能如此香醇。”说着把葫芦递给铁云。
铁云没接酒,皱着眉头说:“叮嘱过你不要再动用义威帮,你怎么不听?咱们现在已经不为六爷当差了,与义威帮的联系要尽早切断才行!”
铁凝虽然人长得粗大,却是个憨性子,平日最听自己姐姐的话,但这回却说:“姐,我不明白,你若是想帮六爷明着投奔他便是,六爷为人豁达,定不会计较以前。你若是想断了与六爷的联系,咱们隐居江湖就是,何苦要这样躲在暗处。”
铁云叹息一声:“六爷虽豁达,姐却不能原谅自己,当年我背叛六爷,如今已没有脸再回去了。我这一年在齐齐哈尔见了许多,突然想到六爷当初对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可笑我当年还以为那是句大话。”
“什么大话?”铁凝摸着脑袋,冥思苦想。
“你这家伙,记得住才是怪事!”铁云笑骂,随即又说,“六爷当初说他即有济世之心,又身怀济世之能,若我们姐弟为他效命,也算是为天下苍生谋一份福利。”
“有没有济世我不知道,只是齐齐哈尔确实不错,要是能一直住下去,就好了。”铁凝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铁云温柔笑笑:“会的,咱们以后不离开齐齐哈尔,这次走的匆忙,现在也该到了播种的日子里了。”
“对啊!”铁凝突然站了起来,急躁的走来走去,哭丧着脸说:“姐,我们回去好不好,错过播种,咱们没有好收成,秋收就没酒喝了。”
“现在城里赚钱的法子多,听说在百事行帮工,赚的银子不比种地少,哪怕误了农时也不会没酒喝的。”
听到不会没酒喝,铁凝就放下心来,坐回地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是谁在对付六爷,好给他提个醒。”
“这个简单,抓个刺客就是,一通严刑拷打,就什么都交代了。”铁凝大大咧咧的说。
“没用的,这些刺客都是死士,身手极好,不能立擒,就会服毒自杀,十分利落,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铁凝站起来拍拍胸口:“那是我不在,要是我在了天下还有谁逃得过咱们姐弟的掌心?”
思量片刻,答道:“不错!可以一试!”
长白山脚下,到三山屯一代,刺客异常之多,多为猎户打扮,十几人一组游荡,每人手里都拿着强弓强弩,都是违禁的武器,一看就是来杀人的。
结合那个关于胤祚的谣言,铁云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些刺客就是来截杀胤祚的,反正杀人对她来说也只是吃饭喝水一般,遇到了刺客顺手也就收拾了,没想到却恰好救了胤祚。
为这事从不信命的铁云,还在心中默默感谢了好久上天,并暗中保护胤祚一直到他进入三山屯城。
这些人的行踪十分隐蔽,就算是在林中行进,也是从一个阴影挪到另一个阴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好在胤祚的对头,为了能封锁整个长白山脉,不知派出了多杀人,所以随便逛逛很容易就遇到了。
那些刺客拙劣的藏身术,在铁云眼里跟小孩子捉迷藏没有区别,拿着长剑狞笑着冲了上去,飞快的把刺客杀死,只留下了一个人,铁云假意与他对峙,一步步把他逼退到铁凝藏身的地方。
等距离够了,铁凝暴起,铁钳一般的手搭在那刺客的下巴上,吧嗒一声就把下巴卸了,然后又把他的兵刃扔掉,结结实实的把人困了起来。
一切电光火石间就已经完成了,等那刺客反应过来要把舌头下的毒丸咬破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惊恐的看着一男一女冷笑着向自己逼近。
“以前常听六爷提起各种恐怖的刑罚,今天终于可以尝试了!”铁云兴奋的说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结开()
谷行是个纯粹的军人,上阵杀敌悍不畏死,但要是让他识破阴谋诡计就难如登天了。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能把谣言的来龙去脉说明白。
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有人要对付他,那就是傻子了,而且直觉告诉胤祚,这个人就是索额图,他和张玉贞极为隐秘,料想索额图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过在长白山上,张玉贞曾和胤祚在清军大营外见了一面,应该是瞒不住索额图的,这人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这里面的弯弯绕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谣言也就顺理成章的编出来了。
像是印证胤祚的想法一般,一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