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的路你熟悉吗?”
“极熟!”
“带路吧!到了大清,不必寻短见,我会好生安置你!”
胤祚说罢翻身上马,那汉子也坐在马上,当先走上山路,胤祚最后看了一眼那参民村子,而后再不停留。
一路上一个寻人的大清兵卒都没有看见,胤祚心中渐渐有种不妙的感觉。按道理来说,自己是皇子,就算再不受待见,掉下山谷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为何现在一个寻找自己的兵卒都没有,仿佛自己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
领路的汉子,是张玉贞急忙派来的,临走前根本不知道大清的消息,也无从解答胤祚的疑惑。
这汉子虽不善言辞,但对山路确实极熟的,一天工夫就走回了当初清军大营驻扎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了大营的身影,大雪覆盖了一切痕迹。
胤祚特意绕路,让那汉子带自己去了当初坠崖的地方,站在山崖边上,向下望,可以看到灌木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在谷底,似乎还能看见车架的残骸和那匹瘦马的尸体。
下马,朝山下默默的拜了三拜,那匹瘦马,可以说是胤祚的救命恩人。那汉子就在一旁看着,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
“马兄,你放心,我回大清后定会派人来寻你尸骨,重新下葬!”
胤祚说完,正准备上马离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这山崖也就十余丈高,陡是陡了些,但也不至于无法坠人下来的地步,为何自己掉下去后没有人第一时间来救援?
为何自己在谷底高烧四天,也不见一个人下来?心中怒吼。
这其中一定有变故,胤祚能想到的最大变故就是索额图,直觉告诉他,这事一定和索额图有关。
胤祚隐约觉得,有一张阴谋交织的网正在大清等着他,但是他此刻归家心切,更没什么心思分析阴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长白山虽是一做东西走向的山脉,但想将之横穿,在这个年代也要花费十几天的功夫。
尤其是现在天气转暖,积雪融化,山上昼夜温差很大,山路上的积雪往往白天融化,夜晚就结起冰来,十分难走。
晚上围着篝火休息时,胤祚也渐渐知道了这汉子的底细,他名叫张泰孝,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张家收养,培养成了死士,在他的观念里,既然生命是张家赐予的,那再还给张家也是天经地义,得来人世二十余载,已是赚到了。
胤祚听到这里,不由竖起大拇指,拿着羊皮袋子和张泰孝一碰,然后仰着头就把袋子里的烧酒收入腹中,果然浑身又暖和许多。
张泰孝平时惜字如金,喝了酒就打开了话匣子,把他那点底细全倒干净了,连他十二岁那年见到张玉贞,从此发誓拼此七尺之躯,也要护她一生周全的事情,都自己抖搂出来了。
这是个不称职的死士,又或许张家从没想过,死士会与别人饮酒吧!
“玉贞小姐!你在雪谷中受苦,是在下之错!在下此次完成所托,定自刎谢罪!”张泰孝哭着说完就要拿刀,被胤祚在后脖子上一劈,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张泰孝还警惕的问胤祚,他酒后可曾说过胡话?
在得到了胤祚的否定答案后,又恢复了那副冰山面孔。有这么一位主带路,胤祚不知是福是祸。
所幸随着海拔逐渐降低,胤祚已经翻阅了长白山,算是踏上了大清地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孝仁皇后()
张玉贞回汉城府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为之轰动,大妃人还未到,为了病重的母亲亲自上山采参的事迹已经传的路人皆知。
在消息的传播中,张家的商号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商业活动不光是赚钱的手段,也是消息传播的重要途径。”胤祚的话果然没有错。
论及对商业的理解,哪怕张玉贞出身商贾之家,也难比得上胤祚一星半点,这点早在山谷中张玉贞就认清了。在许多士子的眼中,采参救母的事迹,足以列入二十四孝中了。
除了孝道以外。张玉贞对侍女的仁爱也为百姓们津津乐道。
民间传言,大妃归来后,为葬身在白头山的侍女大哭三天三夜,这可不是装出来的嘤嘤啜泣,而是真正的痛哭,据说为了哀悼那个侍女,大妃连续五六天茶饭不思,人比从白头山脱险时还要虚弱。
回到咸兴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去白头山寻觅那侍女的尸骨。
可惜过去了五六天,侍女的尸骨早就掩埋在了大雪之下,一群人搜寻良久,也只找到了一个裂成两半的暖炉,据说这是大妃见到暖炉又哭泣不止,这是她和侍女共患难时的用具。
有好事的连孝仁王后的谥号,都给张玉贞想好了。
张玉贞的车架进入汉城府的时候,半城的百姓都涌到城门口去观看。
只见在鲜衣怒马的骑士和举着肃静回避牌子的侍卫之后,一个朴素的车架缓缓驶来,许是听到了百姓们的欢呼,大妃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向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喜欢的,尤其是张玉贞这种美女,美艳不可方物又端庄大气,瞬间博得了周围百姓的好感。
车队一直在百姓的队列穿梭,以往贵人上路,百姓都要回到家中,紧闭房门,以免唐突贵人,但大妃车架前的骑士不但没有驱逐百姓,反而笑语盈盈的向百姓打招呼,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这更让百姓们感到如沐春风。
百姓自觉排起的长龙一直延伸到宫门口,直到车队完全消失在了王宫大门前,百姓们才逐渐散去。
张玉贞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和举的发酸的手臂,下车一步步向中宫走去,她想看看李焞见到她还活着时,脸上是如何的精彩。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焞直接从中宫走出来,快步走到她身前,牵起张玉贞的手说:“玉珍受苦了。”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中宫走去。
一路上好言宽慰,语气最重的一句话便是:“玉贞以后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向本王说就是,哪怕千年人参,本王也会竭力找寻,切不可再如此孤身犯险!”
言辞真挚不似作假,张玉贞有些迷惑,既没有怀疑她采参的虚实,又没有追问她逃出来的细节,更没有责怪她一路上收买人心的种种举动。
尽管李焞本就是如此宠溺她,但张玉贞还是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小心应对。
“王上!”张玉贞挣脱了李焞的手,跪在地上,李焞疑惑的回头,“王上,玉贞欺瞒了王上,玉贞有罪!”
“何事欺瞒啊?玉贞不必如此紧张,起身回话吧。”李焞的声音依旧温和。
“玉贞是受人追杀,才不得已驾车跳入山崖之下!玉贞恐此事引起百姓恐慌,故一路假称是失足跌落山崖,还请王上降罪!”
让张玉贞失望的是,李焞的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他先是感到震惊,再极力压制下去,把张玉贞从地上扶起,好言宽慰,再叫张尚膳传旨,让领议政闵黯彻查此事,定要将凶手揪出。
说出自己被追杀的事情,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李焞,让他露出马脚,而现在张玉贞却更加疑惑了,莫非这事不是李焞指使的?
没多久就走入了中宫交泰殿,这里是朝鲜王后寝宫,故朝鲜王妃又称为中宫娘娘。自从张玉贞入主中宫之后,李焞连自己的寝宫都不去了,甚至批阅奏折也是在中宫进行。
走进寝宫之后,李焞屏退左右,帮张玉贞推下衣衫,呼吸也变得炙热。
张玉贞抓住他的手,低声道:“王上,玉贞身上冻伤未愈,无法侍候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李焞面色一僵,旋即又笑道:“是本王冒失了,你方逃出险境,且休息些时日吧!”说着就退出了张玉贞的房间。
听着李焞脚步声远去,张玉贞从袖口中拿出了半截暖炉,她拿的是上半部分,像个筛子,这半对他们没有用处,所以张玉贞把它放在了落崖的那个马车处,前不久才派人找回。
博古架上摆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张玉贞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轻轻打开,把半截暖炉郑重的放了上去,压在了她小时候视若珍宝的玻璃球上,想了想,又把她第一次来月事时穿的那件亵裤垫在暖炉下面。
傍晚时候,张玉贞又将那个暖炉从箱子里取出,放在身边,盯着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走到窗前,脱下衣衫,接着月光打量自己的身体,经过月余的调养,冻疮已经恢复如初,皮肤浮现迷人的象牙白色。
手脚上的冻伤也已经消失,手指脚趾完好无损,不敢想象自己完美的身体上,缺了一根指头会是什么样子。她又想起,在篝火旁,胤祚叫她把鞋袜脱了烤火的样子……
脸上浮现一丝羞红,呼吸也粗重起来,玉手穿过高耸的山丘,滑进两腿之间,秀眉微皱,纵使咬着牙,也不由发出一声轻哼……
交泰殿的灯火幽暗,思政殿却灯火通明。李焞坐在王座上,听着闵黯的汇报,脸上冷若冰霜。
“王上,刺客的身份已经清楚了,是三韩团的人。”
“三韩团?”李焞皱眉。
“一伙民间帮会,以恢复三韩时代的国土为己任的乌合之众,老臣已经命人将此帮会的人全部捉拿,只是三韩团很得百姓支持,所以难以尽数捉拿。”
李焞知道自己治下的百姓是个什么样子,勤劳俭朴却也愚昧无知,极易受到煽动,这也是诸如三韩团之类的民间组织得以存在原因。
“主谋是谁?”李焞又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一应细节,老臣还在追查。据已经招供的消息来看,泄露王妃行踪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奴仆一类,而能与三韩团这种帮会有联系的大户,老臣认为咸兴李家十分可疑!”
“闵大人!事情未查明之前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吧!”侍立在一旁的右议政开口,他是如今西人的领袖,自然不能眼看着闵黯把脏水往西人的身上泼。
瞪了闵黯一眼,然后躬身向李焞进言道:“王上,老臣认为,如今王妃在民间声望日高,才是最值得在意的事情,长此以往,恐怕会让百姓只识王妃而不识王上啊!”
闵黯怒道:“王上的家事你也要插手吗?”
右议政不慌不忙:“王上贵为李朝之主,只有天下事,何来家事之说?”
李焞烦躁的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吵:“都下去吧,本王累了。”两人闻言躬身告退,出门之后各自往不同方向去了。
李焞起身望向窗外,透过层层的宫墙,他似乎看到了昏暗的交泰殿。
一个老奴从阴影中凑了过来:“王上,探子传来消息,大清六皇子胤祚,于回程时染风寒病死,已追封和硕恭亲王。”
“死了?”李焞颇为诧异。
那个老奴继续说道:“大清民间有传言,胤祚是与大妃有染,被康熙以有辱国体之名赐死的。”
“呵。无稽之谈。你下去吧。”那老奴躬身行礼,隐藏在了阴影中。
李焞望着交泰殿的方向,目光深邃。
第二百二十章 再入三山屯()
张泰孝曾说踏上大清地界后,立刻自刎,但是他食言了,因为还没等他掏出刀子,一支利箭就从远处飞来,将他的太阳穴刺了个对穿。
远处那个穿着猎户衣服的人,已经飞快的抽出了第二只箭,瞄准了胤祚。这人绝对不是猎户,绝对不是!
箭还没射出来,猎户已经软软的倒下了,背上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小刀。没看到出手的是谁,只听到身前草地里惨呼声不断,显然这样的猎户不止一人。
胤祚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立刻下马,趴在长草里隐蔽起来,关外八旗兵的箭法他是知道的,五十步内箭无虚发,而且出手还快,当年满清就是凭借这样的骑射大军打败了成吉思汗的后裔。
而那个猎户的箭法显然比八旗兵还要再高许多。就在刚刚,他和张泰孝从山路走到平地,张泰孝还没来得及慷慨就义,只见嗖的一声,就摔下马了,只见太阳穴上插着一只箭。
胤祚向箭来的地方望去,只见百余步外站起个人影,第二只箭已经蓄势待发了,要不是突生变故,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远处张泰孝的尸体还在汩汩淌血,鲜血在他脑袋下面汇集,把残雪融化,形成了一个小血泊。
还没来得及给他哀悼,远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总共二十一声,胤祚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计数,想必杀人的那个人也很佩服自己杀的如此的有韵律。
刺客是一个接一个死的,而且没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所以救他的肯定是一个人,而且是个武功高强的人。
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站起来,在躲在马身后,小心的望了望,远处林中一片茫茫,连点血光都见不到。东北肥沃的土地让森林长得异常茂盛。
“哪位好汉相救,还请让在下知晓恩公姓名!”胤祚拱手喊了一声,是站在马后喊的,以免有没死透的猎户射冷箭,自从这次被刺杀的事情之后,胤祚变得非常小心。
没有回答,胤祚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声音,看来救他的人不想留下名字。
张泰孝的尸体,只能留在此处了,这里绝非善地,谁知道这样的猎户会不会再来,速速离开才是明智之选。
虽然向导死了,但这里已不是山区,林间依稀可见小路,只要顺着路走,肯定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胤祚发现自己见多了生生死死,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张泰孝一路上虽然不苟言笑,但也算是个性情中人,还隐隐的把胤祚当做情敌,让他哭笑不得。
这样一个陪自己走了大半个月的同伴莫名其妙的死了,胤祚也没觉得情绪有太大波动,就像张泰孝只是回李朝了一样,这样的改变不知是好是坏,想起来自己与张希载交战时,死了一千两百名弟兄,部将们都觉得是大胜,只有他觉得心里像是被捅了一样的难受。
不知以后自己会不会成为那庆祝大胜的人中的一员。
救胤祚的那人一路上都在跟着他,这是从来不在胤祚面前显露身形,胤祚知道是因为一路上不时可以闻到血腥气,隔三差五的还能看到拿着弓箭的尸体。
胤祚研究了下那具尸体,伤口在喉间,一刀毙命,穿着粗布衣服,裹着兽皮,寻常的猎户打扮,只是手上那具牛角大弓暴露了这人绝不是一个猎户那么简单。
箭头是三棱形的,带有倒刺,没有作死的伸手去摸,既然是刺客,箭上会涂毒,这是常识。
搜遍了这刺客全身,只有三四两散碎银子,证明身份的东西自然是一件没有。
拿了那几两银子,然后胤祚就继续赶路了,倒不是缺这点银子,只是觉得心里头有股气,要找个撒气的地方,把刺客的最后一点银子丢拿走,这就很符合商人的报复手段。
离有人烟的地方越近,刺客就越少,等胤祚到了三山屯城下的时候,他激动的差点流出泪来。
仰着头看了许久的天空,才向城门走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城中也正常的秩序,只是地处边陲,来往的行人客商寥寥无几。
像胤祚这样牵着五匹马风尘仆仆的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城门官兵的注意,一个城门卒已经搭弓上箭了。
如果可以,胤祚宁愿风餐露宿,一路走回齐齐哈尔,也不想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进入三山屯,但无奈张玉贞给他的补给已经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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