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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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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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的使命,似乎只是为这天地之间填上一抹异彩,而后便驾鹤翩然,至此无踪。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命运天生带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美感。只是……这样的美感,到底是天然,还是人为,很多事情,恐怕很难真正的探究下去了。

    如果是以前,楚风或许会就此相信马公公的说法。可最近这些日子,他毕竟已经经历过了一些东西,看到了一些东西。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许多东西,一旦看清楚就是看清了,不会再模糊。

    楚风还会感慨,还会叹息,但是他也会继续去思考,去尝试着摸清一些东西。

    很难去说这种世故是好是坏,可既然身处于这样的位置,这些大概就是无法摆脱的东西了。

    王希孟大概尝试着遗世独立,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羽化登仙。

    楚风是个怕死的人,尤其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很不值得事情。

    程源先生之所以一生远离画院,甚至远离尘世,其中的缘故,就在这里。

    桃花源记是美的,但那种绝对的逃离,并不是楚风的人生。

    “楚郎你这一次的审核待定,决定权被官家收回去了。”结束了之前王希孟的话题,马公公将话头一转,重新说起眼前的东西来,“原本要定给赵艺学的,可是如今……哎!赵艺学平素也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物了,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楚郎,之前的事情你做的很对。我平时杂事太多,很多时候顾忌不到画院这边来。张奉之张大人是画院这一代很优秀的人物,你平素有事情找他就好。如果他处理不了的事情,自然会通知到我这边来。”

    “多谢马公公。”楚风深深施礼。

    马公公微微一笑,拍着楚风的肩膀:“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有些事情我自然会尽力相助,无须担心。楚郎这幅画作,老奴便直接拿走了,交到宫里去。呵呵,老奴虽然不大懂书画这些东西,可是楚郎的画作,连我家阿郎都要赞一声好的,想必问题不大。”

    “那就承马公公吉言了。”楚风笑着道,“如果真的如马公公所说,楚风有幸继续在画院待下去的话,在下必定请马公公您吃酒。”

    “楚郎无须客气。”马公公呵呵一笑,二人之间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语,楚风送马公公离开。

    出了山水院的大门,楚风就瞧见了萧庭。

    见二人正在客套,萧庭稍等了片刻,待到那宦官离开之后才走过来,忙问道:“如何了?如何了?考的怎么样?我上午才听说了太学斋舍那边的事情,听说楚才今日都没有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宫内院的还能遭了贼?没有影响你的考校吧?”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过来,楚风听着不禁失笑,道:“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好了。”

    “呃,那就先说最重要的,考的怎么样?”

    “还好。”

    萧庭稍微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道:“卷宗是谁来评判呀?赵艺学么?”

    楚风摇了摇头,微笑道:“官家要亲自判,方才那位公公就是来拿画作的。”

    “怎么一回事?不交给赵艺学了?这可是好事啊!我原本还担心着,那赵艺学会不会暗地里做出什么事情来……”

    萧庭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忽然看到了赵艺学本人,赵艺学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用失神的目光看了看周遭的众人,在见到楚风之后,赵艺学笑了一下,步履阑珊的走了过来。

    在他的身后,捧着布包的仆从面色难看的跟着他。

    “赵大人,这是要出门么?”

    旁边有人询问,赵艺学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向了楚风,抓住他的肩膀,有些狂狷的笑了起来:“楚风,楚风,楚风……”

    赵艺学念了许多次楚风的名字,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一双眼睛流露出几分血色。

    楚风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看着他。

    “《诗经》国风一百六诗篇,十五国风,唯独没有楚风。”赵艺学呵呵笑着,声音沙哑,“楚风阙如,是为格格不入……时不可兮骤得,楚风,你好自为之!”(。)

第一百零五章 回宫()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这是屈原《湘夫人》中的句子,原本说的是一种悠然自得的乐趣。

    赵艺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不是在表达什么自己无案牍之劳形的潇洒,或者辞官挂印与自己心灵相契合的安然。他看着楚风说出这句话,于是话中隐隐约约牵扯出几分繁华易逝的慨叹,以及无法付之于表面的愤恨之意。

    只是这一份感慨,说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在惊醒楚风,那就只有赵艺学本人知晓了。

    他的画院生涯至此画上了句号,是好是坏,其实很能说得清。

    楚风很想告诉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他继续在画院为官的话,金兵南下之时,恐怕就是他生命衰亡之期。反倒是如今这个样子,挂印而去,诗酒田园,大概也就是将要来临的乱世之中最为安定的归宿了。

    但一时的不甘与恼怒是必然的,甚至还有一些愤慨与畏惧参杂在其中。楚风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身后所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得罪的势力又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这一切东西,大概永远会变成困扰赵艺学终生的谜团,解不开也忘不了。

    或许,这就是悲哀的事情。

    但是对楚风来说,画院中的一小段插曲已经结束。

    赵艺学的离开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大家之后看待楚风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更加复杂与古怪。

    最初的那些日子里,楚风只是一个莫名其妙顶着一个“审核待定”头衔进入画院的人,大家觉得好奇,觉得不解,甚至也有不少人隐隐有些敌意,这其中的原因自然十分复杂。尤其是在参杂了入院那一天的场面之后,楚风的大写意山水摆在那里,许多人都看到了,大部分人也都觉得无法接受。偏生是这样的人物,却走进了画院之中,被冠上了画学生之名。

    即便有樊楼的名气在先,即便有张奉之的出面照拂,即便有傅乐和做他的同门师弟,这个叫做楚风的新晋之人,身上的异彩也太过耀眼了些。

    更何况,短短数月之内,将管理自己的白祗候逼迫的称病赋闲,如今又将山水院的艺学大人逼迫的莫名请辞……楚风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一句问话,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充斥在了几乎所有画院人的嘴边。

    但真正知道答案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听马公公的意思,赵艺学是怎么买卖了一种宫中御用的药物,所以才被迫请辞的。”萧庭问起其中的缘由时,楚风这样解释的,“这其中,自然也有些张大人的安排。不过说实话,还是赵艺学自己有些问题,否则的话,倒也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来。”

    萧庭听着,深深的看了楚风一眼,点了点头。

    他深知这其中的道理。什么买卖御用药物,这种罪责,实在是最为莫须有的东西,可以随便栽赃陷害的。

    “是什么药?这么新鲜?”萧庭好奇的问了一句。

    “好像是叫什么……漫言散。”楚风道。

    萧庭闻言不免一笑,这种药物,早年间的确是宫廷御用的东西,可要是究其源头,那基本上是一百多年前的旧事了。之后这方子就从宫内流出,许多人都买过、用过的。这东西很有些意思,可以让人有睡意,于是朝廷内外许多比较富裕的人物们,将其当做了后世了安眠药来使用。

    也有一些更加极端的人,往其中混杂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漫言散变成一种可以让精神恍惚的药物,随酒水一同服食,会让人有一种飘飘然畅游天地的错觉。

    楚风听着萧庭的解释,不由得微微一愣,心想这岂不是跟后世的毒品差不多了?于是问道:“万言,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有些类似于……五石散?”

    五石散是魏晋时期所谓名士们常用的东西,最初只是一种治疗疾病的药物,却因为何晏最初的使用,而渐渐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毒品的东西。

    据说五石散服食完毕之后,会进入一种神清气爽、体力强劲的状态,但是皮肤也会同时变得十分敏感,浑身燥热。所以,魏晋的名士们服食过后,都必须穿的极少甚至坦胸露乳的快行走,消散药性。宽袍大袖的在山林间穿梭,虽然性状潇洒,可其中真正的缘由却不免让人觉得尴尬了。

    如果五石散的药性不及时散,会积累成疾。东西两晋有许多所谓名士,就是因为五石散而夭亡的,当时大家还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直到唐朝之后,医家才现了这种药物的毒副作用,于是渐渐不再有人使用。

    但人类这种生物,大概天然就会寻求这种精神上的缥缈恍惚与刺激。酒精延续了数千年,毒品自然也一样。

    如今的这种所谓漫言散,便是类似的功效了。

    “的确跟五石散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些其他的效用。听说适当的剂量可以让人放松心情,口吐真言……只是这种说法未免玄虚一些,到底是真是假,很难说得清。”萧庭道。

    楚风闻言淡淡笑了一下,是否真的有效果,他的确是知晓的,于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萧庭一时无话,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了楚风一阵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楚风笑着道。

    萧庭摇了摇头:“这漫言散……说句实话,虽说是宫中御用之物,可流传在外面的时间实在不算短,而且流传的范围……就更加不必说了。赵艺学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一位了,竟然会因为这样一种东西挂印请辞……我说楚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楚风思考了一下,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昨日赵艺学请我去他房内说了些话。我听说了审核待定的事情之后,就与张大人说了一下。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楚风说的含糊,萧庭却已经听明白了。

    萧庭心中不由得暗暗心惊,即便早就知道张奉之是有些能力的人物,可是直接扳倒一位艺学大人……这一点,是萧庭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

    二人于是略微感慨一番,萧庭不免又问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来。

    “我也是之前刚刚听说的,真是闹得满城风雨。太学虽然不算是真正的皇宫大内,可怎么说也是官家的一处脸面了,怎么竟然会让盗贼闯进去的?”萧庭皱眉道,“而且你刚好跑到太学的斋舍去住,我最开始还以为是你的房间糟了贼,真是吓死我了。看来你没事,估计那遭贼的地方你们远一些?”

    “嘿,倒也说不上远,就在隔壁。”楚风摊了摊手,笑道。

    “什么?”萧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嗯,隔壁是一位太学生的院子,楚才的那个仆从,叫做彘奴的,我不知道你是否见过。还是他第一时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楚风将大概的情形讲了一下,当然,将有关自己的种种全都略去了,“好在没有丢什么东西,也没有惊到人。只是听宫中禁卫的意思,想要抓人也有些困难的,不知道事情会如何了解了。”

    萧庭听得一愣一愣的,再听说楚才那小子受了伤,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当即就说要去看看他,又问需不需要什么郎中之类的。

    楚风笑着道:“那小子皮糙肉厚的,不过个把个时辰就已经再度活蹦乱跳的了,万言你无需担忧。”

    话虽如此,但萧庭还是挂念着那边的事情,而且对这件事情比较好奇,于是劝说着楚风,与他一同告了下午的假,回太学斋舍去了。

    “赵艺学请辞归乡,这其中的道理,怕是下午慢慢也就会传开了。这事情跟你一定是拜托不了干系的,你若是信我的,现在就跟我一同离开,也算是避避风头。反正审核待定的考核已经完毕了,在这里等着也毫无作用,回去等消息也就好了。”萧庭劝着,又兴奋的搓了搓双手,“而且啊,我实在是很好奇啊!竟然有人会偷到太学的斋舍去。你那邻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或者是带了什么样的东西,竟然会惹得那样艺高人胆大的贼人去偷盗!我一定要去瞧瞧,否则今天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哈哈!”

    ……

    ……

    “一个小毛贼而已,竟然抓不住,呵。”

    此时此刻,宫廷的大殿之中,徽宗听着下方禁军的禀报,身上隐隐散出怒气来。

    “这东京城里号称八十万禁军,一个小毛贼却能够在宫廷内外来去无踪,进入太学的斋舍如入无人之境。你们这些禁军的头领拿着官奉,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徽宗并没有压制自己的怒火,他一脚将前面的桌子踹翻,笔墨纸砚呼啦啦的摔在地上。墨汁铺洒了一地,笔架摔成了碎片,毛笔四散而出,最远的一只,直接滚落到了大殿的门口。

    溅起的墨汁喷溅到了半跪之人的前襟上,他的身上穿着软甲,并不敢伸手去擦拭。

    “公主去太学之前,朕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嗯?当时你还信誓旦旦的同朕说,说太学的安全觉得没有问题,无需担忧。如今才几日的功夫,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徽宗是真的怒了,身体因为愤怒而隐隐的颤抖着,双目中蕴藏着血色,就好像下一刻就要下令杀人。

    跪在前方的禁军统领不敢说话,这个时候,说出每一句话都是错的,除了愈激怒徽宗之外,并不会有任何的效用。

    “父皇——”

    撒娇的声音传进来,同时进入大殿门的,还有一个抓着裙摆快步跑进来的美丽身影。

    禁军统领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顿时觉得大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有救了,最起码不会因为徽宗缠绵不绝的怒火而丢掉性命、官职之类。

    赵润之回宫之后便换回一身女装,如今一件五彩花草纹样素面交领小暗纹中衣,逶迤拖地玄青色葫芦双福锦裙,外头又裹了一件雪白貂裘的短袄。乌油油的黑,头绾风流别致飞天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拔丝凤头宝石簪,完全不似在太学时那等半大少年的青涩模样,反而显出七分雍容华贵,三分俏皮可爱来。

    “润儿!”徽宗一听到女儿的声音,也连忙起身快走两步去迎。这时候少不得抓着赵润之的双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道:“快跟我说说,可受了什么伤没有?受到什么惊吓没有?以后可莫要去那什么太学了。不过是学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何必非要去那等地方。都是男子不说,竟然还会遇到这等事情!实在太过危险了!”

    禁军统领依旧半跪在那里,这时候看着眼前妇女相见的戏码,心里不禁泛出几分心酸与感慨来。

    到底是一双父女,不论是徽宗陛下还是这位公主殿下,两个人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喜欢往宫外头钻。

    徽宗这位主子自然不必说了,十天半个月就要折腾一回的,不是往那歌舞繁华处游玩,就是去那鸳鸯帐底逡巡,每次都会给禁军护卫填上太多的麻烦。

    这其中自然有王黼这个宰相在一旁撺掇的缘故,这个家伙,为了自己讨徽宗的欢心,就整天变着法的给徽宗出主意、找新鲜的东西玩儿。这君臣二人什么胡闹的事情没做过!就连大半夜宫门落锁关闭之后,翻墙出宫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哪还有什么君臣之体!

    相比较之下,这位公主殿下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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