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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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6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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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年述祖宗之法为《内治圣鉴》以进。光宗曰:「祖宗家法甚善。」龟年曰:「臣是书大抵为宦官、女谒之防,此曹若见,恐不得数经御览。」光宗曰:「不至是。」他日,龟年奏:「臣所居之官,以记注人君言动为职,车驾不过宫问安,如此书者又数十矣,恐非所以示后。」有旨幸玉津园,龟年奏:「不奉三宫,而独出宴游,非礼也。」又言:「陛下误以臣充嘉王府讲读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道。臣闻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岂若身之切哉。」

  绍熙五年五月,寿皇不豫,疾浸革,龟年连三疏请对,不获命。属上视朝,龟年不离班位,伏地扣额久不已,血渍鹙甓。光宗曰:「素知卿忠直,欲何言?」龟年奏:「今日无大于不过宫。」光宗曰:「须用去。」龟年言:「陛下屡许臣,一入宫则又不然。内外不通,臣实痛心。」同知枢密院余端礼曰:「扣额龙墀,曲致忠恳,臣子至此,为得已邪?」上云:「知之。」

  孝宗崩,宁宗受禅,是夕召对,宁宗蹙额云:「前但闻建储之义,岂知遽践大位,泣辞不获,至今震悸。」龟年奏:「此乃宗祏所系,陛下安得辞,今日但当尽人子事亲之诚而已。」因拟起居札子,乞日进一通。又与翊善黄裳同奏往朝南内,因定过宫之礼,乞先一日入奏,率百官恭谢。宁宗朝泰安宫,至则寝门已闭,拜表而退。

  时议欲别建泰安宫,而光宗无徙宫之意。龟年言:「古人披荆棘立朝廷,尚可布政出令,况重华一宫岂为不足哉?陛下居狭处,太上居宽处,天下之人必有谅陛下之心者。」于是宫不果建。迁中书舍人。刘庆祖已带遥郡承宣使,而以太上随龙人落阶官,龟年缴奏,宁宗批:「可与书行。」龟年奏:「臣非为庆祖惜此一官,为朝廷惜此一门耳。夫'可与书行',近世弊令也,使其可行,臣即书矣,使不可行,岂敢因再令而遂书哉?」宁宗尝谓:「退朝无事,恐自怠惰,非多读书不可。」龟年奏:「人君之学与书生异,惟能虚心受谏,迁善改过,乃圣学中第一事,岂在多哉!」

  一日,御笔书朱熹、黄裳、陈傅良、彭龟年、黄由、沈有开、李巘、京镗、黄艾、邓驲十人姓名示龟年云:「十人可充讲官否?」龟年对曰:「陛下若招来一世之杰如朱熹辈,方厌人望,不可专以潜邸学官为之。」寻除侍讲,迁吏部侍郎,升兼侍读。龟年知事势将变,会暴雨震雷,因极陈小人窃权、号令不时之弊。遣充金国吊祭接送伴使。

  初,朱熹与龟年约共论韩侂胄之奸,会龟年护客,熹以上疏见绌,龟年闻之,附奏云:「始臣约熹同论此事。今熹既罢,臣宜并斥。」不报。迨归,见侂胄用事,权势重于宰相,于是条数其奸,谓:「进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关大体者。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知之,假托声势,窃弄威福,不去必为后患。」上览奏甚骇,曰:「侂胄朕之肺腑,信而不疑,不谓如此。」批下中书,予侂胄祠,已乃复入。

  龟年上疏求去,诏侂胄与内祠,龟年与郡,以焕章阁待制知江陵府、湖北安抚使。龟年丐祠,庆元二年,以吕棐言落职;已而追三官,勒停。嘉泰元年,复元官。起知赣州,以疾辞,除集英殿修撰、提举冲佑观。开禧二年,以待制宝谟阁致仕,卒。

  龟年学识正大,议论简直,善恶是非,辨析甚严,其爱君忧国之忱,先见之识,敢言之气,皆人所难。晚既投闲,悠然自得,几微不见于颜面。自伪学有禁,士大夫鲜不变者,龟年于关、洛书益加涵泳,扁所居曰止堂,著《止堂训蒙》,盖始终特立者也。闻苏师旦建节,曰:「此韩氏之阳虎,其祸韩氏必矣。」及闻用兵,曰:「祸其在此乎?」所著书有《经解》、《祭仪》、《五致录》、奏议、外制。

  侂胄诛,林大中、楼錀皆白其忠,宁宗诏赠宝谟阁直学士。章颖等请易名,赐谥忠肃。上谓颖等曰:「彭龟年忠鲠可嘉,宜得谥。使人人如此,必能纳君于无过之地。」未几,加赠龙图阁学士,而擢用其子钦。

  黄裳,字文叔,隆庆府普成人。少颖异,能属文。登乾道五年进士第,调巴州通江尉。益务进学,文词迥出流辈,人见之曰:「非复前日文叔矣。」

  时蜀中饷师,名为和籴,实则取民。裳赋《汉中行》,讽总领李蘩,蘩为罢籴,民便之。改兴元府录事参军。以四川制置使留正荐,召对,论蜀兵民大计。迁国子博士,以母丧去。宰相进拟他官,上问裳安在,赐钱七十万。除丧,复召。

  时光宗登极,裳进对,谓:「中兴规模与守成不同,出攻入守,当据利便之势,不可不定行都。富国强兵,当求功利之实,不可不课吏治。捍内御外,当有缓急之备,不可不立重镇。」其论行都,以为就便利之势,莫若建康。其论吏治,谓立品式以课其功,计资考以久其任。其论重镇,谓自吴至蜀,绵亘万里,曰汉中,曰襄阳,曰江陵,曰鄂渚,曰京口,当为五镇,以将相大臣守之,五镇强则国体重矣。除太学博士,进秘书郎。

  迁嘉王府翊善,讲《春秋》「王正月」曰:「周之王,即今之帝也。王不能号令诸侯,则王不足为王;帝不能统御郡镇,则帝不足为帝。今之郡县,即古诸侯也。周之王惟不能号令诸侯,故《春秋》必书'王正月',所以一诸侯之正朔。今天下境土,比祖宗时不能十之四,然犹跨吴、蜀、荆、广、闽、越二百州,任吾民者,二百州守也,任吾兵者,九都统也,苟不能统御,则何以服之?」王曰:「何谓九都统?」裳曰:「唐太宗年十八起义兵,平祸乱。今大王年过之,而国家九都统之说犹有未知,其可不汲汲于学乎?」

  他日,王擢用东宫旧人吴端,端诣王谢,王接之中节。裳因讲《左氏》「礼有等衰」,问王:「比待吴端得重轻之节,有之乎?」王曰:「有之。」裳曰:「王者之学,正当见诸行事。今王临事有区别,是得等衰之义矣。」王意益向学。于是作八图以献:曰太极,曰三才本性,曰皇帝王伯学术,曰九流学术,曰天文,曰地理,曰帝王绍运,以百官终焉,各述大旨陈之。每进言曰:「为学之道,当体之以心。王宜以心为严师,于心有一毫不安者,不可为也。」且引前代危亡之事以为儆戒。王谓人曰:「黄翊善之言,人所难堪,惟我能受之。」他日,王过重华宫,寿皇问所读书,王举以对,寿皇曰:「数不太多乎?」王曰:「讲官训说明白,忱心乐之,不知其多也。」寿皇曰:「黄翊善至诚,所讲须谛听之。」

  裳久侍王邸,每岁诞节,则陈诗以寓讽。初尝制浑天仪、舆地图,侑以诗章,欲王观象则知进学,如天运之不息,披图则思祖宗境土半陷于异域而未归。其后又以王所讲三经为诗三章以进。王喜,为置酒,手书其诗以赐之。王尝侍宴宫中,从容为光宗诵《酒诰》,曰:「此黄翊善所教也。」光宗诏劳裳,裳曰:「臣不及朱熹,熹学问四十年,若召置府寮,宜有裨益。」光宗嘉纳。裳每劝讲,必援古证今,即事明理,凡可以开导王心者,无不言也。

  绍熙二年,迁起居舍人。奏曰:「自古人君不能从谏者,其蔽有三:一曰私心,二曰胜心,三曰忿心。事苟不出于公,而以己见执之,谓之私心;私心生,则以谏者为病,而求以胜之;胜心生,则以谏者为仇,而求以逐之。因私而生胜,因胜而生忿,忿心生,则事有不得其理者焉。如潘景珪,常才也,陛下固亦以常人遇之,特以台谏攻之不已,致陛下庇之愈力,事势相激,乃至于此。宜因事静察,使心无所系,则闻台谏之言无不悦,而无欲胜之心,待台谏之心无不诚,而无加忿之意矣。」

  三年,试中书舍人。时武备寝弛,裳上疏曰:「寿皇在位三十年,拊循将士,士常恨不得效死以报。陛下诚能留意武事,三军之士孰不感激愿为陛下用乎?」又论:「荆、襄形势居吴、蜀之中,其地四平,若金人捣襄阳,据江陵,按兵以守,则吴、蜀中断,此今日边备之最可忧也。宜分鄂渚兵一二万人屯襄、汉之间,以张形势而壮重地。」时朝廷方宴安,裳所言多不省。

  未几,除给事中。赵汝愚除同知枢密院,监察御史汪义端言祖宗之法,宗室不为执政,再疏丑诋汝愚,汝愚乞免官。裳奏:「汝愚事父孝,事君忠,居官廉。忧国爱民,出于天性,如青天白日,奴隶知其清明。义端所见,皆奴隶之不如,不可以居朝列。」于是义端与郡。

  裳在琐闼甫一月,封驳无虑十数。韩侂胄落阶官,郑汝谐除吏部侍郎,裳皆缴其命。改兵部侍郎,不拜,遂以显谟阁待制充翊善。先是,光宗以忧疑成疾,不过重华宫,裳入疏请五日一朝,至是复苦言之。上曰:「内侍杨舜卿告朕勿过宫。」裳请斩舜卿,且以八事之目为奏,曰念恩,释怨,辨谗,去疑,责己,畏天,防乱,改过。不报。

  裳尝病疽,及是忧愤,创复作,又奏:

  陛下之于寿皇,未尽孝敬之道,意者必有所疑也。臣窃推致疑之因,陛下毋乃以焚廪、浚井之事为忧乎?夫焚廪、浚井,在当时或有之。寿皇之子惟陛下一人,寿皇之心,托陛下甚重,爱陛下甚至,故忧陛下甚切。违豫之际,焫香祝天,为陛下祈祷。爱子如此,则焚廪、浚井之心,臣有以知其必无也,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肃宗之事为忧乎?肃宗即位灵武,非明皇意,故不能无疑。寿皇当未倦勤,亲挈神器授之陛下,揖逊之风,同符尧、舜,与明皇之事不可同日而语明矣,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卫辄之事为忧乎?辄与蒯聩,父子争国。寿皇老且病,乃颐神北宫,以保康宁,而以天下事付之陛下,非有争心也,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孟子责善为疑乎?父子责善,本生于爱,为子者能知此理,则何至于相夷。寿皇愿陛下为圣帝,责善之心出于忠爱,非贼恩也,陛下何疑焉?

  此四者,或者之所以为疑,臣以理推之,初无一之可疑者。自父子之间,小有猜疑,此心一萌,方寸遂乱。故天变则疑而不知畏,民困则疑而不知恤,疑宰执专权则不礼大臣,疑台谏生事则不受忠谏,疑嗜欲无害则近酒色,疑君子有党则庇小人。事有不须疑者,莫不以为疑。乃若贵为天子,不以孝闻,敌国闻之,将肆轻侮,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小人将起为乱,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中外官军,岂无他志,此可疑也,而陛下则不疑。事之可疑者,反不以为疑,颠倒错乱,莫甚于此,祸乱之萌,近在旦夕。宜及今幡然改过,整圣驾,谒两宫,以交父子之欢,则四夷向风,天下慕义矣。

  会寿皇不豫,中外忧危,裳抗声谏。上起入宫,裳挽其裾随之至宫门,挥涕而出。乃连章请外,谓:「臣职有三:曰待制,曰侍讲,曰翊善。今使供待制之职乎?则当日夕求对以救主失,今不过宫,有亏子道,前后三谏而不加听,是待制之职可废也。将使供侍讲之职乎?则当引经援古,劝君以孝,今不问安,不视疾,大义已丧,复讲何书乎?是侍讲之职可废也。将使供翊善之职乎?当究义理,教皇子以孝,陛下不能以孝事寿皇,臣将何说以劝皇子乎?是翊善之职可废也。」因出关待命。及闻寿皇遗诏,乃亟入临。

  宁宗即位,裳病不能朝。改礼部尚书,寻兼侍读。力疾入谢,奏曰:

  孔子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又《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所谓「有始有卒」者,由其持心之一也;所谓「鲜克有终」者,由其持心之不一也。陛下今日初政固善矣,能保他日常如此乎?请略举已行之事论之。

  陛下初理万机,委任大臣,此正得人君持要之道。使大臣得人,常如今日,则陛下虽终身守之可也。臣恐数年之后,亦欲出意作为,躬亲听断,左右迎合,因谓陛下事决外庭,权不归上,陛下能不咈然于心乎?臣恐是时委任大臣,不能如今日之专矣。夫以万机之众,非一人所能酬酢,苟不委任大臣,则必借助左右,小人得志,阴窃主权,引用邪党,其为祸患,何所不至,臣之所忧者一也。

  陛下奖用台谏,言无不听,此正得祖宗设官之意。使台谏得人,常如今日,则陛下终身守之亦可也。然臣恐自今以往,台谏之言日关圣听,或斥小人之过,使陛下欲用之而不能,或暴近习之罪,使陛下欲亲之而不可。逆耳之言,不能无厌,左右迎合,因谓陛下奖用台谏,欲闻谠论,而其流弊,致使人主不能自由,陛下能不咈然于心乎?臣恐是时奖用台谏,不能如今日之重矣。夫朝廷所恃以分别善恶者,专在台谏,陛下苟厌其多言,则为台谏者,将咋舌闭口,无所论列。君子日退,小人日进,而天下乱矣,臣之所忧者二也。

  二事,朝廷之大者。又以三事之切于陛下之身言之:曰笃于孝爱,勤于学问,薄于嗜好。陛下今皆行之矣,未知数年之后,能保常如今日乎?

  又引魏征十渐以为戒,恳恳数千言。又奏言:「陛下近日所为颇异前日,除授之际,大臣多有不知,臣闻之忧甚而病剧。」盖是时韩侂胄已潜弄威柄,而宰相赵汝愚未之觉,故裳先事言之。及疾革,时时独语,曰:「五年之功,无使一日坏之,度吾已不可为,后之君子必有能任其责者。」遂口占遗表而卒,年四十九。上闻之惊悼,赠资政殿学士。

  裳为人简易端纯,每讲读,随事纳忠,上援古义,下揆人情,气平而辞切,事该而理尽。笃于孝友,与人言倾尽底蕴。耻一书不读,一物不知。推贤乐善,出乎天性。所为文,明白条达。有《王府春秋讲义》及《兼山集》,论天人之理,性命之源,皆足以发明伊、洛之旨。尝与其乡人陈平父兄弟讲学,平父,张栻之门人也,师友渊源,盖有自来云。嘉定中,谥忠文。子瑾,大宗正丞兼刑部郎官。孙子敏,刑部郎官。

  罗点字春伯,抚州崇仁人。六岁能文。登游熙三年进士第,授定江节度推官。累迁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岁旱,诏求言,点上封事,谓:「今时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旱叹为虐,陛下祷群祠,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反覆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迁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宁宗时以皇孙封英国公,点兼教授,入讲至晡时不辍,左右请少憩,点曰:「国公务学不休,奈何止之。」又摭古事劝戒,为《鉴古录》以进。高宗崩,孝宗在谅暗,皇太子参决庶务,点时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侍讲,出使浙右,迁起居舍人,改太常少卿兼侍立修注官,被命使金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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