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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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5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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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祐元年,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三省并建,中书独为取旨之地。乃请事于三省者,与执政同进呈,取旨而各行之。又执政官率数日一聚政事堂,事多决于其长,同列莫得预。至是,始命日集,遂为定制。与司马光同心辅政,推本先帝之志,凡欲革而未暇与革而未定者,一一举行之。民欢呼鼓舞,咸以为便。光薨,独当国,除吏皆一时之选。时科举罢词赋,专用王安石经义,且杂以释氏之说。凡士子自一语上,非新义不得用,学者至不诵正经,唯窃安石之书以干进,精熟者转上第,故科举益弊。公著始令禁主司不得出题老、庄书,举子不得以申、韩、佛书为学,经义参用古今诸儒说,毋得专取王氏。复贤良方正科。

  右司谏贾易以言事讦直诋大臣,将峻责,公著以为言,止罢知怀州。退谓同列曰:「谏官所论,得失未足言。顾主上春秋方盛,虑异明有进谀说惑乱者,正赖左右争臣耳,不可豫使人主轻厌言者也。」众莫不叹服。

  吐蕃首领鬼章青宜结久为洮、河患,闻朝廷弭兵省戍,阴与夏人合谋复取熙、岷。公著白遣军器丞游师雄以便宜谕诸将,不逾月,生致于阙下。

  帝宴近臣于资善堂,出所书唐人诗分赐。公著乃集所讲书要语明白、切于治道者,凡百篇进之,以备游意翰墨,为圣学之助。

  三年四月,恳辞位,拜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宋兴以来,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四人,而公著与父居其二,士艳其荣。诏建第于东府之南,启北扉,以便执政会议。凡三省、枢密院之职,皆得总理。间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时,盖异礼也。

  明年二月薨,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见辅臣泣曰:「邦国不幸,司马相公既亡,吕司空复逝。」痛闵久之。帝亦悲感,即诣其家临奠,赐金帛万。赠太师、申国公,谥曰正献,御笔碑首曰「纯诚厚德」。

  公著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平居无疾言遽色,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暑不挥扇,寒不亲火,简重清静,盖天禀然。其识虑深敏,量闳而学粹,遇事善决,苟便于国,不以私利害动其心。与人交,出于至诚,好德乐善,见士大夫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达于上。每议政事,博取众善以为善,至所当守,则毅然不回夺。神宗尝言其于人材不欺,如权衡之称物。尤能避远声迹,不以知人自处。

  始与王安石善,安石兄事之,安石博辩骋辞,人莫敢与亢,公著独以精识约言服之。安石尝曰:「疵吝每不自胜,一诣长者,即废然而反,所谓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见之。」又谓人曰:「晦叔为相,吾辈可以言仕矣。」后安石得志,意其必助己,而数用公议,列其过失,以故交情不终。于讲说尤精,语约而理尽。司马光曰:「每闻晦叔讲,便觉己语为烦。」其为名流所敬如此。

  绍圣元年,章惇为相,以翟思、张商英、周秩居言路,论公著更熙、丰法度,削赠谥,毁所赐碑,再贬建武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司户参军。徽宗立,追复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复降左光禄大夫,入党籍,寻复银青光禄大夫。绍兴初,悉还赠谥。子希哲、希纯。

  希哲字原明,少从焦千之、孙复、石介、胡瑗学,复从程颢、程颐、张载游,闻见由是益广。以荫入官,父友王安石劝其勿事科举,以侥幸利禄,遂绝意进取。安石为政,将置其子雱于讲官,以希哲有贤名,欲先用之。希哲辞曰:「辱公相知久,万一从仕,将不免异同,则畴昔相与之意尽矣。」安石乃止。

  公著作相,二弟已官省寺,希哲独滞管库,久乃判登闻鼓院,力辞。公著叹曰:「当世善士,吾收拾略尽,尔独以吾故置不试,命也夫!」希哲母贤明有法度,闻公著言,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

  终公著丧,始为兵部员外郎。范祖禹,其妹婿也,言于哲宗曰:「希哲经术操行,宜备劝讲,其父常称为不欺暗室。臣以妇兄之故,不敢称荐,今方将引去,窃谓无嫌。」诏以为崇政殿说书。其劝导人主以修身为本,修身以正心诚意为主。其言曰:「心正意诚,则身修而天下化。若身不能修,虽左右之人且不能谕,况天下乎?」

  擢右司谏,辞,未听,私语祖禹曰:「若不得请,当以杨畏、来之邵为首。」既而不拜。会绍圣党论起,御史刘拯论其进不由科第,以秘阁校理知怀州。中书舍人林希又言:「吕大防由公著援引,故进希哲以酬私恩。凡大防辈欺君卖国,皆公著为之倡;而公著之恶,则希哲导成之,岂宜污华职。」于是但守本秩,俄分司南京,居和州。

  徽宗初,召为秘书少监,或以为太峻,改光禄少卿。希哲力请外,以直秘阁知曹州。旋遭崇宁党祸,夺职知相州,徙邢州。罢为宫祠。羁寓淮、泗间,十余年卒。

  希哲乐易简俭,有至行,晚年名益重,远近皆师尊之。子好问,有传。

  希纯字子进,登第,为太常博士。元祐祀明堂,将用皇祐故事,并飨天地百神,皆以祖宗配。希纯言:「皇祐之礼,事不经见,嘉祐既已厘正。至元丰中,但以英宗配上帝,悉罢从祀群神,得严父之义,请循其式。」从之。

  历宗正、太常、秘书丞。哲宗议纳后,希纯请考三代昏礼,参祖宗之制,博访令族,参求德配。凡世俗所谓勘婚之书,浅陋不经,且一切屏绝,以防附会。迁著作郎,以父讳不拜。擢起居舍人,权太常少卿。

  宣仁太后崩,希纯虑奸人乘间进说摇主听,即上疏曰:「自元祐初年,太皇听断,所用之人皆宿有时望,所行之事皆人所愿行。唯是过恶得罪之徒,日伺变故,捭阖规利,今必以更改神宗法度为说。臣以为先帝之功烈,万世莫掩。间有数事,为小人所误,势虽颇有损益,在于圣德,固无所亏。且英宗、神宗何尝不改真宗、仁宗之政,亦岂尽用庆祖、太宗之法乎?小人既误先帝,复欲误陛下,不可不察。」未几,拜中书舍人、同修国史。

  内侍梁从政、刘惟简除内省押班,希纯以亲政之始,首录二人,无以示天下,持不行。由是阉寺侧目,或于庭中指以相示曰:「此缴还二押班词头者也。」

  章惇既相,出为宝文阁待制、知亳州。谏官张商英憾希纯,攻之力。又以外亲嫌,连徙睦州、归州。自京东而之浙西,自浙西而上三峡,名为易地,实困之也。公著追贬,希纯亦以屯田员外郎分司南京,居金州。又责舒州团练副使,道州安置。建中靖国元年,还为待制、知瀛州。徽宗闻其名,数称之。曾布忌希纯,因其请觐,未及见,亟以边,遽趣遣之。俄改颍州,入崇宁党籍。卒,年六十。

  论曰:公著父子俱位至宰相,俱以司空平章军国事,虽汉之韦、平,唐之苏、李,荣盛孰加焉。夷简多智数,公著则一切持正,以应天下之务,呜呼贤哉。其论人才,如权衡之称物,故一时贤士,收拾略尽。司马光疾甚,谆谆焉以国事为托,当时廷臣,莫公著若也审矣。追考其平生事业,盖守成之良相也。然知子之贤而不能荐,殆犹未免于避嫌,而有愧于从祖云。希哲、希纯世济其美,然皆隐于崇宁党祸,何君子之不幸欤!

 





列传第九十六

  ○范镇从子百禄从孙祖禹

  范镇,字景仁,成都华阳人。薛奎守蜀,一见爱之,馆于府舍,俾与子弟讲学。镇益自谦退,每步行趋府门,逾年,人不知其为帅客也。及还朝,载以俱。有问奎入蜀何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宋庠兄弟见其文,自谓弗及,与为布衣交。

  举进士,礼部奏名第一。故事,殿廷唱第过三人,则首礼部选者,必越次抗声自陈,率得置上列。吴育、欧阳修号称耿介,亦从众。镇独不然,同列屡趣之,不为动。至第七十九人,乃从呼出应,退就列,无一言,廷中皆异之。自是旧风遂革。

  调新安主簿,西京留守宋绶延置国子监,荐为东监直讲。召试学士院,当得馆阁校理,主司妄以为失韵,补校勘。人为忿郁,而镇处之晏如。经四年,当迁,宰相庞籍言:「镇有异材,不汲汲于进取。」超授直秘阁,判吏部南曹、开封府推官。擢起居舍人、知谏院。上疏论:「民力困敝,请约祖宗以来官吏兵数,酌取其中为定制,以今赋入之数什七为经费,储其三以备水旱非常。」又言:「周以冢宰制国用,唐以宰相判盐铁、度支。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财已匮,枢密益兵无穷;民已困,三司取财不已。请使二府通知兵民大计,与三司同制国用。」

  契丹使至,虚声示强,大臣益募兵以塞责,岁费百千万。镇言:「备契丹莫若宽三晋之民,备灵夏莫若宽秦民,备西南莫若宽越、蜀之民,备天下莫若宽天下之民。夫兵所以卫民而反残民,臣恐异日之忧不在四夷,而在冗兵与穷民也。」

  商人输粟河北,取偿京师,而榷货不即予钞,久而鬻之,十才得其六。或建议出内帑钱,稍增价与市,岁可得羡息五十万。镇谓:「外府内帑,均为有司。今使外府滞商人,而内帑乘急以牟利,至伤国体。」仁宗遽止之。

  葬温成后,太常议礼,前谓之园,后谓之陵,宰相刘沆前为监护使,后为园陵使。镇曰:「尝闻法吏舞法矣,未闻礼官舞礼也。请诘前后议礼异同状。」集贤样理刁约论圹中物侈丽,吴充、鞠真卿争论礼,并补外,皆上章留之。石全斌护葬,转观察使,他吏悉优迁两官。镇言:「章献、章懿、章惠三后之葬,推恩皆无此比。乞追还全斌等告敕。」副都知任守忠、邓保吉同日除官,内臣无故改官者又五六人。时有敕,凡内降非准律令者,并许执奏。曾未一月,大臣辄废不行。镇乞正中书、枢密之罪,以示天下。

  帝天性宽仁,言事者竞为激讦,至污人以帷箔不可明之事。镇独务引大体,非关朝廷安危,生民利疚,则阔略不言。陈执中为相,镇论其无学术,非宰相器。及嬖妾笞杀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镇言:「今阴阳不和,财匮民困,盗贼滋炽,狱犴充斥,执中当任其咎。御史舍大责细,暴扬燕私,若用此为进退,是因一婢逐宰相,非所以明等级,辨堂陛。」识者韪之。

  文彦博、富弼入相,诏百官郊迎。镇曰:「隆之以虚礼,不若推之以至诚。陛下用两人为相,举朝皆谓得人。然近制,两制不得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间见,是不推之以诚也。愿罢郊迎,除谒禁,则于御臣之术为两得矣。」议减任子及每岁取士,皆自镇发之。又乞令宗室疏属补外官,帝曰:「卿言是也。顾恐天下谓朕不能睦族耳。」镇曰:「陛下甄别其贤者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虽不行,至熙宁初,卒如其言。

  帝在位三十五年,未有继嗣。嘉祐初,暴得疾,中外大小之臣,无不寒心,莫敢先言者。镇独奋曰:「天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即拜疏曰:「置谏官者,为宗庙社稷计。谏官而不以宗庙社稷计事陛下,是爱死嗜利之人,臣不为也。方陛下不豫,海内皇皇莫知所为,陛下独以祖宗后裔为念,是为宗庙之虑,至深且明也。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养宗子于宫中,天下之大虑也。愿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拔近属之尤贤者,优其礼秩,置之左右,与图天下事,以系亿兆人心。」疏奏,文彦博使客问何所言,以实告,客曰:「如是,何不与执政谋?」镇曰:「自分必死,故敢言。若谋于执政,或以为不可,岂得中辍乎?」章累上,不报。执政谕之曰:「奈何效希名干进之人。」镇贻以书曰:「比天象见变,当有急兵,镇义当死职,不可死乱兵之下。此乃镇择死之时,尚何顾希名干进之嫌哉?」又言:「陛下得臣疏,不以留中而付中书,是欲使大臣奉行也。臣两至中书,大臣皆设辞拒臣,是陛下欲为宗庙社稷计,而大臣不欲也。臣窃原大臣畏避之意,恐行之而陛下中变耳。中变之祸,不过一死。国本不立,万一有如天象所告急兵之变,死且有罪,其为计亦已疏矣。愿以臣章示大臣,使其自择死所。」闻者股栗。

  除兼侍御史知杂事,镇以言不从,固辞。执政谕镇曰:「今间言已入,为之甚难。」镇复书执政曰:「事当论其是非,不当问其难易。诸公谓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异日不难于今日乎?」凡见上面陈者三,言益恳切。镇泣,帝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章十九上,待命百余日,须发为白。朝廷知不能夺,乃罢知谏院,改集贤殿修撰,纠察在京刑狱,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诰。镇虽解言职,无岁不申前议。见帝春秋益高,每因事及之,冀以感动帝意。至是,因入谢,首言:「陛下许臣,今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又因祫享,献赋以讽。其后韩琦遂定策立英宗。

  迁翰林学士。中书议追尊濮王,两制、台谏与之异,诏礼官检详典礼。镇判太常寺,率其属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其父容可称皇考,议者犹非之,谓其以小宗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以仁宗为考,又加于濮王,则其失非特汉二帝比。凡称帝若考,若寝庙,皆非是。」执政怒,召镇责曰:「方令检详,何遽列上!」镇曰:「有司得诏,不敢稽留,即以闻,乃其职也。奈何更以为罪乎?」会草制,误迁宰相官,改侍读学士。

  明年,还翰林,出知陈州。陈方饥,视事三日,擅发钱粟以贷。监司绳之急,即自劾,诏原之。是岁大熟,所贷悉还。神宗即位,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知通进银台司。故事,门下封驳制旨,省审章奏,纠敗ブ停灾陔罚竽丝ァU蚴记敫粗怪亍

  王安石改常平为青苗,镇言:「常平之法,起于汉盛时,视谷贵贱发敛,以便农末,最为近古,不可改。而青苗行于唐之衰世,不足法。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五十步之间耳。今有两人坐市贸易,一人故下其直以相倾,则人皆知恶之,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恶乎?」吕惠卿在迩英言:「今预买䌷绢,亦青苗之比。」镇曰:「预买,亦敝法也。若府库有余,当并去之,岂应援以为比。」韩琦极论新法之害,送条例司疏驳,李常乞罢青苗钱,诏命分析,镇皆封还。诏五下,镇执如初。司马光辞枢密副使,诏许之,镇再封还。帝以诏直付光,不由门下。镇奏曰:「由臣不才,使陛下废法,有司失职,乞解银台司。」

  举苏轼谏官,御史谢景温奏罢之;举孔文仲制科,文仲对策,论新法不便,罢归故官。镇皆力争之,不报。即上疏曰:「臣言不行,无颜复立于朝,请谢事。臣言青苗不见听,一宜去;荐苏轼、孔文仲不见用,二宜去。李定避持服,遂不认母,坏人伦,逆天理,而欲以为御史,御史台为之罢陈荐,舍人院为之罢宋敏求、吕大临、苏颂,谏院为之罢胡宗愈。王韶上书肆意欺罔,以兴造边事,事败,则置而不问,反为之罪帅臣李师中。及御史一言苏轼,则下七路掎摭其过;孔文仲则遣之归任。以此二人况彼二人,事理孰是孰非,孰得孰失,其能逃圣鉴乎?言青苗有见效者,不过岁得什百万缗钱,缗钱什百万,非出于天,非出于地,非出于建议者之家,盖一出于民耳。民犹鱼也,财犹水也,养民而尽其财,譬犹养鱼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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