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芬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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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利.芬历险记-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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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他就自言自语上了梯子,我们也就走开了。他可是个老好人啊。他从来如此。
  汤姆为了再找一把调羹,可费了不少事。不过他说,我们非得找把调羹,便开动了脑筋。等他一想出了办法,他就把我们该怎么办的路子对我说了。随后我们在放调羹的篮子边上等着,等到萨莉阿姨走过来。汤姆走过去数数调羹,随后把调羹放在一边,我呢,乘机偷偷地拿了一把,放在袖口里。汤姆说:“啊,萨莉阿姨,只有九把啊。”
  她说:“玩你的去吧,别打搅我,我有数,我亲自数了的。”
  “嗯,我数了两遍了,阿姨,我数来数去只有九把。”
  她那神气显得很不耐烦。不过,她当然走过来又重数了一遍。谁都会这么做嘛。
  “我向老天爷声明,只有九把啦。”她说,“啊,天啊,——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是瘟神拿走啦。让我再点一遍。”
  我把我刚拿走的一把偷偷放了回去。她点完以后说道:“这些破烂货,尽捣蛋,滚它的,如今明明是十把啊。”她显得又气又烦恼。
    不过汤姆说:“啊,阿姨,我看不是十把。”
  “你这糊涂虫,你刚才不是看着我数的么?”
  “我知道,不过——”
  “好吧,我再数一遍。”
  我又偷掉了一把。结果是九把,跟刚才的一回一个样。啊,这一下她可真火了——简直浑身直抖。她气痛了。不过她还是数了又数,数得头昏眼花,甚至把那只篮子也数作一把调羹,数来数去,有三回数对了,另外三回却又数得不对了。随后她伸手抓起那只篮子,往屋子对面一扔,正好扔在那只猫身上,打得它魂飞魄散。她叫我们走开去,让她安静一会儿。要是从现在这一刻到吃饭这段时间里,我们敢来打搅她,她要剥我们的皮。这样,我们就得了那把作怪的调羹,趁她给我们发出开路的命令时,把调羹放进了她围裙口袋里。杰姆也就在中午以前得了调羹,还连同那只小钉。这一次的事叫我们非常满意。汤姆认为再花一倍的麻烦也值得,因为他说,如今啊,她为了自己保命起见,从此再也不会数调羹啦。即使再数吧,她也不会相信自己是数对了。往后三天里,她还会再数,数得自己晕头转向,从此便不会再数了。谁要是叫她再数调羹,那她非要跟这人拼命不可。
  所以我们就在那天夜里,把床单放回晒衣绳子上,另外在衣柜里偷了一条,就这样放放偷偷,有好几天之久。到后来,她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有几条床单,还说反正她也不操这份心了,也不想为了这个白费劲啦。为了多活几天,也不愿再数啦,不然的话,她宁愿死了拉倒。
  这样,我们如今就太平无事啦。衬衫啊,床单啊,调羹啊,还有蜡烛啊什么的,靠了牛犊子、耗子和点数目的一笔胡涂账,就这样全都混过去了。至于蜡烛台,那无关紧要,慢慢也会混过去的。
  不过馅饼的事倒是个难题。为了馅饼,我们可受累无穷。我们在下边老远的树林子里做好了,随后在那里烘焙,最后终算做成了,并且叫人非常满意。不过,并非一日之功就能做成的。我们用了满满三面盆面粉才做成的,并且烤得我们伤痕累累,眼睛几乎给浓烟熏瞎。因为,你知道,我们要用的只是那张酥皮,可是这酥皮总是撑不起来,老是往下陷。不过,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把绳梯放在馅饼里一块儿烘。于是在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了杰姆的屋里,把床单全撕成一小条一小条,搓在一起,远在天亮前就搞出了一根美美的绳索,用来绞死一个人也行。我们“只当是”花了九个月时间才做成了的。
  在上午,我们把这个带到了下边的树林子里,不过馅饼包不住这绳索。既然是用整整一张床单做的,绳索就够四十个馅饼用的,如果我们真要做那么多的话。此外还有大量剩余的,可以用来做汤、做香肠或者别的你爱吃的东西都成。总之足够一顿筵席用的了。
  不过我们并不需要这些。我们所需要的,就光只是放在馅饼里的,所以我们把多余的都扔掉了。我们并没有在洗衣盆里烘饼,深怕盆的焊锡见火会化。西拉斯姨父有一把珍贵的铜暖炉,是他珍爱之物,因为这有木头长把子的炉,是他的一个祖先随着征服者威廉坐“五月花”之类早先的船只从英格兰带来的,他一直把它和其它珍贵的古物藏在顶楼上。珍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有什么价值,它们并无什么价值,但却是因为这些是古董。我们把它偷偷弄了出来,带到下边的树林子里。烘开头几次馅饼时失败了,因为我们开头不得法,不过最后还是成功了。我们先把炉底和炉边铺了一层生面团,把炉子放在煤火上,再放上一团布索子在里面,上面加一层面团,把它罩住,盖上炉盖子,上面放一层滚烫的煤炭。我们站在五英尺之外,握着长长的木把子,既凉快,又舒服。十五分钟以后,馅饼就成了,看起来也叫人挺舒服。不过嘛,吃这个馅饼的人得带好几桶牙签才行,因为要不是馅饼会把他的牙缝塞得结结实实,那就是说我是在胡说八道了。再说,一吃以后,准会叫他肚子疼得止不住。
  我们把魔法般的馅饼放进杰姆的锅里时,纳特并没有看一眼。我们又把三只白铁盘子放在锅底上饭食下面。这样,这一切杰姆都拿到了手。当只剩他一个大的时候,他立刻把馅饼掰开了,把绳梯塞在草垫子里。还在洋铁皮盘子底上划了一些记号,随后从窗洞里扔了出去。
 


 

 
 
第三八章
 
 
  做笔可是苦不堪言的活儿。做锯子也一样。杰姆说,刻字的活儿,那就是苦上加苦了。这是指囚犯需得刻在墙上的字。不过我们非得有这样的字不可。汤姆说,我们非有不可。一个国事犯不留下字,不留下他的纹章,那是闻所未闻的。“看看珍妮·格雷夫人吧;”他说,“看看基尔福特·杜特雷吧;看看老诺森伯兰吧①!啊,赫克,就算这是挺难办的事吧,你又有什么办法?——你能绕过它么?杰姆非得留下字和纹章。非留不可。”
  杰姆说:“啊,汤姆少爷,我可没有上衣②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的这件旧衬衫。你知道,我得在上面写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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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诺顿版注:珍妮·格雷夫人(1537—1554)自称有权继承英国王位,因此和她的丈夫基尔福特·杜特雷,及其父诺瑟伯雷公爵同囚伦敦塔中,后均被斩首。
  ②纹章这个词组,其中第一个词可作“上衣”解释,杰姆只懂这个词义,故误解了。
  “哦,杰姆,那是你不懂,一个纹章可大不一样。”“啊,”我说,“反正杰姆说的是对的。他说他没有纹章,因为他就是没有嘛。”
  “我看,这一点我还知道吧,”汤姆说,“不过,你不妨打赌,在他从这里出去以前,他会有一个纹章的——因为他要堂堂正正地出去,决不能在有关他事迹的记录上留下污点。”
  这样,我和杰姆各自用碎砖头磨笔,杰姆磨的是一截铜烛台,我磨的是调羹。这时,汤姆就为了纹章在开动脑筋。后来他说,他已想出了好多图样,不知道挑中哪一个,不过其中有一个他可能选中,他说:“在这盾形纹章的右侧下方,画一道金黄斜带,在紫色中带之上,刻一个斜形十字,再加上一条扬着脑袋蹲着的小狗,当做通常的标记。狗的脚下是一条城垛形的链子代表奴役。在盾的上部成波纹的图案中是一个绿色山形符号。在天蓝底色上有三条瓦棱形的线。纹章中心稍下的脐点左高右低,下面是一道锯齿形饰纹。顶部是一个浑身漆黑的逃跑的黑奴。在左横格上,是他肩扛着的行李卷儿。横线下是两根朱红支柱,它们代表你和我①。纹章的箴言是Maggiorefrettaminoreatto。这是我在一本书上找到的——意思是‘欲速则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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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诺顿版注:一般盾形纹章分为上部、中横带和底部。汤姆的设计更复杂些,有许多横线,六种颜色,又有狗和黑奴。
  “我的老天爷,”我说,“那么其余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现在顾不上这个,”他说,“别人越狱,都得拼命地干,我们也得拼命地干。”
  “那好吧,”我说,“你多少得说一些嘛。中带是什么?”
  “中带是——中带是——你不必知道中带是什么。等到他画的时候,我会教给他的。”
  “去你的,汤姆,”我说,“我看你讲一讲也可以嘛。什么是左横①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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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黑恩详注本注:左横带在贵族纹章中暗指有私生子女。“所有的贵族都有”,是作者对贵族的讥刺。
  “哦,我也不知道。反正他非有不可。凡是贵族都有嘛。”
  汤姆就是这么个章法。要是他认为不必向你解释一件事情的原委,那他就怎么也不会解释。你哪怕钉着他问上一个星期也没有用。
  他已经把纹章的事都定下了,所以如今便开始要把其余的事干完。那就是设计好一句伤感的题词——他说,杰姆非得留下一句,人家全都如此嘛。他定下了不少的留言,都写在一张纸上。他逐个念道:
  1.一颗被幽囚的心在这里破碎了。
  2.一个不幸的囚犯,遭到了人世和朋友们的背弃,熬过了他悲苦的一生。
  3.这里是一颗孤单的心破碎了,一颗困乏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息,在三十七个年头单身囚禁以后。
  4.在这里,一个无家室、无亲友的高贵的陌生人,经过三十七年辛酸的幽囚终于死去了。他原本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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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黑恩详注本注:一说,大仲马笔下的铁面人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
  汤姆在念的时候,声音在颤抖。差点儿要哭起来。他念过以后,觉得无法选定哪一句由杰姆刻在墙上。每句都好得很嘛。杰姆说,要他用一根钉子把这么多的玩意儿刻在圆木上,得用一年的工夫才行。再说他又并不会写字母啊。汤姆说,他可以替他画个底子,杰姆不用干别的,只消照着描画就是了。随后他接着说:“想起来,这木头可不行。地牢里不会有木头的墙嘛。我们得刻在石头上才行。我们得弄一块石头来。”
  杰姆说石头比木头更糟。他说在石头上刻字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行,那他就不用想出去啦。不过汤姆说,他会叫我帮他把这事做好的。随后他看了一下我和杰姆磨笔磨得怎样了。这实在是又累又苦又慢的活儿,我的两只手,泡一直没有消过,看情况,简直难有什么进展。所以汤姆说:“好,我有办法了。为了刻纹章和刻伤感的遗言,我们得弄一块石头来,这样,我们可以利用这块石头来个一举两得。锯木厂那儿有一块又大又棒的磨刀石,我们可以去把它偷来,在上面刻东西,另一方面又可以在上面磨笔和锯子。”
  这个主意不能说是糟主意,只是要搬动磨刀石,那可是够糟的了。但是我们还是决定要干。天还没有到午夜,我们就出发往锯木厂去,留下杰姆干他那份活儿。我们偷出磨刀石,开始住家滚,可是这活儿多艰难啊,有的时候,尽管我们使出了全身的劲,还是阻止不住磨刀石往后滚,差点儿把我们给压扁了。汤姆说,在推到家以前,我们两人中,看来有一个准定会吃它的亏哩。我们滚了一半的路,就筋疲力竭,出的汗简直能把我们淹死。我们眼看不行了,便去把杰姆给找来。他就把床一提,从床脚下脱出了脚镣,把脚镣一圈又一圈地套在脖子上。随后我们从洞口爬了出来,到了下面。杰姆和我把磨刀石一推,毫不费力,就叫它滚动着往前①。汤姆呢,他在场督导。他督导起来,就我所知,能胜过任何一个孩子。不论什么事,都能十分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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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诺顿版注:在这些结尾的几章中,一再进行的恶作剧,看来是对杰姆的一种残酷的行为。另一方面,诚如前面所提到的,这些也是在彼此相知的孩子们中间干的滑稽可笑的事,有人如果要躲掉,也是不难做到的。作者在这里用的是喜剧性的夸张笔法,这在当时边疆地区也是习以为常的。不过在这里也表现了作者对人性理解得非常透彻。
  我们挖的洞,本来已经够大的了。不过要把磨刀石给滚进去,就不够大了。杰姆举起了铲子挖起来,一会儿就挖大了,能容磨刀石滚过。随后汤姆用钉子把那些东西画在磨刀石上,让杰姆照着干起来,用钉子当钻凿,用从披间废料堆里捡到的一只铁螺栓当鎯头刻。还叮嘱他干到蜡烛熄灭为止,就可以上床睡了,临了得把磨刀石藏在床垫下面,人就睡在上面。随后我们帮着把杰姆的脚镣放回床腿上。我们自己也准备睡觉去了。不过汤姆又动起了什么念头。他说:“你这里有蜘蛛么,杰姆?”
  “没有,汤姆少爷,我这尔(儿)没有,谢天谢地。”
  “那好,我们给你弄一些来。”
  “多谢你啦,老弟,我可是一个也不要。我拍(怕)蜘蛛。我还不如要响尾蛇,也不要蜘蛛。”
  汤姆想了一两分钟,随后说:“这是个好主意。依我看,人家也干过的,必须干过,因为这符合理性。是啊,这是个出色的主意。你养在哪里呢?”
  “养什么啊,汤姆少爷?”
  “怎么啦,一条响尾蛇啊。”
  “天啊,汤姆少爷。要是这里来了一条响尾蛇,我就立刻把脑袋往圆木墙上撞去,我会这么干的。”
  “啊,杰姆,隔不多久,你就不会害怕它了。你能驯服它嘛。”
  “驯服它!”
  “是啊——容易得很嘛。动物嘛,只要对它和善,对它亲热,它总是感恩的。凡是对它亲热的,它是不会想到要加害于他的。任何一本书上都会把这层道理告诉你的。你不妨试一试——我要求你的,不过如此而已。只要试它个两三天就行了。啊,不用多久,你就能养熟了,它就会爱上你了,就会跟你一起睡了,会一时一刻也离不得你了,会让你把它在你脖上围成一圈又一圈,还能把它的脑袋伸进你的嘴巴里哩。”
  “求求你,汤姆少爷——别这么说!我可收(受)不了啊。它会让我把它的头塞进我的嘴巴里——作为对我的情意,是么?我敢说,它就是等上一辈子,我也不会这么请它。再说,我根本不愿意它跟我睡啊。”
  “杰姆,别这么傻嘛。一个囚犯嘛,就得有个不会说话的心爱的宠物。要是说过去还没有人养过响尾蛇,那你就是破天荒第一个,能在其它的方法以外,用这样的方法搭救自己的人,那就更加光荣啦。”
  “啊,汤姆少爷,我可不要这样的光用(荣)啊。蛇一进来,就会把杰姆的下巴给咬掉,那还说什么光用(荣)?不,我不愿意这么干。”
  “真该死,你试一试不行么?我只是要你试一试嘛——要是试得不灵,你就不用养下去嘛。”
  “不过嘛,我刚一试养它的当儿,蛇就咬我一口,那我不就遭养(殃)了么?汤姆少爷,不论什么事,只要不是不合情理的,全都愿干。不过,如果你和赫克把一条响尾蛇弄到这里来,我便利克(离开)这里,这是一定的。”
  “那好吧,那就算了吧,那就算了吧,要是你这么死心眼儿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弄几条花蛇来,你可以在蛇尾巴上绑上几个扣子,只当是响尾蛇,我看这该行了吧。”
  “这样的蛇我深受得了,汤姆少爷。不过我跟你说,要是说没有这些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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