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此次出征,特从殿帅府中挑选了五百名健壮儿郎,负责携带一应行军物事,护送他们前往京东西路。高俅骑着乌云豹走在前面,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顿时间飞沙走石,众人只听得“喀啦啦”一生脆响,却是前方车子上插着的那面统帅大旗被风刮断了。
高俅不禁脸色大变,心中惊疑不定,看到孙静赶上前来,急忙向他询问道:“孙参谋,如今本帅大旗被风刮断,怎生奈何啊?”
孙静心中暗道:“大风刮断帅旗,于主帅大为不利,这可是大凶之兆啊,古人最忌讳这个,但是如今已经出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千万不能乱了军心。”想到这里,孙静遂大声言道:“太尉,刮风下雨乃是自然现象,非人力所能预测。昔时武王伐纣,命人占卜,龟兆显示不吉利,出征之日风雨突至,当时群臣恐惧,都劝武王停止出征,只有太公强劝武王进军,武王于是出兵,在牧野誓师,击溃商朝军队,建立了周王朝。更何况,我军出征之前,曾让张天师测算过良辰吉日,我军按此时辰出师并无半点差错,太尉不必心存疑虑,只管放心前行。”
高俅压低声音问道:“张天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何时曾为我军出师测算过?”
孙静道:“太尉容禀,今日这场大风来得甚是蹊跷,军中众人看到大风刮断帅旗,心中惊疑不定,如此不战先怯正是出兵大忌。如今唯有先稳住军心才行,张天师道法通玄,深受国人信任,国人皆呼其为‘活神仙’,我这也是事急从权,才说是他测算的出师日期时辰。”
高俅道:“你也忒大胆了,张天师的名头也敢乱用,也罢,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高俅看到事已至此,只能命司旗官将备用的统帅大旗换上,这才制住了众人的骚动,大军继续向京东西路开进。
韩存保和闻焕章看到孙静临机应变解决了这次危机,不禁对他暗暗加强了警惕,心中猜测高俅向皇上举荐韩存保应该就是他的主意。
众人一连行了数日,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很快便将大风刮断帅旗一事抛在了脑后,由此造成的紧张忧虑也去了七八分,只有高俅一路上闷闷不乐,心中始终不能放下此事。
这一日,高俅一行人来到兴仁府,知府曾楙将他们迎进府衙,高俅毫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了,曾楙带领兴仁府众僚属在堂下侍立。高俅命人取来皇上的亲笔御诏,宣读完毕后交予曾楙验看,曾楙事先早已接到高俅的先行官符諟恭的知会,哪里还有怀疑,当即带领阖衙僚属跪接圣旨。
高俅摆足了威风,重新将圣旨收起,命令曾楙等人起身,询问道:“曾知府,本官此次奉旨出征,干系甚大,你在京东西路为官多年,想必在这一片地方人际关系熟稔,本官初来乍到,还要多多仰仗你啊!”
曾楙不住声道:“太尉言重了,太尉身领重寄,如果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下官无不遵从。”
高俅道:“这样也好,你先将近日二龙山的行动向我细细说上一说。”
曾楙拱手施礼道:“回禀太尉,二龙山宋江现已攻占京东东路大部分州县,只有济南府还在我军手中。原济南府知府张樱捎诒芮嘀荼怀⒊分埃稍媚细ㄅ辛踉ソ犹媪酥恢埃罄慈闯隽艘患质拢庞{在押送汴京的途中下落不明,刘知府派人多番打探毫无结果。”
“二龙山贼军攻占淄州后,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就在两天前,突然兵集淄州,接着便向济南府发动大举进攻,刘知府一面加紧守卫城池,一面向周围各州县发出救援文书,下官今日早间接到刘知府的求援信函,已经派人向京东路制置使清万年大人征询意见,至今尚未接获答复,因此不敢妄加行动。所幸太尉及时来到,一切但凭太尉做主。”
高俅听后,良久沉默不语。清万年此人他是知道的,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却是宋徽宗的心腹亲信,其人平日里故作清高,并不与蔡京、童贯等人来往,只因他画得一笔好山水,又能作些粉饰太平的词章,与宋徽宗过从甚密,蔡京、童贯等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年初方腊、王庆、田虎同时作乱,宋徽宗大为震惊,立即派出西军名将进行征剿,同时在京城周边诸路设置制置使,以防不测,这些个制置使自然都是宋徽宗信得过的人,被他派到各路管辖诸路军事。京东向为汴京东部屏障,自然也在此列,清万年也就是那个时候被任命为京东路制置使的。
高俅得到宋徽宗的御旨,允他调用京东西路的驻军,本以为可以随意指挥各州县兵马与宋江决战,却是忘了京东还有这么一尊大佛在,心中不禁暗感为难。
孙静此时也觉察到了此中的关窍,为免高俅难堪,插口问道:“曾知府方才说道二龙山贼军大举进攻济南府,不知有多少兵马?”
曾楙道:“下官连日来不断派人四出打探贼军军情,粗略估计贼军应有不下三四万人,除去各州县留守的兵力外,进攻济南府的兵力至少也有两万之数。”
众人听到贼军竟已发展到如此规模。心中大为震动,韩存保突然问道:“曾知府可曾派人打探过沂州和淮阳军方面贼军的情形。”
高俅听到韩存保提到沂州和淮阳军,正戳中了他的痛处,心中越发不喜,脸色不觉更加难看了几分。曾楙不明就里,自顾自地说道:“沂州和淮阳军地接海州,海州知州张叔夜深通兵法,威名远扬,宋江不敢怠慢,特地留下贼首林冲和吴用率领六千兵马镇守这两处地方。但是就在几天前,林冲和吴用突然带领一支兵马匆匆离开沂州,一路向北往青州而去,多半是要取道青州与淄州的贼军回合,集中全力攻打济南府。如今负责沂州和淮阳军防务的是青州叛将秦明,兵力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人。”
韩存保建议道:“太尉,末将以为我们可以趁贼军后方空虚,先行收复沂州和淮阳军,威胁青密诸州,贼军害怕后路被断,济南府之围可不攻自解。贼军久战无功,军心必然懈怠,到时我军攻其前,济南府守军蹑其后,如此前后夹击,贼军可一战而定。”
高俅听后不置可否,他虽然觉得韩存保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毕竟私心占了上风。宋江、林冲是他最大的两个仇人,如今都在济南府,他自然更倾向于先行解围济南府。
孙静十分清楚高俅的心思,于是出言反驳道:“韩节度的提议,恕在下不敢苟同。韩节度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我军若要攻下淮阳军和沂州,势必要调动京东西路的大部兵力,淮阳军还好说,地势比较平坦,利于大军进攻,但沂州却是处在沂沭河谷之中,此地道路曲折,复杂难辨,利于防守却不利于进攻。我军若是顿兵沂州境内,只怕正中宋江下怀,济南府城经青州一败之后,城内守军不多,若是长时间得不到救援,一旦被贼军攻陷,东平府、济州、兴仁府无兵防守,旦夕可下,到时候不独京东西路不保,就连京城都会有危险,惊扰了圣驾,这个罪责谁能担待得起?”
“在下以为还是在济南府与贼军展开决战方为上策,如今宋江既然将大军齐集济南府,我军只须在京东西路留下少量兵力提防沂州和淮阳军的贼军,同时还可以通知海州知州张叔夜虚张声势,在境内大练兵马,使得这两处贼军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太尉就能组织起一支两万五千人左右的大军,先利用济南府城为依托,消耗贼军的锐气,等待贼军久战不力士气委顿之时,太尉即可率领大军将贼军一举消灭在济南城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耻交易()
孙静这番话听起来颇为有理,韩存保一时间却也无法反驳,高俅心中更是一百个愿意,当即拍板道:“孙参谋谋划周详,见识高远,本帅决定就这么办,我会向朝廷请示,让张叔夜配合我军行动。曾知府,你速将本府兵马集中起来,随本帅前往济南府解围。”曾楙答应一声,立即下去准备不提。
高俅在兴仁府歇了一晚,第二天即征调兴仁府驻军随军同行,兴仁府兵马都监梁横偕麾下部将张金彪、王登邦随军听用,曾楙将高俅送出府城,这才愁眉苦脸地转回府衙。原来高俅唯恐兵力不足,毫不客气地将兴仁府的兵力抽调一空,只留下部分差官衙役帮助他维持城内治安,若是贼军前来攻城,他只有束手待毙了。但转念一想,兴仁府地接京城,东有济州、单州、袭庆府、徐州相隔,贼军应该不会打到这里,心里倒也安稳了不少。
高俅带领大军,一路上浩浩荡荡直奔东平府,这一日路经济州,济州知州李迨将其接入州衙,将贼军围攻济南府,济南知府刘豫告急一事向高俅禀奏,高俅问了一下贼情,李迨的回答与曾楙却是大同小异,高俅同样征调了济州驻军以及济州兵马钤辖张彭年随军听用。
高俅辞别知州李迨,正欲催军赶路,只见一个风流俊俏的书生迎上前来,稽首道:“太尉在上,小人张文远,现任郓城县县丞一职,近日听闻太尉亲率大军征剿二龙山贼寇,小人自思与宋江那厮有血海深仇,或可帮得上太尉的忙,情愿到太尉军前效力,还请太尉允准。”
高冲汉在一旁看到有一陌生人拦路,就要上前呵斥,孙静赶紧拉住了他,催马上前对高俅道:“太尉,属下曾听闻过此人的事迹,当年宋江与梁山贼寇勾结,就是这个张文远发觉了他们的奸谋,于是郓城知县抬举他做了县丞,后来他带人烧毁了宋家庄,捕杀了宋太公与宋清,只是没想到还是让宋江逃过了一劫。”
高俅扫视了张文远一眼,冷冷地道:“如此说来,这宋江是因为你办事不力,才让他跑了。”说到这里,高俅转向高冲汉,厉声道:“高将军,这厮擅自拦截大军去路,该怎么处置不用我教你了吧!”
孙静方才向高俅一番解释,本想保下张文远一命,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激起了高俅的杀意,心中暗怪自己多事,太尉心事难测,以后无论说话做事,看来还是小心为好。
张文远听高俅这么一说,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高冲汉怒气冲冲地看了孙静一眼,若不是他拦着,自己又怎会被高俅喝斥,想到这里,高冲汉心中愈发火大,将一腔怒气都发泄到了张文远身上,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镏金镗,照着张文远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张文远惨哼一声,脑浆迸裂,死在当场。
高冲汉举起手中的镏金镗,冲着孙静咧嘴一笑,孙静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直唬得后背冷汗直流。高俅也觉得高冲汉处决张文远的手段过于血腥了,他别过脸去,临了还不忘借此炫耀一下自己的威严,只听高俅高叫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违犯我军规的下场,希望诸位戒之。”
高俅话音刚落,立时有两名士兵领命上前,将张文远的尸体抬了下去,可怜张文远一生作恶多端,今日竟然死于高俅之手,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处治了张文远,高俅命令全军继续向东平府开进,同时派出亲信党世英、党世雄、孙荣、孙浩分别到徐州、单州、濮州、袭庆府征调当地驻军及将领,一齐到东平府听用。
三天后,高俅带领一行人马终于赶到东平府,知府程万里将其迎进府衙,高俅说起调用东平府兵马一事,程万里顿时面现为难之色,犹豫了半天,方才向高俅诉苦道:“太尉奉旨征剿贼军,下官自应竭力配合,只是府中兵马的调动,下官说了不算啊!”
高俅一听程万里的话头,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却说那京东制置使清万年的治所就在这东平府城之中,别的州县还自罢了,高俅有御旨在手,不怕各州长官不遵命,可这东平府的兵马调动都要经过清万年的允准才行,高俅即便有御旨在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冲汉是个粗人,哪里明白这么多弯弯绕,他听到程万里不肯,当即高声叫道:“程万里,我家太尉奉旨出征,皇上亲口允准,京东西路的兵马任由征调,你难道想抗旨不遵不成?”
高俅本就心烦意乱,被高冲汉这般一搅合,更是心乱如麻,他不耐烦地冲高冲汉呵斥道:“你闭嘴!”高冲汉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讷讷退在一边,心中郁闷不已。
高俅沉思良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做下决断,道:“程知府,本帅也知道你的难处,这样吧,我与孙参谋今晚前去拜访一下清制置使,舍着面皮也要向他讨一份人情,总要征调了东平府这支兵马才好与贼军决战。程知府,你觉得如何?”高俅说到最后,不觉加重了几分语气。
程万里一时之间没有会过意来,忙不迭地道:“一切但凭太尉做主。”
高俅心中暗骂,这程万里如此呆笨,是如何做到东平府知府的,脸上不觉阴沉了几分。孙静走上前去,低声提醒程万里道:“程知府,太尉这次出征,来得匆忙,不曾带得礼物,今晚我们前去拜望清制置使,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程万里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高俅方才不高兴,原来是自己没有领会他话中的意思。程万里心里暗骂高俅贪鄙,面上却不得不堆起笑容道:“太尉为国是操劳,下官深感佩服,愿为太尉分忧。”高俅看到成为那里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韩存保和闻焕章在下面看到高俅等人的这番作为,心中不禁暗暗鄙夷。
商议完军情后,高俅自去程万里为他预备的府宅歇息。申末时刻,程万里果然前来造访,身后两个人抬着一个箱子紧随,那个箱子看起来颇为沉重,两个人抬着显得有些吃力,程万里上前将一张礼单递给高俅,高俅结果粗略扫了一眼,不禁喜上眉梢,冲程万里拱手道:“这么晚了,还要劳动程知府,高某真是过意不去。”
程万里连连摆手道:“太尉千万不要这么说,能为太尉分忧是下官的荣幸,希望太尉今夜能够地遂所愿。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不打扰太尉了。”说完之后,程万里匆匆告辞离去。
高俅等到程万里离开,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但见箱内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珠光宝气直欲耀花人眼,高俅心中喜不自胜。他将箱中的财物留下一半,另写了一份礼单,又找了一个小一点的箱子装了满满一箱子,着两名仆人抬了,随后命令一名府丁前去传唤孙静。孙静来到时,抬眼看到那口箱子,便知高俅已经备好了贽见之礼,两人随即前往清万年府上拜望。
清万年接到门客通传,心中早已明白了**分,着人将高俅和孙静迎进大厅,高俅奉上礼单,命人将箱子抬进大厅。清万年接过礼单,不着声色地查看了一番,也不打开箱子验看,着两个仆人抬了下去,随后便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高俅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最终还是忍不住无话找话道:“东平府可不比京城繁华,制置使大人在这里还习惯吗?”
清万年不咸不淡地道:“为皇上办事,即便是身在穷乡僻壤,清某也甘之如饴。”
高俅打了个哈哈道:“制置使大人忠君爱国之心,实在令人敬佩。只是如今这京东地面不太平,皇上忧心不已,高某不自度德量力,欲为皇上分忧,自请征剿二龙山贼寇宋江,自知才识学浅,还请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清万年不为所动道:“指点不敢当,太尉有皇上的御旨纶音,准你调用京东西路所有驻防兵马,清某也要听从太尉的调遣才是啊!”
高俅故作惶恐道:“制置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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