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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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之王-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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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来到华夏的,我一直都清楚,我母亲也清楚。”

    “可是一个间谍就不配被爱了么,就不配爱别人么。”

    高桥海羽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满面泪痕。

    “我父亲半生都在平衡母国与华夏的关系,只希望能留给我们这个家一点喘息之机,留给我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他有什么错呢……杜和君,他有什么错?”

    高桥海羽的声音带着血泪,叫杜和如鲠在喉般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没有错。”

    “错的是逼迫我父亲至此的人。”

    两行清泪从高桥海羽的脸颊坠落,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杜和君,从今天开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我也不想让任何人拖累我。”

    “你走吧,今日多谢你了,有机会,小女会登门道谢。”

    杜和难以置信的看着高桥海羽,听着那一句句疏离的话语中越来越冰冷的含义,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捏紧,痛极钻心。

    杜和捂着心口,痛苦的蜷缩在地板上。

    “阿和,你是该走了。”

    杨美雪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海羽的路从此后便与你不同,分开对你们两个都好。”

    短短几个钟头的时间,杨美雪已经清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对于姐姐宁可身死也不向家族求助的做法,杨美雪很能理解,但是她没法原谅。

    同样被她痛恨的,还有害死她姐姐的罪魁祸首——高桥鹤。

    杨美雪毫无血色的手从貂裘中探出来,两个很旧的布娃娃随着她的手被扔进了火盆里,扬起了一盆尘埃,随即,变成了两个小小的火球。

    她面无表情的上了一炷香,站在灵堂上,冷声道,“你爹当年娶我姐的时候,跟我娘保证过要让她幸福,所以我娘拼着老命生了我,放了我姐嫁人,可是他没办到,我姐死了。言而无信的人必遭天谴,好在他拿命偿了,也算一命抵一命。高桥海羽,你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杨美雪裹紧了身上的貂裘,可貂裘似乎依旧没法缓解她身上的冷意。

    叫高桥海羽不要做什么样的傻事,杨美雪没有说,高桥海羽也没有问。

    杜和想来,大抵是叫她不要贸然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吧。

    高桥海羽像是听见了,又像是麻木的行了一礼,谢过了杨美雪的祭奠。

    杨美雪转身就走,临行前,挥了挥手,两个灰衣男人走了进来将痛苦难以自已的杜和架了起来。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杨美雪淡淡的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作何选择,要看海羽自己,你留在这里,也只会拖累到她。如今这世道,感情没了还可以苟活下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走吧。”

    如同来时一样,杨美雪匆匆而去,灵堂上只留下一介孤女细弱的身影,伴着她长眠的父母。

    寂静无声。

第二百零五章 难为() 
杨美雪一路无话,杜和也始终陷在这一夕巨变上,久久缓不过神来。

    司机将二人送到了连魁班的巷子口,杜和依旧靠在车门边,脸色怔怔然。

    杨美雪抿了抿苍白的嘴唇,隐藏在貂裘下依旧毫无温度的双手交握着,低声道“阿和,我的父母也快要西去了,医院的大夫同我说,就这几日功夫了。”

    杜和眼神动了动,扭过头来,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开口“二老才办过大寿……怎么会?”

    有些意外,更有些心疼,杜和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美雪,果见她脸上用了不少脂粉,眼底的青灰色依旧清晰可见,整个人似乎都像是乍入寒冬的娇花,颜色还在,却已从中凋萎了。

    “美雪姐……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你……”

    杜和有些难过的说。

    杨美雪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的道“无妨事的,我爹娘业已年近古稀,这些年来疾病缠身,或许离去了也算是个解脱。”

    说到这里,杨美雪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当初算命的说我今生亲缘薄弱,我将他摊子砸了,有爹娘姐姐,还有侄女,上有老下有小,哪里就薄了……未成想,短短这么几日功夫,就要应验了。”

    杜和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与高桥海羽一样,杨美雪也是高桥夫妇追求爱情的牺牲品,父母将近五十岁才生了她,生来就承担着不可推卸的重任,生生将一个爱笑洒脱的姑娘给逼成了女强人,何其难哉。

    情不自禁的将杨美雪的肩膀扳过来,将那强自镇定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杜和拍了拍杨美雪的后背,低声说“哭一场吧,打我也行,女孩子自来是要人疼的,哪能这么委屈。姐姐你还没人守着,这胸口就借你一用。”

    杨美雪的脸摩挲着杜和胸口柔软的衣料,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气味,忽然就觉得自己绷不住了。

    肩膀微微抖动着,杨美雪无声的在杜和的怀里流了一场眼泪。

    她就连哭的时候都极为克制,不出声,不抽噎,杜和只能感觉到胸口越发湿热,就像是杨美雪没有在哭,是在流血一样。

    “阿和。”

    杨美雪哭好了,又恢复了安静的样子,除了眼角有些红,浑然不像是刚刚难过的哭湿了杜和的衣襟。

    杜和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嗯”了一声。

    “以后,就当没有认识过海羽吧。”

    杜和愣在当场。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杨美雪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

    他忍不住张口问。

    杨美雪拉开了车帘,点了支烟,优雅而冷漠的用烟点了点窗外的方向,毫不留情的说“海羽的父亲是个间谍,你以为今夜过后,海羽会成为一个什么东西?”

    杜和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说“不可能!海羽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呵,”杨美雪红唇挑起,似悲似悯的看着杜和,“阿和,你不会以为,海羽还有别的选择吧?”

    恍如一道晴天霹雳,杜和被从中劈开两半,耳畔回荡着的,全是杨美雪的这句话。

    四散的理智在振聋发聩的逼问下渐渐回笼,杜和渐渐地渐渐地,也带上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是了,海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东洋魔术团这一次几乎动摇了上海滩的金融秩序,如今那些黄金依旧有一大部分没有找回来……虽然大人物们将消息瞒得密不透风,但是闷着消息,不代表大人物们就将这事放过了。

    高桥鹤已死,冈本隆治伏诛,可是没有人知道高桥鹤最后反水了,亲手杀了冈本隆治,即使杜和说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高桥鹤连东洋赚下的荣誉都消失殆尽……

    作为千人恨毒的遗孤,一个间谍的后裔,海羽她若想活下去,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世道对待女人从来就比男人苛刻,而对待海羽更甚,从来就没给过她选择。

    在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杜和痛苦万分,为自己不能帮助海羽逃离困境,还亲手将她推回了那个樊笼。

    杨美雪似乎知道杜和在想什么,淡淡的说“谁人不是活在笼子里,不过这笼子大小不同罢了,你道她不幸,殊不知她就一定会过的不幸?无论哪一行,你找到了生门,就能活下来的。”

    杜和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杨美雪的意思,杨美雪也不欲多说,送了杜和之后,便径自返回了医院照顾临终的老父母。

    六日之后,未至大殓之日,细雨婆娑之中,高桥夫妇仅剩的骨血高桥海羽,出乎意料的,敲开了连魁班的大门。

    在乍一见到高桥海羽的那一霎那,杜和以为自己见到了一枝雨打风吹后的残荷。

    高桥海羽一袭缟素白衣,头上别着纸扎的白花,头发柔顺的披散着,黑发,白脸,红唇,形如墨荷优雅,眼神中却是喧嚣过后的枯寂。

    “海羽,你怎么样了。”这句话,在高桥海羽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眼光里,杜和到底没有说出口。

    随后,杜和便看着高桥海羽恪守着上流贵族们的礼仪标准,微微一礼,柔声道,“杜和桑,冒昧打搅了。”

    “怎么会打扰……”杜和苦涩的说,想要扶起高桥海羽,却被她那后退的一小步,打碎了所有的幻想。

    高桥海羽依旧是那个受过最高等教育的贵女,礼仪完美,姿态娴雅,但是杜和却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去拜访高桥鹤的时候,那个气鼓鼓的说她不知好歹的女孩子。

    物是人非了。

    谁也没有说清楚,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俩谁也没有做错,但是已经确确实实的错过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多么讽刺的一句话,用在他们身上却是无比的贴切。

    他们以后的路就不同了。

    杜和默默的在心里将这句话反复念了几遍,终于勉强在脸上挂起了一个丑陋的笑容。

    “海羽……高桥小姐哪里话,是在下失礼了,有失,远迎。”

    杜和端着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高桥海羽已经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礼,坐在了杜和的左手边。

    “不知高桥小姐……近来,可好些了。”

    杜和凝望着高桥海羽消瘦的有些尖锐的肩骨,仿佛下一刻那些骨头就会戳破衣服,叫杜和看到底下的累累伤痕。

    然而高桥海羽依旧挺直肩膀,下巴收着,即使两人身边已经没有人,她依旧没有放松那以前最讨厌的礼仪。

    “劳烦杜和桑挂念了,实不相瞒,此次小女前来,就是为了家父家慈丧仪之事……”高桥海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说,“家父生前最看重的晚辈就是你,所以……”

    “所以你想让杜和给高桥鹤当孝子贤孙,摔盆捧位?”

    高桥海羽话音没落,一声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第二百零六章 拜访() 
话音一落,江凌那几乎消瘦了一圈的身影出现在了杜和的房间门口。

    江凌一脸气愤,握紧的双拳丝毫不因为瘦弱之后而缩减力道。

    “你阿爹如今是臭大街的细作!知不知道什么叫细作?大家恨不得拿臭鸡蛋去扔你家大门,你叫阿和去给你阿爹当孝子,不如叫他直接改姓高桥算了!”

    高桥海羽眼帘低垂,一语不发。

    “阿凌!”

    杜和严厉的开了口。

    江凌瘪了瘪嘴,停了下来,一时半刻也知道这样对一个孤女说狠话不好,顿了顿,还是愤愤不平的叫道:“都是鬼迷了心窍了,一个两个不识好人心!不是我家的弟子,哪个管你死活?”

    说罢猛然摔上了大门,如同来的时候一般的迅速远去了。

    杜和这些时日都没有出门,一直在自己的斗室里思索杨美雪的话,思索高桥海羽最后对他说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于外界,他没有过多注意,或者说,他并没有想到,高桥家会遭到如此难看的对待。

    他一直以为,因为涉及到国事,何司令会对这事严加保密,禁止下面人多做传播,如今看来,是四邻左右,人尽皆知了。

    杜和有些内疚的扶住了高桥海羽的肩膀,担忧的说:“海羽,现在你的光景已经如此艰难了么,上海滩……都知道了?”

    高桥海羽对杜和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近乎贪婪,只想什么都不管了,同杜和君一起奔了苏州才好。

    可是忍了又忍,高桥海羽还是藏着难过,离开了杜和的手臂,低声道:“家父逝者已矣,上海滩的人们如何议论,他也听不到了,但是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

    “这话,原本应该我来安慰你,却叫你用来安慰了我,海羽,你懂事的叫人心疼了。”

    杜和紧紧地握住高桥海羽的手,竭力想将自己手心里的热度传达给高桥海羽,给她带去哪怕一丝的温暖。

    民意汹汹,会演变成多么可怕的恶,杜和深有体会,当这些恶强加于一个宣泄口的时候,作为宣泄对象的那个人会活得生不如死,甚至一心求死。

    杜和一开始生怕高桥海羽心藏死志,所以说话的时候,眼睛不错光的与高桥海羽对视,想要看清楚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是杜和失败了,高桥海羽的眸子如同最温润的玉石,剔透,温和,一如最温柔的江南女子,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身上戴孝,没人能察觉到她身上的不对劲。可就是因为身上戴孝,杜和才越发觉得奇怪,一种深深地违和感从高桥海羽身上散发出来,叫杜和觉得一定有哪里错了。

    高桥海羽聪明绝顶,很快就发现了杜和的想法,垂下眼帘,错过杜和的视线,高桥海羽温柔的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轻声道:“杜和桑,您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杜和张了张嘴,想要重提带高桥海羽回苏州的那番话,可是眼前的高桥海羽虽然看着平易近人,实际上却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客气、疏离,这两样就将杜和的好些话生生的堵在了肚子里,根本说不出口来。

    沉吟了一下,杜和低声道:“阿凌脾气急躁,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但他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多做思量,免得被她误伤。”

    高桥海羽摇了摇头,“阿……杜和桑,江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会提出如此叫你为难的要求的。”

    “可是……”杜和长叹一声,内心做出了计较,“江浙人家丧仪必有孝子,高桥先生只有你一女,东洋的亲眷想必是无法赶来,如不嫌弃,我愿意为高桥先生执灵幡,送他最后一程。”

    江南丧仪,每有男丁出殡,长子执灵幡,次子捧灵牌,孙子执花幡,一路送亡者入葬,葬仪才算圆满体面。

    但高桥家只高桥海羽一个女儿,按例,是无人有资格拿灵幡的。

    “高桥鹤一生活得体面周全,处处礼仪完备,行动儒雅,对华夏古礼最为尊崇,高桥海羽接受的也是最正统的淑女教育,想来如果最后一程做的仓皇狼狈,他老人家也会有些遗憾。”杜和认认真真的劝说着高桥海羽,“高桥先生是第一个认真教我的老师,也是第一个将我正式领进门的长辈,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我更答应过高桥先生……我并不觉得委屈,只是想尽一个弟子、晚辈最后能尽的义务,送别先生在人间的最后一程。”

    高桥海羽的眼角有些湿润,轻声问道:“杜和君,我父亲如今在上海滩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细作,我母亲是让人戳脊梁骨的国贼,你同我爹娘执灵幡,上海滩会对你这个活人怎么样,你想过么?”

    杜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海羽,即使退出魔术界,退出上海滩,永生不再碰这一行,应该做的还是要做,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懂得礼义廉耻,知恩图报。高桥先生有错,但是他已经往生了,再大的错,他也在最后的时刻尽力挽回过,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先生的心里面,是有多么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华夏人。”

    杜和想起高桥鹤与冈本隆治同归于尽的那一刻,他脸上大仇得报的快意和深深埋藏之后爆发出来的怨恨。

    杀了自己想杀之人的快意,和终生不得自由的怨恨。

    那一刻,杜和清楚的看到了高桥鹤儒雅外表下真正藏着的那个人格,那个狂傲不羁,渴望自由又不得自由的痛苦的灵魂。

    有人说过,当你真正足够了解你的对手的时候,在那一刻,你也会爱上他。

    因为了解,而生相惜。

    如果不是因为出身,高桥鹤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大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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