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彦的决定让他们暗松了口气,也万分感激,尽管中军比禁军弱上多少不得而知,但至少将士们在心理上的压力不会那么大,于是也拱手道:“请大王放心,我羌氐两部必坚持到最后一刻。”
其实杨彦不让羌氐做先登,还担心这两部撑不住羯赵禁军的攻势,率先垮了,对战局起恶劣影响,不过他也不多说,只是道:“好,请诸位各回各阵,勿要懈怠!”
“诺!”
几人纷纷策马驰回本阵。
明军在观察着羯军,羯军也在观察着明军,石堪马鞭一指,哼道:“明军居然有女人参战?早知道他弄了个千牛卫出来,执掌千牛刀,作为贴身近侍,男女混杂,且女子多来自于我军营伎,固然苦大仇深,但女人上沙场顶个屁用?想来与石虎那厮的紫衫骑乃一丘之貉,那队人数较少,约有万骑,必是明王千牛卫,吴豫,交给你可有问题?”
吴豫年近四旬,是丁零人。
丁零原称敕勒,于贝加尔湖以南逐水草游牧,曾属于匈奴,南迁入中原的敕勒被称为丁零,鲜卑人因北方敕勒人使用车轮高大的车子,称之为高车。
丁零人是典型的中亚相貌,实际上羯人中的相当一部分也来自于丁零,两部是最正宗的兄弟民族,吴豫便是披着一头蓬乱的褐发,咧开那胡渣嘴,哈哈笑道:“请将军放心!”
石堪又向张噎仆,厉声道:“你部最众,以上驷对下驷,那支不足两万的杂军交由你,若你连羌氐都击破不了,就提头去见大王罢。”
张噎仆是羯人,一头金发由金带子束住额头,乱蓬蓬的胡须几乎覆盖了整张脸庞,这时轻蔑的拱了拱手:“哈,羌氐乃犬尔,末将领命!”
任务分派完,留给石堪自己的,便是杨彦亲领的两万七千骑兵,明军的骑兵部队虽然论起个人素质,并不如千牛卫有那么高的要求,却专精于骑射与整体作战配合,这么多年下来,骑射水平恐怕铁术真穿越,都要问一句你明明不是蒙古人为何如此牛比?
石堪从未见识过明军骑射,可那整齐的队形与昂扬的气势,令他不自禁的心里生出了寒意,他也知道,这一战的关键其实在自己,如果自己抵不住明军精骑,哪怕击溃了羌氐都无济于事。
他不指望击溃杨彦亲率的骑兵,只望拖住,自己这三支骑队,有一支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则大局定矣。
略一沉吟,石堪猛一挥马鞭,大喝道:“将士们,大王在城头为你我助威,我等当誓死相报,我大赵国运,我族人生死,在此一战,凡有私退半步者,夷三族,杀!”
“杀!”
襄国城下,爆出了震天的喊杀,倾刻间,雪泥四溅,五万骑由慢到快,分向各自目标驰去。
石勒与城头守军见着这威势十足的场面,均是信心大增,石堪的排兵布阵他们听的清清楚楚,并不觉得不妥,以强击弱,只要击溃明军的任何一点,就是大胜可期的局面,至不济也能平平安安的逃返幽燕,重整旗鼓,如果运气好点,还能反败为胜呢!
所有人的目中射出灼热的光芒。
明军不急于与羯军交战,三个方阵,纷纷勒转马头,斜向奔离,其中千牛卫奔向左侧,杨彦亲领的骑兵,奔向城池右侧。
石勒一瞬间就可以判断,明军精骑与自已的禁军绝对有一拼,还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好在石堪早已制定了以缠战为主的方针,因此,这场纯骑兵会战的关键在于左侧与中路,而不在右侧。
令石勒欣慰的是,石堪果然严格执行作战计划,领着禁军不紧不慢的缀着明军精骑,保持四里距离,并且把明军精骑渐渐逼向远方,防止突然杀个回马枪去冲击左侧骑队。
右边两支队伍保持着高度默契,但没人真敢掉以轻心,稍有露出破绽,就会引来敌人潮水般的冲击。
左侧千牛卫则把另一支禁军拖向远处,而中路的羌氐形势不是太妙,由于奔跑中队形不整,为防止互相碰撞,必须时刻留意,对马速难免有影响,不知不觉中,与羯赵中军的距离越拉越近。
姚益生不时回头张望,神色愈发焦急,处于前排的羯赵军士,已经把短矛握在了手上,只要一到距离,就会全力投掷。
“蒲将军,如何是好?”
姚益生大声问道。
蒲安向前看了看,大声道:“逃是没法逃了,前面是襄国西卫城,咱们绕过卫城变向,与敌正面接战,否则被他追上,后患无穷!”
姚益生心里猛一抽,但他也明白,继续逃的话,局面只会越来越恶劣,为了他那送与杨彦和亲的妹妹,也为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拼了!
猛把心一横,姚益生回头招呼:“儿郎们,给老子跟上!
骑队快马加鞭,轰隆隆的驰去。
与羌氐被迫迎战相反,荀虎与柳兰子率领的万人骑兵却是跑的悠哉悠哉,他们与身后追赶的另一部羯赵禁军的距离在渐渐渐拉开。
荀虎向左右快速一看,见着已经有了足够的作战空间,当即转头唤道:“柳将军,事不宜迟,速速转身迎战!”
“嗯!”
柳兰子猛一点头,伸臂招呼道:“上,干翻那些臭男人!”
第761章 骑射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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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虎率领五千左千牛卫,都是身高体阔的纯爷们儿,技术娴熟,力量强大,柳兰子稍次一些,她以女千牛卫为主,另有四千即将划归千牛卫的精锐骑兵,实力上略有不如,可从场面上看,并不逊于荀虎太多,两支骑队于途中分开,朝相反方向绕出一个半弧形。
城头观战的石勒心脏猛的一抽!
这两个半弧形,从远处看,仿如蝴蝶翅膀渐次展开,充满着美感,尤为难能可贵的是,速度竟也大差不差,没有一骑有太明显的出格。
这得怎样的训练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石勒不由自主的拿千牛卫与自已的禁军作起了比较,却不得不悲哀的承认,换了禁军来转这个弯,未必能如此轻松随意。
他的心头罩上了一丝不安,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任何干涉战场的行为都会带来大败的结果,只得硬着头皮看下去。
两支各五千骑的骑队,在转弯的同时,快速铺成一个扇形,各自向着吴豫部猛冲!
吴豫顿时精神大振,大呼道:“弟兄们,上,都给老子上!”
禁军根本不把千牛卫放在眼里,尤其中间还夹着女人,均是挥舞着兵器嗷嗷乱叫,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茫茫雪原上,六支骑队互相捉队撕杀,即使当了一辈子骑兵的羯赵守城军卒,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包括石勒在内,每个人看的目不暇接,但目光,更多的是投在了即将接战的明军千牛卫与自家禁军身上。
“娘的,该死!”
石勒突然面色大变,急呼出口。
就见千牛卫探手取来短矛,抢先一步投掷,根根短矛扎入阵中,禁军人仰马翻,惨呼隔着近十里都模模糊糊传来,粗略一估,仅一轮投掷,禁军竟阵亡了超过千名战士。
原本禁军的人数相对多些,占有一定优势,但此时,已经相对抹平。
实际上羯人也配有短矛,平时插在背上,拉风而又威武,不过很明显,从背部拨下再投掷不如挂马上方便,明军的短矛正是挂在马上。
而且挂马上很容易忽略过去,吴豫正是吃了没在意的亏,还想着再靠近点投,结果被明军抢先投出。
“你娘!”
吴豫面色铁青,气的大骂,但是出乎他意料,明军两队骑兵,一轮短矛过后,就绕了个弧线转身而逃,因转弯不如直线来的快速,两军的距离稍稍接近了些,可纵是如此,因禁军先挨了一轮打击,队形有些混乱,并没有寻到短矛出手的机会。
石勒摸不透明军的意图,眉头一皱,习惯性的捋起了大胡子,暗暗思索。
“杀!”
城池西北角附近,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石勒立刻双手撑上城跺,探出半片身子,侧头看去,恰见中军正向羌氐投掷出了短矛,几乎是复制了先前的场景,近千骑带着各式惨呼坠落马下。
“好!”
石勒重重一捶城垛,心情振奋。
中军对羌氐,显然必胜。
边点着头,边收回满意的目光,石勒重新看向了之前的战场,却又如坠冰窟,那振奋的心情不翼而飞,脸上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怎会如此?”
石勒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
不仅止于他,城头守卫也全都是膛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还有人一遍又一遍的揉着眼睛!
只见明军千牛卫,无论男女,纷纷转身向后射箭,弓矢稍稍上翘,密集而又连续的箭雨抛射向了追兵,追击的禁军中,陆陆续续有骑中箭坠落。
转身回射的场面或许不如投掷短矛那么震撼,却胜在持续伤害,不断流血,积小胜为大胜。
一追一逃间,箭矢的射程要超过短矛,羯赵禁军的短矛愣是没法出手,只能擎出弓矢,向前射箭,但同样是射,逃跑方要大占便宜,杨彦也很早以前,就针对返身回射的战术,加强了后背的防御,从头盔到脖子,再到裙甲,密不透风,偶有箭矢射来,也未必能射穿。
吴豫急的满头是汗,他可以格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而阵中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本事,身边的军卒,有的面门中箭,在惨叫声中,捂着脸坠落马下,有的胸口中箭,当场身亡,还有人是马匹中箭,催悲的受了池鱼之灾。
一名部将焦急的问道:“将军,明人从屁股后面放箭,这样下去不行啊,追又追不上,射又射不着,该如何是好?”
吴豫咬牙道:“撤,看他追不追,他若不追,咱们就去灭了羌氐!”
身边的旗手紧急打出旗号。
全军开始兜圈,向回撤退。
荀虎和柳兰子远远相视一眼,均是大喝:“追!”
千牛卫们也兜圈调头,追着羯赵禁军的屁股射箭,不时有人中箭坠马。
羯人不会返身回射,只能被动挨射,吴豫听到身后的惨叫声,回头一看,惊怒道:“娘的,明人就和苍蝇一样,甚是讨厌,传令,冲杀回去,与之肉搏!”
实际上骑兵在战场上变阵是非常危险的,因为高速奔驰中,观察指令需要分心,稍有不慎就会出意外,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更作战意图,会令军卒无所适从,对士气的伤害也很大。
还亏得羯赵禁军皆为精锐,毅力与斗志惊人,才再次兜了个圈,向千牛卫反杀而去,不过队形又有了些散乱。
不出意外,千牛卫根本不与之肉搏,大队套小队,小队套个人,兜圈向回跑,一支支箭矢也随之回射。
“娘的,跑什么跑?”
“有种来战一场啊!”
“是男人就别跑啊!”
羯人怒不可竭,纷纷斥骂,可千牛卫哪理他这套?带着羯人禁军兜着圈子跑。
姚益生与蒲安留意到了远处的战况,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领着本部不顾重大伤亡,强行突破了羯赵中军的短矛阵,与之短兵交接,由于战术素养与相互配合天然不足,族人虽是骁勇死战,却明显不敌,就这还是穿上了明军制式盔甲的结果。
带竹节的竹片虽然挡不了势大力沉的短矛,但是抵抗箭矢与当胸朔来的长矛刺击还是很有效的,如果还穿着当初的土布衣服,恐怕死伤翻一番都不止。
而且他们的长矛根据个人喜好,也大半替换为了马刀或狼牙棒,肉搏的好处立时显现。
长矛刺中敌人会产生强大的反震力,很容易震断矛杆,马刀则不同,以劈砍为主,刀锋砍入敌人身体,顺手一划一撩,就很容易脱离,去砍杀下一个目标,同时马刀劈砍比长矛刺击在技巧上也更为简便。
驻扎关中期间,羌氐骑兵随着装备的更换与明军将官的指导,整体攻防能力上了个台阶,可时日还是尚短,战场形势依然危急,正面作战节节败退,羯赵中军又分出骑队不断向两翼集结,随时会包抄而来。
姚益生强打精神,猛的暴喝:“羯人禁军败亡在即,明军很快会来支援,都给老子坚持住!“
两部族人都清楚,这是生死一发之际,坚持就是胜利,于是奋起余勇,与羯赵中军互劈对砍。
反而羯赵中军在留意到了禁军的不利形式之后,本能收缩两翼,不敢再分兵了,生怕被各个击破,只能寄期望于从正面快速击溃羌氐二部,双方争抢的都是时间。
战场上喊杀震天,尸横遍野,无主的马儿四散奔跑,一蓬蓬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地面,把积雪融化出了数之不尽的红色凹坑,战况也进入了白热化。
石勒更是面色赤红,双手紧紧扒住城垛。
眼下有一队禁军陷入了不支境地,中军则稍占有优势,不过两军混战,想要分出个结果不是短时间能做到,还剩下石堪领万余禁军对阵由杨彦亲领的明军精骑,竟然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第762章 形势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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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堪留意到吴豫那边的状况,再加上他的人数仅为杨彦的一半不到,因此始终保持着三到四里的距离,以拖为主,待得张噎仆率领的中军击溃了羌氐,再与自己联合夹击杨彦。
每当杨彦跑,他也跑,杨彦回头,他跟着回头,不过杨彦有优势兵力在手,羌氐又现出了不支态势,他不可能容许石堪一再的拨弄自己的神经。
“追!”
杨彦猛一挥手。
轰隆隆的马蹄声骤然爆响,整支骑兵收束为两个巨大的鱼鳞阵,一支由他亲领,另一支由管商率领,一左一右的向石堪追击。
石堪照着老套路往回跑,但明军不再如先前那样,追一阵就回头,而是紧追不舍,渐渐地,他感觉这样不行,于是猛一呼喝,全军由一个长条形的纵队迅速向两翼散开,在加速的同时,队形大体不乱,羯赵禁军的精锐,果然不是吹嘘,全军上下,皆是提前拨出了背上的短矛,随时奋力投掷!
羯赵禁军并不怵明军,他们是守卫王宫的最精锐武装,也不是普通的羯人,只有高阶羯人的子弟,才有姿格入选禁军。
身份上的高人一等给禁军带来了巨大的优越感,年龄普遍介于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羯人最悲惨的那一段岁月,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与典籍中,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们是朝气蓬勃的第二代。
两军快速接近,在石堪看来,明军收缩成鱼鳞是找死,虽然鱼鳞阵的冲击力强大,但攻击只集中在一个点,主要是作为凿穿使用,杀伤有限,而自己把阵形铺开,确保每个人都尽可能的投出短矛,万余骑兵,一次性投出万余短矛,威力不敢想象。
暗暗数着与冲来的羯军距离,杨彦又喝:“撑盾!”
旗手把旗号打出。
骑队两侧靠外圈的战士,纷纷矮身撑起圆盾,盾刚撑好,带着尖啸破空声的短矛已是凌空袭来。
“当当当!”
正面的短矛大多被杨彦与身边的将领绞向了四面八方,而从侧翼击来的短矛,陆续击打在圆盾上,巨大的力道,不出意外的将圆盾刺穿,但圆盾并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由铁皮、压紧的植物纤维与竹片构成的圆盾,消耗了短矛相当一部分力量,在手上传来巨力冲击的那一瞬间,将士们把心一横,纷纷转身,以胸腹正面迎上!
短矛透过圆盾,击上胸前的竹甲,虽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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