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已臣服于他,要么已魂归地府。
他不认为杨彦是个莽撞之辈。
“将军!”
一名部属拱手道:“明王再厉害,可这谷口大山莫非他能挪走?又或是他明军插了翅膀不成?他总是要靠两条腿出谷,末将倒不信,明王能玩出花来。
对啊!
刘岳一想也是,自己分明是慑于杨彦的威名,想的太多,于是故作高深的捋了捋胡须。
不片刻,谷口涌出了一辆辆的大车,均是由披盔带甲的军卒推着,自内向外,一层层的垒叠,摆出了乌龟铁桶阵的架式,间中仅留可供步卒穿行的缝隙。
刘岳不由微微色变。
这种纯粹以车阵垒叠的阵势,能有效的抵消骑兵的冲击,很难破去,同时也从侧面表明了明军确有强行冲关之意。
如刘岳这种人久经战阵,做戏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全套,不上不下只会被觑出虚实,有了防备,大军不肯上前,那把山谷烧的一片通红都没用。
而且这次失败了,以后恐怕再难有破敌之机,这对于明军是相当不利的,毕竟明军人多势众,每日消耗颇巨,耽搁的时日过久,粮草就会不济,从巴蜀运粮又漫长难行,因此杨彦需要一战而定之。
”将军,末将愿为前锋,堵着明军!“
这时,又一名部将拱手。
“不忙!”
刘岳略一迟疑,便摆了摆手:”及早进击,明军最多伤亡数百就会退入谷里,不痛不痒,待其半渡击之,必能重创于他。“
仇池和凉州联军大败的消息也随着溃卒传到了刘岳耳里,根据他与部下众将的估算,约有两到三万降了明军,这显然是一个巨大隐患,他不相信明军能于短时间内尽收降卒之心,但是正常情况,降卒是不敢哗变的,只有大破明军,将其拉下不败的神坛,再困于岐山道中,粮草不继,军心浮动,届时降卒有很大的可能哗变,自己再杀入谷道,说不定真能大破明军,成就不世威名。
刘岳的目中有了些灼热,这是千载难逢之机啊!
史书会记载,大赵秦州刺史刘岳以三万精骑大破明军十万精锐,承溃局于半倾,挽危势于狂澜
明军突围出谷,刘岳也不敢轻慢,三万人马,全部调到了固山,并有近百架投石机蓄势待发,毕竟在下辩留个几千人一点用都没有,当地的豪强首鼠两端,真要情况危之又危,那几千人就等于是留在下辩的人质,倒不如尽全力与明军搏一搏,若是胜了的话,谅下辩不敢不开门,再挟着大胜之威,将城中豪强清洗一遍。
三万军全部执着马缰,注视着明军一点点的向外挤。
”将军,火炮推出来了!“
刘岳身边有人低呼,声音中有些恐惧,但更多的还是渴望。
刘岳的眼里也闪现出了异样的光芒,冷哼一声:”明军不过一炮之威,抵过一炮,就再无用处,传令,凡俘获火炮者,赏一斤黄金,好了,差不多了,左军准备,五十息后冲击明军!”
“诺!”
一名粗豪汉子猛一拱手,翻身上马,奔回己阵。
出阵的明军,陆陆续续有了近万,火炮也已架上,车与车之间,倚着巨盾,一根根三丈铁枪直刺天际,刘岳心知不能再等,否则明军越出人越多,那就不是堵着出口,而是阵地战,很有可能玩脱。
“放!”
突然阵中一声厉喝。
“嗡嗡嗡”
投石机把一枚枚石弹打上了天空,从轨迹来看,异常准确。
事实也是如此,刘岳并不是堵着山口什么都不做,趁着明军到来之前,他指挥士卒先一步演练,使用多少人力拉梢,投石机的摆放位置,仰角多少,都一一做了预演,因为明军有火炮,肯定上来就会盯着自己的投石机打,撑不了多久,因此准头格外重要。
哪怕投石机全部被摧毁,但只要打的准,一发是一发,也足以给明军造成重大伤害,更何况操纵投石机的民夫来自于下辩的氐人,全部死了,和他刘岳又有什么关系呢?
死了反倒节约粮食。
果然,在投石机打出石弹的同时,对面轰隆隆巨响,那黑洞洞的炮口喷射出火焰,把一枚枚弹丸打了过来。
石弹落入明军车阵,铁弹打入刘岳的投石机阵,刚开始,场面就火爆无比。
随着一声杀,隆隆铁骑冲杀而去,未至近前,已是引弓飞射,战况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双方都不停的有士卒倒下,其间火炮轰鸣,石弹腾飞,两军阵前,堆叠起了一具具的尸体。
大约半个时辰后,第一批参与进攻的万人骑队渐现疲态,于是刘岳猛打出手势。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吹响,第二批万人骑队纷纷上马,将接力同伴继续进攻,而第一批开始陆续脱离战场,也就是说,两队人马,一万余骑,将有一个交错的时间段。
就是此时!
担任前队督战的于药猛一挥手。
“咣咣咣”
扎耳的铜锣敲响。
明军战士如潮水般向谷内退却。
刘岳不由皱了皱眉,在他想来,自己一方换人,明军肯定也趁机换上生力军,虽然无奈,可他实在是无力阻止,好在车队已经被冲击的支离破碎,再有一轮,将完全破去车阵,到时第三轮上阵,可尽歼明军于谷外之兵,照明军的兵力使用来看,大概有一万多卒。
尽管相对于十万人的大军,一万多卒不算什么,可是别忘了,这是明军首场纯粹意义上的失败,影响力大,更何况此战过后,明军将永远失去出岐山道的可能,秦州得以保住,大赵避免了两面受敌的绝境,明军也将因粮草不足,降卒或会哗变。
但他没料到的是,明军回了谷,就没换人出来,只留下了数百卒。
“这”
刘岳又皱了皱眉,他在固山山顶,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
那空荡荡的半残车阵间,除了散落的尸体,再无他物,面自己一方的骑兵正在交错而过,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此诡异的情形让他生出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刘岳并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打通出岐山的道路,对于明军是背水一战,但对于他又何尝不是,如果今次无功无返,仇池和下辩的氐人必会起异心,或有可能与明军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让自己交待在这茫茫大山中。
“将军,快看!”
这时,一名随从偶然间抬头,刚好看到数百枚火球由小变大,如漫天花雨般急速坠落,有如火雨流星,不禁目瞪口呆的叫道。
刘岳抬头看去,刹那间现出惊骇欲绝之色!
这分明是明军攀上了峭壁啊!
再一看,峭壁上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往下扔着一个个的火球,火球落地,立刻炸开,波及数丈之远。
因山崖有百丈高,从山顶斜着抛下,覆盖的范围是相当广的,倾刻间,已方万余精骑的后路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速退,速退!”
刘岳急的大叫。
第648章 仇池国亡()
火球不停的往下扔,有一些落入了骑队当中,骑队大乱,眼见后退无望,开始有骑兵往山谷里冲,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紧接着,前方车阵又燃起了熊熊大火,前路被封,后路被堵,这真是上天入地无门。
还有人见火势烧的旺,自作聪明的下马,贴着石壁,试图等火熄灭了再夺路而逃,但火灾的威力,不仅仅是火,更多的还是烟,明军所用的重油含有诸多化学废渣,毒性剧烈,在近乎于封闭的峡道中,那滚滚浓烟凝而不散,气味刺鼻,不片刻就头昏脑胀,呼吸困难,陆续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的精锐战士陷身于火海当中,几无逃出者,刘岳面容呆滞,怔怔站着,猛然间,脸色剧变,扑哧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天堂与地狱的转换是如此之快,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完了,下辩完了,秦州完了,恐怕大赵也要完了!
“将军,快退啊!”
刘岳正失神落魄间,身周众将已急声催促。
刘岳却不走不动,恍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众将不管不顾,拉起刘岳就向山下飞奔。
好一会,刘岳渐渐回过了神,惶然问道:“这该如何是好?我等该往哪里去?”
“将军,将军!”
这时,后方奔来数十人,急呼道:“谷后有明军突袭下辩,下辩开门纳明军入城!”
“娘的,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岳好象回过神了,破口大骂:“回上邽,不,上邽守不住了,回关中,能带走一个是一个,陛下若怪罪,一切由本将承担!”
众将也是心胆惧丧,不敢多留,毕竟明军攀上了崖顶,占领了制高点,于是迫不急待的领着剩下的万骑,拍马而去。
火焰于半个时辰不到就渐渐熄灭,但浓烟足足到下午才散去,明军出了谷,只见遍地焦尸,惨不忍睹,收拾了一番之后,当晚进了下辩。
对于下辩的氐人部族,杨彦暂时没有收编的想法,主要秦州因齐万年作乱,晋人要么被杀,要么避走他乡,或是被当地人驱使为奴,羌氐才是秦州的统治者,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羌氏是华夏大地上的古老民族,是原住民,这和匈奴、鲜卑、羯人等外来入侵者是不同的,在杨彦的心目中,地位等同于山越、俚僚等南方少数民族,都是华夏大家庭中的一员,他不愿使用过于激烈的手段,维持现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虽然当地羌氐首鼠两端,谈不上忠心,不过杨彦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扮作马贼劫自己的粮道,并且无条件释放晋人奴仆,可继往不究,暂时相安无事,总之还是那句话,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以先进的文明同化各部族。
来日方长。
氐人觉得杨彦的要求不过份,倒也爽快,把掠得的晋人奴仆万余人悉数归还明军,杨彦则任命了当地势力最大的一家氐帅就任下辩太守,并摆开宴席招待。
席间其乐融融,杨彦也没有为晋人报仇雪恨的想法,晋人与羌氐之间的仇恨,其实类似于蜀中流人与蜀人,都是一笔烂帐。
晋朝刚建立的时候,晋人得势,压榨奴役当地羌氐,激化民族矛盾,齐万年作乱,除了秦州陇右饥荒的客观原因,相当一部分是羌氐不堪晋人压榨,齐万年振臂高呼,星星之火,得以燎原,羌氏纷纷起来,屠戮晋人。
虽然最终齐万年被镇压下去,但当地的晋人力量已消亡殆尽,羌氐的大部族掌握了秦州的话事权。
待得一众氐帅酒足饭饱,退去之后,着人把杨难敌和韩璞唤了过来。
天已经黑了,两人都没料到杨彦会于夜晚召唤自己,相互交换了个若有猜测的眼神,都认为杨彦将借着黑暗施加压力了。
实际上杨彦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因为他是现代人,现代人常加夜班啊。
杨彦只是目光略一扫,就向杨难敌问道:”可愿降我?“
“这”
杨难敌现出了剧烈的挣扎之色,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明白,不降就是死,可是父子两代相继为仇池王,心中的自傲让他开不了口。
以前分别降过刘曜和李雄,谁都知道是虚与委尾,而此次降于明国,就是真的降了,永远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杨彦又道:“你若降我,可保全宗族,仇池杨氏迁往郯城,孤封你为赣榆候,你弟杨坚头追赠合乡伯,可由子嗣继之,你若不从,今晚孤便与你杨氏做个了断!”
杨难敌猛然一震,不禁抬头望向了杨彦,只见杨彦那清亮的眸子中隐含杀机,明摆着若不降,今晚就是他的死期,再一回想到明国的如日中天与明军的战无不胜,以及自家于仇池立国以来的举步艰维,突然一阵心灰意冷涌上了心头。
‘天命不归己身啊!’
暗暗叹了口气,杨难敌拱手道:“晋末关西大乱,为保乡土,我父得仇池十余家氐帅推举为仇池王,镇守一方,后不久,我父过世,传位于我,十年间,历大小十余战,先后降于刘曜李雄,旋叛之,背负不忠恶名,今被大王所擒,倒也是断了念想,哎十年哪,人生恍如大梦一场。
罢了,罢了,臣杨难敌参见大王,自此之后,愿为明人,得享盛世太平!”
说着,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向杨彦行参拜大礼。
“好!”
杨彦重重一点头,便望向了韩璞,沉吟道:”明日孤放你回姑臧,给张骏带个话,孤于上邽与他共猎关中,限十一月之前,过期不候。“
韩璞心知,这是最后通谍,张骏若来,必是纳土称臣,还很可能不会再坐镇姑臧了,多半将于战后迁往洛阳,父祖基业尽丧,如果不来,杨彦早晚要挥师凉州,怕是张氏乞为一田舍翁亦不可得。
韩璞不敢替张骏作主,连忙拱手道:”老夫会把明王原话带给使君。“
”嗯,下去罢。“
杨彦挥了挥手。
杨难敌和韩璞施礼告退,不过退至门口,韩璞又回头,咬咬牙道:”明王,凉州降卒皆本地人,久与家人别离,望明王怜悯,可否让老夫带回?“
韩璞倒也不算狮子大开口,毕竟杨彦曾释放过成国的降卒,有先例在前。
“哈哈哈哈”
杨彦却是大笑起来,笑的韩璞阵阵心慌意乱,许久,才笑罢,脸一沉道:“凉州降卒,将来孤会带入关中安置,想那关中水土肥美,比凉州遍地风沙不知好了多少,韩公若体恤凉州士卒思乡之苦,不如劝说张骏,趁早把家人送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下去罢。”
“哎”
韩璞暗暗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次日,韩璞领十余名随从,快马奔回凉州,又过一日,明军兵分两路,一路由于药率五万卒向北直扑上邽,另一路由杨彦率领,往西奔赴仇池。
因杨难敌已降,两万精锐又折损,仇池大开城门,迎杨彦入内,仇池国亡。
仇池是个小国,一国就是一城,全城约有丁口十万不到,杨彦当场释放仇池降卒,又额外运用了分发粮食、免税等怀柔手段,诸多措施多管齐下,很快就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与感激声。
仇池氐人并不在乎杨彦是异族统治者,老百姓要的是实惠与利益,对谁当权其实不大重视,况且古人的民族观念远没有成熟定型,注重的是宗族,部族利益而不是整个民族,
就拿明军来说,军中虽以明人为主体,但随着节节胜利,一路招降纳叛,军中的山越、僚人、羌、氐、巴氐的比例正在逐步上升,甚至还有些投降来的匈奴士卒。
这些异族军士杀起同族毫不手软,只忠心于杨彦,服从他的命令,并不因杨彦出身于晋人而心有排斥,他们都视自己为明人。
第649章 姚弋仲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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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杨难敌的亲族及城中权贵,杨彦可不会客气,十余族,合计数千人将全部随杨难敌迁往郯城,怎么说郯城也是东都,杨彦的龙兴之地,不能总是把人口迁去洛阳。
忙忙碌碌中,五天过去了,明军在仇池合计收编氐人战士万余,释放晋人奴仆近两万,获得贵妇侍妾歌舞姬婢女四千余人,配给了有功将士,六月十日,全军向上邽出发,当三日后赶到之时,刘岳已弃城出逃,于药先一步进驻了城里。
上邽地处于渭水流域,隶属长江、黄河两大水系,地势开阔、峰青水旺、水草丰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