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夜晚,他只有靠回忆才能打发时间,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宋袆身上,虽说之前宋袆的狼狈模样给他带来了一种变态的快感,可宋袆毕竟是他曾经深爱的女子,那哀婉无助的眼神让他的心渐渐地软了下来,再想到宋袆至今未食,那单薄的身体能否挨过寒冷冬夜?
一丝悔意不禁生出。
‘罢了,罢了,少吃一顿不至于饿死,自明日起,朕对宋姬好一点便是!’
司马绍终究拉不下面子去探望宋袆,如是安慰自己。
“喀啦!”
可就在这时,门似乎响了。
“宋姬!”
司马绍低呼一声,略有些期待的从榻上坐起,他认为是宋袆来向自己赔罪,诉苦,重新获取自己的宠爱。
果然,门徐徐推开,却不是宋袆,而是几道壮硕的身影。
“谁?“
司马绍一惊。
”啪!“的一声火石轻响,火把被引燃,屋中大放光明,这几人均是身着黑衣,黑巾蒙面,背着弓箭,挎着腰刀,还有一人手上有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酒壶和一尊酒杯。
司马绍顿时脊背拨凉,此情此影,哪怕没经历过,他也不陌生,这分明是要鸩杀自己啊。
第573章 嫁祸杨彦()
“你等何人?为何来孤的王府?速速退去,孤可当未曾有事发生!”
司马绍心胆俱寒,强撑着厉喝。
那名端着托盘的男子冷冷一笑:“我等奉明王之命,特来取尔狗命,黄须儿,喝下此酒,可于十息之内毙命,并无痛苦,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你你”
司马绍惊的一屁股坐回了榻上,颤抖着声音喝问:“孤与杨彦之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来害孤?其中是否存在误会?”
“都带过来!”
那名男子并不答话,单手一招。
“诺!”
屋外有洪亮的声音齐声应诺,随即灯火大亮,嘭嘭啪啪的推门声响起,女人和小孩子的哭喊声大作,不片刻,司马绍的妻妾子女,以及那户被称为老六的婢仆全部被带了过来,不过若仔细看去,老六那十来岁的幼子不在。
“大王,大王,救命啊!”
“阿翁,阿翁”
屋子里,又哭又喊,众妻妾子女眼泪涟涟,谁都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听着哭叫,司马绍倒不觉得烦燥了,而是发自骨子里的恐惧,浑身都在颤栗,只有宋袆,现出了一丝如解脱了般的神色。
是的,对于她来说,死了或许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留于世上受苦了。
“黄须儿,上路罢!”
那名男子开声催促,又看了眼一屋的女人小孩,冷冷一笑:“都谥死了事。”
“啊啊!”
“呜呜”
“饶命,饶命啊!”
”只要能活命,妾愿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啊!“
哭喊声陡然上了个台阶。
司马绍也瘫坐在榻上,泪流满面,无力的悲呼:“明王必是有所误会,求你,孤求你了,让孤去见明王,若是明王真要孤死,孤绝无怨言。”
“恬燥!”
那人眼中现出了一抹凶厉之色,挥了挥手。
身边几人立刻拨出刀,刷刷几下,把老六一家悉数砍死,一阵惨叫过后,屋子里满地尸体,血腥味呛鼻,女人们均是吓的面色煞白,小孩子也瞪着惊恐的眼睛。
安静了!
“先送浔阳王上路!”
那人给左右打了个眼色,有两人狞笑着架住了司马绍。
“放开孤,放开孤!”
司马绍挣扎着,可是养尊处优的他,又哪能挣脱呢?
那人则是不紧不慢的提起酒壶,向杯中倒了一杯酒,踱步上前,缓缓递了过去。
“浔阳王,乖乖上路罢,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老子送你一程?”
“不要,不要!”
司马绍牙呲目裂,剧烈甩着脑袋,身体居然开始抽搐起来。
“大王,事已至此,哭求何用?无非一死而己,天下间谁人能不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妾愿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大王。”
宋袆看不下去了,她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贪生怕死至此,再联系到当初司马绍踌躇满志的模样,与被废后的颓丧作对比,美眸中不禁现出了淡淡的失望之色,于是款步上前,伸手去拿那鸩酒。
“哦?”
那人倒是一怔,点点头道:“想不到宋姬倒是个刚烈女子,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无情帝王家,若非明王有严令,某倒是想开口为宋姬求情呢。”
“无非是早死晚死,缢死鸩死之别,妾不敢当。”
宋袆淡淡说了句,便拿过鸩酒。
“宋姬!”
司马绍心里羞愧,镇定了许多,不忍的看着宋袆。
庾文君等妻妾也是目中现出了绝望之色,心知今日必死无疑,再看看膝下的儿女,不禁悲中从来,掩面而泣。
“大王,妾先行一步!”
宋袆深吸了口气,扯起袖子,正要饮下,却是外间传来了惨叫声与喧闹声。
“啊!啊!”
濒死时的凄厉惨叫在深夜中尤为刺耳,屋内的十数人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推开门,探头向外望,正是一箭射来,准准射中咽喉,唔唔两声,便扑通跌倒。
说来也怪,当摆明了要死的时候,一屋子女人小孩只是哭叫,不敢乱动,可是外面有人杀入,竟然乱了,牵着孩子往什么屏风啊,柜子啊后面躲避,甚至还有个良娣撅着屁股往榻底下钻。
那人也是面色大变,厉声道:“快喝!”
宋袆本是一心求死,但明显有了变故发生,哪还甘心再死,猛一咬牙,居然把鸩酒向那人脸上泼去,那人躲避不及,被淋了满脸,酒液滑入喉,心头大骇,破口大骂:“贱人,杀,都杀了!”
说着,便操刀扑向宋袆。
宋袆好歹是歌舞姬出身,身段还是很灵活的,撒腿往边上跑。
诶?躲过了这一刀。
“贼子休得猖狂!”
那人还待再砍的时候,荀虎已领着千牛卫旋风般杀入,就听到弩机连响,又是好几个人中箭倒地。
这真是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人心知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去追杀宋袆和其他的女子小孩,猛一转身,照着司马绍疾步冲去。
司马绍仿佛被吓傻了,站着不动。
‘大王,快跑啊!“
庾文君急的大呼,可是她的腿也吓软了,哪怕就在司马绍身边,都不敢去拉一下,只能大吼大叫。
”黄须儿,去死!“
那人狞笑着,挥刀便砍,却是宋袆刚刚站定,又从旁扑来,抱住司马绍向边上滚落,刀光也同时落下,从她的后背掠过,飚出了一蓬鲜血。
司马绍本能的反搂住宋袆,手一抹,觉得滑滑腻腻,还带着温热,拿眼前一看,竟然满手鲜血,骇的他浑身一抖,把宋袆推了开去,大叫道:“救命,救命!”
宋袆被砍了一刀,本就身受重伤,这又被司马绍推开,重重磕在了地面,哪里还能支撑得住,顿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不过她的眼角,却有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该死!”
柳兰子刚踏进屋,就看到了这令人发指的一幕,那是恼火啊,她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男人,但她还不至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连忙把手中的剑当作暗器掷了出去。
那人第一刀没砍中司马绍,还待砍第二刀,已是迟了,这一剑正中后心,透背而入,从胸前穿出剑尖,那人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看,高高举起的腰刀当锒落地,仆倒进了司马绍的怀里。
这可不是身轻体柔的宋袆,而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司马绍吃不住劲,被生生压倒,一扭头,正见那凶厉的眼神,不禁啊的惨叫。
“废物!”
一名千牛卫看不过眼,啐骂一声,一把将那人拉去了一边。
袭击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千牛卫本就是杨彦按前世特种兵标准训练出的精锐中的精锐,又占有人多的优势,转眼之间,黑衣人死的死,擒的擒,局面得到了控制。
柳兰子第一时间把宋袆扶起,一探鼻息,还好,有着细若游丝的呼吸,再去检查伤口,虽然血流的吓人,却未伤到要害,于是叫来一名女千牛卫搭手,麻利的给宋袆当场包扎处理。
司马绍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望向宋袆的目中现出了复杂难明之色,不过他与庾文君持有类似的想法,认为宋袆为他挡刀是应该的,作为回报,日后对宋袆好一点就是了。
“大王,先起来罢。”
庾文君心里不安,扶起了司马绍。
司马绍明白庾文君的意思,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及时来救,否则孤这一家差点就被贼子害了性命,不知是朝中哪位公卿出手?“
荀虎也拱了拱手:”我等奉明王之命前来,幸浔阳王未被贼子所害。“
”什么?“
司马绍夫妻立时面色一变,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前一批刺客,自称受明王之命鸩杀自己,这又来一批,还是奉明王之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余的姬妾也是目中现出了惊惶不安之色。
”怎么了?是否另有问题?“
荀虎不解的问道。
司马绍猛一咬牙,指向那几个被生擒活捉的刺客:”这几人亦称受明王之命来取孤的性命!“
第574章 拷问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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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此事?”
荀虎目中现出了讶色,随即向一名俘虏问道:“是谁让你等假冒我家大王之名?说!”
“哼!”
那人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硬气的脖子一昂。
“娘的,敢败坏大王的名声,老子打不死你!”
一名千牛卫冲过去,一阵拳打脚踢,砰砰直响,不片刻,脸就肿的如猪头一样,那人似是吃不住痛,嚎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我等受丞相指派,来取浔阳王之命。”
司马绍急问道:“哪个丞相?”
那人道:“自然是武昌郡公!”
“狗贼,果然是他!”
司马绍气愤的破口大骂。
荀虎却觉得不对劲,从理论上来讲,王敦有杀司马绍的动机,但是王敦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呢,从浔阳那松驰的防备来看,只会假手别人,尚不至于沾一身骚,于是又道:“少跟老子耍花枪,带去一边,分别审问,若是所说不符,必教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诺!“
一共抓了四名俘虏,千牛卫提了三人去别的屋子,还剩下一人,眼神略有闪烁,面孔带着不安。
荀虎问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是何人派遣你来?“
那人强撑着道:”我说了是丞相,难不得这种事还能骗你?“
荀虎挥了挥手。
两名千牛卫出屋拎了一桶清水进来。
”做什么,做什么?“
那人似是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荀虎狞笑道:“自然是给你凉快凉快,帮你醒醒脑子,来人!”
“诺!”
两名千牛卫一把拧起那人,就头摁进了水里。
“扑哧!”一声,水花四溅!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阵水泡直往上泛。
透过清澈的水面,每个都能看到,此人腮帮子一鼓又一瘪,每一次瘪起,喉头还得蠕动一下,这可让人毛骨耸然啊,要知道,喝下去的都是冰水,冰水入喉是什么感觉?
那人也是有苦不能言,身为死士,自然挨了得苦,他原本没当回事,无非溺死而己,对于他这类人来说,也算是善终了,可是当脑袋被摁入水里之后,又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本能的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求生的欲望驱使他张嘴呼吸,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寒的水。
不仅仅是喉头火辣辣,鼻子又酸又涩直冲脑际的剧痛,还有因水过凉,牙花骤受刺激,酸胀难忍,肺部也是被冰水灌入,如撕裂一般,这是一种组合疼痛,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那人的挣扎越发激烈,这是临死前的挣命,再摁下去就得被活活呛死,于是千牛卫手一提,把他脑袋拽出了水面。
“咳咳”
“呕!”
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咳之后,那人大吐狂吐,一口口的黄水经嘴角顺着衣襟沾满了前胸,好半天才渐渐缓和,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目中满是恐惧。
“说,究竟是何人派遣你等前来?”
荀虎逼问道。
“这”
那人刚一迟疑,脑袋就又被摁入水里,俨然是一个轮回,再次体会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然后在临死之前被提了出来,一阵狂咳加呕吐,连续两次将死不死,使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如今什么都不考虑,只求速死。
荀虎问道:“说,究竟是谁家派你前来?”
那人有气无力道:“我等来自于丹阳张氏和纪氏,朝庭欲与王敦和解,弃司马冲奉司马昱为正朔,王敦亦有此意,可陶侃以奉迎浔阳王为先决条件,与朝庭僵持不下,故而只有除掉浔阳王,方可去陶侃倚仗,并顺手嫁祸给明王,可惜天不从人愿,唉,我等受命行事,失手被擒,今已如实供出,只求速死。“
”什么?“
司马绍惊呆了,他万万想不到,来杀自己的居然是丹阳纪氏和张氏,但更让他颤栗的是,陶侃愿意复迎他!
他那枯竭的心灵仿佛被甘泉滋润,刹那间生机盎然,如果不是杨彦的人就在眼前,他都要大赞一句:朝庭果有忠义之士啊。
庾文君及一众姬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怎么说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也。
被囚禁监管的日子每个人都受够了,不仅衣食无着落,还朝不保夕,哪能与回建康当皇帝比?既便陶侃心思不纯,但皇帝就是皇帝!
只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回到陶侃身边?杨彦的人手正拿着刀剑站在眼前,他愿意把自己放走么?
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就好象眼前有一座金山却触之不得,有人眼神闪烁,有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均是心如猫挠,痒痒的受不了。
荀虎也不理会,耐心等待,不片刻,另三路来报,拷问的结果与此人如出一辙,刺客确是由丹阳纪氏与张氏派出。
其实行刺司马绍的居然不是朝中掌权的侨姓士族,而是被边缘化的吴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不过这不是荀虎需要考虑的,他只需要如实向杨彦上报,并且让司马绍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给个痛快罢!”
荀虎回头道。
“诺!”
有亲卫拨剑,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这时,又有千牛卫带了一名十来岁的少年过来,正是庾氏佃户老六家的幼子,很明显,刺客故意放了他一马,好借他之口栽脏给杨彦。
“丹阳纪氏和张氏杀了你的父母家人,你将来有何打算?是继续与庾氏为奴,还是随本将回明国?”
荀虎问道。
少年跪了下来,痛苦流涕道:“愿听从将军安排。”
“也罢,念你孤苦伶仃,就先跟着本将罢。”
荀虎点了点头,又望向柳兰子。
宋袆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面色灰暗,虚弱的很。
柳兰子道:“事不宜迟,王敦再是纵容,诺大动静也必会惹来守军,我等立刻带着浔阳王一家出城,东西别收拾了,军中应有尽有,你,你,还有你,照顾好宋娘子。“
司马绍一听这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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