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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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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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会儿,斯蒂文装死都来不及,熊已经看见他是活的,硬装死反而更倒霉。斯蒂文一个同事曾在加拿大的森林和棕熊装死,结果是没有被棕熊吃掉,坐了他一屁股。一吨多重的熊屁股,那位老兄浑身骨折,床上躺了一年。        
  斯蒂文一边喊叫,一边把左胳膊收起,护在下巴前,熊的猎杀技能不高,逮哪儿咬哪儿,抱住人脑袋就朝脸上乱啃。斯蒂文的右胳膊也做好准备,待熊伸嘴过来,就伸进熊的喉咙。   
  黑熊越来越近了,这畜生下嘴唇有点歪,看上去是带一点坏笑,乌青的舌头反复朝外舔,馋唠唠的哈喇子水滴滴、黏挂挂,一路甩着!   
  就在它要猛扑过来的刹那间,熊的眼睛突然闪出几分恐惧,它掉头就跑,比过来快得多,撂着胯子跑,头也不回地钻进水青冈林。   
  基地来人了吗?斯蒂文惊喜回头,上帝呀!他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一团灿烂,那是一只老虎!从灌木丛中露出半个身子。   
  是“祖祖”!斯蒂文一眼就认出来,他太熟悉它了,每天对着它各个角度的照片分析研究,他熟悉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特征,闭上眼都能背出它身上的花纹特点。   
  老虎的花纹像人的手纹,每一个都不一样,而且终生不变。“祖祖”腹背上的岛状纹比西伯利亚虎多,比孟加拉虎少,如今在斯蒂文的视觉里,那是最美丽的图案。   
  “祖祖”身子略倾斜,右掌在前,左掌在后,肩胛骨高耸过头,虎目深不可测,炯炯盯着他。   
  斯蒂文还是有点紧张,尽管他相信“祖祖”不吃人,可他也知道,这只母虎饿几天了,他更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对食肉动物的刺激程度。   
  他闭了一会眼,心跳如气锤,却不闻别啥动静。他有些奇怪,再睁开眼,只见“祖祖”没有过来,而是卧下了,还是半个身子在里,半个身子在外。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在打盹。   
  森林里,一只豺狗突然出现,脑袋伸伸缩缩,小眼奸诈凶狠,冲斯蒂文观察着。这只豺狗身后又出现一只,它不像第一只,多少打量一下环境,立刻马不停蹄,以斯蒂文为圆心,走起迂回线路。紧跟着又是一只,毫不犹豫地朝相反方向迂回,后面又跑出三两只,一替一个方向,包抄过来。                          
  极善组织及联合作战的豺狗,看来已把斯蒂文作为它们猎食的目标了,它们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准备决战。   
  斯蒂文紧张得汗一下子都没了,头摇似拨浪鼓,两眼用不过来,不知道该盯着哪一分队。就在这时,朝两翼直奔的豺狗同时站住了,它们都看到他身后灌木丛边的母虎,惊得不知所措,方才被血气刺激得眼花缭乱,高度兴奋,竟然没注意地上的大老虎。   
  豺狗们一时犹豫不定,进退失据,互相观望着,嘴里“唧唧”有声,似乎在商量和判断“祖祖”的意图。   
  “祖祖”半闭的眼睁开了,五六只豺狗,根本不是对手,没有三十只以上,豺狗不能对老虎构成威胁。“祖祖”眼一圆睁,威猛无限,打头的两只豺狗立刻退缩,它们完全能读懂老虎眼神的含意。   
  那只第一个出现的首领赶了过来,它似乎很不甘心,也似乎想有所解释,这里不是“祖祖”划定的领地,它们也无意挑衅“祖祖”的权威,它们只想从斯蒂文身上分一杯羹。   
  这只豺狗中的首领“唧唧”哼叫着,一边大胆地朝斯蒂文身边挪动,同时斜眼观察母虎的反应。   
  “祖祖”发威了,它撑起前半身,喉咙里爆出一声闷雷,重低音滚着地皮,如突破音障的冲击波,几乎撼倒树木,震垮山头,豺狗顿时惊叫着挤作一团,它们不再抱幻想,夹起尾巴逃走了。        
  看着重新卧下来的母虎,斯蒂文眼睛猛地湿润了,作为猫科动物专家,他曾听到过许多关于野生虎和人相遇的传奇,都似信非信,眼前这一幕,给他活生生上了一课。   
  “谢谢你,‘祖祖’。”斯蒂文感慨之中,朝母虎开口了,他冲动得泪花飞溅,唠唠叨叨:“你太好了,好极了!你是最伟大的中国虎,你比许多人还要优秀,你拯救了我,我永远都会记得你,我不离开你,不离开百山祖,不离开中国,我要永远为你服务,为你工作,决不让你和你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我相信你听得懂我的话,你聪明极了,你是最棒的……”   
  不知道“祖祖”听懂了多少,突然间,它头昂起来,耳朵转向山下,鼻子抽搐几下,回头再看斯蒂文一眼,然后返身走进了灌木丛。   
  这个老虎专家纳闷了半天,想不出哪句话伤了老虎,直到山下传来人声,他才明白,是基地的人赶来支援了。   
  崔嘉尔、林中原和龚吉都来了,他们扶起斯蒂文,这个老美还激动得语无伦次,急切地向众人表述经历,听得人们犯糊涂,以为是“祖祖”伤了他。   
  林教授让几个人搀扶斯蒂文下山,他和嘉尔、龚吉及干警等,沿着彭潭跑走的方向追踪,不能让这个恶人再漏网了,他对两只幼虎的威胁太大。        
  八十六        
  彭潭没有摔到山崖底下,崖壁的十几米处,一棵斜生的水杉树托住了他,不然的话,他能摔成一张薄饼。   
  实际上,当他一脚踏空,身体飞速下坠时,他等于体验了死。好!好!他脑子里就闪出这两个字。水杉巨大的枝干和茂密的树叶托住了他,很长时间内,他都没有从冥冥之中苏醒。   
  半昏迷的状态下,这个汉子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个一身是病,孤单无靠的老太太,这是他垂死前唯一牵挂的。   
  老太太一脸慈祥,眼睛像母牛一样和善和温良。在村里,她从不跟人吵架,她也不爱说话,很少到邻居家串门,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桌子边,默默看他们兄弟抢饭吃。老太太个子矮,当兄弟俩长成壮汉,她伸手都够不到他们的脑袋,逢到他们哥俩在外闯了祸,老太太生气了,彭潭都是拉着弟弟跪下,好让母亲能打到他们。   
  就是这么一个温良的老太太,竟然养出恶棍一样的彭氏兄弟!老太太若知道她这俩儿子干的勾当,可能会碰死在床头前。   
  彭潭带弟弟离开家的时候,正逢四月,千树万树梨花盛开,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所有的村庄都一团一簇喷放雪白,他的老母亲送他们到村头,问他们啥时候回来?他随意应了一声,说等下一季梨花开,就回来了。   
  他知道,每年四月,老太太都会整天地立在梨树下,睁着那迎风流泪,还因白内障而看不清的眼睛,努力瞭望他们兄弟的身影,她能看到什么,除了一片白的梨花,就是梨花的一片白。   
  想到老太太会遭到毒手,想到老人家至死都见不着自己的儿子,彭潭突然感到扯捞肚肠的难受。        
  他还想到监狱里的彭渊,后悔不该带他出来,还能留他给老人家养老送终。原指望把弟弟带出息了,多点生计,没想到一块走上了不归路。   
  那是大雪纷飞的西伯利亚,他们跟人家学猎熊,进山的时候是六个人,四支枪,彭渊尽管跟哥哥学会了射击,因资力浅,还没资格拿枪。他们在林海雪原里转了两天,没有找到熊冬眠的树洞。   
  当时零下三十多度,到处皑皑白雪,那寒冷,怎么说都不过分,你朝雪地望望,感觉是四下里直冒白烟。你野外撒泡尿,刚出来还有热气,待落在地上,就是一骨节、一骨节的冰凌棍,你真怕尿得慢了,连二掌柜一道冻上。   
  他们走了一天,都累得半死,没有找到熊窝。冬眠的熊很知道隐蔽自己,它们会用石头什么的东西堵住洞口,只留一个换气通道,大雪再一覆盖,很不容易发现。后来,他们商量了一下,将人分成三拨,分头寻找,扩大搜索面积,彭潭和彭渊编为一组。   
  他们两个转悠了大半天,只打了几只雪兔,串起来,搭在肩上。路上彭潭饿了,雪地找不到填肚子的,就掏出兜里的半根人参,丢嘴里嚼了。他真是土包子,那玩意敢论根吃吗?一般人这样下去,保准七窍流血。   
  彭潭食五毒,身体能耐大热,但还是架不住野参的厉害,药性发了以后,也是面红耳赤,周身燥热,走路如腾云驾雾。好在是他,换是彭渊,蹬腿了。   
  彭渊架着哥哥走了一阵,实在累得不行,就到一棵大松树下歇脚,他们两个都是新手,加上彭潭浑身难受,竟然没注意树上有一个熊洞。   
  后来,彭潭专门回来过,仔细看了那棵树,若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再不注意观察,很难发现这棵树的奥妙和凶险。   
  其实,这是两棵树,相互紧靠,盘根错节,中间看不到缝隙了。一棵因遭雷劈,已经枯死,只留下一个将近三米高的空树筒子,另一棵因此得益,独占了枝上的阳光和根下的养分,所以茁壮得很,巨大浓密的树冠,遮住了空树筒子的断口。不经意看的人,都会当是一棵老树,一头聪明的狗熊寻到这个隐蔽的树洞,当自己冬眠的庇护所了。        
  当时的气温太低了,彭渊坐下,没抽完一支烟,屁股冻成了冰圪塔,脚也冷得生疼。高热的彭潭,还在昏迷中,彭渊就跳起来,拍屁股打胯的蹦跳,朝回找自己的下肢。   
  彭渊跳了几下,脚还麻木得像是人家的,他受不了啦,干脆就朝大树上踹。他那大皮靴厚重得很,大腿肌肉又发达,“咚咚”的发力,让树枝上的积雪纷纷坠下,又是一场暴雪。   
  彭渊缩了缩脖子,为躲开密集的落雪,他跑出树冠外。   
  忽然间,他感觉树冠有异样的晃动,抬头一看,只见两米多高的树干上,树叶分开处,露出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爪子,乌亮的利爪,钢钩一般,足有十厘米长,紧跟着,露出的是熊的小臂,说是小臂,比孩子腰还粗。   
  这是那头冬眠中被惊醒的黑熊,正气咻咻地朝树洞外爬。   
  彭渊惊得狂叫,嗓音劈成几条子,缝都缝不到一块,可彭潭当时昏昏沉沉,根本不明白他叫什么,待顺着彭渊的手指朝上一仰脸,那头大熊已经露出大半个脑袋和两只胳膊了。   
  彭潭赶紧去抓枪,可他浑身没力气,枪没抓到,人就摔倒了。   
  树身上,黑糊糊的熊脑袋朝外用力,眼露凶光、嘴流哈喇子,鼻子喷出的雾气,就像高压水枪!   
  彭渊这坏孩子,到底是经当哥的调教过,节骨眼上还真有血性。他奔过去,抓过AK-47半自动步枪,瞄都不瞄,照熊就是一枪。   
  说起来很怪,人一急,枪就打得准。7。62毫米的弹头以600/秒的初速飞出枪膛,准确击中熊的巨掌,当下就打飞了几个指爪,熊“嗷”地吼了一声,“咚”的一下跌进了树洞,震得树冠的积雪如雪崩一般。                          
  彭渊一手持枪,一手挽起哥哥,拖着他就走。那会彭潭正烧得厉害,两腿一点都不听使唤。   
  彭渊拖他出去不过三米开外,感觉后面的声响不对,再回头,那头愤怒的熊已经又爬出了大半个身子。他不敢怠慢,“砰”地又是一枪,准得离奇,打得熊右肩膀直蹿鲜血,充分显示了AK-47枪弹的侵彻威力。   
  这回不妙了,因为熊的重心已在树洞外,它没再朝树洞里掉,而是一头栽下了树,雪地砸出一个大坑。   
  受伤的熊暴怒了,它一骨碌爬起,嚎叫着扑向他们两个。彭渊一边架着哥哥倒退,一边朝熊连连射击。这小子枪快,距离又近,几乎枪枪都能命中。   
  子弹初速所产生的1。2吨的推力,让庞大的黑熊每中一枪就翻倒一次,可熊每翻倒一次,都会以更快的速度爬起来,更疯狂地扑向他们。   
  彭渊几乎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单臂持枪,不间断地扣动扳机。   
  AK-47步枪是杀戮生命的利器,也是自面世以来,使用最广泛,杀人最多的步枪。它在1000米内,可击穿3毫米厚的钢板,而且侵彻威力巨大,弹头射入肉体后会迅速翻滚,致创效果十分可怕。   
  高速的枪弹一个接一个飞过去,黑熊的眼瞎了一只、牙打豁了、耳朵打飞了、右胳膊打断了、左腿打瘸了、睾丸也打得爆炸了,肚子上的洞口,使热乎乎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可黑熊的生命力和复仇心强得可怕,它嚎叫着、瘸着、趔趄着、滚动着,拖着肠子坚持追赶,几次险些就抓到他们,直到彭渊的第十五发子弹从熊的眉间穿过,炸飞了整个后脑勺,它才再也没有爬起来。   
  熊不动了,彭渊和彭潭也累趴了窝,那会儿如果跑来一只老鼠,可以把彭渊的手指头轻易咬走。   
  闻枪声赶过来的其他两拨人,都被这惨烈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狗熊身上整整中了十五枪,熊胆打碎了,四个熊掌中有三个裂成几瓣,熊皮上击穿了七八个窟窿。   
  他们里面的一个盗猎老手赞叹彭渊的枪法快而准,同时也告诉他,要是不慌张,就不用浪费一匣子弹,黑熊有要命的地方,胸前月牙形的白毛,正应心脏位置,打准了,一枪解决问题。   
  彭潭依稀记得,漫长的盗猎时光,他们兄弟俩同生死,共患难,相互有多次历险,多次扶救。   
  那年的一个夏季,他们在山林里追踪一头成年公鹿,傍晚时分,彭潭看到对面山上有一头大野猪的身影,血性立刻上来了。   
  爱吃野味的人都知道,未成年的小野猪好吃,数百斤的老野猪肉卖不了多少钱,尤其是公的,臊味重,必须有特殊烧法才能除味。所以一般的猎人,不愿意去碰大野猪,难打难弄,肉又不值钱,还容易受伤。   
  但真正的好猎手,不会放过大野猪,他们要的——是猪肚。   
  野猪越老,猪肚越宝贵,野猪喜欢吃蛇,包括毒蛇,它常常三嚼两嚼就把毒蛇吞下去,蛇进胃里还没有死,会狠咬一口。野猪天生能抗蛇毒,内部受了伤,就会起化学反应来调理,伤口愈合后,留下疤痕,俗称肚花。   
  蛇咬得越多,反应也越多,那伤痕累累的猪肚,就成了极宝贵的中药材。就像卖人参数须,卖猪肚就是数肚花,越多越昂贵。   
  那会儿,发现大野猪的彭潭抓把土一撒,定了风向,就和彭渊迅速下山,分两路包抄。他让弟弟顺风慢走,故意暴露,吸引野猪的注意力,他逆风上去,寻找射击位置。   
  公野猪的大鼻子灵敏之极,隔三尺冻土,能闻出一棵马铃薯,两座山外,能顺风闻见人的气味,原本是别想兜住它的。但这回,彭潭赌赢了!大野猪因为体重性猛,自尊心就强,它尽管知道人手里家伙的厉害,它没有立刻躲避,就是轻视彭渊不过一个人,一条枪。        
  彭渊拎着枪,一路小跑,累得呼哧带喘。   
  他没有听哥哥慢点走的嘱咐,能把一头黑熊打成筛子的快枪手,森林里还怕谁!更别提一头猪。他一心想抢哥哥前面,放倒那一大堆肉,再让哥哥见识自己的本事,不光是出枪快,准头一点也不比他差。   
  他先赶到半坡,小心地拨开灌木丛,正看到大野猪慢条斯理地朝松林走。这是一头重达四百多斤的公野猪,屁股肥过奶牛,别的不说,就那俩沉甸甸的睾丸,比小母牛的乳房都大。   
  野猪似乎知道彭渊来了,转过头,小眼睛瞪着他,用劲哼了一声,好家伙,周围几十平方米都地震了。   
  一般的猎人,见这场面,都不敢出手,野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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