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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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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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有没有办法把食人虎纠正过来?”嘉尔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没有,”斯蒂文晃着白萝卜似的头颅:“人太无能了,老虎躲避人的习性是遗传基因造成的,老虎认为人比它们强大,但这是个错误,人是最缺乏抵抗力的,老虎只要有一次攻击人的记录,就会发现人的脆弱,终生以人为食物。你们听说过尼泊尔库芒地区的食人豹吗?”   
  除了林教授外,所有人都摇头,那是一个曾引发世界关注的事件。   
  “上世纪四十年代,尼泊尔库芒森林出现过一头食人豹,曾震惊世界。那是一只性格猛烈的壮年雄豹。”斯蒂文说。   
  “尼泊尔的敦廓人很剽悍,有徒手搏虎豹的习惯,就是两个人都赤身裸体,拿着匕首,在老虎或豹子两侧激烈舞蹈,他们跳得节奏非常快,还不时发出尖叫,虎豹必须同时关注两个人,注意力无法集中,然后他们会寻机突然动手,一刀刺进虎豹的心脏。这种攻击极端危险,如果那一刀刺不准,人就没有命了。”   
  “那头食人豹没有被刺中?”嘉尔猜测说。   
  “是的,豹子咬死了那两个猎手,从此变成了复仇的食人兽,后来的两年内,它出没于山林附近的村庄,专挑人类攻击,连续伤害一千多人,造成几万人失去家园,成了当地的大害。”   
  “后来呢?”龚吉倒吸一口冷气,听得很刺激,恐怖大片似的,尽管他对斯蒂文这会儿渲染食人虎很不满,倒还真希望有几头这样的中国虎,痛痛快快地吃王八蛋。   
  “后来,英国当局在全世界悬赏,征求能猎豹的人。一个英国少校在库芒密林里和那头食人豹周旋了两年,那头豹子非常聪明,几次让少校差一点送命,最后,它还是被少校击毙了。”   
  “林教授,你说‘奎奎’会是食人虎吗?”嘉尔愁眉苦脸地发问。   
  “目前下结论还早,”林中原严峻地回答:“不过,不能排除可能性。”   
  “为什么不能排除,就因为它咬了这个人一口?”龚吉又急了。   
  “不止是这个,‘奎奎’从哪里来,到现在没有查清楚,华东地区没有成片的原始森林,‘奎奎’靠什么为生,一直是个谜。”   
  龚吉顾不上教授不教授了:“你的意思,‘奎奎’是一路吃人过来的?怎么不见有人报失踪呢?那被咬的家伙看着就不像好人,谁叫他跑到保护区来?再说了,他可能没跟我们说实话,没准是他先砸了‘奎奎’一石头呢?”   
  “嗯,小龚啊,你这个人怎么乱讲话?什么叫看着就不像好人?好人脸上写有字吗?对专家的意见要学会尊重!”张副县长不客气地批评了龚吉。   
  龚吉翻他一眼,瞥见嘉尔向他做暗示,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副县长转问斯蒂文和林中原:“咱们现在假设,如果这个‘奎奎’真是只你们说的食人虎,该怎么办?都有什么解决办法?”   
  斯蒂文的脸色变了,这也触到了他的痛处,跟龚吉吵归吵,但对“奎奎”的珍爱,他不比任何人少。这只雄虎对人的突然攻击,打乱了全部计划,就像一盘下得正酣的棋,被无形的手掀翻了棋盘,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移民!”他喃喃地说着:“只有移民,把保护区扩大两到三倍,周围的村民全部迁移走。”   
  “林教授,就现实情况来看,你觉得这个方案有可能吗?”苦笑的副县长求助似地看着林中原。   
  林中原没有回答,其实答案是明摆的,保护区扩大两三倍,要有几千人的移民,这需要多大的投入?而这些移民在人口稠密的浙江又怎样安置?要知道一个三峡大坝的修建,难中之难就是大量的移民,地方政府的漫天要价和部分人的胡搅蛮缠,足以让人一提到拆迁、搬迁或移民,个个谈虎色变。   
  保护野生华南虎要扯上移民的南瓜秧子,一准的寸步难行。   
  “只有移民一条路吗?”张副县长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是捕获‘奎奎’,把它关进动物园去。”林教授牙疼似的倒吸冷气。   
  斯蒂文大摇其头:“一只成年的野生雄虎,很难在铁笼中度过后半生。‘奎奎’的性格又非常猛烈,即便在被捕获中不受伤害,也很难由人工饲养下去。”   
  “这等于是判‘奎奎’的死刑!”龚吉又忍不住了。   
  “这样吧,这件事咱们定不下来,还是向上级部门请示。”张副县长说:“老虎要保护,人更要保护。百山祖保护区的面积确实太小了,容不下两头老虎,可移民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解决的事情。咱们现在要决定的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老虎再咬人!如果这只老虎真的上了瘾,今天一口,明天一个地咬来咬去,我老张豁出去乌纱帽不戴,也得保护老百姓的安全。我说这样吧,让武警的几只小分队重新进山巡逻,一来隔离偷着进山的村民,二来遇到紧急情况,也能处理。林教授和小崔看行不行?”   
  嘉尔为难了:“武警进山,暂时不要吧……”   
  张副县长说:“不行啊,我的崔同志,你们中央部门不了解我们地方工作的难处,要是老虎再咬伤一个或咬死一个人,谁也担不了责任。”   
  林中原说:“武警进山吧,不过,千万千万不要乱开枪。遇到危急情况,尽量朝天鸣枪,把老虎吓走。”        
  六十三        
  好端端的保护华南虎的趋势,被“奎奎”这一口咬脱了轨道,也让政府部门和国际组织陷入尴尬和两难的境地。   
  现场已经证明这不是偶然的遭遇,也不是一时兴起,“奎奎”显然有预谋,它伏击了彭渊。   
  可它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咬了他又放了他?为什么还尾随了他一段路?是猫科动物的好奇心和戏谑性格作祟?还是食肉动物的哲学思考?再或是毫无逻辑和章法的捣乱?“奎奎”的行为难倒了专家。   
  考察组根据林教授的提议,带帐篷住进了深山。   
  他们需要高密度的跟踪调查,尽快查清“奎奎”袭击人的原因,他们也需要守在一线,怕武警小分队遇到意外,反应过度,伤害这两只虎。   
  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躲避跟屁虫似的记者,自从老虎咬人的消息走漏出去,一窝蜂来了大堆的采访者,实在让他们难以应对。   
  “咔嚓咔嚓—咔嚓”,半夜,帐篷里的龚吉又被“大剪刀”剪醒了。   
  听得脑子发痒?他最恨这种想唱就唱的虫子,他自己的屋子后窗外就住着一个,每晚安静下来,就来剪他的睡梦,聒噪得他睡不了一个囫囵觉。   
  “大剪刀”是他自己命名的,因为他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玩意叫什么,可能是特大的山蟋蟀,或者是危|蛄。        
  被剪醒的龚吉心里咒骂,睁开眼就觉得好玩了,三只萤火虫在帐篷里飞舞,小家伙亮得很,忽明忽灭,煞是好看。估计是帐篷的纱网门帘空隙大,小萤火虫钻了进来,这倒好,给龚吉的上空造出一个童话世界,让他忘却了对“大剪刀”聒噪的憎恨。   
  龚吉的眼珠滴溜溜转,追踪着萤火虫飞行的轨迹,凡是半夜一醒,脑子最好使,白天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事,这会儿都能觉悟。   
  一个灵感忽然产生了!彭渊不是本地人,而且看上去还不像个好人,他会不会是给“祖祖”下套的人,遭到了“奎奎”的报复?   
  这个念头一出,龚吉睡不着了,在气垫上翻来覆去烙烧饼,最后干脆爬起来,找嘉尔去了。   
  龚吉钻出帐篷,惊讶地咧开了嘴,银亮刺眼的月亮从树枝间露出,你很难相信那是月光,光线之强,怕紫外线的女孩子要打遮阳伞。        
  他们的帐篷扎在一条水沟边,灌木丛覆盖的水沟内,萤火虫如星灿,一团一团,谁家高考学生要为省电,可以钻进去看书。   
  龚吉轻轻接近嘉尔的帐篷,想先弄个恶作剧,吓唬一下她。忽然间,天崩地裂,爆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虎啸,龚吉惊了个趔趄。   
  我的天,这声音是“奎奎”和“祖祖”的,充满着愤怒和不祥,一声比一声暴烈和凄惨。林教授和斯蒂文拎着裤子就跑出来了,大惊的他们,一时都懵得找不着北。   
  “What’shappen?What’shappen?(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斯蒂文急得忘了说中国话。   
  “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声,虎啸声几乎撕心裂肺,而且瞬间由高亢中滑落,老虎中枪了!   
  “一定是武警分队遭遇老虎了,”林教授急扯白脸:“快制止他们,别叫他们乱开枪!”   
  赵队长举起枪,鸣了两枪,近距离的枪声在森林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附近树上的鸟吱喳乱飞。   
  嘉尔最后一个出来,头发还盖着一只眼。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刺一般朝虎啸的方向跑。枪响的地方不远,只隔一座山峰,所以他们还都跑得到。   
  那是跑吗?更像是戏剧舞台上武生的跟头串子,前滚翻、大马趴、马车轱辘、嘴啃泥,一个接一个,连滚带爬、前赴后继,人都成了泥猴子,至于衣服里钻了几只山蚂蚁,几条旱蚂蟥,都不去数了。   
  万幸没有间隔三五座山峰,不然他们中非累死一两个。        
  那是一个海拔1200米左右的半坡,山呈半躺,弥勒佛肚子一样,坦出很大的漫坡,相当宽阔。由于日照和雨水充足,植被茂密,每平方米聚集几十种植物,相互依存,也给草食动物提供大量的食物。   
  这里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也是老虎的主要活动区和游猎区。   
  夜幕中,树干笔直高大的豹皮樟犹如天柱,撑着苍穹,架起森林圣殿。有着数百年的树龄的它们,见过多少弱肉强食,猎杀和搏斗,却没有见过森林之王受难,在高一声低一声的虎啸中,树身瑟瑟颤抖。   
  当考察组成员冲进樟树林,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来气,他们顺声音照过去手电,顿时都被一幕惨象惊呆了。   
  豹皮樟下,膝盖高的吉祥草被压平了,强壮的雄虎“奎奎”匍匐在地,一根钢丝绳套牢脖项,深深勒了进去,它背上还有明显的枪伤,伤口朝外喷着血泡。树下都是血迹,把倒伏的吉祥草粘成一撮一团,一圈一缕。   
  “奎奎”似乎已筋疲力尽,伏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当龚吉不顾一切跑过去时,“奎奎”突然跃起,张牙舞爪地发出怒吼,可它没跳多高,就被钢丝绳拽了下去,怒吼声直转为痛苦的哀嚎。   
  斯蒂文扑倒了龚吉,把他摁在地上,这个老美的五官也都气得挪了位置,看上去是要宰了龚吉。   
  “放手,你个混蛋!”龚吉大吼:“我要去救‘奎奎’,它快要死了!”   
  斯蒂文死死地摁住狂怒的龚吉,他回骂着:“你才是混蛋,那钢丝绳会勒断‘奎奎’的脖子!你知道吗?”   
  嘉尔一把抓住龚吉的胳膊:“龚吉,别闹了,听斯蒂文的。”   
  龚吉不挣扎了,可身体不停地发抖,不间断地抽搐,像发了羊角风。   
  他躺在吉祥草丛里,仰望着樟树间冰雪般的月光,眼泪顺脸而下,几乎灌满耳朵。“奎奎”完了,这回完了,那满地的血告示它逃不过这一劫。龚吉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考察组的人都哭了,嘉尔用手机发出求救,让基地速派医生带麻醉枪来,她声音哽咽得让对方听不清,差点耽误事。   
  这等待的几个小时中,他们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哭泣。一头华丽雄壮的中国野生虎,就这样毁了!   
  他们听得到它痛苦的喘息,一声比一声低微,他们看得见它背上伤口冒出的血泡,一个比一个小。“奎奎”的生命之火在熄灭,在耗尽,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略有接近的动作,它依然奋力吼叫和跃动,双目似电闪。   
  附近的一支武警小分队接到通知,最先赶了来。他们带有麻醉枪和药箱,麻醉了“奎奎”后,人们跑过去,忙着给老虎止血和包扎,虎血接了几大茶缸,汇总有一脸盆。   
  那根罪恶的钢丝绳几乎勒断了“奎奎”的喉管,可人们没有能剪断钢丝绳的工具。急切中,武警带队的少尉用枪朝钢丝绳射击,打断了它,才把“奎奎”连脖子上的钢丝圈抬上担架。   
  朝山下走的时候,基地的医生也赶了来,他就地又为“奎奎”检查了伤口,注射了药物。医生说“奎奎”的两处伤都非常严重,需要紧急手术,当地的条件根本不够,而“奎奎”也不可能再朝外地转移。   
  听了医生的话,嘉尔和林教授商量了一下,立刻打电话给杭州方面,说明情况,要求紧急支援。        
  六十四        
  嘉尔哭救的电话惊动了各级政府部门,天没亮,一架空军的直升机运来了医生、药物和手术设备,手术就地进行。   
  医生清理伤口时发现,“奎奎”背上这一枪,击碎了它的脊椎骨,这就是说,即使能把它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后肢也是永久性瘫痪,这头威猛敏捷的野生老虎,后半生只能拖着下身。   
  更让医生感到震惊和心痛的,是“奎奎”性子太烈,被套后曾剧烈挣扎,再加上后肢瘫痪拖地,整个阴囊都被身下的钢丝挂掉,两个睾丸粉碎了。   
  守候一边的考察组成员得到这一连串的噩耗,个个面如死灰!他们——或者说是整个中国和国际组织极需的野生中国虎的精液,一滴也没剩下。   
  “奎奎”奄奄一息,挽救和繁衍中国虎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了。   
  两天过去了,“奎奎”还没有脱离危险,这只能在数十秒内搏杀一头牛,吼声震撼山岳的老虎,卧在那里,靠人工翻身和管道输液,喉咙里气若游丝。   
  百山祖的日子是灰暗的,阴雨连绵,气压降低,人人胸口都堵得慌,似乎记不起来阳光啥样子,大自然都在为“奎奎”悲凄。   
  管理站食堂的饭菜几乎没人动过,炊事员顿顿都原样端回厨房。   
  林教授一下子老了十岁,背都驼了。嘉尔哭成了泪人。龚吉则是火冒三丈,怨天尤人,逮谁就骂谁。斯蒂文也明显瘦了,守候“奎奎”的时候,他出奇的沉默,一直遥望远山,或许,他已经对中国虎的拯救不抱希望,想回到生机盎然的印度原始森林中。   
  斑纹美丽、身姿勇猛的老虎血流遍地,几个参与救援的山民把这场面叙述出去,多少人捶胸顿足,西坑村小学的孩子们在课堂上痛哭失声。        
  公安部门的侦探专家数次赶往“奎奎”受害现场,做了地毯式搜查,经过几次反复拉网,终于找到了一颗弹头,它在击碎“奎奎”的脊椎骨后,又飞行了一百多米,洞穿一棵红果榆树的树干,落在树后密植的龙须藤中。   
  这子弹的威力骇人,树洞出口碗一样大,产生的高温烧焦了整个树洞。   
  弹头被迅速送往省城,由弹道专家鉴定和比对,以求从枪支的来源上寻到案犯踪迹。   
  现场的侦探专家通过对子弹运行轨迹的测定,也找到了射击者埋伏和开枪的位置,那是在一棵巨大的七叶树上。然而,罪犯显然有着极高的反侦查能力,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罪证,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专门从省城调来的警犬也派不上用场,现场强烈的老虎气味让训练有素的警犬乱了方寸。   
  更让考察组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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