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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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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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来照去,什么也没发现,可那味道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彭潭的森林知识有限,老二只能感觉到什么来临,但还不足以使他辨别动物的种类,绝对是个大家伙,那味道浓烈刺鼻,而且似乎来者不善。   
  “朝里面打一枪看看,”彭渊建议:“用你那个带消音器的。”   
  彭潭严厉地瞪了弟弟一眼:“啥都不知道就瞎开枪,这是最忌讳的,你忘了孙矮子是咋死的!”   
  彭渊不吭声了,孙矮子也是他们一伙的,身高不足一米六,都叫他孙矮子,大名没人记得了。别看那货个子小,心贼狠、手特辣,脾气还暴躁。        
  五十四        
  那姓孙的是个通缉犯,据说身背五六条人命,都是持刀入室抢劫,只要进门惊醒主人,他一概捅死,连孩子都不放过。后来遭公安部全国通缉,才越境躲进西伯利亚森林里。   
  凡有过人命的人,都是破罐破摔的亡命徒,很不好惹,孙矮子平时不管对内对外,说翻脸就翻脸,一翻脸就来最狠的,不是拿枪就是动刀。   
  圈里的人都怕他,彭潭也让他三分,只有彭渊不买孙矮子的账,他本来就是个头难剃的,再仗着有个厉害的哥哥,就老是和孙矮子冲突。彭渊算是能打能捶的了,还总是没那小子下手狠,一次便宜都没占到过,彭潭也怪,这时候从不给弟弟撑腰。   
  有回他们又因赌博闹起来,彭渊刚抓起酒瓶子,孙矮子的俄罗斯短军刀就逼住他的咽喉,根本不管彭潭就在旁边。   
  那小子发了狠,若彭渊再敢说一个不字,他真下刀割断彭渊的喉管。   
  当时,彭潭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端坐不动。他既恼怒孙矮子的霸道,也讨厌弟弟的好惹事,这号命不值钱的亡命徒,你招他干什么?自作自受去吧。   
  看哥哥不帮忙,彭渊刀锋下服了软,孙矮子还不罢休,收刀子前,在彭渊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以示教训。   
  破了相的彭渊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人都快气得崩溃了。        
  “哥,你看见兄弟的脸给人划了?”那天一出门,彭渊气呼呼地问哥哥。   
  “我又不瞎。”彭潭当时还是脸色冰冷。   
  “打狗还看主人脸,我是你亲兄弟,这么给人欺负,你看着不管?”   
  “你让我怎么管?”彭潭那会儿突然反问。   
  “找一犄角旮旯,淬丫的一顿。”他说着,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完了呢?”彭潭那两只眼钢锥一样,盯着他问。   
  “完了……”彭渊答不上来了,想想是呀,孙矮子是能吃亏的人,挨顿黑打就乖了吗?他要真玩命,怎么办?   
  “那是早晚要吃枪子儿的,跟这种死了半截子的人叫什么板?他跟你换命你换不换?换就背后一刀捅了他,不换就离他远点,闲扯什么淡!”   
  彭渊又蔫儿了,当哥的比他有主意,也比他有肚量,更比他有本事,他不服也得服。   
  从那以后,彭渊不再跟孙矮子别苗头,只要矮子在场,自己就夹起尾巴。   
  那孙矮子是个顺毛捋的家伙,占了上风以后,也不难相处,有时候还挺仗义。一次围猎一头雄马鹿,两枪没放倒,那疯狂的马鹿照彭渊直奔过来,是孙矮子端着半自动步枪冲过来,一口气将五颗子弹射进马鹿前胸,算救了彭渊一命。   
  这对冤家由此成了朋友。   
  “哥,”过后,彭渊对彭潭说:“矮子划我一刀,又救我一命,我跟他算找平了。除非我有机会还他一命,我才能再报一刀之仇。”   
  听了当弟弟的这句话,彭潭阴沉地一笑,不置可否,几天之后,彭渊才理解了哥哥笑容里阴森的含意。   
  那是西伯利亚的一个黄昏,初秋季节。他们三人在树上守候一对梅花鹿,远远的,那两只鹿毫无觉察地朝这边溜达。   
  忽然,树下的丛林里看见花豹的身影一闪,那是一头远东豹,可能是也想打幼鹿的主意。孙矮子不假思索,也不跟彭潭商量,举手就是一枪,距离偏远,目标又不清,加上他的枪法不好,没有击中要害。   
  受伤的豹子吼叫着打了个滚,隐进松林不见了。   
  这是最危险的,猛兽一旦被偷袭受伤,报复心极重,当地猎手曾一再提醒过他们,要提防受伤的猛兽。   
  他们三个在树上呆了一天两夜,没敢下来,可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动静,肚子饿得贴到脊梁骨。   
  黎明时分,一只狍子打丛林边经过,也不见豹子露头,彭潭举枪击毙了狍子,说是给受伤的豹子送顿早饭。                          
  狍子横躺在地上很久,周围还是静悄悄的,只有苍蝇的嗡嗡声。   
  孙矮子断定豹子已死或者跑掉了,他把枪架树上,拎着短刀下去,说是割块狍子肉回来烤一烤。彭渊看看哥哥的脸色,彭潭说,让他去吧,咱们俩掩护他,应该没事。   
  孙矮子下了树,大大咧咧地奔过去,刚走到狍子身边,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一哆嗦,刀子也掉了,转身就想往回跑。   
  他背后的丛林猛烈一晃,那只受伤的远东豹咆哮着扑出来,一下就蹿上他的后背,摁倒了他。   
  彭渊一辈子都忘不了孙矮子的眼神,这恶棍的最后一瞥,充满恐慌和绝望!他大张开嘴,似乎想呼唤,一声没出,就被肩膀上的豹子勾头咬住了脖子。   
  彭渊本能地抓起枪,却被哥哥彭潭一把按住,动作势大力沉,不容商量。彭渊还以为哥哥怕伤了孙矮子,急忙解释说,我朝天开枪,把老豹子吓走。   
  彭潭不说话,牙关紧咬,脸色黑得可怕,他紧按着弟弟的手不放,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和豹子滚成一团的孙矮子。   
  人在垂死挣扎时,劲儿可真大!所有的潜能都爆发了,平时看着孙矮子只有点干巴劲儿,那会儿为了挣脱豹子,竟像全身装满了弹簧。他满地翻滚,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都超能发挥。   
  他几次都连带着沉重的豹子,用鲤鱼打挺的动作站了起来,又被拖倒,碗口粗的树,能被他拦腰撞断。为了翻身,他肩膀竟然在地上犁出一道半尺深的沟,也几次将豹子压在身下,又被豹子翻过来。   
  他拼尽全身力气,裤子蹬掉了,鞋也甩脱了,手几乎扯掉了豹子的一只耳朵,可就是不能把脖子从豹子的口中挣脱。   
  那花豹像一团火,燃烧在孙矮子的肩膀上,任他蹦跳打滚和踢腾,火势越烧越旺。豹子紧闭着眼,两个前肢环抱着孙矮子的头,嘴死死咬住他的咽喉部位。   
  大型猫科动物的咬合力达45公斤,加上坚忍不拔的狠劲儿,地球上没有任何动物能在它们口下逃脱,它死都不会松口。   
  终于,孙矮子蹦跶不动了,抓豹子头的手垂了下来,豹子侧卧在他身上,依旧紧抱着他,咬住脖子不放,从豹子后腿侧风箱般剧烈起伏的肚子,可看出这头远东豹也累得不轻。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就这样被豹子撕烂在西伯利亚森林里!孙矮子不光被咬断了脖子,身上抓了个稀烂,没剩下一块巴掌大的完整皮肉,好几处都露着骨头。   
  远东豹没有吃孙矮子,甚至连闻都懒得多闻一下,它撕烂了他,回头朝树上的兄弟俩看一眼,亮金属般的眸子威风凛凛,然后颠着后腿走了。孙矮子胡乱放的那一枪,打断了豹子的左后腿。   
  远东豹的动机纯粹是复仇,他们下树替孙矮子收尸的时候,想想一头流血的豹子为等仇人下树,纹丝不动地在丛林里趴了三十六小时,狍子死在眼前都无动于衷,真让人不寒而栗,那冷飕飕的凉意,从脚底板一直透到脑瓜子。   
  通过孙矮子的死,也更让彭渊知道了哥哥的手段和冷酷,孙矮子死得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彭潭不露一丝痕迹。其实他开枪打狍子,就是诱惑孙矮子下树,他是这样的人,没有机会,能任孙矮子骑他弟弟脖子上撒尿,但凡机会被他抓住,他绝不留情,坚决置对方于死地,而不管他死得多么惨。        
  五十五        
  这会儿,在百山祖的原始森林中,当哥哥重提孙矮子的下场,彭渊当然知道这话的分量,他乖了,老老实实地在树上呆着,啥怪话也不敢出嘴。   
  来前,顾忌到老虎嗅觉的灵敏,他们没有带任何食物,一直不见老虎踪影,他们就这么干耗。吃五毒的彭潭当然饿不着,五毒不好到手,他逮着什么吃什么,还都是生吞活剥。   
  他逮住知了专吃胸脯,拔去腿揭开硬甲,里面一疙瘩粉红色的瘦肉。蚂蚱是大腿肉多,雪白雪白的连壳嚼。长尾大蚕蛾带有一肚子卵泡,鱼子酱似的,绝对是高蛋白。大山蚂蚁掐掉了肚子,放嘴边“滋”地一咂,里面是酸酸的“蚂蚁酒”,不光有吃的,还有喝的呢。   
  这老兄还抓到了一只两色的大树蛙,扯着后腿一撕两半,抖掉内脏,趁热就朝嘴里放。   
  彭渊惨了,饿得俩眼发绿,他只能学喝树叶上的露水,生肉他死活吃不下去,看着哥哥满口血腥嚼那些活虫,他直觉恶心,为此挨了多少骂。骂也不中,打死他也吞不下去,就凭这一点,他成不了器。   
  彭潭切齿痛骂弟弟没用,骂够了他,还是不能看着他挨饿,这弟弟有时候是帮手,有时候也是累赘,你还得照顾他。让他自己出去填肚子吧,单独走夜路,八成找不着北,平时跟着他走还跟丢好几回呢。他再冒冒失失的,撞进巡逻队怀里,事儿就全毁了。   
  无奈之下,彭潭交待弟弟在树上蹲牢了,绝对不许下来,然后自己趁黑离开,给弟弟拿填肚子的东西,顺便把拆下的摄像机带了回去。   
  彭渊没有哥哥那么阴沉,这坏枣全坏在明处,树上两天快把他蹲疯了,也把他闷坏了,尽管他满口答应,哥哥前脚一走,他就下了地。   
  他打着手电,先跑到几十米外的一个溪流边,饱饱喝了一肚子山泉,东西没得吃不说,连水都不让喝,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折回来,拨着草丛和树叶,到处寻找能下口的,什么山核桃、野生猕猴桃、李子、榧子、枇杷、山楂、石榴等,多了去了。傻瓜才在树上干等老兄回来。   
  秋季一来,林子里各种熟果遍地,当年人的祖先就为此下的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人不从树上下来,还有今天的人吗?不过是森林里再多群猴子。   
  都进化几百万年了,当哥的还一根筋,硬把亲兄弟留在树上,谁听他的。   
  彭渊这会儿真像只猴子,满地翻着找着,拣着吃着,饿狠了的他,吃啥都香。他正解馋解得过瘾,太阳穴几乎顶上一头雄野猪的獠牙。   
  这头雄野猪有五六百斤重,獠牙胜似小象牙,一溜硬鬃毛从脖子一直到屁股,全都朝上,直如荆棘。再加上浑身沾泥巴挂油脂,夜色里连同阴影,看着整体越发的大,黑糊糊的就是一座会动的小山丘。   
  野猪大鼻孔“呼哧呼哧”的气流声,让几米外的灌木丛摇摆,额头上那三道深深的皱纹,就跟山西大寨的梯田似的,这座小山一旦慢跑起来,你感觉就像地壳运动引发的山体移动,大雨天它若从山坡上跑下来,能带出一股泥石流或使整个山体滑坡。   
  在原始森林里,野猪处于食物链的中端,它什么都吃,不管是小动物还是植物根茎花果,能入口就能下肚子,连癞蛤蟆都不放过。   
  它的天敌也很多,凡能打过它的肉食动物,都把猪肉当美食。野猪最有效的防护,就是拼着命的赶紧长大。   
  俗话说刀快不怕脖子粗,野猪相反,就是要粗脖子抵消你的快刀,它长到200斤以上,敌人减少了一多半,狼獾嗅出它味道,根本不敢出洞,大山猫要躲着它走了,树上的云豹看一眼它,舔舔嘴唇,接着睡自己的觉,空中盘旋的乌雕,以它为圆心兜一个圈子,就远走高飞。   
  当它体重达400斤,危险基本解除,小心点老虎就行。如今,这头野猪差不多有600斤重,早就优哉游哉地过上自己的小康日子,它——成了爷!   
  大野猪身躯庞大,性情凶猛,体力还极棒,金钱豹已不列它为盘中餐。像“祖祖”这样的老虎,也知道它不好对付,弄不好受了伤,还不划算。就是那些贪婪的豺狗,周旋过多少次,也占不到便宜。   
  有次在一群豺狗的追逐下,它连续奔跑了20公里山路不见累,反倒是那些豺狗个个口吐白沫,几乎瘫软,它还能返身去修理它们,把一只豺狗挑成了破褂子,另一只抛上了树梢。   
  从那以后,豺狗远远看到这庞然大物哼哼而来,也知趣地绕道了。   
  它曾和一头黑熊狭路相逢,因为比着耍横,谁也不让路,就狠狠地打了一架,打得天翻地覆,树林倒伏了一大片,最后还是黑熊带伤逃走了。   
  不过,它的代价也不小,左眼也被黑熊抓瞎了。   
  人们常说,瞎狠瞎狠,自从这头猪瞎了一只眼,果然更凶狠更胆大了,剩那一只眼看谁都不顺,凡有活东西在眼前晃,它都率先进攻,林区的好几个护林员都吃过它的亏。                    
  这头野猪王,不光在百山祖称王称霸,它活动范围很大,百十平方公里的保护区不够它溜达的,常常散步到保护区外,到附近的山村“串串门”。   
  你惹不起还真躲不起它,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等于一场小的天灾猪祸。   
  一般的野猪下山,都是偷东西吃,村里的狗一叫就跑,一追跑得更快,这老猪爷们儿相反,不但不跑,还喜欢和村狗打斗,经常以一挡十,一斗就是多半夜,猪嚎狗吠、鸡飞鸭鸣,闹得全村人都起来,打火把敲脸盆,才把它赶走。   
  它不光是能吃,破坏性还大,一亩南瓜,它每个啃一口,在玉米地里连吃带拔,统统咬断,饱了后还要再打几个滚,一个晚上能毁掉好几亩,让你颗粒无收。当地的居民都叫这头野猪为“独眼王”,对它恨之入骨,因为它是保护区的野生动物,受法律保护,村民们又拿它无可奈何,几个村委会都打过报告,要求批准打死这头野猪,却迟迟得不到上级部门的批准。   
  实际上,一头野猪的死刑该怎么判?以及由谁来判?在中国还是个法律空当,“独眼王”得益于这个空子,再加上“祖祖”老了,不能治它,它就坐大了,几乎成精,危害山林,也危害当地的居民。   
  这会儿,大霉头子让彭渊触到了。   
  他趴在地上,只顾低头找野果吃,拨开灌木丛,那獠牙差点挑住他的太阳穴,他朝上一照,手电光聚焦在野猪的瞎眼上。   
  那是什么景象?活脱一个狰狞的妖怪!吓得彭渊丢了电筒,朝后一跳,后脚跟被藤子绊住,仰面躺下了。   
  那会儿,他手里也没枪,话说回来,距离这么近,别说什么枪,手里有炮也当画看,都以为野猪笨,动起来快着呢,零点几秒,就能给你身上戳两个血窟窿。大野猪那一只小眼血红血红的,凶狠地盯着他看,大概它一开始当他是只猴子了,早注意到他是人,不会让他活到这会儿。   
  彭渊没咒念了,跑不过野猪,上树又来不及,干脆装死吧,都说野猪不吃人,死人就更不吃了。   
  彭渊牙一咬,闭紧了眼,四肢僵硬地伸开,横竖这一百多斤就交出去了。   
  灌木丛噼里啪啦的折断,野猪过来了,跟着就是浓烈的臊臭味,呛得彭渊几乎背过去,弄假成真了。   
  野猪似乎不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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