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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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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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   
  “没有人说要杀死老虎,”斯蒂文辩护道,“现在要做的,只是中止那只老虎接近祖祖,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你们怎么中止?用麻醉枪,麻醉剂量超了,老虎当场就死,剂量不够,老虎会照人冲过来,那时候怎么办?还不是开枪打死它!我们求星星盼月亮,就盼一只虎,我们把几百人煽惑进山,没明没夜的,为的不也是一只虎?结果老虎来了,倒来错了,反而要让它死!我就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专家,我也没拿联合国的钱,直到去年以前,我都不知道什么叫中国虎,我也不喜欢老虎,还不是跟你们这俩月,才知道华南虎的重要,可你们怎么就不知道了呢?你们都是我的老师呀!我没能耐制止你们,可我现在把话撂在这儿,如果这头老虎死了,我要到法院起诉你们,我要通过互联网控诉你们!”   
  “这位年轻的同志,”主持人的声音出现了,“我提醒你不要那么激动,事情要权衡利弊,要冷静处理。有得必有失,这样做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护华南虎的种群和延续。”   
  “这只老虎怎么就威胁华南虎种群了?”   
  斯蒂文说话了:“这么多的数据表明,它不是一只华南虎。”   
  “它不是华南虎,会不会是华北虎?华北虎不是中国虎?”   
  电话筒里,一片嗡嗡声,有人因这句话兴奋而议论,也有人因对这句话不屑而发出嗤笑。   
  斯蒂文大摇其头:“你这是中国人的抬杠了,华北早就没老虎了。”   
  “你还说百山祖没老虎了呢,事实呢?”龚吉针锋相对。   
  “就算是有,老虎怎么渡过长江?”   
  “老虎怎么渡过大海?你自己不是说印度尼西亚的爪哇虎起源于中国,它怎么过去的?飞过去的?”   
  你别说,龚吉这小子,平时狗肉上不了大席面,可犯起混来,也会歪打正着。他这会儿比国家驻联合国全权代表还厉害,一口也不饶,虽说有点小不讲理,还是呛得斯蒂文张口结舌。        
  四十五        
  龚吉关键时刻横插一杠子,真起了作用,会议因此陷入混乱和停顿。   
  嘉尔想把他拉出去,可梗着脖子的龚吉,真跟斗架公鸡似的,死活不出去,说实话嘉尔也没有认真揪龚吉,她——有几分认同他的观点。   
  会议吵个没完,接通一线的电话又响了,会议主持者听了电话后,显得颇为迟疑,似乎不想把消息传达给与会者。   
  原来,在那老虎酣睡的山林里,迟迟接不到命令的小分队不敢行动,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老虎苏醒,把羚牛尸体盖进草丛,然后消失了。   
  消息一扩散,斯蒂文冒火了,他忽腾一声站起,龚吉以为他要来打架,赶紧斜眼瞟瞟,那家伙个头大,非一个重量级别,他得找应手家伙。   
  斯蒂文没搭理他,而是大声宣布:“我声明,我退出会议,我还要给IUCN总部写报告,辞去我在中国的所有工作和使命。”   
  他说完,扔了电话,大步走出办公室,林教授起来劝阻,也没挡住他。   
  会议乱了,人们抢着发言,四面开花,互相打断和质疑。最但大致归纳出来,统共三条,一,龚吉不无道理,但必须要受批评。二,对老虎的掌控不能放松,但不可轻启杀戒。三,斯蒂文博士也不能走。   
  “那就这样定了!”会议主持者宣布,“通知所有分队,任务不变,立刻找到那只老虎,继续跟踪,但没有命令绝对不许开枪。刚才那位龚吉同志的错误,留给所在单位批评教育。散会吧,林中原和崔嘉尔等一下。”   
  都放下电话后,主持人又和林教授和崔嘉尔交谈了几分钟,他要求林教授尽快把这只虎的种属确定出来。对嘉尔的要求呢,不说大家也猜得中,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斯蒂文博士留下来。   
  天亮前,疲惫不堪的彭潭回到了住处,进门就平躺在地,四肢伸开。   
  还躺在床上,头大如斗的彭渊歪起身打量哥哥,换别人看到的都是一张石头脸,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却从哥哥鼻侧两道法令纹上读出了亢奋和杀气。   
  “哥,你怎么了?”   
  “累了!”   
  然而,彭潭脸上洋溢的并不是疲乏,而是一股暗流汹涌的狠劲。   
  “那个什么红天女呢?”彭渊试探着打听。   
  “没带回来,我藏严实了,跑不了。”   
  “那你这是……”他突然明白了,能让他哥哥这个硬汉改变主意的,绝非一般的东西,“你撞上老虎了?”   
  “撞上了,不是那个老太婆。”彭潭答得很平淡,平淡中隐有惊雷。   
  彭渊惊得一坐而起,大张嘴合不拢:“又有一只老虎!还真给他们又引来一只老虎?从哪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彭潭冷笑,笑容很恐怖。   
  “那你怎么没动手?”   
  “说得轻巧,满林子都是武警,怎么动手?”   
  “又来一只老虎!”彭渊喃喃道,“森哥那边要是知道,更逼咱们交货了,说不定还会加码。”   
  “瞒不了他,这事太大了,全国都会知道。”彭潭闭上眼,似在休息。   
  “一只虎还没捞着毛,又添一只。咱们这三只眼都难保了。哥,叫我说,咱干脆向公安自首吧,那帮人太黑,跟他们折腾不起……”   
  “你小子熊了,宁愿蹲着撒尿了,是不是?”   
  彭潭话语冷得让彭渊胸腔发凉,他又从哥哥脸上看出阴沉的狠劲儿。   
  “中,我听你的,跟你走到底。”   
  彭潭笑了:“这才是我兄弟。说句宽心的话吧,咱眼下遇上的机会,比什么时候都好!老天爷要帮咱们了。”   
  “你这是怎么说?”彭渊惊疑道,“我没弄懂,再多说两句。”   
  “那个母老虎,比人还精,咱们是占不着便宜。”彭潭一字一顿,透着杀机,“可这头雄虎,生猛是生猛,可还像个半大孩子!”        
  四十六        
  斯蒂文冲出办公室,一头扎进宿舍,给IUCN的杰克逊老头发E…mail去了。嘉尔放下电话跑过来,顾不上礼节了,直接推门就进去。   
  林中原也走到斯蒂文的门口,想进去和他谈谈。从理论上说斯蒂文是对的,只是过于机械和死板了点。他正要敲门,一个电话打进他的手机。   
  “林教授,”这是赵队长兴奋的声音,“拍到老虎的照片了,是9号红外线摄影机拍的,就是架在大樟树上的那个。”   
  “你看了没有,图像效果好不好?”林教授急问。   
  “当真可以,老虎从樟树下过的时候,正好有闪电,老虎一抬头,照了个正面,不要太清楚喔!”   
  林教授这下子高兴坏了,他让赵队长一刻也别耽误,尽快把录像带送回来。收了电话,林教授顾不上斯蒂文了,他把这消息告诉了另外几名专家,他们个个像孩子一样兴奋,一起跑到沙盘边,一边讨论一边等待。   
  斯蒂文进门就愣住了,林教授等几个人守着电视屏幕看,从他们脑袋的缝隙中,能看见是正播放着录像。   
  画面下方,一个长长的浅色影子从树下经过,双眼如黑洞,身上浓淡不同的条纹,证明这是一只老虎,也只有老虎,能在暴雨中仍保持优雅的步态。   
  雨帘中,一道奇亮的闪电划亮了屏幕,就在这时,那只老虎似乎有些受惊,突然抬头朝上看,面部正对摄像机镜头。   
  一个相当清晰的老虎面部特写出现在屏幕上,太棒了!   
  “定住!快定住”林教授喊着。   
  录像带被暂停了,人们赶快凑上去,仔细端详着这只虎头,一边兴奋和紧张地议论。   
  “虎纹短而宽,间距也大,这是华南虎的特征,只是毛发粗重了,可又不像东北虎那么长。”一个专家评论着。   
  “你们看额头上这个王字,多清晰,这就是华南虎。”另一个叫道。   
  林教授看得目不转睛,他显得紧张、困惑和犹豫不定。   
  “吻端有些突出,脸和脖子也都比孟加拉虎长,”他说,“可就是个子大了些,华南虎没有这样的个头,难到它真是孟加拉虎?”   
  “不,它绝对不是孟加拉虎!”斯蒂文突然一声大叫,分开众人的肩膀,挤到了最前面。   
  “你们看额头上这个王字,多清晰,这是中国虎的特征,”他激动地指手画脚,“孟加拉虎上面这道黑纹长得多,横过整个额头,我发誓,它不是孟加拉虎,孟加拉虎的毛短得多,也不是西伯利亚虎,更不是东南亚的虎种,这就是一只野生的中国雄虎,百分之百的中国虎……”   
  斯蒂文像发了疯,不光大喊,还手舞足蹈。   
  他毕竟是老虎专家,老虎就是他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孟加拉虎了。所以他一眼就否定了这不是他最担心的孟加拉虎。   
  他曾仔细研究过北方中国虎的标本,画面中老虎条纹的特征和头骨的形状酷似那个标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被认为灭绝了半个世纪的北方中国虎,竟然活生生地复活了,出现了!   
  “可个头呢?”嘉尔插进来问着,她也显得十分激动,“你们不是说,中国虎的记录中,从没这么大的呀?”   
  “有!”林教授的双手都在激烈颤抖,“中国的秦岭一带的老虎,体重能达两百多公斤。”   
  “什么?”嘉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说秦岭虎?你说这是一只长江以北的中国虎?”   
  “是的,它只能是秦岭虎了!一只上帝送给我们的秦岭虎!我的上帝。”   
  斯蒂文狂喊着,他忘乎所以,一把抱起嘉尔,狠劲搂着。   
  嘉尔泪流满面,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斯蒂文的举止和粗鲁,也不觉疼痛。   
  她兴奋到了心酸的地步,一只灭绝四十多年的北方中国虎出现了,她简直不相信这是现实,上天太保佑中国了。        
  四十七        
  都说祸不单行,福也同样,专家们刚就这只虎的种属达成一致,报喜的电话就来了。   
  杭州的基因检测的结果有了,浙江大学的一个生物教授在电话中说,他们通过特异性基因探针PTA1的测试,又与其他亚种虎的基因图谱进行比对,不但确定这是一只中国虎,还发现它与华南虎的细微差异,从而断定,这的确是一头珍贵中又珍贵的中国虎,它身上有已灭绝的华北和华中地区中国虎的血统。   
  你说逗不逗,没有的时候,连根毛都找不着,这一说有了,一下来俩,还一公一母,一个比一个稀奇珍贵。   
  喜不自禁的林教授等人,赶忙展开一张大比例的中国地图,企图想从上面分析出这只华北野生虎的活动轨迹。   
  二十世纪初,野生中国虎的分布图呈一个梨子形状,梨子底座很大,覆盖江西、安徽、两湖两广以及贵州和四川一带,越往上越小,跨过黄河的顶部,只剩一个尖端,像个梨瓣,勉强戳到陕西。   
  六十年代,最后一只北方中国虎在秦岭被打死,从那以后,不光梨子的底座急遽萎缩成几枚葡萄干,梨头也被啃了去,不算关外的东北虎,黄河以北甚至于长江以北,再没有发现过虎的踪迹。   
  也确实,北方的森林已荡然无存,河流干涸、植被破坏、山头裸露、土地沙化,一只狐狸、一只刺猬都无处藏身,甚至连中国人饮水都成问题,哪里还容得下华北虎?   
  反过来讲,正因为过早地灭绝了北方虎,当地生态到这一步也是必然的。   
  高度兴奋的专家们通宵未眠,凑在地图前,想解开这只虎的身世之谜。   
  “从这头老虎干脆利索的猎食行为看,百分之百是野生虎,”斯蒂文断言,“虎龄还不好确定。不过,从它在猎物身上欢快打滚的动作看,它是一只青年到壮年之间的雄虎,这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   
  “可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嘉尔瞪大了眼睛问专家。   
  那一会儿,谁也给不出答案。   
  浙江大学的报告电传过来了,教授们在报告中说,他们又使用PTA2的基因探针详细分析了虎粪内的基因组合,没有发现任何北方特产动物的残留,哪怕是一只华北兔。   
  “这可能是一只秦岭虎和华南虎的后裔,”林教授谨慎地判断,“生长在江西或安徽,因隔代遗传的作用,凸显出北方虎的特征。”   
  这只是暂时的估判,可以先向上交差和向媒体交待,百思不得其解的谜还多得很,它到底生长在何处?无论安徽和江西,似乎都没有容得下这么一头强壮雄虎的森林。   
  “它从哪里来?它怎样察觉到祖祖的信息?它是专程奔祖祖来的呢?还是一只过路虎?”斯蒂文提出一连串的疑问。   
  “还有,”林教授补充,“它是如何穿过星罗棋布的城镇,还有水网一般的稻田,以及车祸频生的公路?这一路它靠什么为生?”   
  办公室里,专家们相互发问,都成了质询者,无人能回答。横空出世的一只雄虎,把科学送上了被告席。   
  斯蒂文说:“祖祖从发情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按照虎的一般规律,发情期该结束了,这时候,它有可能拒绝雄虎的接近。”   
  “赶紧打电话到山里,”林教授说,“要他们拉开距离、放松追踪,并精简队伍,撤回武器,多余人员立即出山,不要给虎造成干扰。”   
  赵队长奔往电话机前,还没拿起话筒,电话先发出不祥的铃声。                
  这是庆元县公路管理局的紧急通知,他们说,百山祖西面公路上刚发生了事故,一队运送救灾物资的军用卡车差点撞上了一只大野兽,司机因为紧急规避,方向盘打过了头,车翻进了路沟。   
  林教授他们一听说就急了,一屋子人全蹦了起来。“什么样的大野兽?是不是猫科动物?是不是老虎?”林教授脸都涨红了。   
  接电话的赵队长重复了问题,对方说开车的司机没有看清楚。   
  “动物受伤没有?”来自强调人道主义国家的斯蒂文一急,也忘了应该先问司机受伤没有。   
  对方说也不清楚,只是从县交通队转来的报告,都没有提到动物的情况,如果需要,他可以再打电话去进一步了解。   
  “让他们赶快、赶快、赶快……”林老头子一口气说了仨“赶快”,“赶快了解细节,全部细节,撞上动物没有?伤情如何?到底是什么动物?……”   
  放下电话,没人能坐得住了,如果真是那只中国雄虎被撞,如果真被撞伤或撞死,这屋里也会急死几个人!他们一致决定,立刻赶往现场,并让嘉尔迅速把情况报给各有关领导人。   
  乱哄哄中,赵队长跑了来,说小车司机刚远道回来,正在食堂吃消夜。   
  好脾气的林教授吼起来:“把他的碗给我扔了,啥时候了,还吃什么消夜!”   
  车一开出去,司机就像被皮鞭赶着,都不停的催他快开,没人记得走的是盘山公路,那会儿都当是在自己家后院练把式呢。   
  结果,车出去没多远,轧上一块山体落下来的石头,车速太快,吉普车的重心又高,司机急刹车带打轮,吉普车翻到沟里去了。   
  事后说起来,真让人可笑,那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车翻进一个浅沟里,沟中布满蕨类和藤类植物,车滚了个一百八十度,到沟地又站住了,跟没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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