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清)- 第11部分

“大嫂子，我•；•；•；我是好意的。”郭络罗氏一脸的委屈，觉罗氏大度的说道：“我晓得三弟妹的好意，可你应该记得，额娘交代的，佟府世代忠烈，效忠得是皇上，宜妃娘娘是暂设宫事的四妃之一，身份贵重，咱们佟府靠不上的。”

云岚此时插话道：“大伯母说得对，可•；•；•；”

“岚丫头，我晓得你孝顺你额娘。”觉罗老太太捻捻手腕处的佛珠，平淡的说道：“事关丫头们的前程，做额娘的担心盼着她们好，我是明白的，荣智媳妇，你尽管放心，就是豁出我这张老脸去，也会找个合格可心的教养嬷嬷，好好的教教丫头们规矩，省得没了长幼礼法。”

“玛姆教训的是，云岚知错。”

云岚脸火辣辣的，郑重向觉罗氏行礼，“大伯母，是云岚不懂事，肯请大伯母勿怪。”

“都是自家人，没什么怪不怪的，岚丫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是疼你盼着你好的，我多句嘴就是•；•；•；”

觉罗氏有点犹豫，老太太直言道：“说，云岚做了什么？”

“额娘，没什么大事的。”

“说。”老太太加重语气，觉罗氏摇摇头，说道：“额娘，我想是提醒岚丫头一句，佟府不只她一个选秀姑娘，佟府的家风很重要。”

云薇抬头看看云岚，难道她真的同四阿哥有了牵扯？云岚维持着淡笑，“大伯母，我明白的，我不会做有损佟家的事情，更不会牵连到六妹妹。”

“云岚，你可是得想好了，虽说八旗贵女不似汉人那般多的讲究，但行事不得太出格，你是待选秀女。”

“谢大伯母教诲，云岚谨记。”

跟在母亲身边的景怡不无醋意的说道：“谨记？怕不是如此吧，岚妹妹，你最近可是常常出门的。”

云岚一下子跪下，微仰着脑袋，表情严肃贞静：“我同朋友们相约出门，并没有做过一点，请玛姆明鉴，若是云岚让佟府抹黑，给阿玛额娘丢脸，云岚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云岚的脸煞白，郭络罗氏抱住云岚，带着气愤说道：“这话我本不该说，景怡是我的甥女，也是在咱们佟府长大，我对她是怜爱的，岚丫头有几次出门，不能同景怡一起，就传出这样的话？额娘，您让云岚如何做？”

景怡哭泣否认：“没有，没有，我绝不是嫉妒她•；•；•；不是的•；•；•；”

“够了。”老太太一拍床榻，锐利的环视一圈，将媳妇女儿，以及孙女外孙女的表情尽收眼底，道：“景怡闭门思过半月，抄写佛经静心，云岚，若你真是选了他，你莫要后悔，只要我一日未死，佟府就不会分家，我再说一遍佟府不会牵扯到皇子们中间，佟府的荣耀来自军功忠君。”

“玛姆。”云岚抬头怔怔的看着老太太那双洞察一切的眸子，隐隐流露出失望，云岚垂头：“我不会后悔的，玛姆，我一定不会后悔。”

老太太一歪身子，靠在榻上，无力的说道：“罢了，你只要不后悔就成，岚丫头，你既然有此心，就好生得跟着教习嬷嬷学吧。”

“是。”云岚垂头，记起胤禛，她不会后悔，胤禛外表冷酷无情，可是却有一颗赤子之心，胤禛需要她，会一直需要她陪伴的。

回到房间里，云薇忍不住问道：“额娘，您说玛姆怎么会知道的？”

“你玛姆见得多了，她如今不理事，可是府里的大事小情儿，没有她不晓得的，这才是真正的当家太太，额娘从不轻易服人，可是在你玛姆面前，额娘还差着道行呢。”

“云薇呀，你玛姆上了年岁，容易寂寞，以后多陪陪她。”

“嗯，云薇知道了。”

富察氏嘴角上扬，她是好心，老人家怕寂寞，有可人的丫丫在，老太太会高兴的，闲时若是说起年轻时的事儿，可以让云薇更懂事明辨是非，佟府的老太太绝非等闲之辈。

第二十六章

表姑娘景怡思过抄写经书，觉罗老太太下了狠心，不让任何人探望，抄写经书的地点就在她念经的佛堂，每日的三餐都是素食，身体柔弱的景怡满腹委屈，又没受过苦，没两日便病倒了。

抄写经书一事，在她额娘，姑太太荣娴的恳求下，就不了了之，觉罗老太太面对守寡女儿的眼泪，说道：“荣娴，我怜你不易，将你接回府上，可绝不会为了你败坏佟家的名声，岚丫头暂且如何先不提，她是个心中有数的，我并不担心她失了规矩，可是景怡，你太娇惯宠爱她了，这可不成。”

“额娘，景怡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身子又不好，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住嘴。”觉罗老太立起了眼睛，“你糊涂，你将来的依靠是儿子景辉，别忘了，他身上有着爵位，他更要好好教育，听老大的媳妇说过，景辉现在画什么美人图？这是他该干的事？弓箭齐射不成，难道连书也不会读？”

在屏风后面绣花的云薇立起耳朵，表哥景辉好画美人图，不爱仕途经济，她是知道的，对身边的丫头很宠着，贯会怜香惜玉，四姐姐云岚曾经说过，女儿是水做的，男儿是泥做的，这句话，让表哥立刻引云岚为知己。

“到底不是亲生的，我说得话他是不会听的。”

觉罗老太太一下子摔了杯子，指着女儿荣娴，“你这叫什么话？景辉可是一直当你是亲生额娘，若是知道有这一日，我当初费那份心做什么？”

“额娘，您别气，女儿说错话了。”

荣娴轻拍觉罗老太太的后背，帮她顺气，觉罗老太太重重的吐气，叹息道：“也怪我，一时心软，怎么就依了你，偏偏嫁了个书生，早早故去就不说了，当初的山盟海誓呢？他活着的时候可曾记得？”

荣娴脸色苍白，低声道：“额娘，女儿后悔没有听你的话。”

“一步差，步步错，罢了，说后悔无用，做人要向前看。”觉罗老太太拉住女儿的手，警告道：“以后景辉的事不许再提，你要记得她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将来的依靠，比景怡还亲。”

“嗯。”

见女儿点头，觉罗老太太才稍稍安心，道：“我一般不愿拿自己闺女同别人比，女儿还是自己的好，荣娴啊，你疼景怡没错，可方法错了，你该看看你二嫂，她是如何教养云薇的。”

“二嫂的本事女儿学不来。”

“不是学不来，是你根本就瞧不上。”

觉罗老太太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养出这样的一个女儿？当初该教得也没少教，荣娴有点不服气，顶道：“当初您给二哥相中的不是•；•；•；”

“你给我住嘴。”觉罗老太太一下子甩开荣娴，厉声道：“我明白告诉你，荣娴，你二哥娶了富察灼华是福气，家有贤妻，才能兴旺。”

“额娘，您莫气，我记得了。”

觉罗老太太眼神越发的严厉，失望的说道：“你记得什么？当初你就瞧不上荣轩媳妇，她大度，不同你相争，处处让着你，可是你呢？背后没少编排她，你也不想想，她长在京城，能随着荣轩去福建十余年，就冲这一点，你能做到吗？你同姑爷海誓山盟的，姑爷去西北督学，你跟去了吗？还不是留在京城，若是你像荣轩媳妇，哪会有后来的事？”

事关长辈，云薇不想再听下去，想要起身，被林嬷嬷按住了肩头，林嬷嬷压低声音道：“六姑娘，这对您有好处。”

云薇瘪瘪嘴，细听陈年旧事，在她的眼里富察氏就是最好的额娘，不愿额娘被姑姑误解，更不愿恨姑姑，额娘说过，恨一个人是很辛苦的，要么直接报仇解气，要么放下，就是别存在心里。

“这些就不说了，你看看六丫头。”觉罗老太太提起云薇，眉眼见缓，最近这段日子云薇常陪着自己，安排膳食，磨着自个儿多吃一些，那撒娇的小模样，再硬气的人都疼到心坎里。

“她回京城时，学识比不过同岁的云岚，就连景怡也不如，可现在呢，我大字不认识几个，也不晓得琴棋书画，可教丫头们读书的先生说过，云薇最刻苦，灵性是最好的，如今不比云岚差什么，景怡呢，只有满心的嫉妒抱怨，不晓得自己努力，她也不想想难道云薇的成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还不是你教得不对？”

“我可没二嫂那么多陪嫁的书籍，而且景怡身子弱，我舍不得。”

觉罗老太太无力的叹息，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今日说得话，岚丫头的事，我自由主张。”

“额娘。”

“回去，我要歇着了。”

荣娴退了出去，觉罗老太太头枕着胳膊，平淡的说道：“薇丫头，出来。”

“玛姆，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云薇高抬脚轻落步，准备开溜，老太太一伸手，就将她拽进怀里，戳着她额头“现在才想去看汤？晚了。“

“玛姆。“云薇发挥撒娇的长处，小脑袋拱了拱老太太的肩窝，甜软的说道：“丫

丫不是有意的。”

这声音，老太太再硬的心都酥了，配上云薇的动作，似一只教养的波斯猫，就差甩尾巴了。

“主子，汤炜好了。”

林嬷嬷将汤放在炕桌上，云薇从老太太的怀里探头，白嫩嫩的小手抓住汤碗，将汤勺里的汤吹凉，放在老太太嘴边，娇娇的说道：“您尝尝，这可是丫丫自己改良的方子，丫丫最喜欢呢。”

一勺一勺的将汤喂给老太太，云薇仰脸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终于逗笑了老太太，“你这丫头，机灵得很。”

“丫丫就是孙猴子，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的。”

云薇放下汤碗，跪坐在老太太身边，按着她肩头，精准的把握住淡、单以这一点来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她，只要云薇感兴趣的东西，记得又快又好。

老太太舒服的闭着眼睛，浑身通泰，显然云薇不是第一天做这事，“你四姐姐•；•；•；”

“就像您说得，四姐姐不会让佟府丢脸的，四姐姐比任何人都明白。”

“就是因为她太明白了，我才不放心，薇丫头，你可要记得，人都是善变的，现在看着你百般好，若是一点不对，那都是错，他可是皇子，皇家的人心不可测的。”

云薇觉得有必要为云岚说上两句，云岚有些私密的话，只同云薇一人说过，她不是编排云岚的人，斟酌再三，云薇开口：“四姐姐是了解他的，他喜欢四姐姐，会求皇上指婚的。”

老太太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道：“看看吧，岚丫头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太了解他，青春年少时倒也无妨，可将来，他会有疑心会害怕的。”

云薇不大明白，将这话记在心里，以后发生的许多事，都印证了觉罗老太太的睿智。

第二十七章

觉罗老太太将云薇揽在怀里，用丝绢擦拭她光洁额头上的汗水，云薇此时似一只躲在主人怀里撒懒喜欢晒太阳的猫咪，两湾清澈的眼眸似天上的新月，娇懦懦的唤道：“玛姆。”

“薇丫头谁舍得你呦。”觉罗老太太带笑，点着孙女的鼻尖说道：“谁又料得到，你额娘将你宠成这样？”

云薇滚进老太太怀里，咕噜两声，声音甜而不腻，恰到好处：“丫丫，不好吗？”

“薇丫头呀，刚才你姑姑的话•；•；•；”

“额娘不会再意的。”云薇翘起小脑袋，一番耍懒让她的头发有点凌乱，多了一丝难见的娇媚，“玛姆放心就是。”

“你额娘是明白人，同你阿玛相处得又好，荣娴，她•；•；•；都怪我当初的疏忽？”

云薇小手轻摸着老太太额前的皱纹，最是见不得祖母这样落寞的模样，劝道：“姑姑是一时想不通，玛姆，其实景怡表姐挺可怜的，不似丫丫这样有阿玛依靠，她想同四姐姐一较高下，是为了将来选秀，有个好名声。”

“能看到别人的长处，自尊自爱，又不会妒忌，你额娘教得很好，这一点比我强不少，我虽然教出了三个儿子，独不会教女儿。”

云薇对长辈们的事情不会多嘴，觉罗老太太对这一点尤为满意，遂不再提起荣娴的事情，问道：“岚丫头又出门了？”

“四姐姐说是公主召见，她今早打扮得很漂亮哦。”

“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太太凝视着怀中的云薇，道：“你见了他，觉得如何？”

云薇回想起当初碰见的胤禛，面容有点模糊，只记得那双泛着冷意自持的眸子，喃喃的说道：“我好佩服四姐姐的，他•；•；•；丫丫说不准。”

“话说回来，你四姐姐着实不错，出落得好，能言善辩，长袖善舞，为人有很机灵，甚至有些鬼才，你三叔能升爵，多亏了岚丫头私下建议。”

觉罗老太太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遗憾，摇头道：“你四姐姐手段是有，偏偏又同有嫡福晋的皇子牵扯上，我着实看不惯，即便侧福晋上了宗蝶，也是妾，这一辈子别在嫡福晋面前抬头，他说得再好，能为了岚丫头不顾规矩礼法？不说皇上会如何想，就说我曾远远的瞧见了他，那是个骨子里守规矩骄傲的人。”

“他应该不会让四姐姐受委屈的。”

云薇有点担心骄傲的云岚，若是真像姨娘那般，她能承受得住吗？

“男人的甜言蜜语，最是不可信，是最不长久的。”

云薇暗自点头，不敢表露出来，其实这话额娘说过的，要用尽手段的嘛，云薇闪动着星星眼，一脸的崇拜，觉罗老太太见多识广，哪还猜不出云薇的小心思，捏着她鼻子，笑骂道：“鬼灵精，我的那个傻儿子，被你额娘是拿捏住了，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你阿玛生不出外心来，心甘情愿被你额娘套住了。”

“额娘也被阿玛抓住了呀，她同样喜欢阿玛。”

觉罗老太太笑着点头，儿子儿媳过得好，佟府逐渐兴盛，她当然乐见其成，往儿子身边塞丫头，扎儿媳眼的事情，觉罗老太太是不屑做的，她一直信奉一条，家和万事兴。

“老太太，四姑娘向您请安。”

身着淡紫色绣牡丹串花旗袍的云岚脚步轻盈，明艳动人的脸上绽放着炫目的笑容，眼角向上挑着，带出一缕的春意，云岚同云薇同龄，云岚本身就比云薇高上半头，身体曲线优美，再加上云岚动情，享受着同胤禛相恋的甜蜜，遂看着她要比云薇大上两岁。

云岚头上佩戴的首饰不多，她知晓胤禛不会喜欢太过轻浮，或者太过强势尊贵的女人，只是女人对珠宝难免有一丝狂热，清朝的首饰制作，精美的让云岚赞叹，即便她在现代是中产小资，也很难抵挡得住首饰的诱惑，因此她不求数量上的优势，只要精品，能衬托出她的气质。

云岚福身，清脆婉转的声音里透着难言的喜悦，“玛姆安。”

云薇在云岚进来之时，就从觉罗老太太怀里起身，不愿让云岚觉得玛姆偏疼，轻声道：“四姐姐安。”

“六妹妹。”云岚自认为是大人，不会同云薇争宠，何况她已经得到胤禛的许诺，抓住胤禛的心，这些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岚丫头从宫中回来？”

老太太的话让云岚脸若晚霞，云薇长翘的睫毛一番，轻快的的说道：“玛姆，咱们明天用玉笛谁家听落梅，这道菜是四姐姐教的，当初就说要孝敬您的。”

云薇搂住老太太的胳膊，小脸在上面蹭了蹭，向云岚使了个眼色，云岚何等聪明，顺势说道：“是呀，玛姆也应该尝尝孙女们的手艺。”

“玉笛谁家听落梅？这名字起得倒是有趣。”

觉罗老太太没吃过，问道：“你们会做？”

云岚浅笑不语，会动嘴不会做，在现代她就不曾进过厨房，穿越而来又投生在使奴唤俾的人家，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玛姆小看人，明天定要让你好好见识我的本事。”

云薇挺起小胸脯，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冲淡了刚才的尴尬，觉罗老太太细看一眼云薇小手，柔软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