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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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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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坚说:“我是当兵出身,还说什么委屈呀,生活上的事你不必管了,我自会处理。”

沙志超叮咛:“你千万少外出,免得被敌人发现。我们有空会来看望你的。一有走的消息,我马上来通知你。”

李坚说:“忙你们的事去吧,其实我自己能走的……”

沙志超说:“你千万不要自己去闯,鬼子进了租界,你应该是他们搜查的重点,汉奸几乎都认识你,所以你很难走出上海的。

老张要我告诉你:千万不要自己试图走出上海,要耐心等待时机。”

李坚不以为然,却没有说什么。

沙志超走后,李坚打开被褥,铺在地板上,就躺在地铺上想着心事。他看到日寇在孤军营加强了戒备,不禁为孤军营弟兄们的安全担心了。过去四年,租界对孤军营采取软禁,毕竟英、法两方与中国军队没有仇恨,只不过迫于日寇的压力而为之。当然,其中也包含了帝国主义欺压、奴役的本性。在上海人民呼吁、支持下,孤军营将士在一定范围内,还保持起码的尊严和自由。现在,日寇占领租界了,孤军营的将士在鬼子的控制下了,成了战俘,将接受战俘待遇,鬼子又惨无人道,孤军营将士今后的命运堪忧了!

他惦记着曾经同生死、共患难的孤军营将士的命运,每天都要去胶州公园探视一两次。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凌晨,李坚来到胶州公园,看到大队鬼子兵包围了孤军营,四周架设了轻、重机枪。孤军营将士被勒令打好铺盖卷,在操场上集合。他知道孤军营将士的悲惨命运开始了!

当初孤军营以四百余人进驻胶州公园,经过四年风风雨雨,伤病逃亡,现在只剩下二百余人了。谢晋元被刺后,由原机枪连长雷雄代理团长。

事后得知,原本孤军营的悲惨命运还不会来得如此之快。促成提前降临的原因,竟是远在重庆的最高统帅部!

对于被困上海的八百壮士,国民党政府始终坚持“外交斡旋”营救,从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一年,整整四个年头,毫无结果。却不料租界沦陷消息传到重庆,也不知最高统帅部的哪位大员做的主,突然下令孤军营突围!

在这四年中,任何一个时期下达如此命令都有成功的可能性。因为租界当局的统治,其防卫能力相对脆弱得多,真的在租界打起来,租界当局要顾虑侨民受到伤害,上海老百姓同情八百壮士,也会伸出援助之手。现在是赤手空拳的孤军营将士,要去冲突那些荷枪实弹的凶恶鬼子!这无异于扑灯蛾投火。

再者,突围需有周密计划,外围要有策应,突围后要有掩护……

这些必要的计划一概没有,只有“突围”的简单命令。这让孤军营将士如何行动?

事后才得知,最高当局曾命令潜伏于租界的地下组织“三民主义救国团”策应孤军营突围,不料该组织尚未与孤军营取得联系,就被日寇特务机关破获而一网打尽!于是孤军营奉命准备实围的机密也被泄露了。日寇这才急急忙忙前来“解决”孤军营。

操场上雷雄喊口令整队。鬼子一个穿呢军装的大佐,突然嚎叫一声,那些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鬼子兵,像触电似的弹跳了一下,个个立得笔挺。大佐拔出战刀,在空中画了个×,然后举着战刀,以“正步走”的姿势,向操场外走去。一直走到孤军营的坟地,来到谢晋元团长墓前,立定,脱下军帽,朝谢团长墓碑深深一鞠躬。转过身来,将举着的战刀又在空中画了个×,然后入鞘,退到一旁立定。

其它鬼子军官,学着大佐的样子,一一去谢团长墓前鞠躬。

大佐回到孤军营队前,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向孤军营将士说道:

“你们的谢团长的这个!”大佐伸出了挑起拇指的拳头,“八百壮士的这个!”他再次伸出挑起拇指的拳头,“我们的佩服的佩服!”

“我们的大日本帝国的皇军,向美国佬开火的了,我们的和你们的不打仗了,我们的朋友的,大大的,大大的。

这里的不好,不好,我们的给你们的换个大大好的地方,大大的好——唔——你们怕的不要,我们朋友大大的,皇军的骂人的没有、打人的没有、杀人的没有——统统地上车,火速火速地上车!”

孤军营将士明知此去不会有好亊,但在刺刀威逼下,不得不登上开进来的军用卡车。

最后,鬼子们又将孤军营作坊中的织袜机、制造肥皂的锅炉等等生产机具运走。

那还是一九三九年的事。孤军营在胶州公园被口两年,在这两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如为了庆祝淞沪抗战一周年、为在孤军营内升国旗等等,曾与英法租界当局发生流血冲突。八百壮士犹如困兽,在牢笼中焦躁不安,团体中摩擦也时有发生,谢团长深感不安。他考虑到将士们长期无所事事,难免要生是非,便与几位连长商议,大家同意“找点事做”。搞小作坊还是李坚提议的,得到了一致赞成。

谢晋元便与常来孤军营的工部局副总董事何德基先生商议。何先生很同情孤军营,过去发生一些事,都是他从中斡旋才得到妥协性解决。孤军营要办作坊,他极表示赞成,让谢团长写了份报告,由他提交工部局讨论批准。再由他出面呼吁。享誉海内外的“棉纱大王”荣德生先生立即响应,指示旗下的申新纺织一厂,将十台织袜机赠送给孤军营,并由申新纺织九厂主动供应纱锭,要多少给多少,价格按市场价折半优惠,上海“肥皂大王”五洲固本化学公司包下了孤军营作坊做肥皂的需求,也按荣德生先生的办法,赠送设备,原料半价供应;编织藤器的作坊,同样得到上海百姓的支持,一些杂货店将几十捆藤条免费送到孤军营,连编织用的小刀工具、手套都赠送齐全。

孤军营将士尚在练习制作中,许多商人便纷纷表示愿包销孤军营的产品。新闻界开展宣传,称孤军营的产品是“爱国牌”,买爱国牌产品就是爱国行动!

上海市民原本对八百壮士有深厚的感情,孤军营的第一批产品刚刚上市,就被抢购一空!上海市民对百八壮士的爱护热情,大大地激励了孤军营将士,人人干劲十足。

孤军营终于有了收入,将士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更重要的是,人人学得一门手艺,将来复员了,有了一技之长,也就有了谋生立足的技能。

李坚看到孤军营将士被押走,小作坊被拆除,孤军营的历史,从此画上了句号!不禁满腔悲愤。他正低头走着,不料迎面被人拦住。他抬头一看,两个汉奸特务,用手枪顶住了他的胸膛!他刚想做出反应,后背又被两支手枪顶住了!再环视周围,一队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对他虎视眈眈。他正迅速思考对策,一条绳子从后面套在他的脖颈上,随即双手被反绑。

一汉奸冷笑道:“李先生,我们跟你好几天了。怎么样?你终究还是落入我们手中了!你再逞能呀。”

李坚也冷笑说:“老子今天大意了。你敢松开我试试?”

“哈哈,我们可不再跟你玩了。”汉奸一摆手,一辆轿车开过来。李坚被搜身后,押上了轿车。

李坚刚坐稳,又被套上了一个黑头套,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还可以听出,周围有鬼子的摩托车跟着。

到了这种地步,李坚才后悔不该不听张振东的告诫,天天往外跑!他知道这一回自己是难逃厄运了,他并不紧张,也没有感觉遗憾,作为一个杀手,杀人——被人所杀,是必然的结果。他唯一深感愧疚的,是对不起吴雅男对他的殷切盼望。

他与吴雅男的关系,最后竟会发展成这样,是他始料不及的,也是他不情愿的。然而,情势所逼,他不得不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他看到尽管没有正式成婚,甚至没有订婚,没有任何仪式,吴雅男却仍然欣喜非常,而且此后便以妻子身份与他相处,使他不能不对一句诺言铭记于怀,不得不也把吴雅男当做妻子对待。

不能设想,他被捕、被害的消息传到吴雅男的耳朵里,她会是什么样的震惊!悲哀!甚至会毁了她的一生,也就毁了吴家!

他后悔当时说出承诺。他是唯恐吴雅男因他的坚拒受打击才勉为其难的。然而,他没有想到,当时自己拒绝了,对吴雅男只不过一时的打击,也许会痛苦很长时期。但是,自己一旦遇难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打击是致命的,她会痛苦终生!

然而,即使他现在还是自由的,也不可能使事情“重来过”。

他只能横下一条心,不再去想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他不知被押到何处。下了车,被架着走了一段路,他感觉被押进了一个房间。

头套被去掉了。

他闭了一会儿目,才慢慢睁眼,他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穿着一身将军服的白光!

白光的身后站着一个穿日寇军官服的少佐,他是白光的副官。

白光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天锋,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实出于不得已啊。”说着,她绕过办公桌,穿着高筒皮靴,朝李坚走过来:“我亲自给你松绑。”

一汉奸提醒:“司令官,这可是一只老虎,松了绑……”

白光笑道:“老虎吗?你看见过马戏团里的老虎,在驯虎女郎鞭子下,表现得很乖的呀。”说着解开了绳子,吩咐汉奸:“搬把椅子来给李先生坐。”

李坚活动了几下胳膊,坦然坐下了。

白光拍拍李坚的肩头说:“对不起啊,身穿军装,不方便和你接吻。”吩咐汉奸,“给李先生倒杯开水来!”

汉奸去倒来一杯开水,李坚接过,喝了下去。白光命汉奸倒了第二杯,李坚也喝了。

白光命汉奸拿着两只空水杯,汉奸莫名其妙,也只好拿在手里。

白光很高兴:“好!就是嘛,对咪咪你完全可以放心的,因为你知道咪咪决不会伤害你。在任何情况下,咪咪都会保护你的。

今天见面,你高兴吗?”

李坚直视对方:“我当然高兴——终于看到你揭掉了面纱的真实面目!”

白光哈哈大笑:“我的真面目还可以吧?好,重新自我介绍,我叫首冢惠子,皇军驻支那宁、沪、杭宪兵司令兼特务机关长!”

李坚慢慢地,一下一下地鼓了几下掌。

白光颇为自得地在房间里背手踱着,长筒皮靴踏得地板嗵嗵响,“龟田从一开始就反对我收留你的计划,是松井大将支持我,才使他不得不隐忍。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如果不是我留住了你并跟踪你,就不可能发现有那么多抗日地下组织来和你联系。正因为我掌握了所有和你联系过的人的情况,所以皇军一进入租界,我才能有的放矢,一举捕获了十多个地下组织,抓了百十个抗日分子。最大收获是破获了‘三民主义救国团’,得知他们准备策应孤军营突围!

我得到了松井大将和军部的嘉奖!

松井大将问我:‘抓了那么多人如何处置?’我回答说:‘抓了人来有利有弊,利在消灭了对抗皇军的分子,再没有对皇军统治捣乱的了。弊在于这么多人要消耗许多粮食,要派许多皇军看押,物力、人力都是浪费。所以,我的办法是:杀!凡抓来的,不用审问,一律交给皇军,不浪费子弹,统统用刺刀。这样,既让士兵练习了劈刺,又节省了子弹。’松井大将大悦说:‘首冢惠子,你真是个铁女人!’

哈……”

李坚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听着。

白光戏弄他:“怎么,听我说出这样的事来,在暗骂我恶毒吧?这就不对了,一个杀手,不应该有正常人的感情。你的可悲,就在于太重感情,否则,我早被你识破了。”

李坚说:“首冢惠子,你已经向我炫耀完了,可以把我交给你的士兵,用刺刀解决我了。”

“不!不!”白光笑道,“在你面前,我还是从前的白光,你的咪咪。

天锋,在苏州我对你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我的确爱上了你。那一过程也是真实的。所以我不会杀你,要把你留在身边,还像过去在静安寺路那样,除了在床上,其余时间各不相扰,你看这样好吗?”

“你不怕我杀了你?”

白光哈哈大笑:“不!不!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你又是重感情的人,你对我下不了手!

天锋,你一定干过吴雅男和那个女医生了。你应该体会到,只有跟咪咪干,才是最有味、最销魂的。

你那条超大超长的巨蟒,一夜干我五六次,把我干得魂灵出窍!现在想想,我的子宫都收缩得痛了!她们两个还是处女吧?怎么受得了你那么猛干!绝对不能尽兴的。只有咪咪才受得起你那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所以啊,你舍得杀了咪咪吗?”

“好啊,我们不妨赌一把!”

白光看看李坚,动摇了:“这还需要有一过程。”停了停她又说,“天锋,告诉我,张振东在哪里?那个女医生在哪里?

坦白地说,我们知道是张振东把你留在公共租界的。所以没有对你早日下手,就是希望他派人与你联,抓住那人,顺藤摸瓜。可是他们很警觉。再也不肯出现了。

共产党地下组织,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那个女医生也不是好东西!我说过,谁敢和我争夺你,就要让她死得很难看!不料这个女人也跑了!

天锋,只要你说出他们在哪里,我马上放了你!”

李坚冷笑道:“你的愚蠢就在于明知我不会出卖别人,还要提这种问题!”

“天锋,咪咪职责所在,你要不肯说,咪咪也救不了你!”

“向杀手提出如此威胁,你就更愚蠢了!”李坚把双手一伸:“来吧,再把我绑上,送到行刑室去,把你的所有刑具都用上,李坚若哼一声、皱一皱眉,就算你赢了。

怎么样?敢不敢跟杀手赌一把!”

白光又盯了李坚一眼:“算了吧,你豁得出去,我还舍不得你皮肉受苦呢。”

李坚说了起来:“首冢惠子,你跟我玩这些无聊的,有意思吗?”

“那你说怎么玩才有‘聊’?”

“拿出你的本事来,给我个痛快!”

白光喝令汉奸:“我喊一、二、三,你把水杯向空中抛起来,要抛高一些,明白吗?”

汉奸点头说:“明白。”

白光喊了“一、二、三”,汉奸向空中将两只水杯高高抛起,同时她拔出腰间别的左轮手枪,“当!当!”两响,两只水杯在空中被击碎,把汉奸吓得抱头鼠窜。但那个站在办公桌后的少佐却不动声色。她得意地对李坚说:

“怎么样?咪咪的枪法不比你差吧?”

李坚暗暗吃惊,暗暗承认她的枪法准。而且出枪快,是他所不及的。但他只轻蔑地“哼”了一声。白光笑嘻喀地说:“咪咪的柔道,在百乐门舞厅的卫生间你也见过了。所以,无论动手、动枪,咪咪都不输你。

你不是要求给你个痛快吗?好啊,看在你我床上那份情,我就给你个痛快!”

白光说着,突然把左轮枪的枪口抵在李坚的脑门儿上:“求生、求死就在一瞬间!条件是:你愿意说出张振东在哪里,我就放了你;你要不肯说,我就扣扳机!

我数一、二、三……”

白光还没有开始数,几乎话音刚落,李坚便大喝一声:“不!”白光果然扣动了扳机。但只是“啪”的一声扳机响,枪却没响。

李坚眼睛都没眨一下。

白光说:“啊,你的运气很好,遇上了一颗哑子儿,但运气不会再来的。天锋,咪咪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

白光再次扣动扳机,又没有响:“天锋,好运气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李坚伸手推开了顶在脑门儿上的手枪:“你玩这种小孩游戏,不失你宪兵司令身份吗?”

白光垂下了手枪,回到座位上,颓然靠下,闭上了眼。她真的是“玩”晕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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