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在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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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在狂欢-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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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斯墨转头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隆、劈劈啪啪、砰砰砰的声音,于是他又转身回来看了看。这一看,看见刚才三楼窗户里那个白皮肤脸蛋的人正在从楼梯上骨碌骨碌地滚下来,一直滚到他的面前,四仰八叉地摊在他脚下。他低头仔细看,看清楚这是个系着围裙的姑娘,姑娘此时脸朝下,背朝上,喘着粗气,头发梳成两个乱糟糟的辫子,一个辫子倒向左边,一个辫子倒向右边。格斯墨就咯咯咯笑了,因为格斯墨是个没心没肺的男巫,格斯墨笑起来牙齿咯咯咯的响,他还一边咯咯咯地问趴在地上的姑娘:啊嘿——你——咯咯咯——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咯咯咯—— 
  袜子姑娘从泥土里把头抬起来,现在这张脸一点也不白净了,额头、脸颊两边都是土,头发上还粘了两片掉在地面的树叶子,一只毛线针插在她右边辫子的辫梢上,高高翘起。现在袜子姑娘变成灰头土脸姑娘啦。但是袜子姑娘仍然一声不吭,她细手细脚从地面支撑起来,刚刚够到格斯墨手指的地方,袜子姑娘现在专注地盯着格斯墨的手——手上的包裹。姑娘两手撑地,歪着身子,偏着脖子,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仔细地观察格斯墨手上的包裹。 
  姑娘从小眼神练得好,这也多亏了针线的功劳。还在格斯墨扬着手臂在下面瞎招摇的时候,姑娘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包裹上面,贴着她亲手用浆糊贴上去的邮票,邮票上有一只红帆船,红帆船正在乘风破浪。袜子姑娘一把从格斯墨手上抓过来这只包裹。 
  喂,这是我的!——格斯墨大叫。 
  袜子姑娘将包裹拽在自己的手里,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大个子男人,姑娘终于开口了:我织的袜子。 
  格斯墨现在也看清楚了,除了姑娘发梢上那只毛线针,姑娘的另一只手上,还拽着一只毛线针,这只针上面有一小截刚起头的袜子,袜子是红颜色的,砖红色,就像头顶上红色花朵的那种红。袜子的另一头,牵扯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的毛线,毛线从姑娘的手里掉出来在姑娘的右脚脚踝上绕了十几二十圈,然后这条毛线往后延伸到楼梯口,再弯弯曲曲沿着楼梯向上爬,最后消失在楼顶那间小屋的门口…… 
  姑娘现在已经坐起来了,她坐在格斯墨的面前、地上,她随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还无所谓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姑娘说:这是我的袜子,我的袜子为什么在你这里? 
  格斯墨那天想了很久以后才回答出来一句话: 
  因为我是格斯墨啊。 
  但是姑娘却把头歪向一边开始自言自语:什么是格斯墨,格斯墨是什么,为什么是格斯墨,我的袜子怎么会认识什么格斯墨?把我的袜子还给我。   
  四 袜子,袜子的秘密(4)   
  姑娘一边说一边将插在发梢上的那根细长的毛线针从头发里抽出来,同时整理起缠在她右脚上绕了十几二十圈的毛线,她的左手与右手开始飞快地穿梭——她继续织起她的袜子来啦。 
  有一段时间这个城市里流行起来一首奇妙的儿歌,歌词是这样的:格斯墨,格斯墨,万能的格斯墨有事就去找万能的格斯墨没有袜子穿的格斯墨有了袜子穿的格斯墨格斯墨,格斯墨,格斯墨的袜子都不见了…… 
  格斯墨在那个春天的下午算得上是一个倒霉透顶的男巫。他把手里的还没有拆开包装的袜子还给了袜子姑娘(所以,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法得知那第32双袜子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这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同时,格斯墨还不得不脱下正好穿在他脚上的一双红绿条纹的袜子,那袜子被格斯墨穿得软绵绵、暖烘烘,还带着一点点轻微的汗臭,不过没有一个破洞。袜子姑娘毫不留情地就将这双袜子收走了。格斯墨那天垂头丧气地往自己城市北边的房子走去,一路上不管遇到谁他都不跟人打招呼,人家问他,格斯墨,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大高兴呢?他就摇摇头,只是低头朝前走,差点撞歪一棵正准备开花的木棉树,搞得还没有正式伸展的花瓣掉了他一头。 
  后面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格斯墨回到家里,从自己的床底下、枕头下面、被窝里面、浴室地上、睡觉的四头蛇的身子下面(要很使劲又要很小心地抽出来,免得在不合适的时候把他们吵醒了),找到了幸存的27双袜子,还有3双袜子,格斯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格斯墨光着大脚丫子坐在家里的地板上,虽然天气开始回暖,但是格斯墨却总觉得脚下凉飕飕的,他四处张望,甚至趴到门缝边上,仔细检查这屋里到底是哪里来的冷风。 
  格斯墨第一次亲自打理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包裹,里面包着27双穿过的袜子,用的是一种十分粗糙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城南,破房子三楼,袜子姑娘收。格斯墨夹着这个包裹往邮局走去,一路上红色木棉花正渐渐由花朵转变成白色棉絮,一阵风过来漫天飞絮包围着格斯墨,格斯墨光脚穿靴子,鞋帮子硌脚,有点疼。     
  《男巫在狂欢》PART2   
  五 倒霉的人   
  那个倒霉的人再一次在一个不如意的上午的九点五十五分出现在格斯墨的门口,这一次他已经非常非常地小心了,他哆哆嗦嗦站在房门口,正在犹豫,是敲门好呢,还是按门铃(但是他一时还没有找到那个隐蔽的门铃),或者,再用五分钟的时间耐心地看完格斯墨留在门上的留言条?关于《敲门须知》他已经在上一次挨打之前略看了一二,这一次他站在门口,看完了《敲门须知》再看《新敲门须知》,他很疑惑,不知道自己属于第几条的范围,他想了足足五分钟,头都要想破了——这时门开了,格斯墨的门突然朝他打开,一只大脚从门里迎面朝这个倒霉人扑过来,正好扑在他的脑门上,砰砰砰,啪啪啪,半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左右脸颊以及脑门、胸口上总共挨了55下——这个倒霉的人自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招,更加不知道格斯墨的光脚丫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自学成了跆拳道。他的身子再次朝后一翻,再一次从十二楼滚到三楼,狠狠地撞了一撞耳朵大爷的门,以至正靠在床上看报纸的耳朵大爷发觉自己连同床和地板同时跳了起来,耳朵大爷在震惊过后直接从当日的社会新闻版快速跳跃到世界灾难版,最后发现昨日傍晚印度尼西亚果然发生了8级地震,死了很多人,唉——耳朵大爷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楼下大街上这个倒霉的人还在继续往前方滚动,他一路撞坏了三个垃圾桶,打碎了两家小店的玻璃橱窗,还破坏了一个刚刚开工的建筑工地,最后他摔倒在一个街头少年的滑板上,那滑板带着他一直朝太阳落山的地方飞去了。   
  六 银币的力量   
  四头蛇终于在一个懒洋洋的好天气里彻底苏醒了过来。他们依次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巡视周围的环境。他们看见沙发上的两个布垫子都滚在地板上,胖猫缩成一个圆球在沙发上打盹,发出呼呼声。黑狗乔亚开了门自己散步去了,临走前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尾巴。而闹钟狐狸的门紧紧关着,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他偶尔也会忘记报告时间。地板上的羊毛毯子卷起两个角,茶几上一壶红茶正冒着热气,香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四头蛇的四个头同时仰起来,还发出咝咝的声音。 
  此时的格斯墨正坐在马桶上看一本很厚很厚的书,这本书大概是一个男人在回忆自己的一生,这个“大概”是格斯猜测出来的,因为这本书放在格斯墨的马桶上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格斯墨都还没有理清头绪。 
  透过关闭的浴室玻璃门,格斯墨听见客厅里传来四头蛇的说话声,他们在说:“出去遛遛,我要晒太阳。”“不要对着我哈气,你嘴巴臭死了。”“哎呀我觉得我的颜色又变了,快点看看,我是不是更漂亮了?”“天气很热,我可能又睡过头了。”“镜子!镜子在哪里?”“我皮肤有点痒,我要洗澡!”“晒太阳吧,晒太阳有利于健康。”“也许就要下雨了,也许……” 
  格斯墨一边听着他们的七嘴八舌,一边翻过书本的另一页,在这本书的第329页上,书里的男主人公仍然在平静地叙述自己身边的家居什物,窗户,镜子,画像,床垫,地毯,被子,壁橱,柜子,蜡烛,烛台,喝汤的银勺子,桌子上的水杯等等等,格斯墨觉得这个男人的家居与摆设跟自己家的一模一样,毫无新意。格斯墨揉揉自己疲倦的眼睛,想起自己坐在这马桶上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他的老爸爸曾经说:坐在马桶上看书会导致便秘。 
  格斯墨就解决不了自己便秘这个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格斯墨对于解决不了的问题就采取不去解决的原则。所以关于便秘的事,我们就说到这里。到此为止,你想都不用想了。 
  现在格斯墨合上那本厚厚的沉甸甸的书,一边提上裤子,他将那个男人的一生扔进了马桶里面,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它冲得一干二净。 
  同时,他决定要出门远行。 
  格斯墨收拾行装的时候,四头蛇一伙们兴奋无比地围观在他周围。其中鸡冠头老大说,喂,老大,你这是上哪儿去?咳,你最好考虑带上我们。 
  另外三个蛇头对这个提议表示了由衷的热情,他们咝咝咝咝地起哄,喷了格斯墨一脸一手的口水。 
  但是格斯墨这一次十分严肃,他只是在这些口水上面涂了一点肥皂粉,然后对着空中吹了一口气,于是他的房间里便出现了无数多的漂亮肥皂泡。在四头蛇兴高采烈追逐那些泡泡的时候(连胖猫和散步回来的黑狗乔亚也加入了这场追逐的游戏),格斯墨已经大踏步走出了房门,砰,房门应声而合。格斯墨背上背着一袋子银币,一转眼就跑上了大街。 
  关于格斯墨的银币,这是一个老早就提出来的话题。在这里我们不说不行了。 
  问:银币从何处得来? 
  回答:不知道。也许只有格斯墨自己知道。 
  问:银币有何作用? 
  答:可以很大,也可以毫无用处。 
  问:银币折合市面流行币面价值的多少?(美金、人民币、欧元、港币……) 
  答:可多可少。(美金、人民币、欧元、港币……) 
  问:格斯墨总共拥有多少这样的银币? 
  答:由于他生活节俭,也不大手大脚,他从来没有用完它们的时候,起码,总有一袋子那么多吧。一个大袋子,比一般的小学生书包要大一点的袋子,又比超市里装40公斤珍珠米的麻袋小一点的袋子。 
  问: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格斯墨,还有谁可能拥有这样的银币? 
  答:那就不一定了,也许是格斯墨的老爸爸,也许是格斯墨的巫师师傅,也许每个人都有,你回去翻翻你家的柜子底层,说不定也能够找得到,不过那反面就不见得写着“古拉拉大街113号1206室格斯墨”(用很小很小的圆体字)。 
  问:格斯墨总是带着这些不一定中用的东西干什么? 
  答:格斯墨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就是喜欢这么随身带着几个,或者一堆。到了关键的时候…… 
  问:到了关键的时候这个银币可以用来做什么? 
  格斯墨是这样回答的:那就走着瞧呗! 
  格斯墨背着一袋子银币,裤子口袋里还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包括:一个指南针、一些小药丸、一些小虫子、一些市面通用的纸币、一些他随手从柜子里掏出来的用得着或用不着的东西。   
  七 盖房子(1)   
  格斯墨出发的时候,他所居住的这个城市开始下雨。从这一天开始,格斯墨走到哪里,雨就下到哪里。雨水从天而降,从早到晚,从城市一直下到郊外、乡下、田野、山坡、树林,无休无止,雨水忽大忽小,天空时而闪电,时而雷鸣,电闪雷鸣的时候又夹杂着小石头一样的冰雹粒子,有一次一阵龙卷风卷过来一座破房子,差点擦破了格斯墨的头皮。 
  格斯墨无遮无挡地走在风雨里,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贴在脸上和身上,长期以来他不得不像一只落汤鸡。 
  好在男巫家的人永远保持雨天不打伞的好习惯。他一直将那一袋子银币绑在腰间,或是扛在头顶,这样好腾出手来找东西吃。山野间的树丛里常常会出现一些鲜艳的红色果子,格斯墨认出那是樱桃树上结出的樱桃,这种模样的果子在格斯墨家里那本《男巫魔法指南》上出现过,现在格斯墨有点懊恼自己少不努力老来愁,他明明依稀记得《男巫魔法指南》有介绍说,这样的樱桃树可以避邪驱妖,如果一个男巫一口气吃下一百颗樱桃,男巫将会增强体质,提高智力,魔法大增,直至……直至什么,格斯墨就想不起来了。 
  格斯墨一路走一路思考,一路思考一路顺手摘着树上的樱桃吃,一直吃到牙齿都酸了,腮帮子都动不了啦——他还是想不起来。 
  书上还说了如果一个男巫可以一口气吃下一千颗樱桃,一万颗樱桃……那会怎样?格斯墨后来就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路歪着头,现在格斯墨想的是,他到底吃了多少颗樱桃?到底是多少呢?牙齿都变成棉花了。 
  他一路这么想过来,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格斯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田野间的泥泞里,那双漂亮牛皮靴现在成了双大雨靴子。 
  这时候他遇到一个正在盖房子的人——由于连续多月的降雨,这一路上到处洪水泛滥,田野和道路都隐没在纵横的河流里,河水向东流,格斯墨朝西走,一路上人们都往高处跑,他们躲在山洞中、树冠上、位于山顶的棚子内,所以格斯墨一直不曾见到半个人影——除了一个盖房子的人。 
  这个盖房子的人,当格斯墨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绵绵细雨中搬砖头、搅水泥。格斯墨见他一会儿爬梯子,一会儿提铁桶,一会儿费力地搬动一块大石头,一会儿抬起一根大木头往屋顶窜,一会儿摔一跤,很快又爬起来。这个人忙忙碌碌,爬坡跳坎,好不热闹。 
  时近黄昏,天地苍茫,降雨不停,在空旷的原野之上,格斯墨眼见这个孤零零的砖头混泥土房子已成雏形。有门有窗户,只差一个屋顶。 
  就差一个屋顶。 
  ——那人突然转过头来跟坐在旁边石头上一直袖手旁观的格斯墨说了一句。 
  这个忙于造房子的人赤裸着上半身,脸膛和胸膛上到处都是黑泥巴和黄泥巴,还有红泥巴。现在他突然转过来对着格斯墨说了一句话,还露出一个开阔的笑容和两颗白色大板牙。 
  他这么一开口,格斯墨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垫在他屁股下面那块石头也突然烫屁股了,烫得格斯墨一下子就从石头上跳了起来,顺带喊一声:喂,要不要我帮你呢? 
  这个造房子的人看来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啦,他嗖地一下钻进了房子里面,两三秒之后他出现在未完工的房顶脊梁上,他朝愣在下面淋雨的格斯墨挥了挥手,随便你吧,你要帮就帮,不帮也行——反正这是我的房子。随便你!他在那几根房梁上面跳来跳去,动作灵巧,姿态舒展,就像一只愉快的猴子。那样子仿佛你在这个时候扔给他一根香蕉,他会一把接住,然后三下五除二把香蕉皮扔还给你。 
  猴子。格斯墨立刻决定送他一个名字。又黑又瘦的“猴子”。 
  现在格斯墨与这个像猴子一样的人一起盖一座小房子。格斯墨以前从没有干过泥水活,所以他只能是帮人家打打下手。比如递递砖头和瓦片,提提水桶,或者找找小锤子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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