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下后,刘备回到后堂,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露出怅然之色,长叹口气。
他新娶的夫人甘氏询问道:“使君因何而叹?”
刘备摇头不语,事实上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而叹。
……
兖州,鄄城。
曹操一把将诏书丢在案台上,哼道:“不想张辽竟迎了天子,如今做了骠骑将军,四处发号诏令,要吾朝奉,又要与吕布罢战,真是好威风。”
他身旁程昱叹道:“张文远得天子,如虎添翼,今不宜与之争,当虚以应对,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暗中壮大。”
“虚以应对……”曹操起身徘徊了两步:“吾军士尚无粮草可食,又何来粮草奉与他?”
另一侧戏志才道:“主公不须奉粮草,只需上表,明言兖州之难,朝廷自会体谅。”
程昱又道:“主公上表,不止言难,更请朝廷赈灾,反客为主,朝廷必难以斥责。”
曹操思及这半年来的艰苦日子,憔悴的脸上颇有几分颓然:“吾与吕布在此难分胜负,张辽今得天子,势力必长,他日安有我等容身之地?”
“主公岂可消沉?”程昱神情不悦,又劝解道:“今张辽虽得天子,却未必能久,甚至反受其害,须知挟天子以令诸侯并非易事,虽有百利,亦有百弊,远有项羽,立义帝,却最终反受其害,成为众矢之的,近有董卓、王允、李傕、郭汜,皆挟天子,皆亡于此,张辽有项羽之风,又有妇人之仁,吾料其亦不可久也。”
戏志才道:“天子既至河东,不久必回雒阳,主公可暗结朝臣,引为助力,得天子之心,未必不能与张辽抗衡。”
听到两大谋士的分析,曹操眯起了眼睛,旋即又道:“吾先与张辽结好如何?”
“正该如此。”程昱和戏志才齐声赞同,程昱又道:“主公可上表言吕布侵夺劫掠之恶,请拜兖州牧,以制吕布,张辽若袒护吕布,必得天子与朝臣诟病,久而生隙。”
“只是不能饶了吕布,”曹操眼里闪过厉色:“吕布夺地之恨,定要讨之,张邈、张超,更要杀之,以泄吾恨!”
曹操说道这里眼里露出狠色,显然他对张邈这个背叛的朋友最是痛恨。
程昱点头道:“兖州之地乃主公根本,定要夺回,主公可派质子入朝,以示忠心,堵塞张辽之口。”
“质子?”曹操沉吟起来:“只恐张辽加害。”
戏志才道:“主公多虑矣,若换他人,尚有此虑,于张辽却不需担忧,吾观此人,从未牵连家眷,于仇敌亦如是,何况当初他与太公结好,主公可请太公书信一封,托张辽照料质子,张辽必不会加害。”
曹操看向下面,他的长子曹昂道:“父亲,孩儿愿往。”
曹操看着长子,眯起了眼睛。
……
兴平二年,阳春三月,大河解冻。
雒阳旧都,刘协登上残损的宫阙,遥看数十里,昔日的繁华早已烟消云散,代之的是处处残垣断壁,荒草丛生,白骨森森,更无人烟。
刘协不由潸然落泪,哽咽道:“旧都竟衰败至此乎?”
他当初车驾先行,并不曾亲眼看到董卓火烧雒阳的情形,只是听说过,此时亲眼看到,才知道他心中的雒阳是如何的衰败。
杨彪等大臣遥望东市,曾经的居处上元里等豪宅阁楼早已化作灰烬,两百年繁华都城化作废墟,也不由跟着刘协落泪。
一旁跟随刘协的伏寿轻叹道:“今日方知张将军为何不早让陛下回京,只恐当时回京,天寒地冻,无处可栖,陛下又心伤感怀……”
刘协点了点头,看向一旁随行的张辽:“张卿有心了。”
张辽道:“昔日董卓烧毁雒阳,与关东诸侯战于此,只恨臣无力阻止。”
刘协叹道:“昔日董太师之强,谁能当之,张卿大可不必自责,只是这雒阳终是我大汉都城,不可任其荒废,只望张卿能修宫阙,迁黎民,还旧日繁荣。”
张辽苦笑道:“臣自会尽力,只是重建雒阳,非一日之功,陛下恐怕还需在河东住一年半载,方可回旧都。”
刘协面露喜色:“朕可回旧都乎?”
张辽肃然道:“皆由陛下决断,臣非李傕、郭汜,岂会阻拦?便是陛下如今要在雒阳住下,臣也绝不会反对。”
刘协感慨的道:“张卿一片赤诚,朕知之。”
他看了看满地荒芜,想起在河东的美好日子,迟疑了下,道:“也罢,南北宫阙已毁,朝廷在此无益,朕先祭了宗庙,便回河东,待张卿重建雒阳之后,朕再回宫城。”
他转看杨彪等大臣:“众卿以为如何?”
众大臣看了看雒阳的情形,忙道:“唯陛下之命。”
刘协看向张辽:“朕知道张卿公务繁忙,然重建旧都乃大事也,朕请张卿领河南尹,督重建之事,还望张卿勿要怠慢。”
张辽抱拳:“臣不敢怠慢。”
当天刘协与张辽带着众大臣祭祀了宗庙,便要赶回河东,就在这时,张辽收到一个消息,一时无语。
他没想到曹操竟然将自己的父亲和妻儿老小全部送到河东了,还托自己代为购置宅院,好生照顾……真把自己当成保姆了?
第六百零一章 得偿()
河东城中一处宅院里,叱声朗朗,衣袂烈烈,刀影重重,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院子中习武,一柄长刀使得凌厉无比,一道弧线划过,院子里几个草人的人头齐齐斩落。
堂屋前,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坐在缝制衣服,时不时抬头看着习武的少年,眼里流露出慈和的笑容,正是关羽的发妻胡氏,习武的少年自然是关羽的儿子关平。
张辽对关平母子始终很照顾,当初将他们接到安邑县,河东城建成后,又将他们安置到了河东城。
对于关平的培养张辽更是不遗余力,多次亲自教导,又被送入靖远武堂中历练了两年,无论是武艺还是军事理论都是突飞猛涨。
如今关平与典韦的儿子典满、高顺的儿子高远以及张辽的大弟子郭淮被称为四小将。
至于张郃的儿子张雄、毌丘毅的孙子毌丘俭、徐荣的儿子徐成、张燕的儿子张方还太小,赵云、太史慈、甘宁等将领更是还没有后人。
张辽很重视对后备人才的培养,除了几个小将外,他培养的文臣后备人才更多,如诸葛亮、司马懿、徐庶、石韬、法正、王粲、唐固、荀缉、蔡琬等,其中一些还在河东书院读书,一些早已派到了各郡县任职,张辽重视他们,却又唯恐拔苗助长,便让他们经历更多的磨砺,将来的成就和潜力也会比历史上更大。
关平从靖远武堂回来后,已经几度要求进入军中历练,只是张辽一直没有答应,练了一个时辰,他正要去读书,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嫂夫人,平儿可在?看我把谁带来了……”
“是叔父!”关平面露喜色,急忙就奔去开门。
胡氏也忙起身,虽然张辽对她以嫂夫人尊称,但她可不敢怠慢,毕竟张辽如今身居高位,是寻常百姓远远无法企及的。
“叔父!”关平打开门,看到张辽,抱拳就是一礼,正要说话,却看到张辽身侧一人,身高九尺,手持一柄长刀,面如重枣,卧蚕眉下一双丹凤眼直直的盯着他,不由身子一颤,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悸动,颤声道:“可是父亲?”
跟在张辽身旁的正是关羽,关羽看到已经年近弱冠的儿子,那酷似自己的眉眼,想到自己离家时孩子还不过六岁,向来凌厉的丹凤眼不由湿润,嘴巴动了动:“平儿……是为父……”
“父亲!”关平一下子拜在关羽膝下,大哭,又大喊:“阿母,父亲回来了!”
不用关平说,院子里的胡氏看着门外的关羽,早就泪落如雨。
张辽本来还想在一旁看热闹,但见到三人落泪的样子,不由摸了摸鼻子,呵呵笑道:“二哥,嫂夫人,平儿,一家难得相聚,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文远,”关羽忙道:“且进屋满饮一杯。”
张辽笑道:“改日,改日吧,此番子仲也来了,我先去拜望他,改日再一醉方休!”
说罢,他不待关羽阻拦,就大步离去。
……
同在河东城,另一处宅院中,糜贞兴奋的拉着刚刚赶到的兄长糜竺说道着自己来到关中和河东后的见闻。
糜竺看着仿佛长大了许多的妹妹,感慨的道:“小妹,可苦?”
糜贞摇头道:“大兄,不苦,小妹在关中看到了很多悲惨的百姓,他们才是真的苦,小妹跟着张将军学到了很多,亲眼看到了很多,他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英雄。”
糜竺看到小妹三句不离张辽,犹疑了下,终是问道:“小妹常见张将军麽?他对你怎样?”
糜贞俏脸羞红,又有几分沮丧:“张将军对我很好,照顾的很周到,几位夫人也常唤我去府中,她们美如天仙,气质高雅,小妹自愧不如。”
糜竺沉吟了下,叹道:“若小妹果真对张将军有意,为兄自去寻他说和,只是便是成了,也终是为人妾,恐小妹受苦……”
糜贞咬着嘴唇,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几位夫人都很好的……”
糜竺顿时明白了妹妹的心思,事实上他早在妹妹坚持跟着张辽来关中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当初想让妹妹跟随张辽,是看重了张辽的品性和气度,但未尝不有犹疑,毕竟是为人妾,如今看到妹妹坚持,便决定说成这门亲事。
正琢磨着,外面守卫急忙来报:“张将军登门来访。”
糜竺一惊,忙起身,就看到张辽已经进门,哈哈笑道:“子仲兄,别来无恙乎?贞妹子,可见到兄长了。”
糜竺抱拳礼道:“糜竺见过将军。”
糜贞给张辽行了一礼,想到方才兄长的话,登时羞涩起来,失去了平时的落落大方。
张辽看到她面如桃花的惊艳,不由一呆,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糜贞被张辽看的更加羞涩,急道了声“妾身去沏茶”,便急忙避到了屋中。
她这番模样,反倒让张辽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糜竺:“子仲……”
糜竺忙道:“将军且入堂上坐。”他心中却颇是高兴,他最怕张辽对自己的妹妹一点感觉都没有,但看刚才的情形,还是不错的。
这处院子是张辽给糜贞安顿的,对屋里的情形比初来乍到的糜竺还要熟悉,二人进屋就坐,糜贞端上了酒菜,又退到了里屋。
张辽便与糜竺叙旧,他心中对糜竺是很感激的,在青州大灾之时,糜竺兄妹出船出粮出力,帮了他很大的忙,而后关中大灾,糜家又出粮出车出力,不由得他不感激。
酒过三巡,张辽道:“子仲,此番不回徐州,与我做个司隶校尉功曹从事如何?”
糜竺没想到张辽会出言招揽,犹豫了下,道:“将军信重,竺自是欣喜非常,只是竺奉刘使君之命而来,不能不归。”
张辽笑道:“我与刘使君乃兄弟也,与他打个招呼便是,汝且先留下。”
“这……”糜竺沉吟了下,伏拜于席:“属下见过将军。”
张辽大笑,一把扶起他:“子仲何须如此客气,汝与我乃知己,此后便有劳处理俗务了。”
糜竺是个敦厚之人,虽然答应做了张辽的下属,但想到小妹的事,终是忍不住,又礼道:“将军,竺小妹糜贞,将军所知也,不知将军以为她如何?”
张辽正是微醉,大赞道:“贞妹子善良大方,知书达理,蕙质兰心,丽质天生,自不必说。”
糜竺紧跟着道:“如让家妹侍于榻前,不知将军是否称意?”
张辽一呆,看着糜竺认真的神情,脑海里又想起糜贞方才羞涩的神情,不由心中一热,糜贞自到河东后,常到他府中与唐婉、蔡琰、尹月、苏婳一众妻妾玩耍,与张辽也很熟了,还有过几次暧昧,张辽知道糜贞的心思,他对糜竺也很有好感,而且唐婉和蔡琰也几次提到让他将糜贞收了,但他没见到糜竺,哪能行事,只好一直拖着,此时糜竺提起,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赧然道:“固所愿尔,求之不得,只恐委屈了令妹。”
糜竺喜道:“如此,属下便将家妹托付给将军了。”
他当即唤来糜贞,让她先拜过张辽,糜贞羞涩不堪,一双明眸对上张辽炽热的眼神,急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是欢喜无限。
糜竺看到小妹心愿得偿,心中大是高兴,连连向张辽劝酒。
他自认看人不差,张辽是少年英雄,有雄才大略,更是顾家的人,小妹跟着他不会差了。
第六百零二章 曹家()
艳阳高照,莺燕飞旋,河东城,一处大宅院中,张辽与曹操的父亲曹嵩正把杯而谈,平心而论,曹嵩受父亲曹腾的影响,是很好学很有文学素养的,与他交谈,也是一番快事。
“贤弟。”曹嵩将曹家子侄全部叫来拜见张辽。
张辽看着那十多个从青年,到少年,到熊孩子的小曹们,一时无言,不说别的,单只曹操的儿子就有七八个,妻妾六个,还有怀孕的,照这么发展下去,曹操到死前,妻妾和儿女的数目估计还要翻好几番。
张辽本还觉得自己纳了糜贞后,妻妾如今够多了,但和老曹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历史上,曹操的崛起和强大,与他曹家和夏侯家的兴旺密不可分,这个时代家族还是最可靠的,如袁绍因为兄弟相争,家族不合,最终灭亡,以至于张辽也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学曹操,做个种马,生一大群儿子,将来也是家族兴旺。
不过一想到十几二十个熊孩子,张辽就忍不住心中发憷。
曹嵩对于曹家的兴旺是很得意的,给张辽一个个介绍着:曹操的儿子曹昂、曹丕、曹彰、曹植、曹铄、曹熊,女儿曹清、曹宪,曹德的儿子曹安民……
其中曹昂最大,年已十八,器宇轩昂,比曹操五短身材要好多了,至于历史上的魏文帝曹丕此时才八岁,黄须儿曹彰六岁,才高八斗的曹植才三岁,曹清、曹宪还是小萝莉。
看着这一群孩子,还有后面的曹**妾,张辽突然对曹操很是佩服,能有这么大魄力将自己的家眷全部送过来,换作他是不行的。
年前朝廷下了诏令后,关东诸侯反应各自不一。
冀州牧袁绍只发了一些粮草,又写了数千字的自白书,装了一车,又臭又长,陈述了他昔日诛杀十常侍的功绩,又哀叹他袁氏满门被杀之事,反而引来天子和朝廷同情,在张辽看来,这厮就是在拖延,死活没派质子,反而指责张辽几番加害与他。
不愧是兄弟,袁术一粒粮草也没奉上,反而上表指责张辽昔日加害他之事,诬陷张辽乃董卓、李傕、郭汜之流。
荆州牧刘表送来了大批粮草和布帛,又派来了长子刘琦和伊籍,张辽将刘琦安顿下来,伊籍召为自己的属吏。
江东刚立足的孙策也送来了奏表,不过他的家眷早就在河东了,反倒不用派什么质子。
徐州牧刘表派别驾糜竺和关羽前来,奉上粮草,至于质子,刘备尚且无后,却是没有,而且他与张辽关系不错,也不用如此。
吕布与刘备类似,只派了使者过来,连粮草也没有,事实上吕布如今还靠的青州接济,否则早没粮草了。
益州刘璋不但送来粮草和奏表,还给张辽写了一封私信祝贺于他,更表示了唯张辽之命是从之意,昔日张辽担任执金吾和司隶校尉时曾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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