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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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军礼-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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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哽着声音喊:师长,师长,赵大刀回来了。

  马师长和李政委正在屋里开会,研究的最新课题就是剿匪和地方建设。听到赵大刀的喊声,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赵大刀猛的一扑,就把门撞开了。

  赵大刀身背大刀,穿着军装,立在人们的面前。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赵大刀了,所有的人都是又惊又喜。

  马师长一下子把赵大刀给抱住了,然后上下把他打量了,说:嘿,你小子,还囫囵着啊。

  赵大刀就给众人敬礼:报告,赵大刀要求归队。

  赵大刀的要求,让所有的人都哑了口。在这之前,他们早就接到了军管会的通知,赵大刀已确定转业,在地方另行安排工作。也就是说,赵大刀已经不是二十一师的人了,他所有的关系都移交到了地方。

  赵大刀得知这一消息时,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牛一样地哀嚎着:你们不要我了,你们真的不要我赵大刀了?!

  马起义背过身,一遍遍地揉着泪眼,他又何尝舍得赵大刀啊。部队南下时,他甚至还幻想着赵大刀能及时归队。他知道,赵大刀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是一员虎将,交给他一个营,不,就是一个团给他,他也能胜任。可马起义盼来等去的,却是赵大刀转业的消息。二十一师遇到的这种事太多了,每次战役结束后,都会有一批优秀的干部转业留在地方,然后又有新兵补充进来。每遇到干部转业,就像在割二十一师的肉,马起义心疼啊。可这是上级的命令,上级考虑的是全局,不是哪支部队,他能做的也只有服从。

  赵大刀确定自己的命运无法挽回后,擦干眼泪,瞪着马师长说:就这样离开二十一师,我赵大刀心不甘哪。此时,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迷失。第一次是自己掉了队,这次却是部队不要他,他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了。

  马师长也长叹一声,拍着赵大刀的肩头说:大刀,现在咱部队不打仗,养不了那么多人了,说不定啥时候,上级也会让我转业的。

  赵大刀的眼前就黑了,大势所趋,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临离开二十一师前,马师长请赵大刀吃了一顿饭。酒是少不了的,两个人又像当年一样,连干了三碗后,酒劲儿就上来了。赵大刀解开衣服扣子,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疤,一一抚触着,仿佛回味着记忆。他含了泪道:师长,我会想你们,想二十一师的。看不到你们,我就看身上的这些纪念。

  从武汉到陕北,再重新找到部队后,他曾无数次地发誓:生是部队的人,死是部队的,鬼。没想到自己还好好的,上级却一纸命令,让他离开了部队,他心不甘哪。

  最后,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眼里的泪水迷蒙了双眼。

  马起义牵着马来送他,走到二十一师门口时,他看到了插在大门上象征着二十一师的旗子。他立住脚,举起了右手,向那面旗子敬礼。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在心里说:再见了,二十一师。

  马师长也动了感情,咬着牙说:大刀,我知道你对部队的感情,等再打仗,部队扩编,你还回来。

  师长,你一定要想着我。

  赵大刀说完,转过身,像士兵那样地走了,身后大刀上的红绸在风中一飘一飘的。

  马起义牵着马立在那儿,目送着赵大刀远去。

  枣红马似乎也意识到赵大刀要离开了,它长长地嘶叫了一声。

  赵大刀回了一次头,朦胧地看见远远伫立的师长和马。这时,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在心咬牙切齿地说:我赵大刀迟早要回来的。而一年后,这个念头就应验了。

  赵大刀别无选择地回到了天津,到军管会报到了。他被分配到天津的商业局当了一名科员,从此,开始了他短暂的地方工作。







三十八




  赵果和赵大刀

  留守处完成使命后,也宣布解散了。赵果接到了归队的通知。

  赵果的儿子马津京两岁了,两岁的孩子已经能满地跑了。离开天津前,赵果牵着儿子找到了赵大刀。赵大刀已经到商业局工作了,商业局设在租界内的一栋小楼里。

  赵大刀一看见赵果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赵果是不会转业的,她没伤没病,重要的是她是马起义的妻子,迟早会走的。两年多的养伤期间,赵大刀和赵果之间的感情纯粹而又美好。他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赵果忙着留守处的工作,他就帮着照顾马津京。孩子早就把他当成了亲舅舅,小家伙是他看着长大的。

  马津京一见赵大刀就扑过来,赵大刀顺势把他抱在怀里。小家伙就说:舅舅,我和妈妈要去找爸爸了。

  虽然他早就有预感,但听了孩子的话,心里还是“咣当”响了一下,他望着赵果。赵果说:我刚刚接到归队的命令。

  赵大刀的眼圈红了,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但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他低下头,哽着声音问怀里的孩子:津京,你走了,想舅舅吗?

  小家伙朗声答:想!

  马津京看到了赵大刀一张愁苦的面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舅舅,你跟我们走,去找爸爸。

  赵果的眼泪也快流下来了,她从赵大刀的怀里抱过孩子,强忍着伤感说:大刀哥,我们走了,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赵大刀抹了一把泪道:赵果你放心吧,我赵大刀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次我也能行。

  赵果望着赵大刀,低声道:大刀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关于成家的事,赵大刀真的没有想过,从红军到八路军,又到东北自治联军,还有后来的解放军;从瑞金到陕北,又到东北,,队伍一直在打仗,战争消耗掉了所有战争中人的精气,况且在战争年代,结婚是有条件的,不是想结就能结的。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都快三十岁了。

  他认识赵果时,曾经有一种温柔和梦想的东西悄悄地潜入到心底,让他多了份期待和渴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想法越来越淡,直到马起义和赵果结婚,他才彻底从朦胧的梦中走了出来。

  他和赵果之间只剩下友谊了,这种友谊超越了战友间的情谊,是一种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友谊。他想起来就有些甜蜜,也有些苦涩,但更多感受的是一份亲情。他相信赵果,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认为是有理由的。他说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论自己处于什么情绪之中,只要看见赵果朝自己走来,轻轻地唤一声:大刀哥。他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赵果继续嘱咐着:大刀哥,这回到地方工作,生活稳定了,你也该成个家了。

  他仍不说什么,只静静地望着她。

  她仍自顾自地说下去:大刀哥,我帮你介绍个人,这人你认识,就是和我一起投奔延安时的李静,也是抗大的学员。

  赵大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十几个学生中的确有个叫李静的女生。一天晚上走夜路时,她还走丢了一只鞋子,还是赵大刀在一个泥坑里给摸了出来。到达陕北后,李静也上了抗大分校,两个人还曾经住过一个宿舍。

  他还记得,赵果与师长结婚那天,李静红了脸拼命地拍着巴掌,兴奋得就像自己在结婚。

  赵果又说:天津解放后,李静就留在天津了,在妇联工作。我和她提起过你,她对你印象不错。

  听赵果这么说,赵大刀的脸上就火辣辣的,似乎李静就在他的面前。李静不李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赵果介绍的,他不能反驳赵果什么,赵果在他的心目永远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赵果的安排下,赵大刀很快就与李静见面了。

  李静早就脱了军装,一副地方女性的打扮,穿着列宁装,梳短发,很干练的样子。她一见赵大刀,就脸色绯红,下意识地给赵大刀敬了个军礼,说了句:赵连长同志,你好。

  一个敬礼,一声“连长同志”的称谓,就注定了赵大刀与李静的婚姻。

  虽然李静所做的一切看起来简单、平常,但对于赵大刀来说,却是太丰富了,这就是战友啊!他百感交集,似乎又回到了队伍中。他面对着李静,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三十九




  家 庭

  赵大刀和李静在赵果的撮合下,像地下党似的接上了头。赵果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赵果去部队报到时,赵大刀和李静都去了车站送她。

  列车就要开了,马津京似乎也意识到就要和舅舅分开了,他一迭声地喊:舅舅上车,咱们找爸爸去。

  赵大刀的心都酸了,他伸出手,隔着车窗抚着孩子的脸说:津京,舅舅会想你的。

  赵果和李静说着女人的话,出站的铃声响了起来,李静突然大声地说:赵果,回部队给战友们问好。

  列车启动了。赵大刀早已泪流满面了,就是李静的一句“给战友们问好”,彻底击垮了赵大刀心里的最后防线。他抱着头,蹲在月台上,像个女人似的大哭起来。

  赵大刀的情绪也感染了李静,她抱住赵大刀的头,呜咽着:赵连长,部队不要咱们了,以后咱们就没家了。

  李静是天津解放后留下的第一批部队转业干部,两年多了,她仍没转过弯来,总觉得自己还是部队的一员。那会儿,她不论工作有多忙多累,隔三岔五总要到留守处过来看看,打听一下前线的部队,说一说那些熟悉的人。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等部队回来了,她又可以回到部队,在地方工作只是暂时的。没想到部队回来了,却并没有让她归队的打算。她失落而又难过,她和赵大刀一样思念着部队,想念着那些熟悉的战友们。这是当年转业的部队干部共同的病症。就是许多年过去了,无意中想起当年的部队,仍然激动不已。从军的经历,几乎贯穿了他们的整个生命,这种情结甚至影响了他们的第二代。虽然自己的父辈早就离开了部队,但孩子们仍然以部队的后代自。

  赵大刀和李静的特殊经历和共同情感,让他们少了许多的铺垫和装腔作势。两个人在站台上抱头痛哭一番后,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似乎谁也离不开谁了。

  两位曾经的战友,在对方的身上得到了相互的慰藉。一有时间,他们就聚在一起,说当年的部队,还有那些战友,忆往昔成了他们共同的话题,惺惺相惜中,彼此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她习惯性地称他赵连长,他则喊她李教员。李静在部队时曾是文化教员,常利用战斗间隙,挂起一块黑板,教士兵们认字。

  两个人之间的这种部队上的称呼,让他们回味当年的同时,情感上也是一番百感交集。        

  不久,朝鲜战争全面爆发。

  再后来,美国人又插手了。舰队在银川登陆,美国大鼻子舞弄着洋枪洋炮,不远万里地来了。美国人参战也是有着远大背景的――中国大陆解放了,只剩下孤岛台湾,解放军在福建陈兵百万,磨刀霍霍地准备一举把台湾拿下。如果不发生美国人插手朝鲜战争的话,拿下台湾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就在这时,美国人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金日成率领的朝鲜人民军一退再退,已经无路可退了,同是共产主义小兄弟的朝鲜,只能向刚刚结束了战火洗礼的中国老大哥求援。伟人毛泽东不忍心看到自家兄弟备受战争的煎熬,在开了一次次会,分析了国内国际的形势后,老人家的大手又一挥,著名的抗美援朝战争打响了。

  关外的关东北边防部队就不用说了,内的部队也调到了关外,一夜之间,几十万大军跨过了鸭绿江,第一次战役就这么打响了。这是一场旷日持久、影响深远的战争。

  全车上下齐动员,一股参军、保家卫国的热潮日渐高涨起来。

  最高兴的还是赵大刀,他终于看到了归队的机会和希望。

  李静就要生产了,她挺着肚子,样子显得很是吃力。

  他的想法自然得到了李静的响应,李静手抚着隆起的肚子说:大刀,你去吧,我要不是生孩子,也跟你一起去了。

  赵大刀回部队参战的想法也得到了商业局的支持。那阵子,全国上下有许多复转到地主的军人,又都重新穿上了军装,加入到志愿军的行列。赵大刀顺理成章地成了这千万人中的一员。

  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李静和赵大刀有了这样的对话――

  她说:大刀,孩子就要出生了,你给孩子起个名吧。

  他不假思索地说:就叫大军。

  她望了他一眼:要是女孩呢?

  他不置可否地说:不可能是女孩,一定是个男孩。

  她还说:你要答应我,囫囵个儿去囫囵个儿地回来,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

  赵大刀勾下头去,嗡着声音说:你放心,就是我人回不来,魂儿也会回到你们身边。

  李静就过来捂他的嘴,娇嗔道:不许你胡说。

  赵大刀顺势抱住了李静,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







四十




  赵大刀走后,李静就生了。果然是个男孩,名字顺理成章地叫了“大军”。大军是个健康的孩子,一出生就“哇哇”哭个不止。李静就说:他是想爸爸呢。说也奇怪,李静一念叨“爸爸”两个字,大军的哭声就嗄然而止。

  这回轮到李静哭了,她是静静地哭,只流泪,不出声,然后在心里说:大刀啊,你晚走一天就能看到儿子了。

  赵大刀满脑子想的都是归队,此时的心情已经是另一番滋味了。

  归 队

  按当时的规定,退役的军官可直截到原部队报到。

  赵大刀一走进二十一师驻地,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一副心神安宁的样子。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许多张面孔都是崭新的,偶尔有熟人和他亲热地和他打着招呼:大刀回来了?!他就朗声答着:回来了。声音响亮而又自豪。

  他在二十一师走了一圈,才知道以前熟悉的人中有的当了营长,有的当上了团长。他们都亲切地接见了赵大刀,赵大刀便一个接一个地敬礼。昔日的那些战友,拉着他的手惋惜地说:大刀,当你要不受伤,现在最差也能当个团长了。

  赵大刀就笑一笑,当不当团长他没想过,重要的是他又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啊!二十一师所有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是他的兄弟们,他看见谁都觉得亲切,于是把微笑挂在脸上。他是真心实意地高兴,看到军营,听着熟悉的军号声,这才是他需要的日子。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喊着:我回家了――

  当年的马起义师长现在已经是军长了。军长在这批重新入伍的老兵回到部队的第二天,隆重地接见了他们。重新归队的老兵们见了昔日的首长后,热烈的场面达了高潮,一双双手握在一起时,人们的眼睛就湿了。

  当马军长的手和赵大刀手相握在一起时,赵大刀的喉头哽咽了,仿佛是迷失的孩子,突然看见爹娘,他叫了声:军长――便说不下去了。

  马军长也是一副百感交集的样子,他上上下下把赵大刀看了,然后感叹道:以前我说什么了,咱们还不是又见到了。

  赵大刀也说:见到了,军长,以后我再也不离开部队了。

  阵 地

  赵大刀入朝不久,就收到了李静的来信。这封信从日期上看,辗转了一个多月后,才到达他的手中。李静在信中告诉他,孩子已经生了,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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