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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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异志-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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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让人参加最后的角逐,现在来看,角逐也不必了,我直接就录取你为我们的帮手,这盘银子是之前讲好的赏钱,你速速将之交给你娘吧,待你能够帮助我们办成了大事,我还有三百两纹银要赏你”
    梦蓉听罢,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和掌心的细汗,抬手将木盘上的红布掀掉,三十锭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就暴露在阳光之下,耀得人睁不开眼,围观的山民们惊呼了一声,转而又爆发出一股经久不息的掌声。
    “大妹子,这孩子从今天开始就要跟着我们走了,多则一月,少则十天,我会把她毫发无损地送回到你这儿来,倘若老夫害了这丫头,他日我必将亲自负荆请罪,任你发落,生死皆无所怨”
    “嗯……”,妇人含着眼泪闷哼了一声,眼光恋恋地粘着女儿。
    “娘,您就放心吧,拿了银子赶快去请最好的名医给我爹治病,等我回来拿到另一份赏钱时,您再给我哥娶一门上好的亲事,我们老滕家要从此要好上最好的日子,再也不必被人欺侮地过活了”
    “好孩子,你就放心吧,你爹的病就是缺药滋养,只有银子到了恢复就不是问题,你与老先生去后一定要听话,帮助老先生完成他的大事,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挂念了”
    长话短说,李文昌从手下的马中挑选了一匹身材最为娇小的分给梦蓉,梦蓉洒泪挥别了母亲,随着我们策马离开了苗寨,开始了一轮新的征程。
    ————————
    第七十一章…不归(一)
    众人携着梦蓉策马扬鞭出了苗寨,就要按照原定目标往勐马小镇赶,这时我在心中打起鼓来:如果我就这么返回方家,恐怕就难以随着燕叔一起下墓了——方唯清不缺钱,无论从安全考虑还是从脸面着想,他都不可能去让我下墓;再说含琢也是个醋坛子,几个老爷们一起冒险她尚牵肠挂肚的呢,要是知道我身边儿还有个妙龄少女跟着,就是我能把死人说活了,她也不可能放我出来。首发难道我就窝在家里吃白饭干等干靠着么?不成,我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让我名正言顺地不回方家,又能让李文昌父子乐得替我掩盖。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无论怎样坚守原则的人,都容易被银子砸晕了头,更何况是李文昌父子这样贪财的人呢,想到这里我打定了主意,一策马赶在了燕叔和李文昌的身旁:“燕叔,咱们行了好一会儿了,是不是应该在路上打个尖儿,让兄弟们在原地歇一歇再走呢?梦蓉妹子好歹是个姑娘家,万一有个内急什么的也不好意思和咱们这帮大老爷们儿说,咱花了三百两银子把人家请来,总不能把她憋坏了不是?”
    燕叔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拍脑门儿转头与李文昌说道:“呦,你瞧我这个老不死的,想得就是没有年轻人多,咱们从苗寨斗鸡开始也有小半天了,弟兄们不仅水米未沾唇,我这一身老骨头在马上也被震得快散架了。李老弟,咱从苗寨出来也走出挺老远了,我看就在前面的松树林子里停下歇歇吧”
    “那就依老英雄的吧”,李文昌答道。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我们来到了松树林子里头,此时天色有点变暗,我下了马与燕叔说道:“燕叔,我想小解,但咱们身处于荒山野岭之中,而且天又有点发黑,我害怕自己出去让熊瞎子给舔了,您要没事儿的话,能不能陪我一下”
    “也好”,燕叔摆了一副很随和的表情,“我也正赶上内急,咱俩不如搭个伙伴儿,一同去解个小手去罢”
    趁着李文昌给部下分发干粮的间隙,叔侄二人一起迈步从土岗子上下来,往后面的一片杨树林子里走。首发
    “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在赶回去之前想出一个不回方家的计策么?现在你想出这个计策来没有?”,燕叔压低了声音和我说道。
    “计策我倒是想出来了,不过我势单力微,说话没有分量,我担心如果没有利益的驱使,李文昌这个秃头是断然难以改变既定的行走方向的”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文昌是个贪财之徒,上次方老爷子压了他半成红利,他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在心里肯定是很不服气的,所以我想请你略施小计,在这方面去下手去攻破他”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施计,造成我想与李文昌私吞墓葬品的假象,他受到利益的驱使,自然也就会从了我的意思,找出一个理由不返回方家了”
    “正是此意,我一会儿上马向外前行一段,之后假装肚子疼得不行,让队伍暂停前进,您可以打着给我安顿的幌子先让李文昌暂居一地,与李文昌说出要与他密谋私吞墓葬的想法,依他的贪性来看,十有八九他会中了咱们的圈套”
    “那就按你说的来办”,叔侄俩找了一棵白杨树,各自在东西两侧装模作样地留了一泡咸盐水,提着裤子若无其事地回归本队。
    “邓老英雄,刘公子,快来用点儿干粮吧”,李文昌伸手递过了两块儿苞米面儿做的大饼子说道,“行军在外也没什么好吃的,您二位就对付垫巴一口,等咱一会回了方老爷子的住处,再大酒大肉也不迟”
    “是啊”,燕叔答道,“行军在外,讲究的就是一个方便,我们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哪里有那么多臭毛病,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说着递过一个大饼给我。我接过大饼,囫囵吞枣一般的将之吞下,又朝当兵的借了一个水葫芦,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凉水——稍微有一点经验的人都知道:黄豆、苞米面儿这些东西掺着凉水吃是会胀肚的,几口大饼子刚下肚我我的腹中就开始叽里咕噜乱响。
    我一边趴在马背上随军前行,一边用余光打量地面:一会儿我是要假装跌下去的,有山岩碎石子儿的地方我得躲开,否则非得假戏真唱,把那脑瓜子摔开瓢了。边想边走着,前面忽然现出一大片草甸子。按理来说,阴历十月在北方已入隆冬,辽西以北的大部分住家都要生炉度日了,可云南的秋却来得早些,也走得更晚。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大片草甸子犹如癞子的脑瓜皮:青一片、黄一片、秃一片、浓一片,我在心中暗想道:就是这里了。
    战马看见草地犹如饕餮瞧见食材,都是既惊又喜,不知不觉就减慢了脚下的步伐,我看准一个附近平坦的地方,将马的丝缰一勒,继而两眼一闭,两手一松,双膝朝下着地,双肘护住肋扇从马背上骨碌下去。
    “吁……”,李文昌一听后面声音不对,立即一拨马头将队伍停住。我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李文昌的总兵官是从小兵伢子干起来的,对队伍中的一举一动能够洞若明烛,否则我纵使被马碾过也无人察觉。
    “快唤随军郎中”,见我紧闭双眼,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李文昌忙对副官下令道。
    “刘公子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刚才的苞米面饼子和凉水混在一起胀了肚”,随军的郎中给我掐脉之后回答道。
    “那就好了”,李文昌长出一口气。“当初方老爷子把刘公子交给我照管时,含琢姑娘就一再反对,我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是怕我因为犬子求亲未允而对之排挤加害,这一回要闹出什么事儿来,我可真是跳到黄河都要洗不清了……”
    “李老弟,你就放心吧,这里没有你一点的责任,我外甥在关东居住时体内感染了寒气,想来昏倒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后方老爷子要是责怪起来,自有小老儿我为你辩解”
    “诶呦,老英雄,那我回去可就得指着您说话了”,李文昌一抱拳。
    “不过……”,燕叔压低了声音。
    李文昌见燕叔欲言又止,忙喝退了仆众,将自己的马拨到了燕叔跟前。
    “咱们要是现在回去,我倒能把方老爷子说通,不过你想过没有,含琢姑娘那一关你怎么过,依她那火爆的脾气,听说刘公子跟着你从马背上摔下来,她还不把你咬破嚼碎了啊?”
    “这丫头的确是不好惹的一个角色,上一次在密林之中我就吃了她一个哑巴亏,犬子的胳膊也差点儿让他给废掉。既然回去难以交差,那依老英雄的看法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那就先不回去”,燕叔答道。“你派个心腹人回去送信,就说你独孤大哥在路上禁不住颠簸之苦,病倒在途中,刘公子是个孝子,他担心他二舅的身体,将之安置在途中的客栈里,等他舅亲身体彻底复原再返回方家。这样一说,你既能遮住众人的怀疑又能在日后不落埋怨,可谓是一个两全之计”
    “妙!妙啊”,李文昌禁不住拍手称赞。
    “那现在我们往哪里去?”,他接着问道。
    “找一个驿站,一来修整队伍,给刘公子调养身体,二来老夫还有一点话要同你说”
    ————————
    第七十二章…不归(二)
    李文昌从了燕叔的主意,一抬手将副官召来:“这里是什么地界?可有驿站歇脚过夜?”
    副官忙上前深施一礼答道:“回总兵,我们现在所处之地叫做勐海,距勐马有四十里左右,这里的驿站倒是有一个,不过规模小了点,而且十分破旧不堪”
    “规模不规模的,现在也顾不上了。一会儿你派一个办事牢靠的老兵快马加鞭去给方老爷子报信,就说独孤先生因劳累病倒在路上,刘公子和邓老英雄担心他的病情,暂不能回勐马覆命,全军现在勐海整顿队伍,待有新动作时再时时禀报”
    “遵命!”,副官清脆地答应一声,一踢马镫带着传令兵向前去了。
    李文昌一扬马鞭,吩咐喽啰兵将我抬进一辆大篷车里——这是一辆运送粮草的货车,货厢下面装满了紧绷的麻袋,麻袋上面铺了一层软软的干草,人往上一躺别提多舒服了。我紧闭双眼,借着病情继续享受着舒服无比的旅程。
    马车颠簸地忽停忽进,我的身体也随之摇摇晃晃,那感觉就如同泛舟涟漪般随意,也如同在外婆怀中的坦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眼皮子开始发沉,脑袋越来越重,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再醒来的时候,我身子底下已经不是绵软的干草,而是坚硬的木头床板。我怕身边有人,不敢轻举妄动,就只好先支着耳朵先听了一阵,外面嘈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又不是近在咫尺,凭感觉,我断定他们一干人等应该在驿站外面装卸辎重。我又干咳了两声,静静地等待着屋里的反映,过了一小会儿,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响动,于是我放下心来,借着伸懒腰的间隙翻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大屋,而我躺在靠南墙窗户底下的一张木床上,木床之外可谓空空如也,墙上的土灰已被水汽浸得黑乎乎一片,蜘蛛网在墙角挂得三层外三层。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的声响开始变小,想必整备已经完成。我赶紧把眼闭上,等了一小会儿,李文昌与燕叔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近,“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
    “老英雄”,李文昌首先打破沉默,“看这情况咱几个人今晚恐怕要挤在一个屋里睡觉了”
    “挤就挤吧,谁让咱大清国不行呢,金银财宝都送给了老毛子,自己的子民也只能住危房咽糠菜了”
    “唉,谁不说呢,这几年朝廷下拨的粮款越来越少,我这个当总兵还得时不时地倒贴银子养活底下的弟兄们”
    “李老弟,既然你提到这儿了,我也有句话想问你,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哎呀,老英雄,您这么说就显得太见外了,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自己人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呢?文昌以前是和您耍过几回驴脾气,不过您知道我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有什么话您但讲无妨”
    “既然你把我当作了自己人,那以后不要一口一个‘老英雄’地叫了,我只是一个草莽之徒,你这么称呼我让我觉着浑身难受,我是比你长着十多岁,不如这样,以后你就叫我‘老哥’,我叫你‘老弟’如何?”
    “那敢情好了,我就怕高攀不上呢”,李文昌显得很高兴。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觉得老弟你断然不是混吃等死的泛泛之辈,难道你就甘于在这穷乡僻壤做一辈子的总兵么?”
    “唉,难得老哥抬爱,文昌其实也做够了这边陲小吏,但我出身赤贫,纵使有满腔抱负又能如何呢?论出身,我没有一个亲戚是在京中做官的,所以十几年过去,我仍窝在这里不升不降的混天光”。
    “朝廷尚且依靠洋人过活,老弟要是想成就一番大事就不能与之同好,竖子不相为谋,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晓得么?”
    “老哥说得极是,不过老弟我也有难处。方老爷子之所以敢于公然和朝廷对着干,那是因为他有资本,有军火,有人头。我现在养活二三百名弟兄尚且入不敷出,又怎敢标新立异另搞一套?俗话说:‘枪打出头鸟、炮轰领头船’,就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也只能夹在朝廷和起义军之间苟延残喘了”
    “老弟此言差矣”,燕叔摇了摇手指说道。“英雄与凡夫之间的差别就在于英雄敢想敢做,而凡夫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我给你举个例子:三国故事你一定读过,想当年玄德孟德二子的状况尚不如你,甚至落魄到连一盘下酒菜都买不起的程度,要按老弟你的观点来讲,这两个人就应该一人扛着一把锄头安安分分地回家耕田,可他们却敢于青梅煮酒,纵论天下时势,曹孟德更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狂言一句:‘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曹孟德之所以有了俯瞰天下的资格,是因为他拥有俯瞰天下的魄力,老弟你尚未起兵,又怎可自灭锐气呢?谁敢保证你李文昌不是下一个刘玄德曹孟德?”
    “老哥所言极是,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倘若没有海量的银子充做军费,我是万万不敢起兵的”
    “那我若是给你弄来海量的银子呢?”,燕叔胸有成竹般微笑道。
    “哦?老兄您此言何意?”,李文昌被燕叔惊得一愣。
    “海量的银子就摆在你我面前,就是不知老弟你有没有胆伸手拿?”,燕叔说着摊开右手摆了一个抓银子的姿势。
    “难道老哥的意思是……打吴三桂墓葬的主意?”
    “老弟猜得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不觉得方唯清上次的事太不地道了么?”
    “嘘……”,李文昌用右手抵住嘴唇做了一个息声的姿势,左手指了指“熟睡”的我。
    “没事儿,刚才我已给他服了睡药,没有三两个时辰他是醒不来的”
    “哦……”,李文昌松了口气,“不瞒老哥说,关于墓葬分配的事情,我在心中也是非常不服,这个主意是由我所提,墓葬的方位以及挖掘的人手也都是由我来出,他方唯清却好意思打着革命的旗号把我压到一成五的红利,咱们爷们在底下拼了命的折腾,他却高高在上领着孙中山和黄兴肥吃肥喝,满天下还哪有这样的道理?”
    “好!”,燕叔一挑大指。“既然老弟你这么有骨气,咱们就绕开方唯清,你出消息,我下墓地,咱俩事成之后每人分得五成红利你看如何?”
    “好,一不做二不休,我李文昌这次也不给方唯清当孙子了”
    “古有孟德玄德青梅煮酒,今有邓宠与文昌空屋明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咱俩齐心协力就不愁大事不成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领你去陵墓周围探查,不过……”,说到这儿李文昌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刘公子醒了之后,他发现咱们的行动与之前商量的有异,我担心他会去和方唯清告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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