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香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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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香玉传-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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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歌(六十九)() 
雾散梦醒泪模糊,繁华落尽情未央

    故地重游已陌路,此意难忘又何妨

    长久的静默等候在禅房门外,只有窗外桂花飘落的声音。半晌后,门开了,一声长叹:“女施主既然有心前来参禅,不妨进来稍坐片刻。”

    “静慧大师,无意中路过,若有不方便打扰,还望海涵。”我满面笑容,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然在后随静慧大师慢慢地走进禅房,心里非常高兴,自己平生之愿能与大师说出郁闷之事,就在今日顷刻之间,完全解决了。就是这样能当面一见,真个也乐从心起,直笑到脸

    上来。

    走进清幽不染的禅房内,琴台设好,鼎香氤氲。一幅幅笔锋秀美的山水画悬挂在墙壁,画下便与一盆盆芳香四溢的玉兰花相连。人到房内,瞻仰美画,静目深壑,自有一种断绝尘想的意绪,神往物外的志趣。每逢香林寺雨过天晴之际,夕阳徐下时分,天宇方沐,山峦清净,晚霞夕岚,相映绚烂。此刻,几缕未尽的雨丝拂来,一派空翠的水气飘落,禅房庭上,和润阴凉,人立其间,更见出风姿情采,方能体味参禅的高超眼界和绝俗襟怀。

    静慧大师撩衣坐下,面容端正和蔼笑了笑说:“女施主请坐,一路辛苦来香林寺上香祈愿,想必心善若水,对佛法的感悟至深,看来你家父的尊范,与令尊竟是一模一样。”

    我坐在蒲草垫上,一型尚送来了茶,我慢慢品尝茶水,温柔注视着大师说道:“曾闻但有所求心中愿望,佛祖必尽全力如你所愿,只是来许下愿望罢了,至于大师所说我心地善良,能领悟高深莫测的佛法,那倒不是。也不知大师为何说起我的家父,难道大师认识我的父亲?”

    大师仰天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声音中充满哀愁愤懑,殊无欢乐之意。说道:“何止认识,还很娴熟。你一身才艺都是你家父曹钋资炙像哪芤谎廴铣觥V皇撬灯鹄像暮湍慵腋福纬⒉皇且话蜒劾帷D慵腋干缘矗嬷业酪笫担簧崧暮瘢硬煌O陆挪降绞劳馍闲凶撸伤凳窃睦憷质怯Ρ渲拧I钍芙址涣炀拥南舶辜堑玫笔蹦昙托。慵腋负臀野柑焖敌Γ⒓缱谔沂飨鲁肆梗狗缭诒滩ǖ囱谔倮鲜魃夷裨诿小A木昧瞬恢趺匆猜胨耍卫锘渲嗌佟R残砟慊剐〔恢液湍慵腋甘嵌嗝辞捉K渌凳橇诰樱罡心阕娓覆芤穸鳎涛迥冢幌氲浇袢栈登珊舷戮谷换嵊黾茴的女儿,听老衲参禅,若是你家父带你来,想必还要恳求栽培。”

    虽大师面上浅浅笑着,从一番扣起思绪的话语,得知大师坐禅入定,思维寂静,要想忘却尘世一心禅寂不是像常人忍受得住的,心里却很是苦涩。想追问为何强自忍痛一个人出家修行。但一时之间不敢多问,“老衲还是称你为贤侄,你也知晓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份外快,转眼已是准殿试之日,你家父和老衲我家境尚算小康,自幼在家族私立学堂中开蒙,学问那是很出类拔萃,十几岁接连考试都很优秀,原本期许殿试还和你家父中了举,只可惜时运倒转、造化弄人。我进京赶考的途中偶感风寒,积弱的身子骨竟一下子垮了,精神不振,返回家中休养而与殿试擦肩而过。可养好搀,老衲不甘心失败继续刻苦用功读书,没想到接连三次落地,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江浙一带乃是人文荟萃之地,金陵地界又拔经南文脉,其他附近的几个县城得到文化的熏陶,几乎家家小儿读书。可谓是藏龙卧虎,每年都有大批极优秀的读书人应举。名额有限,竞争残酷。像老衲这样的文采斐然、妙笔生花的读书人,若是在别处早就轻而易举中举了。当初南明余孽就生活在金陵,之所以朝廷提防有读书人伤乱大清文风,特意只能年复一年成为别的地方陪衬。”

    我忧郁不堪的面色沉静如水,深邃透亮的眼眸中再无任何情绪,幽暗难辨。大师只是愁眉紧锁看着我,我也睁大双眼坚定地回视着他。过了半晌,他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考了几次到了最后浪费大把好的光阴,结果不言而喻。还把颇为殷实富裕的家底败了个干干净净,日子过的极为艰难,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全身无力最终卧病在床不起,你家父运气好中了举还不忘记老衲,自己到药铺买药来家里探望。还清楚记得那时候凉风习习,夜色迷离,轻纱般的薄雾缭绕着安静的秦淮河。朦胧月光映照着清清游荡的杏,河水从拱桥下缓缓流淌。老衲的家正好就位于秦淮河岸边鳞次栉比的两三层黑瓦小楼阁。那时整条河流可美了,水绩斑驳的巨石垒起的墙面上,尽是青绿色的苔藓痕迹清晰可见,还有些爬满的常青藤蔓,只开着一溜窗户倚靠台前便可观赏大好风光。已是三更半夜,除了河中的蛙鸣声,巷尾的犬吠声,再也听不到半分声音。只有老衲家中一盏微弱闪烁的油灯勉强透出昏黄的灯光,你家父就在此时不辞千里来看望老衲,亲自熬药让老衲服下。听他一口吴侬腔调的官话,声音嘶哑对我说‘逸凡啊,汝且坚持一些,待亲兄煎好药,汝服过便可痊愈了也。”老衲微微侧过头去,心中不由得轻叹一声,看到他那张傅粉俊逸而亲切温柔的面容上,满是汗水和急切,心中顿感无尽的温暖。从那以后,我和你家父的感情越来越浓厚。几乎形影不离在一起生活。”

    听了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哭得已经再无泪水可流,心中却是悲痛欲绝,先前铁定的心,早已支离破碎,等到我慢慢平复下来,我一面用手指轻抹着大大小小的泪珠,顺便抽出身上带着的手绢,然把哭红的脸擦拭干净,一面感伤说道:“看不出唯父平日脸色严肃,这回却难得通达事理。尚且家父那段日子正处在人生得意的阶段,却在快乐享受之余,附身在大师你奄奄一息的身上,并在神魂微弱,怀才不遇之际,莫秒其妙与之动情融合。真不知是周庄还是迷蝶,原来家父还有柔情缠绵的一面,似乎即是真又是假,似乎即不是真也不是假,或者在大师的世界里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家父了。”

    “事情就是这样荒诞,然而确实在老衲面前发生。让老衲好几天百思不得其解,无法面对。但后来转念一想,自身不得身怀大志,反而落得无牵无挂的地步。也许年幼时简简单单的日子,相对嬉戏、埋藏于心底的情愫未直白萌发,待品味到苦涩时,若换作他人心中已经是曲终人散。可老衲与汝之家父兄弟情义,历久而弥坚。直到现在老衲的甜蜜中总是夹杂着过去丝丝苦涩,欢笑过后还有怅惘,以及无限的忧虑。但不知为何贤侄哭红了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无比严肃地看着他,我不是虚假的泪水,我每滴泪都是认真的。

    我听了大师不解疑惑的问话,深感三分震惊,三分困惑,柔声道:“曾闻家父待人谦逊有礼,听了大师说了这番言语我悟出自己根本没有傲慢的资本。只是向来从小多愁善感,不肯有片刻安宁,家父不由得甚为烦恼。再说家父年纪稍微大了性子就会暴躁。虽他对我情深爱重,这时却找些惺,不断跟他吵闹。家父也心里明白我爱动不动生脾气,每当无理取闹,总笑笑不理。倘若我恼得狠了,他就温言慰藉,逗得我开颜为笑方罢。唉,之所以哭也许心有愧疚于他。”

玉人歌(七十)() 
清风湿润烟轻扬,重温旧梦人已去

    釜一世转瞬空,风雨飘散情依在

    看着一脸忧愁的我,静慧大师绽开了笑容。怜惜的伸出手往我茶杯倒上热气腾腾的水,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大千世间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那只是一时情感纠葛,心中怀有善念,过去便能和好化解。多多与你家父沟通交流,再大的责骂也会心之痛然。相逢又离愁,游子忙奔走,父母渐语重,心怀唯愧疚。贤侄虽寓意措词语说家父对自己管教严厉,但从汝那笼着淡淡忧郁,让人心生悲悯的明眸中看出还是对自己的家父情深一往,若任意放纵,岂不是管教无方?”

    听了静慧大师别有会心的耐心教导,神思微微有些恍惚。渐渐明白家父为了我未来前景仕途着想,成为相貌美丽又才华出众的大家闺秀。不愿随我俯仰之意已见大失脸色,方知家父用心良苦,逝去的青春,恍如昨日,幼时的蹒跚学步。稚嫩的语气,懵懂的童真。引起家父的欢愉已经一去不回,但那一段纯粹到不含任何杂质的感情却是一生的唯一了。渐渐,稍微大了些反而会让家父揪心悲痛。且其胸中必多积忿,故不喜和平而喜激越。此时明悟了家父对己的期盼,只愿女儿的日子过得美满安好,只可惜在欣慰理解的同时,家父却已两鬓霜白,背已微微蹉跎,不在如前挺拔如松柏,却依旧可为儿女遮挡风雨。想来想去,还是倍加珍惜身边家父家母的养育之恩,多体谅难处,尽一点微薄的孝心,时刻感到一丝安慰也当作是最好的回报了。

    回想起那沉静淡然一如往昔的身影,心疼不已,不禁长叹,泪竟是不能自抑。

    “听其语言,回想往昔,已可得其大概了。小女突然想到静慧大师能独自一人来到晚霞披洒,空翠迷蒙的幽静禅房内静坐,必然对世俗社会的厌倦,怀才不遇心寒乃至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只是大师天资聪颖,三岁能文五岁能赋,寒窗苦读,却在出家感悟人生岂不白白浪费这些年来付出的心血,这样何苦?”我微微地皱起眉,哭了好一阵方才止住了哭声,混乱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凝视着大师温柔关切的眼,不由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小女谢谢大师,只是心中不明了为何放弃这大好人生的无尽享受追求,而是背道而场择出家。也不怕身边的亲朋好友说大师您厌弃微名,无心进取,可惜多年用功苦读天文地理之书,诸子百家之学无所用处,无不精通也只能算是浪得虚名?”

    然静慧大师默声不语,微微笑了笑。无须指点,伺候在旁的型尚心知接下来大师要做何事,从木柜中拿出收藏好的檀香木古琴,恭敬双手奉上,大师接着琴后沉稳冷静深吸一口气,轻轻合上眼睛,定了定神,十指轻轻挑动冰蝉丝琴弦,指尖快如流水般一抹,一缕琴音袅袅飘出,不断传来,甚是优雅,萦绕梁间迷乱心扉,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淡漠的笛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却从中带有潺潺弱弱的荒芜悲凉,那种近乎无情无心的冷峻淡漠的音色分明是历经风雨看破世事的沧桑,不堪艰苦埋没于沉浮却一意支撑的骄傲坚忍更时时令自己动容惋惜。夹着清幽压抑的玉笛,更是动人,随即敛起的笑容被刹那乐声震惊化作深深怜悯的泪容,琴韵笛声好似惺惺相惜的情侣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我带着和煦清醇的表情浮上了曾在家中面对众人一向沉静如水的面容,慢慢凑近春儿身边去,耳边低声道:“娓娓听来,竟不知勾起了我心底的伤,不想去回忆,更是不敢怀念,缠绕交织的乐色拌起莫名的苦涩,不知怎样才可细细梳理。许多不适的言语,塞在心中,不知怎样才能坦露心声。只怕于我陷入悲哀忧伤不拔,若是沉迷于恍恍惚惚的意识中何不如早点离去。”心念欲转,头脑中一时杂乱无序的思绪飞过无数,却又是在一瞬间作出了决定。他轻轻走到静慧大师身边,不露声色地合拢双手恭敬作了个揖,这才柔声细语道:“大师,天色已不早,我们要回家了。”

    可仔细轻声唤了几句,大师呆然若木还纹丝不动,神态儒雅温文默默无闻弹着古琴,好似没有听见我耐心的呼唤。一张俊逸面容隐隐有出尘之气,看来已然根深蒂固地忘我逍遥畅游于古琴玉笛交合的世界中无法立即苏醒,原以琴音渐渐会随我呼喊会低落消沉,没想到反而越来越高亢激进、可奇怪的是笛声却慢慢黯然伤神下去,但笛声持久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不散,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忧愁苦闷的我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情不自禁把所有过往的欢乐、喧嚣、多情多愁和柔情似水,全部留在身后。我深深被辉映眼角的人生风景伴随清扬的乐声吸引不想离去,不清楚到底心中缺少些什么,所要追寻的是什么,但徒增的苍凉之意却是那般侵心,怀藏着无可诉说的忧伤。时而,也会有一抹温阳,满满的暖意,遮掩宛若冬日的捎寒。

    我微微露出了笑容,对身边的春儿说道:“虽然听着时而快慢的乐声心烦意闷,也不想再持续留在禅房内,其实细细想来,还没什么不好的。但至少在这一刻,应该好好享受这上天赋予的、完全不同的声音。春儿,我们还是盘着脚坐下来慢慢品味吧。”

    “嗯,好,就依秀所言。”春儿爽快地答应了。亲手为我铺好厚实的棕垫,对自己沁心地笑了笑。“秀,坐垫铺好了,可以安心安然坐下。”

    我礼貌温文又重新坐在了坐垫上,看着夕阳西下的色彩披洒在我们几个人的身上,浮云朦胧遮住了大家各色不一的脸容,但依稀可见一个抚琴,一个吹笛。经过方才椅不定的心情,我收敛起纠结烦闷的姿态,轻松快乐的感觉顿时笼罩我酸痛的全身,慢慢静下心来,缓缓调整了急促的呼吸。听着琴笛悠扬,甚是心神和谐。我已经不再畏惧追逐着记忆中温柔软弱的身影,才深刻体会,那些和家中老祖宗、家父家母、兄弟姐妹一起看过的风景,走过的光阴。原来,一直都在,从未曾消逝,只是被尘封在了灵魂的深处,替我们去铭记消愁,身边的每一份关爱,每一道身影都无处不在。

    我忽然心想:瀑布溪水便在门外近处,轰水隆隆。彭拜轰鸣,竟然掩盖不住柔和的琴笛之音,看来大师和小师傅抚琴吹笛的内功着实不浅。但说来也奇,古琴源源不断释放出关怀和温暖。一点小小的关怀便足以让我感动许久,而这份感激的心情却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我是那样细心地留意着周围每一点小小的变化,更何况是身边相处亲近温暖的大师。当下便放宽了忧虑多愁的心态,感觉之前迷茫无措、惊恐失色渐渐平息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焕然大悟如花般的青春岁月,就这样在众人又敬又怜的目光中,流水般缓缓飘逝。

    神情平静片刻,深深感到仿若是乐声舒缓平坦的娓娓叙谈,又似是潺潺流逝的涓涓小溪,虽然清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一股春残败落的茫然若失,勾起无限想不透切的相思情肠,酸楚幽痛更是几难抑制,不知不觉心头便如堤溃洪泄一般满是感叹惆然,只想着痛快宣泄一场。也许一恸过后方可心晴。

玉人歌(七十一)() 
落花迷醉梦长空,何处相守何来聚

    离情正苦心无妄,旧愁未去新愁来

    缠绵的古琴声变幻无常,宛如菱花般的青春岁月,就这样在我又敬又怜的目光中,流水般缓缓飘逝。愔然间,才悟出我只是一个随风飘摇的风尘女子,弱小无力的女儿身对于一生的命运,很多世事难于抗拒在所难免,若能保持平淡如常的心态,无论凄凄似悲,都会天晴雨过。只可惜微雨晴后,斜阳正艳,反而茂盛的枝叶上滚着无数剩余的圆珠,憔悴残碎的花儿含着余泪,凉飙呜咽正苦,想要换得别人的深深同情却不能。也许这就是女子的默默无闻的一生吧。

    待等我放声大哭得心碎泪涌,只有山隙中的流泉潺潺溅溅的悲鸣不时伴随幽怨哀怜的琴声传入耳中,恍然仿佛孤独的夜莺在哀泣。不得控制之际,琴声又自*处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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