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修正版)[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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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修正版)[高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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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前景,仿佛赵老爷子是中央首长和美国巨商的混合体,正在考察银州市的工作和投资环境。赵老爷子任他忽悠,做出悉心倾听的样儿,专心致志地吃喝,专心致志地听他瞎白话,插空劝他喝一杯酒、吃一点菜。赵老爷子吃饱喝足了,打断了他的话:“小夏啊,你是不是应该上一趟厕所了?”
    夏市长愣了:“上厕所?上厕所干吗?”
    赵老爷子哈哈大笑:“你喝了那么多矿泉水,硬憋着不上厕所对膀胱不好,该上厕所就去,别硬着头皮陪我受罪。”
    夏市长难堪极了,当着客人的面用矿泉水充当白酒是他跟银龙宾馆服务员经过长期磨合练就的绝技,属于银州市的最高机密,在酒场上屡战屡胜,从来没有失手过。全省都传说银州市夏市长喝不倒,银州市近年的经济发展就是靠这位喝不倒市长喝出来的。今天在赵老爷子面前不到一个回合就让人家彻底揭穿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夏市长憨憨地笑着自我解嘲:“嘿嘿,老领导明察秋毫,想在老领导面前作弊那真是找死,服务员,来,拿真家伙,我罚两杯,算是向老领导谢罪。不过老领导你也得谅解我,现在当市长的重要工作内容就是陪客,跟当三陪小姐差不多,说难听点,连三陪小姐都不如,人家三陪小姐陪完了还能挣钱,我是白陪。天天陪天天喝,如果再不自己采取点保护措施,那就真像顺口溜说的了: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老领导要原谅我,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再喝两杯,豁出去把胃喝坏算了……”赵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头:“小夏啊,今天你一口不喝我都没意见,但是你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埃别忘了,我跟你共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哈哈哈。”
    赵老爷子的话外音就是:你那一套把戏我明白得很,少跟我玩这一套。夏市长再一次尴尬,猛然想到,当年这位赵老爷子当省团工委书记的时候,讲起话来滔滔不绝,革命理论方针政策随手拈来,经常一讲半天连口水都用不着喝,把他们这些下级佩服得五体投地,下意识地就把这位书记当成了自己的榜样,那时候夏伯虎曾经背过人狠练讲演口才,日思夜想的就是有朝一日也成为赵书记那样富有鼓动力、号召力的团干部。今天夏市长有点忘乎所以,犯了班门弄斧的错误,只好狼狈撤退:“好好好,老领导说,老领导说,老领导的教诲我洗耳恭听,这是买都买不来的机会埃”厚着脸皮找了个台阶之后,夏市长不敢再忽悠,也不好继续瞎白话,只好边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龙虾,边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赵老爷子三言两语镇住了瞎白话,夺回了话语权,暗暗好笑,然后开始说自己这事儿:“夏市长啊,你们市公安局范局长因公殉职之后,后事处理好了吗?”
    夏市长心说来了,老爷子倒是个急性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朝自己希望的道上引。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竖起耳朵听他怎么张口替自己的女婿要官。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哼哼哈哈地应付:“处理好了,群众、家属都挺满意的。”
    赵老爷子“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咕噜着漱口,服务员急忙捧着口盂送到赵老爷子嘴边,赵老爷子却“咕嘟”一声咽了下去,端着口盂的服务员怔住了,随即咧了咧嘴。赵老爷子把混着饭渣滓的漱口水咽进肚里让夏市长反胃,面前摆的丰餐美食顿时索然寡味,好像每一道菜都有了赵老爷子的漱口水味道。夏市长放下手中的筷子,赵老爷子却继续催促他:“吃啊,吃,别放筷子,吃饱了好好聊聊。”
    夏市长彻底缴械投降:“差不多了,还是老领导说吧,有什么教诲我洗耳恭听,有什么指示我认真执行。”
    赵老爷子嘿嘿一笑:“你小夏太客气了,我现在是平头一草民,万岁老百姓,哪里还敢指教,更说不上指示了。我这一回来银州啊,也没什么正经事儿,人老了念旧,离开得久了,总想回来看看,当然了,如果有什么新鲜经验,改革发展的创新思路,我还可以义务地替你们宣传宣传,帮你们上下沟通沟通,敲敲边鼓。”言外之意就是,别看我现在退下来了,还是能说上话的,至于吹喇叭还是敲丧钟就得看你们的表现了。
    夏伯虎也是官场这口大锅炸出来的老油条,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心说,我也知道你这回来没什么正经事儿,现在有正经事也轮不到您老爷子操心了。真要有什么需要沟通、宣传的事儿,我的渠道比您老人家畅通得多。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做出恭敬如斯的样子说:“老领导,我们银州市的很多事情还真需要您这样有经验、有影响的老领导关心支持啊,比方说吧,最近我们准备搞的祥和高新技术开发区,规划早就定了,省里也批了,现在就卡在国土资源部,说我们银州市山区多,平地少,不太同意我们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占用平川农田,您老人家想一想,把高新技术开发区建在山沟沟里,人家谁会来投资入驻?所以现在这件事情还拖着,如果您老在国土资源部有关系,最好能认识国土资源部的领导,出面帮我们说说话,能把这个项目批下来,我给您老树碑立传。”
    夏市长这一招挺损,明明知道赵老爷子过去充其量不过是个副省级的地方官,又退下来好几年了,北京过去跟他有过工作关系或者其他关系的人,如今退的退、走的走,即便没退没走的,也不会把他这一个退休老人的话太当回事儿。夏市长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大铁球送给了老爷子,还骗他说这就是足球让他踢,说完了,心里暗暗好笑。
    赵老爷子也不是善茬,心说好你个瞎白话,别想用这一套忽悠我,马上表态:“小夏啊,对了,你现在是市长了,我再叫你小夏你不会不高兴吧?”夏市长连连摇头:“没关系,你这么叫我更觉得亲。”赵老爷子并没有管他亲不亲,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既然你对我说了这件事,我就表个态,你也了解我说话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对了错了仅供参考。我认为国土资源部说得有道理,银州市本来就是山区,就那么点平川地,相当一部分还是解放以来我们历任历届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带领人民群众战天斗地,移山造田平整出来的,这项工作经历了几代人,“文化大革命”那么混乱都没有停止过,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经历几代人也就是为银州市人民做了这么一点好事,你一个开发区就把我们和银州市人民辛辛苦苦十几年攒下来的那么点家底给贱卖了,我就不赞成。说实话,国土资源部的一个副部长还真是我的老部下,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一说啊,我还得专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不但要卡住你们,还得彻底否定。”
    这一说夏市长顿时大急,这件事情他们花了很大力气,不断在北京做工作,现在已经有了很大进展,万一赵老爷子真有那么一个老部下在国土资源部当副部长,他一闹一嚷,不说前功尽弃,起码这件事得办夹生了,要想通过国土资源部这一关那就不知道得费多大力气了。实践再次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夏市长一脚踢到了铁板上,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没事干给他说这件事干吗?连忙缴械投降反攻为守:“别,我的老领导,你可千万别,靠那么点农田,一个农民一年到头挣不来个烟酒钱,如果真的建成了高新技术开发区,光是农田补偿金就够每户农民丰衣足食过半辈子,如果再能进厂当工人,生活一下子就能从温饱跨越到小康啊,多好的事情。再说了,现在人多地少,再过几年,即便我们不征用农田,农民也没地可种了,推进城镇化,引导农村富余劳动力开辟新的就业途径,这是中央的大政策,也是我们银州市发展富民的唯一途径埃老领导,你要是心疼那几块地,给上面打招呼,那我这个市长可就有大麻烦了……”看着夏市长惊慌失措的样儿,赵老爷子也暗暗好笑,其实,他哪有什么老部下在国土资源部当副部长,那是蒙人的,反正谁也没办法证实。他是把当官从政的人心理摸透彻了,只要一提上面,一亮自己跟上面有关系的底牌,现任官员一般都会犯“两患官能症”,既怕对方利用这种关系损害自己政治利益,又希冀对方这种关系能为己所用,在这种心理下患得患失,赵老爷子将其归结为两患官能症,两患就是患得患失,官能症就是只有当官才能得上的玻赵老爷子对夏市长的话不置可否,这又是他的高明之处,达默克里斯利剑之所以让人心惊胆战,就是因为它悬着,如果直接砍下来,那么它就失去了任何威慑力。他要把刚刚造成的达默克里斯效应保留下来,这样他就能以一个退休老头的身份在这位现任市长面前保持战略优势。赵老爷子哈哈一笑,转了话题:“小夏啊,你不会就跟我在这个饭厅讨论你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吧?既然吃好了,我们就撤退,让人家小孩子赶紧收拾了休息,别让人家跟着我们受罪。”边说边起身:“我们出去散散步,散步是最好的休息也是最好的锻炼。”
    夏市长连忙趋前开门,毕恭毕敬地陪着赵老爷子离开了独立餐厅,来到了外面。餐厅外面就是花园,可以嗅到花草幽幽的芬芳。天早已经黑透,远处墨黑的山岚上有斑斑点点的灯光,近处的天空却让都市的霓虹灯、照明灯污染得活像一块压在人脑袋上面的生锈的铁皮。赵老爷子对着夜色抒情:“小夏啊,银州市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算起来我在这儿工作了整整十年,有感情埃”夏市长心里还在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老上级会不会那么不消停,真给那个在国土资源部当副部长的老部下打电话破坏他们的好事,随即想到老爷子这一回来银州说透了不就是想替他女婿说说情,让他当那个公安局局长吗?近期以来,关于公安局局长的人选问题已经闹得夏市长对这个话题有些腻歪了,就像天天顿顿吃红烧肉的那种感觉。话说回来,不就是那么一个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吗?至于这么饿狗抢食似的蜂拥而上不择手段吗?他却忘了当初自己为了能顺顺当当成为市长,或者转弯抹角,或者直截了当找了多少老领导做工作,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位赵老爷子。其间又动用了多少关系和手段,有些事情至今让他回想起来自己都面热脸红。人们在乎的是结果,忽略的是过程,夏伯虎也一样,成功了就把过程忘掉了。这时候他想,反正那么多人都想当那个公安局局长,谁当也是当,既然老爷子属意自己的女婿,那就让他女婿当好了,自己真没必要跟老爷子这样猫捉老鼠似的打哑谜。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现在先答应下来,应付过去,肯定能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赵老爷子即便不会主动跑到国土资源部帮说话,起码不会唱反调做反面工作。想通了这一点夏市长觉得心胸豁然开朗,便主动开始把话题朝那方面引:“老领导啊,还有一件事情我正想向您请教呢。”
    赵老爷子背了手沿着花径池塘慢慢溜达,没有接夏市长的话头,反而催促他:“小夏啊,你现在是一市之长,工作千头万绪,很忙很累,这我都知道,别浪费时间陪我这个老头子了,有事就忙你的事,没事也早点回去休息,我散散步也就回去睡觉了。”他这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法,他明白刚才那一招已经让夏市长的两患官能症急性发作,现在他如果正式提出姚开放的提升问题,他敢保证夏市长一定会满口答应,只要他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尽力去办,对此姚老岳父有充足的信心,他知道夏市长自己心里也明白,只要他当面答应了赵老爷子的要求,如果背过脸再反悔,赵老爷子一定会知道,也一定会饶不了他,他俩半辈子的交情也就彻底结束了,那样做还不如现在就别答应。
    夏市长今天晚上真让这赵老爷子折腾得够呛,刚开始还想着忽悠人家,现在让人家忽悠进去了,由不得苦笑,按说这就叫强中更有强中手,到底是师傅,姜还是老的辣,不能不服。夏市长挺尴尬,欲走不能,不走又有点话不投机的味道。就在夏市长进退为难的时候,赵老爷子却又主动给他解套了,做忽然想起来的样子说:“差点忘了,我还专门给你带来了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上一次省委宋书记到我家来慰问老干部我都没舍得拆封给他喝。如果你今天晚上确实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公务,那咱们就到我的房间好好聊聊,顺便把给你带的茶叶拿回去。”
    夏市长怀疑他说的是真是假,把现任省委书记驾临他家都舍不得拿出来的茶叶专门带来送给自己,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老爷子还算是能给他留足面子的人,不管是真是假,也只能姑妄听之姑妄信之了:“好好好,老爷子,老领导,今天晚上就是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不管了,专心陪您聊个够,这么长时间没见,想起当年在您手下当兵的时候,还真的非常怀念那个时光埃”赵老爷子说:“你还在省团工委当干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一帮娃娃里头,将来最有出息的就是你,怎么样?我没看错吧?当时跟你一起当干事的人里,现在你担负的责任不是最重吗?那个时候啊,我才四十岁,你也才二十来岁,刚刚大学毕业,真好啊,那时候我虽然比你们年纪大了一些,可是我们也都是意气风发埃”夏市长连忙捧场:“我们那一拨团干部后来干得都不错,那都是在您老领导的培养下才有了今天这一点点小进步埃”赵老爷子:“哪里哪里,不能这么说,你们都是组织上培养选拔出来的,我可不敢把这种功劳往自己的功劳簿上记。对了,你们这里前段时间闹野猪,公安局范局长还为此殉职了,现在猪害情况怎么样了?”
    两个人一路聊着,一直到了赵老爷子的门前赵老爷子才把话头绕回到了公安局长身上。这一回夏市长不敢再有意逃避这个话题,连忙说:“唉,范局长是个好同志,出了这种事情简直太意外了,谁也没有想到。死者已矣,关键是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生活,我们这些担任领导责任的人更应该尽心尽力为老百姓多做一些好事。”
    赵老爷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活着的人是应该更加珍惜……”边说边把夏市长让进了豪华套间。套间的大床已经铺好了卧具,显然服务员已经进来做过晚床了,“来,坐,现在银州市的招待所条件真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多了。”
    夏市长说:“现在可不是招待所了,是银龙宾馆,五星级埃”赵老爷子打趣:“吹吧,还五星级呢,欺负我老头子土,没见过五星级是吧?不管几星级,对我来说也就是个出差吃饭睡觉的地方,叫招待所已经习惯了。给,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茶叶。”说着从放在柜子上的包里掏出一罐包装精美的茶叶扔给了夏市长。
    夏市长连忙道谢:“谢谢老领导了,知道我的嗜好。”见赵老爷子一个人住在套间里,连个陪同人员也没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您来改革和开放知道不?怎么也不来陪陪您。”
    赵老爷子坐定之后,才对夏市长说:“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独往独来,过去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应该知道嘛。改革和开放都是你们银州市的工作骨干,特别是开放,在公安局担任领导职务,一把手又出了意外,事情多,工作忙,我也就不麻烦他们了。对了,范局长走了,新局长什么时候到位啊?”
    夏市长让他磨了这么久,明明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不能主动说,他又绕来绕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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