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明的束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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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明的束缚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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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整体出发。
  (四)轨道
  考虑行尸走肉是没有好处的。一想到它们几乎就仿佛它们在场一样让人难过。我们无法同它们抗争。我们只知道它们是巨大的静态,邪恶地反对生也反对死。然后,我们就沿着它们的边缘走,就好像它们是一条大缝隙。落入那条缝隙是很可怕的。但是我们有必要在生和死的实际领域中围绕它拚命地移动。我们不必去理睬行尸走肉静止的无价值,而必须谈论生,谈论死。
  有两条道路,两个目标。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如此。一些人踏上了死亡和衰落之路,一些人则踏上了其他一条路——创造之路。所谓事业的完成就是沿着自己的路走到尽头。没有人能迫使另一个人拥有和他自己一样的目标,走一样的道路。所有的道路最终要么通向死,要么通向人间天堂。但是所有的道路就像经线,画在地理学家地球上的经线——彼此都是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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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现实(15)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这不会改变,除非宣告自己有自由的意志。一个人可能会选择虚无,他可能会选择从他那或生或死的命运中解脱出来。但也可能会抵制他的自由意志,那位于生命和他自己那小小的实体之间的,或者处在真的死亡和他自己之间的自我意志。在他自己意志的粗糙的覆盖物内,或者在群体的坚硬的意志之中,他可能会把他自己与生和死的收缩和扩张分离或割裂开来,人类群体就像一群甲壳虫,它是一个多样化的同一的单位。就像自负的密集的蚁群,一个孤独的由无数虚无的单位组成的“一”,一个巨大的,专顾自己的虚无。当人类只顾自己的利益时,它就成了这个模样。
  我们有如此多的自由意志,如果我们的生命像一种超然的潜在物,那么,我们就必须使我们的最终意志屈从于未知的冲动,或者弥留在外,单独地在那儿等待,就像小麦逗留在生命之河之外;如果死神来到我们面前,如果我们有那么一种在死神面前行动的欲望,那么,我们就必须有勇气,像中世纪的骑士那样,披着不可渗透的盔甲,佩着我们认知的矛和盾,骑着马走向死亡。我们必须这样做。让我们自己的自由意志和勇气去接受死神的使命。否则,我们就像一只躲在我们的自我、我们的实体、我们的自我意志皱褶中的寄生虫,紧紧地蜷缩在我们的自由意志之中,并仍然逗留在外面。世上竟有如此多的自由意志!人类的自由意志能够提供大量统一的、脱离生命的蜂群,死亡并没有使我们从本能上同生和死分得更远,几百万人都与生和死割裂这一事实不能保证我们不被割裂。我们被包含在巨大的人类虚无之中,这事实也不能使我们免遭虚无的厄运。我们是木虱的巨大殖民地,并制造诸如蜜蜂、黄蜂或蚂蚁那样复杂的社会团体。这一事实也不能使我们走出虚无,避免一次巨大的多样性的否定。它只向我们表明这么一点,最完善的社会制度可能就是最完整的虚无,所有残酷的组织最终都是—种纯粹的否定。谁愿成为一只蚂蚁?一只蚂蚁是一种小小的食腐动物,蚂蚁群是食腐动物一个完善的社会体制。
  世上有如此多的自由意志。我们可以交出意志从而成为在大趋势中的一朵火花,或者扣留意志,蜷缩在意志之内,从而依然逗留在大趋势之外,豁免生或死。死神最终是要胜利的,即便到了那时,也无法改变这么一个事实:我们能够生存,在虚无中豁免死,对否定施加我们的自由意志。
  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在孤独中认识哪条是我们应该走的路,然后把自己交付给道路,坚定地向着目的走去。笔直的死亡之路有其壮丽和英勇的色彩,它用热情和冒险打扮自己,浑身闪烁着奔跑的豹、钢铁和创伤,长着水淋淋的水莲,它们在自我牺牲的腐泥里发出冰冷而迷人的光。生之路上长满毛茛属植物,一路上野鸟啭鸣,歌唱着真正的春天,歌唱梦中创造的壮丽的建筑。我踩着充满敌意的敏感之路,为了我们高贵的伊苏特不朽的荣耀,为了一些娇小的贵夫人,为了无瑕的、由血浇灌的百合花,我们冲破迷人的血的炫耀,或者,从我的静脉谱中生出一朵高雅的、过去不曾知晓的玫瑰,一朵生命精神的玫瑰,这玫瑰超越任何妇女、任何男人而存在。对虚无来说,我这闪光的、超然存在的玫瑰只是—颗小小的卷心菜,当羊群走进花园时,它们会冷淡地对待玫瑰,但吃卷心菜却贪婪无比,对虚无来说,我壮丽的死就像江湖骗子的表演,如果我在消极的嗅觉下稍稍使我的矛倾斜一下,那就是可怕的、非人道的罪行,必须用一个“正确”的统一的呯呯声来压倒和制止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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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现实(16)



  世上有两条路和一条没有路的路。我们不会关心那不是路的路。谁想走一条没有路的路呢?有产者可能会坐在他那没有路的路的尽头。像一颗长在花梗盲肠上的卷心莱。
  有条路,即没有路的路往往被人忘却。有两条路,有炽热的阳光洒落下来,渗透开花的大地。有红色的火在它回去的路上,在即将来临的分裂中向上升腾,火从太阳下来投入种子,扑通一声跳入生命的小水库。绿色的泡沫和细流向上喷射,一颗树,一口玫瑰的喷泉,一片水汽朦胧的梨花般的云朵,火又返了回来,树叶枯萎,玫瑰凋谢。火又返回到太阳,暗淡的水流消逝了。
  这一切便是生,便是死——同懒汉般的羊群迥然有异。有迅速的死,也有缓慢的死。我投一束光线在多花的灌木上,平衡倒塌变成了火焰路;在死亡的翅膀上,灌丛向上冲去,在烟雾中,暗淡的水在流逝。
  羊群以潮湿的、肥沃的草为食,直到它们变成一片几乎没有光泽的灰色的土堆。快,平衡,快,愤怒的金色的狮子,用火焰刺穿它们,喝干它们的血,使之成为壮丽的狮子般的尤物。这是迅速死亡的路。羊群在太阳下,在狮子金色的营火中燃烧起来,它们在满溢出来的黑血中慢慢地流向黑暗。鹿是充满阴影的颤抖的花,在牧群的免疫力中成长。牧群的自我保护围绕着害羞的雌鹿,它将繁殖后代,使整个地球都有她的儿女——如果那不是为了老虎的话。老虎就像火的标记,扑向雌鹿,去恢复平衡。老虎过量的热吸干了鹿的冷漠,它把幼鹿拿来解渴。它的火焰向着太阳升腾,缕缕烟雾遮住了太阳。鹿像黑暗的雾消失在空中和大地。它是一丛回到太阳去的咝咝作响的灌丛,不停地燃烧着。它们是悄悄笼罩于可爱大地并蒸发自己的晨雾。所以说,生的不安宁的平衡在这里凭助暴力的死而调节自己。
  难道我们都会像羊羔,像透明的阴影那样忽隐忽现吗?是的,但那是为了动作迅速的花斑豹和锋利的钢刀上闪闪的火花。难道我们都将成为老虎,在燃烧中打上占有的印记吗?这不可能,因为,甚至老虎也会在她的乳房里流动乳汁时产生不可超越的温柔,从而抑制自己的野性。她静静地躺着,她的梦和幼鹿一样脆弱。一切都在一种奇怪的、不稳固的均衡中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调整。
  我们是老虎,又是羔羊。同时,我们既不是老虎,也不是羔羊,没有免疫力的懒散的羊。我们超越这一切,超越这个不安定的平衡中的相对的生,我们是纯洁而可爱的存在物的玫瑰。我们最终将超越这所有一切的黑暗和光明。是的,我们是老虎,又是羔羊,在不同的时间里各显其身。我们既是老虎又是羔羊,并且不仅仅只是老虎和羊,因为我们身兼两者。既是羊,脆弱的、无力自卫的羊,又是狮子,狂怒的、贪婪的狮子。因为我们是老虎和羊,又有勇气成为二者,所以,在不同的时刻,我们超越了二者,进入了彼岸,成了尽善尽美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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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现实(17)



  我们必须根据时间和未知的平衡,直接成为老虎和羊,我们必须在直接的生命中成为二者,这样的话,最终我们将是愉快的安宁玫瑰。
  然而,不要忘记最伟大的真理:我们既没有狮子的骄傲和伟力,又没有羔羊的爱心和顺从。我们是完美存在的玫瑰。
  像大卫或亚历山大那样,成为一只光荣的狮子,是非常伟大的,但是他们只能靠消耗其他生命而生存,就像一堆火需要燃料一样。像圣弗兰西斯和圣克莱尔那样成为一只天真和谦卑的羊,是非常美的,但是他们所以能像星星般地闪烁,就因为它们在黑暗中升起,就像明亮的泉水用那森森的阴影来衬托自己一样。
  如果我从纯粹对立的对比中获得我的存在,那又怎么谈得上安宁呢?如果所有的人都是亚历山大,那么又将会怎么样呢?即使所有人都追随圣弗兰西斯或圣伯纳德,人类也会一代代地灭绝。想一想,如果不存在我们不能容忍的黑夜,那我们就不得不去死,因为我们有一半是阴影。而如果没有白天,我们也将在黑暗中消融、死亡,因为我们是光的创造物。
  所以,假如我断言自己是纯粹的光明创造物,那它就与我身上的黑暗相对立。如果我自夸自己是一头力大无比的狮子,那么我只是被用来比照温柔而温顺的羔羊。任何一种情况下,我的形式和形状都取决于抵抗的因素,取决于我的生命和我的整个存在。我像任何机体中的一个细胞,内部的压力和外部的抵抗使我成为我之所以为我。我要么遵循力量的冲动,要么遵循屈从的冲动。不论哪一种,我都只是一半,需要我的对立面来补充。在一个满是微不足道的亚历山大的世界里,圣弗兰西斯便是一颗明星。在一个羊的世界里,狼就是上帝。圣人或狼,都因为各自的对立面而显出自己的优长。
  那么,安宁在哪里呢?如果我是基督的一只羔羊,那么,我就存在于一个与狂怒的狮子相对立的纯粹的紧张状态中。我是骄傲的狮子吗?我命该永远地落入温顺和充满爱心的羊群中。这是安宁,或自由吗?羊比狮子吞没了更多的自由呢?抑或是狮子比羊吞没了更多?自由在哪里?
  我能期望狮子与羊和平共处吗?我能期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吗?那么的话,我还不如去企求大地没有阴影,燃烧的火焰没有热量。这无济于事,不过是说说而已,如果狮子肯与羊群和平共处,那它就不再是狮子,如果羊肯和狮子躺在一起,那它就不再是羊。它们只是一种中性物,一种虚无。如果我把火和水混合起来,我就会得到扑灭了的火的灰烬,所以,如果我把狮子和羊混合起来,它们二者就都会消失,从而变成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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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现实(18)



  安宁在哪里呢?狮子不会同羊躺在一起,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当狮子还是狮子时,它就会扑上去吃掉羊。这便是它的社会属性,它的安宁,如果它拥有安宁的话。而羊的安宁则因此而破坏了。
  那么,到底安宁在哪里呢?世上是没有和解和安宁的。这是亘古的真理,黑暗决不会变为光明,它也决不会战胜光明,反之亦然。而哪里有黑暗哪里就有光明,当黑暗结束时,光明也就结束了。哪里有狮子,哪里就有羊群,有羊群就能预言有狮子。如果没有狮子的狡猾,我们就成了吞食者,足够狮子化了,我们吃了羊,这也是我们人的属性。在我的自负中我变得比现在更伟大了吗?事实上,不是伟大了,而是渺小了。我与羊躺在一起吃着草,那样的话,我只成了一个中性化的人。
  安宁是我们本质的最终条件,我们必须追寻它,但它究竟在哪里呢?当狮子用爪子玩弄被撕碎的羔羊时,它感到了安宁。当羔羊因为害怕狮子(正是这种害怕支撑了它),而在狮子面前轻快而不负责任地发抖时,它便感到了安宁。当狮子那巨大而强有力的责任消除时,哪里又有羊的欢乐?羊不必担忧,狮子会对羊世界里的死亡负责的。
  但是,如果没有狮子,没有羊微妙的害怕,它又会退化成什么样子呢?一团愚蠢而沉重的泥块。当你直视羊群的眼睛,你就会看到一种极度的紧张,这种紧张使它同骄傲的金狮形成两个对立面。在羊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到羊的灵魂,带着懦夫嘲弄的怨恨,以谎言来掩盖伟大的神秘的死亡真理。看看,雌鹿恐慌时转过头来时的眼神,它想要什么?它无助的热情是什么?在它带着一种不能忍受的敏捷等待花斑豹跳跃时,有一些无以言状的恐畏。不是当它与公鹿在一起时,而是当豹扑向它的身子,爪子抓着它,嘴伸进它的体内,它害怕被撕裂之时,它才是尽善尽美的。这便是它无助的欲望的白热化情况。它不能拯救它自己,它疯狂般的满足就在它被撕碎、散落在豹爪之下那一刻,就像那熄灭了的火,撒落在黑暗中。没有什么能改变它。这是它欲望的终极,想得到因耻辱的标记而狂怒的欲望。它在屈从的绝对边缘被抵消了,同豹子明亮的光束相抵消,就像是豹子的一片阴影。通过在完全相反的倾向中的并列而得以共存。毁掉其中的一个势必毁掉另一个——它们会一起消失。而试图使它们调和又只会造成它们存在的虚无。
  如果宇宙间所有主要的法则都是一条互相吸引和排斥的法则、一条两极分化的法则,安宁又在哪里呢?地球除了匆匆忙忙地朝着太阳或背离太阳的运动以外,又是怎样绕着她自身的轨道运动的呢?她在这两种运动中来来回回,在我们居住的地球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收缩和扩张。她在一个吸引和排斥的跳跃中脉动,她在一种接近和排斥的节奏中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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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现实(19)



  那么,到底哪里有安宁?当双重性和两极分化现象被超越、被互相吸收这一尽善尽美之时就存在着安宁。在可爱而完美的安宁中,地球在她的轨道上休息,她已发现了万有引力的纯粹结果。她始终在那儿休息,躺在完美的运动中,永远静止安息,由一个完整的双重性而进入绝对。从两极中实现了自己,她进入了她完善的轨道。
  这就是安宁。狮子不过是狮子,羊也不过是羊,各是分开的一半。但我们是合在一起的两个一半。我既是一只骄傲而狂怒的狮子,又是一只基督温顺的羊。它们都生活在我灵魂的领域里。既有狮子的吼叫,又有羔羊颤抖的哀哭声,远远传来,就像一段妙不可言的音乐。
  正是通过狮子的狂怒和力量以及羔羊苍白而快乐的自由,这两者完美的结合,才使我摆脱一种凝聚力量,从而进入玫瑰的快乐绝对。这就好像当我被向心力吸引而与整体融合时,当我逃避相等的离心力而进入喜滋滋的孤独时,当这两方在空间互相抵消、互相融合时,突然,我奇迹般地发观了自己的安宁轨道。然后,我既不退后也不向前,而是快活地翱翔在一个迅速的合成轨道上。
  当我既作为黑暗中的一颗种子又作为光明中的一颗种子时,当这两方都从我这儿汲取无穷的资源时,当它们相遇并相处在一个完美的接吻和一个完美的竞争中时,当它们发怒并把它们不断加强的共性施加在我身上直到它们达到一个合成的“一”的绝对,一朵盛开在我的不朽的灌木丛上的玫瑰时,我就有了安宁。
  不是因为我们已经实现的爱,而是因为那种与恨密切相关的爱才使人得到超脱。我们不是因为骄傲而获得自由,而是当骄傲与温顺如此完美一致时,自由之花才会盛开。这儿有一种变形,一种花瓣晶莹的玫瑰,开放在一丛到现在为止我们只认识绿叶上的灰尘的灌木上。于是,地球上有了一个我的天堂,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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