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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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帝王刘义隆-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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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亮以嫂病为辞,是因其兄三年前已死于五兵尚书任上,留有年迈的寡嫂,而傅亮的孝悌兄嫂是尽人皆知的,所以传诏使也不以为疑。

    到了兄长的墓前,傅亮长跪不起。当初,傅亮居显贵之位,兄长傅迪曾不止一次以“居高有危殆之忧”来告诫他,劝他功成身退。但他自以为忠于朝廷,心无异谋,又处太平之世,此不足忧。兄长既死,自己就与徐羡之等废营阳王及庐陵王,杀二王是为了除偪,不以累新帝,正如东汉耿弇击张步时所说的那样:不把贼留给君、父。从江陵迎驾时起,他预感将倾覆,但求退无路;今日落得这步田地,又能怨谁?兄若在,会作何言?真是愧对兄长啊!

    在剩下的时刻里,他只有长跪不起以向九泉下的兄长谢罪。

    这时,远处传来马队的声音。

    刚刚还前呼后拥、威仪很盛的尚书令大人,此刻,却坐在槛车中,由羽林兵看押着走向廷尉。

    到了皇城的北门广莫门,又有中书舍人秋当——不是说帝派他前往江陵咨访谢晦的吗?——宣诏令:

    “因公江陵迎驾之诚,事后当使公诸子无恙。”

    傅亮喃喃自语:“废昏立明,只为社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亮随即被赐死,年五十三;妻与子流放建安(在今福建建瓯)。

    在同一时刻,司徒徐羡之也应诏入宫。已乘车走到宫城西门西明门,他才得到傅亮的密报。知大事已大势已去,他就折回西州府,改乘妻子往日所乘入宫问讯车。在车帷的遮掩下,他出城跑到新林(今南京市西南,又名新林浦),走入废弃的陶灶中拔剑自刎,时年六十三。

    徐羡之的颈血流了一地之后,中领军到彦之、右卫将军王华才率众出城追讨。而此时,最先现他的村民已拉着他的尸体走在通往廷尉的路上。

    徐羡之长子徐乔之娶高祖第六女富阳公主,官至竟陵王文学(诸侯王的属官,相当于教官)。刘义隆派遣中使迎公主回原来所居公主府第,下诏离婚,然后诛徐乔之及其弟徐乞奴;又诛谢晦长子、新任秘书郎谢世休,收捕谢晦弟谢曒及其子谢世平,同时下诏命令刚刚结婚不久的彭城王义康与谢妃离婚。徐羡之的侄子徐佩之,因其弟徐逵之娶高祖长女会稽长公主,高祖特重徐逵之,而会稽长公主在皇家又有特殊地位,所以当刘义隆将同诛徐佩之时,公主号哭为之请命。不得已,刘义隆特恕其性命,免官而已。

    当天,下诏,昭示徐、傅和谢晦使河南大片土地沦陷及滥杀二王的罪恶:

    “徐羡之、傅亮、谢晦,擢自无闻,居要地;同受先帝遗命,而不能竭其股肱,尽其心力。在朝缺治国之策,终至陷河南之地;又因惧祸,以建大策。而营阳王颠沛未久,即遭虐杀,远近哀愕,行路垂泣;庐陵王英秀明远,朝野所寄,羡之等忌贤畏逼,矫诏致害。一日之间,肆虐鸩毒,痛感三灵,怨结人鬼。自书史以来,未有如斯之甚者也。此若可忍,孰不可忍!今宜诛灭,告慰存亡;家仇国耻,计日可雪。晦窃据上流,若不伏罪,朕当亲率六军,克日征讨。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征北将军檀道济络绎继路,前已命征虏将军、雍州刺史刘粹断其逃路。罪止元凶,余无所问。”

    新帝准备西讨谢晦,准备召见檀道济,并委之以军旅大任。王华闻知此事,急忙谏道:

    “道济与王弘不同:王弘文,道济武。王弘有异同,难成气候;道济若有不同,……臣不敢言。”

    刘义隆说:

    “卿但说无妨。”

    “若使道济居到彦之前,为前驱,……接近江陵后道济若与谢晦合,然后反戈,则势不可挡;若使到彦之为前驱,道济继到彦之后,若其与谢晦通谋,前后夹击,到彦之将进退维谷,终将有全军覆没之险。不论使之居前还是殿后,都是险事!”毕竟,檀道济也直接参与了废黜少帝的事件。

    “卿之疑虑不无道理。但从前后数次召见道济看来,我先见其面,后见其心。他虽和徐、傅等同参废立,但实有不同:徐等召其入京,告之以废庐陵王之事,道济屡次陈说不可,今尚书省还有他的奏章;废黜少帝时,他虽拥兵入殿,但不过是随谢晦身后执行命令而已。先帝可谓知人。先帝曾遗言告诫营阳王: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其兄有难御之气。依我看,此言得之。”

    “既如此,”王华欲言又止,“可派朱容子领大军紧随其后,以声援为名……”

    “不,”刘义隆摆手止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刘义隆想起了先帝任用王镇恶时的往事。

    起初,先帝以王镇恶为北伐姚泓的前锋,王镇恶英勇善战,每每身先士卒,他率领着将士节节胜利,直入姚泓老巢,姚泓被迫率领妻儿及群臣到他的营垒前投降。先帝进入长安,王镇恶到灞上迎接,先帝很高兴地夸赞他说:“成就我霸王大业的,是卿啊!”后来王镇恶私藏姚泓的皇帝辇车,有人到先帝前去诋毁他:“王镇恶私藏姚泓的皇帝辇车,是其心怀不测!”先帝派人去看,见王镇恶只是在剔取车上的金银,然后把辇车扔在一旁,先帝知道后才一笑置之。

    因刘穆之病亡,先帝担心建康根本不稳,匆匆东归,留下义真镇守长安,以王修为长史,以王镇恶为司马,以沈田子、毛德祖为中兵参军,以傅弘之为雍州治中长事史,共同辅佐义真。王镇恶的祖父王猛当年曾任前秦苻坚的宰相,关中人一向敬重王猛,又因此次北伐王镇恶功劳最大,从南方来的一些将帅就疑忌王镇恶。于是和他有积怨的沈田子等就对先帝说:“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信任!”先帝对他们说:“如今留下卿等将士万人。他若欲行不善,此兵力足以灭之!卿不必多言。”先帝然后又私下对沈田子说:“当年钟会之所以不能在西蜀成其乱心,就是因为有卫瓘在。卿就是我的卫瓘!俗话说:‘猛兽不敌群狐。’有卿等十余人,何惧一王镇恶!”

    先帝离开以后,有人谣传王镇恶准备尽杀南方人,再派数千人送义真南归,然后自己占据关中反叛。沈田子与傅弘之商议后趁机假托先帝命令,杀了王镇恶及其兄弟数人:沈田子在傅弘之营内以与王镇恶商讨事务为名请他进入,然后让先已安排好了的宗人沈敬仁在座位上杀了他,随后又杀了他的兄弟数人。王修以沈田子擅自杀人为名,又杀了沈田子,后来义真又听信谗言杀了王修,从而引起关中大乱。

    先帝一生南征北战屡立大功,两次北伐,所取得的成就前人莫及,但他既然把关中委任给王镇恶,却又对沈田子说那样的话,这就是没有遵循古人的遗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长安得之艰难,失之造次。每每想到这些,真让人痛心不已!

    王华出去之后,刘义隆在西讨前再一次召见檀道济。檀道济尚未至,刘义隆的脑中突然闪现出楚汉战争时韩信的影子。那时的韩信:与楚则楚胜,与汉则汉王。

    道济到了,帝问以西讨之事,道济答:

    “臣昔日与谢晦皆随先皇北征,入关十策,谢晦献其九。谢晦才略明练,人多难与匹敌;然而谢晦不曾孤军决战,军阵之事非其长处。臣知晦之智,晦知臣之勇。今奉王命以征讨,擒谢晦势在必然!”

    檀道济信心十足,刘义隆舒心地笑了。只是在檀道济出宫之后,他才心怀遗憾,甚而感到痛心,再也笑不出来了:

    凭谢晦这样的大智,却不能用于未来的北伐!如果不是今天的局面,将来北伐就会多一着胜算!

第十八章 谢晦发兵对抗王师

    谢晦所引领翘望的中使秋当逾期不至,台中西讨已成定局,这让谢晦寝食难安。

    已经等不及召见何承天,谢晦亲自来到他的官邸,问:

    “事已至此,卿以为我该怎么办?”

    “承蒙将军屡加关照,下官常思报德。今日事变已至,下官岂敢隐情!然而调动府州兵力来抵抗,下官担心……”

    “坐以待毙?卿要我自裁吗?”

    “尚不至此。”何承天略顿,“凭王者之重,率天下之众来攻一州,大小不同,逆顺又异。出北境以求全,此为上计。”

    “走为上计?除此之外呢?”

    “其次,派心腹领兵戍守义阳(在今河南信阳),将军率江陵将士于夏口(在今湖北武汉)决战,即使天不助我,也可从义阳北出。”

    谢晦沉思良久。魏,我仇也!今竟然学司马休之去投奔拓跋小儿!何参军二计,皆劝我北奔以求全,……今日尚不至此。如果率众一战……

    “荆州用兵之地,”谢晦低头来回踱着,像是对何承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兵既精,粮又足。今先决战,不得已……投魏不晚。我不畏死,若死,愧对先皇顾托,无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于是谢晦先使何承天草拟表疏以上奏皇上,表明己等忠心。随后,谢晦来到射堂——习射的场所,他的僚佐已都恭候在那里。在拿定了主意之后,谢晦高声对众人说:

    “如今皇上受王华及王弘、王昙兄弟谗说,已兵西向。今仆将率军诛讨三凶,以清帝侧!”——古来兵指向朝廷,都是以“清帝侧”为名。毕竟,君权神授,和天子对抗,这在理上先就屈了一层,但是把矛头指向皇帝身边的小人,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众人听了,声慷慨以应谢晦。

    谢晦原只打算率江陵现有将士来决战,僚佐们建议征兵荆州各郡,于是他当即决定立幡戒严,征兵全州。接着,谢晦问计于卫军咨议参军颜邵,颜邵默不作声;他又走近司马、南郡太守庾登之,说:

    “今当率军东下,委屈卿率三千人镇守江陵。江陵是大本营,根本所在;另外,稳守江陵也可防襄阳刘粹从背后来袭。”

    这庾登之和谢晦是连襟,都是曹氏女婿。谢晦任荆州刺史,特地聘请庾登之西赴江陵担任司马、南郡太守。但这在庾登之看来,二人都是曹家女婿,名位原本相同,如今一旦成其僚佐,高下大不一样,心中就觉不快。到了江陵之后,庾登之在报到时只签了“即日恭到”四个字,别无一言以示感激。后来每入厅事晋见谢晦,他都自备籍囊几席之物,有一物不备他就不坐。他又曾在谢晦座前朗诵前朝诗人潘岳《西征赋》中的句子“生有修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以抒自己的不得志。

    谢晦因彼此既为连襟,就常优容他,不和他多计较。现在谢晦竟要集兵以抗王师,有两个僚佐没有应声附和,庾登之就是其中一个。现在见谢晦这样委任他,他就婉言推辞:

    “下官亲老都在京都,平素又不带兵众,考虑再三,下官不敢受命!”

    如此非常时刻,又是他来坏了气氛,谢晦气得脸色紫胀,过了片刻才大声对众人说:

    “将士三千,足守江陵吗?”

    这时,南蛮司马周跨前一步,应声慷慨激昂:

    “三千将士,不仅可稳守江陵,若有外寇,还可以立功!”

    “临难知勇!”说这话的时候,谢晦瞥一眼庾登之,露出轻蔑的神情,然后又拍拍周的肩膀。

    “下官有愧,不能尸居其位。周司马既能如此,下官请解所任司马及南郡以授周司马。”

    谢晦当即在座中改授南蛮司马周为州司马,兼南义阳太守,但气愤之余,又转而一想:大事当前不可增内部不和,削弱士气,于是改授庾登之为长史,任南郡太守如故。这司马、长史虽都是州府的属官,但州司马主要掌兵马,军事重镇的司马一职尤为重要,而长史一职则以掌民政为主。

    在厅内议事的众人尚未散尽,默无一言的参军颜邵已回到卧内,随即仰药自杀。参军颜邵,就是那另一个没有随声附和的谢晦的僚佐。

    江夏内史、辅国将军程道惠的中兵参军乐冏派遣使者密至江陵,告诉谢晦徐、傅及其弟谢曒已被诛杀,大军西讨在路。谢晦听到之后,极为震惊。

    谢晦在射堂前大集将士,先为徐羡之、傅亮举哀;为表示并非为报家仇,在举哀后才布子弟死讯。将士们义愤填膺,人人以为新帝被小人蒙蔽,受小人谗说,都想舍死随府君谢晦挥师东下清除君侧。在这样人人争勇的气氛下,谢晦又亲自打开兵器库,为将士们授铠甲戈剑。

    谢晦一直随先皇征讨,熟知经略谋策,此时调兵遣将指挥安排都能曲尽其宜。在两三天的时间里,从南郡、南平、天门、宜都、汶阳、新兴、建平、武宁、永宁等郡调集到江陵的将士已达六七万人。

    于是谢晦派遣庚登之率领建武将军、建平太守邢安泰等万人为前锋——邢安泰就是那个去吴县亲手用门闩砸死少帝刘义符的中书舍人,南蛮参军郭卓率骑兵两千为6上配合,水6齐举,谢晦亲自率领三万主力精兵后继;又命冠军将军、河东太守其弟谢遁,建威将军、南平太守侄子谢世猷率兵万人留守江陵;又命参军、长宁太守窦应期率步骑兵五千北出义阳以作退路,司马、建威将军、南义阳太守周率众一万北出高阳直趋襄阳讨伐刘粹,同时许诺,周若能破刘粹,即以周为龙骧将军、雍州刺史;又准备调遣千人兵袭南部的湘州刺史张邵——谢晦邀其同参义举,张邵不函却派遣使者送函给皇帝。因张邵兄益州刺史张茂度与谢晦友善,击一则伤二,何承天极力谏阻,谢晦才止而不兵。

    此时的前任益州刺史萧摹之、前任巴西太守刘道产离职归京途经江陵,谢晦扣留了他们并把他们关押起来,没收了他们的数船财宝以充军用。

    一切安排妥当,谢晦上表天子。这份表疏是何承天代他写就的。

    表疏先说自己和徐、傅、檀道济等蒙先皇厚恩,受封爵之赏,又一同跪受先皇遗诏,辅佐少帝,无奈“王室多故,祸难频仍”,不得已废杀二王,这是为了不把贼留给新帝;臣等若想专擅朝权,就会谋立幼主——那时先皇幼子义季只有十岁而先皇最爱第五子义恭也只有十二岁,又怎么会西行数千里、虚宫七十日,去迎接圣驾呢!

    接着说自己和徐、傅都受任先皇近二十载,都是“皇宋之宗臣,社稷之镇卫”,但如今都遭此横祸,这一切都是“三王”(王弘、王昙兄弟和王华)为贪执朝政妄生事端污蔑陷害所致:他们所作所为,天下之人知与不知,无不切齿痛恨。

    最后说如今不得已顺流而下,就是为了不负先皇托付,希望陛下体察臣心:

    “昔恶人在朝,赵鞅入伐。臣任居分陕,岂可颠而不扶,以负先帝遗旨。今率将士,缮治舟甲,便当浮舟东下,戮此三凶,然后待罪阙庭,虽死无憾。伏愿陛下远寻托付之旨,近存迎驾之诚,则微臣丹心,犹有可察。临表哽慨,言不能尽。”

第十九章 谢晦的覆没

    谢晦亲率三万将士,从江陵东下,船舰布满从江津(长江流至今湖北沙市南处)以下的数十百里的江面上,旌旗相照,遮蔽天日。。谢晦站在船头,对左右长叹道:

    “不能以此大军为陛下北伐之师,是我终身之憾啊!”

    谢晦到了西江口(长江流至今湖北蒲圻北处),官军前锋到彦之已到达彭城洲(也在蒲圻北,相邻有彭城矶)。这时,谢晦的前锋庾登之已占据巴陵(今湖南岳阳),但畏惧官军,不敢向前——也许他也不想向前。接着连日大雨,参军刘和之劝庾登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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