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实猜想。
“……为了防止瘟疫肆虐,所以将感染死去的尸体烧毁。”看来她刚好是赶上了烧尸的过程。
又是一具尸体,可是这次在搬动的过程中却出了些问题,抬着脚的人被石子绊倒,摔倒在地的同时手也送了开来,结果草席散开,尸体的下半身掉进火坑,而上半部分则耷拉在坑洞的边缘
。——又是一具被腰斩的死尸,和妇人死掉的孩子同样,是被利刃拦腰斩断的。
妈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七实勉强让自己没有骂出声。
‘真的是瘟疫吗,什么鬼瘟疫会让人有这样的死状,呵。’
男子中像是领队的那位狠狠踹了失手的人一脚,那人疼的哇哇叫,现场的气氛变得嘈杂起来,本来还能忍住悲怆的那个男人也在这气氛中崩溃,流泪出声,于是领头的又去教训他,气氛由嘈杂又变为紧张,人们开始争论,因为有着距离加上口音不熟悉,所以七实只能听见诸如“鬼”“刀”之类的,觉得不适合再继续藏匿下去,女孩儿没有出面,她偷偷地原路返回摸回了寺庙。
因为这事,七实不知不觉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清晨出门,现在直到正午才回去寺庙,走在门口,心事重重的她碰巧撞见了正要出门的八方。
八方却是没看见她,这个短发的小女孩儿摩挲着双手同七实擦肩而过,脑海里满是断尸惨状的七实也差点忽略到她,踏进门里才觉得不对。
她觉得刚刚余光看见的八方似乎同平日有些不同,要说不同在哪里那可能就是神态了,这个女孩儿一直都是面目表情,不是冷漠,只是似乎对什么都很懵懂的模样,八方像是一二岁的婴儿而不像六七岁的孩子,即使能有条有理地行为做事,可她给七实的感觉依旧是十分不协调的,那份不协调来自于灵魂同**的排斥,但这样的八方,刚刚擦肩而过之时,七实却感觉自己看见了她的笑容。
兴致高昂,不能自己的笑容。
“……”
不知为何,七实觉得自己的心脏悬了起来,她赶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推开门,剑心躺在铺上已经再次睡了过去,呼吸规律平稳,比古师傅则坐在书案前,吃着小菜就着清酒,拿笔书写着什么。
“呼,呼呼。”
因为莫名心悸,七实的呼吸急促。
“气息紊乱的很,丫头你最近有些疏于锻炼了罢。”比古背朝着她,安静地写着字。
他嗅了口气说:“去清洗清洗,你一身尸味。”
“师傅!”
七实喊着比古,视线却还就在剑心身上。
“求剑不成,为何我们还不离开呢?”她问。
“谁告诉你求剑不成?”
比古终于转身,他望了望自己的小徒弟,似笑非笑。
“师傅,这世上有什么剑可以把人体一刀两断的。”不追究细节,七实还是向自己师傅问了先今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有什么刀剑,能将人体如砍豆腐那般,切地平平整整。
“这……”
比古清十郎嘬了口酒,想想后说。
“你青木叔叔锻的刀剑,大概不过如此……”
018 青木与八方(5)()
七实沉默了,她想起来曾经似乎听自家父亲说过,有的铸匠会在刀成后用死者的身体来试刀,名为胴斩,一次斩断的尸体越多那就……其后这个数据也会铭在刀上,武士所持的刀柄之中说不定就刻有这些。
今天,在见到种种惨状后,她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个说法,本以为这只算是传说,毕竟一次斩断复数的人体实在是夸张过头,可……七实开始怀疑了,说不定在这一带的附近真的就隐藏了一位热衷于用尸体试刀的恶徒,流行的瘟疫刚好给了其活跃的舞台。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比古问七实。
“没事,只是好奇,毕竟师傅您走了这么远也要为剑心求刀,所以我很好奇青木师傅铸的刀究竟有多么厉害。”
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师傅以实情,如果现在就把帽子扣到青木师傅身上七实觉得有些不太合适,那个不过三四十岁却已近似于暮年的男人,七实在第一眼看到他是就差点被其渗透入骨子里的疲惫给影响,惰怠,困倦,像是个濒死的老者,实在想不通拥有这样气质的人还会有兴致去做盗尸试刀如此麻烦的事。
“盗尸试刀……”
心中悸动,七实猛地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因为偷看到焚尸的场景,心里觉得抑郁,所以她便忘记了,那个妇人的尸体还被遗留在了原地,本想找人帮他收尸,但却忘了那一茬。
“师傅,我有事想要再出去趟。”说罢也不顾天色将暗,七实起身就准备回去村庄,想将妇人的尸体保住,而且说不定还有机会遇到那个“凶手”。
“等等
。”
“师傅?”
“今天暂且破例,这个你先拿回去。”比古打开披风,拿出**朝切掷向七实。
“……”接过朝切,女孩儿向师傅鞠躬,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了这座小小的寺庙,背着刀向那妇人所在的村庄奔跑去。
比古呵呵笑了。
“青木呀青木,犹豫不决可不算你的作风。”
“……”青木推门而入,他掠过昏睡的剑心在比古的面前盘腿坐下,坐下后板着脸开始叹息。
“比古,你不懂,你迟早也会犹豫,当你命不久矣的时候。”
“哈哈哈哈,这可是有点儿意思。”
“我命不久矣,而我得到了一棵毒草,八方不诘,说实话那个孩子我不明白该不该收下她。”
“哦,何解?”比古为其斟酒。
“八方的话,是个天才,她的出生便是为了制造出最锋利的剑刃,神明降下她可能就是为此。”
青木的语气少了半分锐利,多了半分叹息。
……
……
天黑的很快,草影斑驳,七实不敢缓下步子,她匀速奔跑,不算是太远的路她跑得气喘吁吁,这个村庄宛如**,天一黑村子也都黑透了,不见烛光灯火,不见人影,人们畏惧瘟疫也畏惧那不知名的鬼怪。
谁知道哪天厉鬼会对活人动手?
七实不信鬼,一切鬼影背后皆有人在作怪,可哪怕如此,不详的气氛对她还是影响颇深,脚步不自觉的放轻,握着刀鞘的手也不自觉的加重力度,只借着淡淡月辉,七实摸进那妇人家中,因为周遭一片寂静,她连最细微的声音都听得很是清楚,衣襟摩擦发出的索索声,还有细微的脚步声,还有……
“!”
利刃出鞘的“鸣叫”
这声音通透的不可思议,以致本紧张万分的七实也在瞬间发愣,如果说刀锋将空气划破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么听到这声刀鸣便能想象的出来,锋利的刃切断空气像是切断白练。
锋利至极。
可恶。
“住手!!”还未看见人影,七实先高喊出来,她冲入门内,果然眼前一人披着斗篷,他身形矮小,右手高举武士刀,完美弧度的末尾,刀尖抵着弯月,刀身反射着乳白色的月光,这刀若是砍下来有什么砍不断?
七实想都没想,拔出朝切挑飞对方手中的刀,出乎意料,虽然手握神兵可是这斗篷矮人的身手却差的可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七实便缴下其手中兵械。
“……”
斗篷人后退两步,她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搅局,抬头看见七实后这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啊……是……你……”
“是你?”七实看清斗篷人的面容后也同样大吃一惊
。
对方竟然是青木师傅的帮工,那个为剑心熬制汤药的小女童——八方。
“八方?”
“……”
没有应声,八方向着七实的脑袋挥拳过来,七实勉强用刀身拦住,巨力顺势传递过来,震得她两手发麻。
好大的力气。
朝切因此差点弯折,七实连退卸力,脚后跟险些踩到之前被她安放好的妇人尸体,定下神,八方毫无章法的一拳又钉了上来。
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七实如今还不算老师傅。
飞天御剑流讲究身法,知道敌人力气不似凡人也就不再硬碰硬,七实翻身躲过八方的拳头,拳头砸到土墙上居然就这样陷了进去。
这家伙难道真是什么有巨力的恶鬼?七实想。
八方不慌不忙,即便右手被碎石块刮得鲜血淋漓也面不改色,好像伤的不是自身。
“你,为什么要用人体试刀。”
“……”
而且看着刚才被自己挑飞后直接没入地中的武士刀,明明已经封上刀鞘,这时再来试刀不觉得多余?
没有回答七实的意思,八方的表现很是明确——既然看见了,你就不用再回去。
不怕伤到自己,不怕七实砍她,乱拳而上,纯粹地挥霍力气,在这样诡异的拳法下她居然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而且因为这里的动静太大,本来已经黑下来的村庄也再次亮起灯火,能够听见人声在向此处靠近。
‘糟了,如果不快些解决的话,会被卷进去。’
七实稍稍愣神,八方居然就此找到了空隙把她扑倒在地狠狠的压制住。
这哪里是个小女孩儿?七实怀疑压坐在自己身上的难道是个山中跑出来的大盈盈!
“……”
八方捏住七实的手腕,剧痛钻心以至于她不自觉的松开朝切,师傅难得将刀降低自己,可是自己居然无所作为,七实自责之时,八方又从腰后拔出一支短刀,锋利程度比之插在地上的那柄武士刀丝毫不显得逊色。
对着七实的咽喉,她将短刀高高举起。
“再……见……”
即将刺下的时候,八方的右手被别人拉出,想要回头看看是谁却颈上一痛,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师傅?”
比古清十郎不知何时已来到此处。
“七实,你还需要修炼,现在实在太差劲。”
019 青木与八方(6)()
青木喝酒喝不上心,愁眉苦脸,而比古却不在意,他耐心地听着旧友讲述以前的经历。
“你知道的,我祖上都是患同种病死的,我开始独自外出闯荡后没多久也得了病,病情一日日的加重,那可真是诅咒,呵呵。”
“这个我倒是知道,你的身体。”
“最开始的时候不过行动有些不便,没有大碍,于是还对铸刀有着执念的我,呵呵,带着青木这样的姓氏诞生,怎么能不对其有着执念,总之我想要招募个帮手。”
“所以,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后来找来的学徒?”比古问。
“学徒?!哼,哈哈哈,学徒?哈,咳咳咳咳……”青木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咳出来的唾沫里搀着刺眼的血丝。
“她不算是学徒,她是鬼怪送到我面前的……毒药呀。”
……
……
当年青木才不过三十来岁,可是却已经患上祖传的顽症,最初症状不太明显,青木放不下手中的铁锤,铁钳,更放不下祖辈交给他的锻刀技术。
传说中能锻造出同名刀正宗不相上下利刃的无上技术。
但两脚不太灵便,青木就想买个奴隶回来当下手,谁知刚刚出门,就看见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伏在自家门口,骨瘦如柴,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在寒冬季节,这衣裳可没有半点保暖的作用。
“……”青木没有怜悯,他生性刻薄古怪,况且如今世道正乱,这种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孩儿不知有多少,若是一个个施舍过去,他青木纵使有着万贯家财也不够用
。
无视伏倒在地的乞丐女孩儿,青木向市场走去,可是才走上两步,背后响起挲挲的摩擦声,自己的左脚脚踝被乞丐给死死抱住。
明明看上去瘦弱万分,可是,力气却大的不可思议,她抓着青木的脚,青木因为脚上患疾,居然难以再动弹分毫。
“先……先生……”声音微弱,结结巴巴。
男子不耐烦地回头,想赶走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小鬼,可是才刚刚回头他便对上了这个“小鬼”的视线。
除了渴求再没有任何的情绪,简直是只有初生孩童才会有的眼神,纯净,对某件事物充满了好奇的眼神。
这使得青木的喝骂卡在了自己的嗓子眼儿。
兴趣突然由心而生,他突然来了兴趣想听听这个小乞丐会说些什么。
“……”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助差,刀锋出鞘时青木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曾经为某位武士锻造的礼物,那可是自豪作,削铁如泥,为上乘的兵器。
而现在,这把助差却在这孩子的手上。
“这……是……您……”一字一顿,她说:“送……给……家……父……”
家父?
若是士族出生的女儿沦落到如此地步,青木大概猜测到了其经历。
“哦吼,因为受到太多惊吓,所以变得结巴了?”
“……”她松开抓住青木脚踝的左手,双手呈刀,然后向青木跪倒在了雪地上。
“八……方……铃……子”女孩儿的名字。
这副模样,女孩儿想要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想跟着我学徒?”
八方埋首不语。
“呵,还是说想来混口饭吃。”
依旧不语。
“……”无法做太多的交流,天气冷,青木莫名地开始觉得疲惫,他拿起八方手中拿着的刀,用刀柄敲了敲她的头,之后边抓起她,带着这个女孩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没想到,才出门半步,便寻到了能帮忙打下手的人。
“你换个名字吧,叫八方不诘。”
“……”
当时的八方还不是青木的徒弟。
……
……
“所以咯,你收下了她?”比古好奇。
“不,我是在发现她于锻造上的天赋时才决定收她为徒的,我无子嗣,算得上徒弟的也只有八方一人,若是平安无事,待到我死去,就算八方是女孩儿我也会让她继承我的名字
。”
原来八方在青木的心中有着如此地位。
“可是她在锻造上拥有天赋的同时,本人也对锋利的刀刃有着近乎痴狂的渴望。”
她不满足于用草席,用干木试刀,她对自己锻造的器具有着超常的自信,青木不理解,他不能够理解八方的眼中这个世界到底是各种模样。
难道说,她眼中的世界是可以随意分割的靶子?
第一次见面时,青木没有看错,八方只是对锋利的刀刃有着痴狂的渴求,除此以外这个孩子对什么都不在乎。
“在查阅到古人以人体试刀的文献后,她变得蠢蠢欲动。”
青木苦笑。
“我教她锻造术却未曾教过她做人理呀!哈哈哈哈。”
比古明事理,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瓶,放下就被反问青木。
“所以,在迟疑这些天后,你终于打算来求我了。”
“……”
青木埋低脑袋,眉头皱成一团,心中的犹豫不决全都表现在自己的脸上,最后的最后则化作一股浊气,随着他常常的叹息吐露出口。
“比古,我一生难求你一事,替我杀了八方,如果你能办到,为你的徒弟锻造一把刀也并非难事。”
“你现在,只能锻得出农具而已,再重新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曾经的青木不见了~”
比古起身。
“好生思量,好生思量罢。”
狂风掠过,烛火被顺势卷灭,比古清十郎已从青木的面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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