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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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花朵-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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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信立即起身,向岳父交待说:“爸,你在这坐一会儿,等下我带你去见骨伤科的章教授。慕妍,你也回去忙你的吧,爸这就交给我了。”
  306病房里,两名值班护士正在手忙脚乱地给躺在病床上的小邱越紧急输氧,床头的吊杆上,一袋新鲜的血浆已输入了一半,另一半则滴得很缓慢。导管里的血液,仿佛有意听从死神的召唤,迟迟不肯进入床上那个小生命的体内。那个小生命的五官长得还算俊秀,但是脸色寡白如纸,眼皮耷拉,鼻息全无,甚为可怜。邱越的父亲邱枫已将长发剃去,留了个板刷样的小平头。他和妻子韩婷趴在床边,焦急万分而又声音凄切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小越,你不能走哇……快把眼睛睁开,看看爸爸。爸还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北京看长城呢!你快醒醒,小越……”
  这时见王守信走了进来,邱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摇撼着说:“王医生,快请救救我儿子!你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王守信默作声地用听诊器在小邱越的胸脯上听了听,又看了看导血管里几乎停止了滴动的血滴,缓缓取下听诊器,无比惋惜地说:“我已经尽力了,邱先生请节哀吧,他走了……”
  “儿子!你不要走……”邱枫一下扑到床上,蒲扇般地大手捧着儿子的小肩膀无比痛惜地哀嚎一声,返身揪住王守信的胸口怒吼道,“快给我儿子输血!他还没走!他身上还有热气!快点儿!你医院的血要是不够,就抽我的血!”
  王守信给他勒住了衣领,喘不过气来地说:“邱先生请你冷静,别这样……冲动……”
  与此同时,韩婷突然爆发了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叫,抱住儿子的尸身放声恸哭起来。
  一名护士在旁边说:“邱先生,你儿子确实已经走了,血,已经输不进了,请放开王医生吧。”
  邱枫将王守信推了几下,恶狠狠地说:“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是你,治疗的方法不对,你这个庸医!我要你偿还我的儿子!”说完,猛力一掌将王守信推得退到了墙边,又再扑上去双手抓住了他的双肩。王守信看到他眼里射出的凶光,惊恐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还是旁边的那位护士斗胆劝道:“邱先生,这可不能怪我们的王医生,他真的已经尽力救治了。你儿子得的是白血病,这种病,目前在任何一家医院也治不好!”
  “胡说!我儿子年纪轻轻,怎么会得这种怪病,肯定是你们搞错了!去叫你们院长来,我要你们医院赔偿我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尤其是你,姓王的,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绕不了你!”邱枫痛失爱子,一时性起,横不讲理地将一腔怨气强加到了王守信头上。
  “快给我放手!”
  随着一声大喝,刘大伯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见女婿被人抓住肩膀顶在墙上动弹不得,伸手便从后面揪住了邱枫的前胸,说:“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医院,还轮不上你来撒野!”
  刘大伯虽已老迈,但数十年的警察威仪尚在,加之他庞大的身躯并不弱于年轻体壮的邱枫,至少在气势上,他已绝对压倒了对方满身的暴戾之气。
  邱枫松开了王守信,刘大伯也同时松开邱枫,说:“年轻人,你儿子死了,大家的心里都不好过。可人到这个世界上来,生老病死,那是上天注定的,你怎么能凭白无故地责怪王医生呢?难道他不想治好你儿子的病吗?”
  “就是嘛。”护士说,“王医生为了抢救你儿子,昨晚一通宵都没回去休息,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现在懒得同你们啰嗦,走着瞧吧!”
  邱枫扔下这话,抱起儿子的尸身,领着哀恸欲绝的老婆,扒开门口早已围成一片的人群,奔出了医院。
  刘大伯问女婿:“守信,你怎么样?”
  王守信整了整衣领说:“我没事儿。爸,我带你去骨伤科找章教授,请他帮你设计一个治疗方案。”
  刘大伯在走廊里担心地说:“我看刚才这个人的眼里有一股很浓的杀气,这两天你要多加小心。”
  王守信道:“我问心无愧,已尽全力,他能对我怎么样?”
第四章
一、冷面杀手不堪丧子之痛,忤逆老大兴风作浪
  邱枫领着老婆奔至街边,上了一辆的士。怀里的孩子,像是安然地睡着了。他感觉到孩子的身体逐渐失去了热量,自己的心,也好像跟着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身边韩婷由大渐小的悲恸声,也犹如这冰窟里四散迸裂的哀乐,一寸寸地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死人的事,邱枫并不少见,可是轮到自己年幼的儿子,他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显得编执而疯狂。刚才在医院,他真想将王医生狠狠揍上一顿,如果不是那个威严的老人突然出现,说不定他的拳头就擂到了王医生的脸上。其实他并不真正认为王医生有什么错,可他就是恨上了王医生。
  的士开得很快,邱枫一直没哭,直至接到林崇善打来的手机,他才“哇”地一声哭道:“林总,我儿子死了……是那个没用的医生害死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他,为我儿子陪葬……”
  林崇善正在龙兴大厦的办公室里,准备前往大通山,一听邱枫是这么个口气,刹时变了脸色,他尽量放缓语气说:“邱枫,你听我说,儿子死了,还可以再生一个。小越这孩子,我也是很舍不得的。但我们现在的麻烦事不少了,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一呈匹夫之勇。再说了,你儿子那个白血病,我知道,也就是血癌,这病无药可治,无计可施,不能够怪医生没尽到责任,你懂吗?”
  邱枫抹了几把鼻涕,仍带着哭腔说:“可是林总,我儿子不能就这么白死呀……我恨死了那个无能的医生,他救不了我儿子就得死!林总,这事不用你管,我另外找人去搞他,与你毫无关系!”
  林崇善一下急了,命令道:“邱枫,我不许你惹事生非……”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已经挂机,再打过去又总是占线,林崇善气愤地朝姜玲嚷道,“这家伙简直是疯了!”
  姜玲已听出了其中的原委,平静地向肃立一旁的阿龙吩咐道:“阿龙,我们今天就不用你陪了,你马上赶到邱枫家,看住他别做傻事。”
  林崇善又补充道:“不许他去医院里闹事!如果他不听招呼……算了,尽量管住他吧。”
  阿龙应声走了出去。
  邱枫一边让的士朝家里赶去,一边给四毛打电话:“……四毛鳖,我问你,邱哥平时对你怎么样?”
  四毛生得精瘦,整个人就像一挂灰不溜秋的衣架子。他正在家门口的一间桌球室里打桌球,这时拄着球杆,捏着手机说:“那还用说,邱哥对我就像自家的亲兄弟,平时没少照顾我啊。”
  邱枫自忖,四毛也算得上是自己手下的得意心腹,虽没带他给林崇善做过什么事,但一旦做起事来,也是下得了手的,便敞开了说:“那好,我现在要你帮忙去修理一个人,你敢不敢?”
  四毛说:“有什么不敢的?是你邱哥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你只说要修理到什么程度吧。”常在黑道上混的人,都讲究胆大包天,胆小怕事的人是没法在道上混的。
  邱枫说:“这事我不好亲自出面,你要掌握好分寸;就是那个医院的王医生,你去看我儿子时也见过他的。他医死了我儿子,我要你多带几个弟兄去闹一闹;要闹得有气势,统一都穿黑西装。当然,你不能说是我要你们去闹的,你就说是路见不平,讨个公道。你要让那个姓王的医生负上法律责任;要让医院赔偿我的经济损失。理由是,姓王的医生不讲医德,误诊误治,致死人命。他医院要是赖账,他姓王的要是不肯认借,你就让他尝点苦头,然后马上撤走,懂了吗?这件事办好了,你欠我的那两万块钱,就不用你还了,也算是我给弟兄们的一点奖励吧!”
  四毛说:“邱哥请放心,我马上去办,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听完老公的电话,韩婷止住啜泣,从旁劝道:“邱枫,我不想你再闹事了,小越都走了,闹也没用了;那医生已经尽力,闹起来也没道理,还是赶紧叫四毛停手吧。”
  邱枫硬起心肠说:“没事儿,让他们去闹一闹,就算是为我们的儿子壮壮行吧。嗳……司机,到了,停车!”
  给钱下车后,邱枫把脸凑近车门,凶神恶煞地问司机:“刚才我打电话,你都听见了?”
  司机惶恐地点点头。
  “我记住了你的车牌号码,你要是敢多嘴,小心我割你舌头!”
  邱枫用手凌空朝司机“割”了一下,这才让他开车离去。
  阿龙尚未赶到邱枫家,四毛已开始了行动。待阿龙见到邱枫,并把他从众多前来吊唁的亲友中叫进厨房,向他转告老板林崇善的意思时,四毛已经领首十几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如狼似虎地涌进了市人民医院。这伙人都是四毛的铁哥们妹坨和满鳖临时召集的;在四毛的率领下,他们首先找到了住院部的儿科医生王守信。
  四毛领头冲进医生办公室,指着王守信的鼻子,劈头就问:“姓王的,你今天医死了我们邻居家的孩子,你说你怎么办吧?”
  王守信一看这么多不怀好意的陌生面孔,赶紧站起来心惊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脸肥肉的妹坨立即帮腔道:“你这杂种到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我们想要干什么吗?告诉你,我们要你承认错误!是你缺乏医德,误诊误治,医死了邱越那孩子!我们这些人实在看不惯你这种庸医的德性,路见不平来了!我们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并且要你们医院赔偿邱家的损失!”
  这番预计好的说辞刚说完,下巴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的满鳖马上领着众人起哄道:“承认错误,赔偿损失!承认错误,赔偿损失……”
  这时办公室里另两名男医生和三名护士也从一时的惊愕中醒过神来,一边极力劝说这群凶态毕露的不速之客;一边解释病死男孩的不治之症。可是四毛他们非但不听,反而越闹越狠了。不一会儿,门口走廊里就围拢来不少病患者的家属和其他科室的医务人员。一名机灵的护士乘乱跑出办公室,很快叫来了两名手持警棍的保安和一位院领导。两名保安在门口看见几个“黑西装”正和王守信拉拉扯扯,吵闹不休,作势就要冲进去替王守信解围,但被另几个“黑西装”拦住,推推搡搡地退到了走廊里,不敢妄动。护士见状,即刻拔打了110报警电话。
  办公室内,有人向“黑西装”们介绍说:你们别吵了,我们的汤院长来了,有事就跟汤院长说吧。
  汤院长扒开众人,走到扭住王守信的四毛跟前说:“请放开王医生,我是这里的院长,有事直接跟我说。”
  四毛松开手说:“你来了正好,怎么回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总之我们要让这位王医生认错道歉,还要你们医院赔偿损失!”
  “认错道歉,赔偿损失!”“黑西装”们再次齐声喧闹,狂妄的叫嚣声响彻了楼道。
  汤院长心平气和地劝道:“大家不要吵闹,这里是医院,住了很多重症病人,他们需要安静。我想你们说的话是要有根据的,没有根据的事,我们就无法满足你们的要求。今天早上在我们医院病逝的那个小孩的病情我是知道的,他患的是血癌,这病目前在国内、国际上都是一道难题,王医生和我们医院已经尽力医治。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请我们的上级医疗机构来进行调查,该我们负什么责任的,我们会负责任。但是像你们现在这种无凭无据的闹法,就很不对了吧?”
  “没什么不对的!我们就是要你们负责任!”妹坨嗡声嗡气地嚷嚷道。四毛拧歪了脑壳问:“汤院长,你的意思是不肯赔钱是吧?那我们也懒得同你罗嗦了,请你走开,我们只找姓王的!”说完,冷不丁一拳打在王守信脸上,紧接着,妹坨和满鳖也冲上去朝王守信一顿乱打;汤院长和另两名男医生冒着被打的危险上前去拉架,王守信才得以逃出办公室。但是在走廊里,他又被另几名“黑西装”拳脚相加,乱踢乱打,片刻功夫,就满脸鲜血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两名着急的保安均被扭住手臂,眼见王医生惨遭暴打,却无法上前帮忙。而围观的余众见这伙人如此凶残,也没人敢上去劝阻的。这时那名机灵的女护士惊恐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打人啦……黑社会的来我们医院打人啦……出人命啦……”
  四毛等人慌忙挣脱汤院长们的拉扯,奔进走廊,见王守信倒地不起,也不管其死活,仓促间向同伙喊了声“快撤”,便急如脱兔般率先逃离了现场。
  市人民医院所在地的永安派出所民警曹明和卢勇接警后,立即驱车赶到了医院。
  门诊大厅里一切照常,前来就诊的病患者穿梭如故,医生和护士们的身影忙忙碌碌。曹、卢二人径直穿过大厅,疾步蹬上后面的住院部三楼,案发现场已被汤院长和两名保安保护起来,地板上惟留一摊尚未凝固的污血。汤院长迎住曹明说:“刚才那伙暴徒真是太嚣张了!竟敢公然殴打我们的医生。我请求你们派出所,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曹明忙问:“人伤得怎么样?”
  汤院长说:“当场昏迷,现正在急救室进行抢救。”
  曹明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说:“找个地方简单说说情况吧。”
  汤院长领他们二人走进医生办公室,摘要述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补充道:“这伙人就是这么蛮不讲理,打了人之后就跑了;我和保安追出去一个也没追到。不过,我们有个护士认识他们那个为头的……”
  “那快把她叫过来。”卢勇性急地说。
  “我去叫小许马上来。”一位男医生走出了办公室。
  小许就是那位报警的女护士,她进来就说:“我是有点认识那个为头的烂仔,他的诨名叫四毛,就住在我们沙河街上,具体是哪条巷子哪几号却不太清楚。”
  曹明问:“这人是干什么的?”
  小许说:“我只听人家说他是黑道上的人,整天不务正业,嫖赌逍遥,什么坏事都敢干……总之是很横。别看他长得风吹二面倒的样子,却瘦精瘦精的很霸道,我们沙河街的人谁也不敢惹他。平时我也没和他打过交道,他可能还不认识我。”
  “那你知道四毛有可能认识邱枫吗?”曹明已从汤院长的介绍中知道了邱枫这么个人。
  小许眨巴着眼睛说:“四毛曾来医院看望过小邱越,我想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住院登记上有没有邱枫的家庭住址?”曹明撇开四毛,盯上邱枫,自然有其道理。
  小许立即找来邱越的住院档案,曹明翻了翻,却未见邱枫的任何个人资料;档案上只记载了邱越的母亲韩婷的身份住址,而且是外地咸州市的户口;其职业一栏则为空缺。曹明意外地问小许:“你见过邱枫,听他说话的口音,能肯定邱枫是江中人还是咸州人吗?”
  小许说:“能肯定是江中人。”
  “好吧,暂时就到这里,借你的档案复印一下。”曹明站起身,又问,“汤院长,能不能让我们看看王医生?”
  汤院长说:“恐怕不能,正抢救呢,你们还是快去找找那帮浑蛋的下落吧。”
  曹明很想了解一下王医生的伤势如何,却无奈被汤院长一口拒绝,只好朝同来的卢勇挥了挥手道:“走,先去沙河街找四毛!”
  下楼时,曹明对卢勇说:“四毛这帮王八蛋,胆子也太大了,这案子我俩恐怕还办不了,得赶紧向所里报告。”卢勇说:“那我给张所打个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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