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觉夏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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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晴方觉夏已深-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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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东西这样少。”

芩皛笑一笑,眉目间有些疲倦:“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稔”

这句话却让身侧这个高大身影的男人微微动容,他更紧地揽住了她。

“这里是你的家?”

“不是。”他打开灯。

夏芩皛点点头,在床沿边坐下,她又四处环顾了一遍,确实太冷清了,不像是有他长久居住的影子。

“少白,我们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

“明天一早就走。”

“怕方家人追过来?”

他看她一眼,她歪着脑袋调皮的模样非常少见,他也笑了:“你觉得我会害怕他们?”

“那可说不准。”

明知道她是在激他,他失笑,手里动作不停,仍旧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在看到那个红皮纸的时候,他如释重负的笑了,可那笑容只是短暂持续了几秒钟,就凝固在他脸上。他私自做了这样的事情,爸妈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风暴尚不可知,只是一想起那个爸妈看中的所谓名门闺秀他就格外头疼……

“手里拿的是什么?”夏芩皛问他。

管不了了,少白狠了狠心,拿着红皮纸走近她。

他在她跟前单膝着地,这可让夏芩皛吓了一跳。

“你看看。”他送上两张一模一样方方正正的红皮纸。

夏芩皛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他的,以及更明显的那四个字,琴瑟静好。

“这是……”

“婚书。”

他说得很用力,可是语气虚浮,让她感受到了他的一丝紧张和忐忑。

这是夏芩皛第一次知道他的姓氏,还有那个“白”字原来也是错的,他的名字是松柏的“柏”,而非黑白的“白”。她伸出指尖摸了摸这几个字,顺着琴瑟静好的四字比划一笔一笔勾了起来,眼眶慢慢跟着就红了。

“原来你第一次给我的那块布帕。。。。。。那上面的字倒是错的。”

“对不起。”原谅他,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动了真情。

“那这次说得都是真的吗?”

他用力点点头,“从名字开始,什么都不打算瞒着你了,一点一点的都要让你晓得,晓得我是怎样一个人。还有我欠你一个婚礼,可是今天我只能这样补给你了。等到我们回了家,我一定还给你一个更大更好的婚礼。”

夏芩皛的眼泪滴在了纸上,她忙拭掉:“回家?”

“回家,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家。”

“往哪边走?”

“要再往北走一些。”

“扬州?”

“不是。”他摇摇头,“不是那么有名气的地方,不过城里环海,你可以看见海。”

芩皛似乎被他话里勾勒出来的未来给带得憧憬起来,眼睛眯了眯,像是不可思议:“少柏,我。。。。。。有家了?”

“对,你有家了。从今往后,你的家就是我。”

夏芩皛扶着他起身,他伸出手擦掉她晶莹的眼泪,触手细腻的莹白肌肤,他不受控制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将眼泪吸进了嘴里,是幸福的苦涩味。

他停了停,看着眼前不停绞着衣角含羞低头的夏芩皛。

少柏扶住她的肩,慢慢、慢慢地一起倒向了床。

……

这一路回家倒是回得悠闲又自在。

像是一场他精心计划出来的旅行,他带着她将沿途的江南风光小镇悉数兜了个遍,碰到喜欢的就多留几日,和当地人聊聊民俗,吃些当地的特色小吃。若说这旅途中唯一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这不肯做美的天气了。

几乎一直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闹得整个江南都像是被墨汁浸湿了的丝布。

虽然黏腻,却不乏诗意。

这样的天气会让人心变得很闲很慢很懒,大多的光景里都是她和他倚靠在阑珊边,她捧着曲词书,念给他听,念到绝妙处还会不由自主地哼唱几句,而他也会坐在一旁替她剥水果,剥完了就洗洗手,而后捏着又嫩又滑的荔枝走向她,非要喂她亲口吃掉。

起先夏芩皛总要躲着他,几个回合下来他辛苦剥好的荔枝不知道掉了多少个在地上。

她见着他叉腰佯装薄怒的神色,笑得更欢了,似是挑衅:“你抓不着我!”

谁知他下一秒长臂一伸,就将她牢牢禁锢在胸前,然后以嘴对嘴,亲自将荔枝送到了她的口中。。。。。。

末了总是一副得意万分的模样,那双手亦是上下鼓捣个不停,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挠得她直呼求饶,而后他挑眉看她,似乎在说,“下回不敢了吧。”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

又一日清晨,身侧的男人睡得真酣,有人敲了敲门,低声说是信来了。芩皛知道每三天会有人寄来一封信,即便他们总一直更换着住址,这送信的频率却一直非常稳定。

夏芩皛披着外套起身,开门接过了信,放在桌上。

牛皮纸的信封,封口很牢,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不知道是关于什么内容的信。

只依稀记得每一次他看完信,那神色都不像是高兴。

她推开窗,一股雨后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她听见窗外鸟儿雀跃的叫声,眼睛忽然一亮,原来屋外面的树叶竟然一下子就长得这样茂密了。

她蓦地想起一句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说得可不就是眼前这幅绝妙的风景,当然,还有她身后那个男人沉静安然的睡颜。



夏芩皛第一次来到这样繁华无比的城市。

在她过去生活的这二十几年里,一直就像是活在旧时代的黑白世界里,从不知那片天空之外竟有这样漂亮多色的风光。楼层可以建到这样高,要拼命仰着脖子眯起眼睛才能数清楚到底有多少层,还有灯光,一到夜晚,路边的一栋栋房子竟然会亮起如此繁复缤纷的灯光色彩……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调色盘,忽然就将她过去生命里欠缺的那些色彩全部填补了回来。

初到这里的夏芩皛就像是调皮的孩童,恨不得要逛遍所有的角落,一开始她总拖着少柏陪她,不论是光鲜亮丽的西式大厦,还是底层窄脏的民家小巷,她恨不得要窥得每一处的风光,他总被她用不光的热情给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夏芩皛只有一句,“人家好奇呀,好奇你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那也不是这里啊。”

男人一连无奈地指了指眼前正站着的破旧老巷子,满目的电线杆和邻里之间为晾晒衣服方便而支起的线架,那上面甚至还挂满了内衣内裤,偶尔脚旁还会蹿出一只通体漆黑的夜猫,吓到他们之后还会回头朝这边“喵”一声,似乎在说,他们闯入了它的地盘。

“噢。”夏芩皛低了头,踢着脚尖的石子,“其实……我有印象以来,我就是生活在类似这样的地方的。”

少柏忽然不说话了,他满眼心疼地瞧着眼前这个宽上衣长裙子的年轻姑娘。

“少柏,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等她说完,少柏就霸道抚上她的脑袋,一把按向了自己的胸膛。

“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嫌弃你。”

夏芩皛就在他的怀里,笑了出声。

只是陪了她几日,少柏就收到了几封信。

彼时夏芩皛正在屋子里看曲谱,眼角余光瞥见他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心里也开始变得沉重。

“怎么了?”她搁下手中的书。

少柏妥帖收好了信,躲避她的目光追寻:“没事,我能处理好。”

见他不想说,即便再想知道,也不敢立刻追问下去,何况,他已经都将信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夏芩皛霎了霎眼睫,“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你爸妈来信骂你这个不孝子了。”

☆、若旧人终是不覆让时间替我送上祝福⑨

“哦?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也不想想,你都回来多少天了,还日日夜夜在外面,多少次过家门而不入,如果我是你妈妈,我也肯定气得要卧病在床,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儿子才好!”她说完了还踮起脚尖敲了敲他的额头,被他一把拽住手。

“你不是我妈。”

“诶?”

“你是我老婆。稔”

还没反应过来,怎料他竟一把将自己打横抱起,大步朝房间里的大床走去。

“少柏你别闹了!现在还是白天……哎我求你了,不要,啊痒……”不一会儿,夏芩皛的声音就转而低低缠绵的呻/吟,实在是被他越来越熟练的技巧给弄得浑身发软,再也没有办法抵抗,只能任他予取予求了俨。

醒来的时候他依旧在枕边沉睡,夏芩皛轻手轻脚下了床。

地上是零散的衣物,她一一小心越过。

经过西装时停了停,她看见口袋里露出的一小截信纸,心下生了主意。

少柏醒转时夏芩皛在做菜,以前几乎不会做菜的女人现在开始学着为他洗手作羹汤,少柏心底一阵感动,可很快地又被压制了下去,他走到芩皛身后,“别忙了,今晚上我得回去吃。”

夏芩皛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瞧他的眼神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微微有些失落,“真的要走?”

少柏点点头。夏芩皛“噢”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只可惜手头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直到他走后,夏芩皛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原来少柏一直瞒着她替她留意着尚囍班那边的情况,估计他很早就看出来方青泯会有什么动作,生怕尚囍班不好处理才一直暗中托人帮衬着,也许他是觉得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带走了徐青衣最喜欢的关门弟子实在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才想着出点力,至少在芩皛心中,这个男人一直是这样善良体贴为他人着想。

只是一想到徐青衣,夏芩皛整个人就觉得非常失落。

这样的出走算是彻头彻底的背叛了。

徐青衣打她小的时候就教她礼仪孝道,因为唱的戏多半是古时候的故事,徐青衣就要求她一定要懂古时候的知识、礼仪、风俗,别看这些不会在台上演奏出来,可一旦你真的掌握了这些,你在台上的表演就更能打动人,因为这样的你,与戏文里的那个角色,更像了。

然而现在。。。。。。夏芩皛正伤心到一半,眼泪忽然停了,她想起了信里隐约提到的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呕吐感来得正是时候,至少夏芩皛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心底一块大石顺利落了下来,可少柏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少柏摇摇头,“我和你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夏芩皛放心地笑了,可是少柏的心思却暗沉沉得进退维谷。

孩子?那可是他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意外啊。。。。。。

“少柏,是不是你爸爸妈妈给你施加压力了?”

“没有。”他否认了,实际上是最近他一直在想各种办法来说服爸妈,然而情况实在不能用乐观来形容。

夏芩皛怀孕之后,家里添置了好多人手,可她心底里开始有了计较,现在小腹还看不出,等再过几个月,若还没得到男方家里的认可,还没真正过门的话,这岂不是会给街坊邻居白白做了笑柄。

因她怀孕,晚上他都不能留在这里,白天也来得少了很多,似乎很忙。

好不容易拽住了他,她的眉眼间都是焦虑:“少柏,你总不能让这孩子生下来没有名分吧。”

以往都对她极尽温和的男人现下变得格外颓废,他弓着身子往椅子上重重一坐,语气颇有不耐,“芩皛,不要再逼我了,我会尽力在你生产之前做好这一切,可能还需要委屈你一阵子。”

夏芩皛退后了几步,少柏抬头看她,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满含陌生和戒备,看得他无地自容。

“芩皛,你别这样。”

“你就是为了稳住我,然后一回头就要去取你爸妈给你安排好的千金大小姐是不是?”

他显然是震惊到了:“你在说什么?”

“你别不承认!”

“是谁来找过你了是不是?”他冲上来一把拽住她的双臂,力道之大让她不安地皱起了眉,“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好心的,肯定会背着我搞些名堂出来。”

“没有人来找我,我也不在乎他们来不来找我,我本来就知道我这样的出身配不上你,门当户对不是你们有钱人家最喜欢挂在嘴上的话?只是因为你对我好,让我心里总存了那么一丝幻想,而且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想你的父母总归不忍心不要孩子的,如果还是个男孩的话。。。。。。”她说着微微舔了舔嘴唇,“我最害怕的是你的态度,我需要你明明白白的向我保证,你不会背叛我!”

许是她的目光里从来没有迸射过如此坚定的光芒,那样咄咄逼人的目光渗得他心慌,少柏很不喜欢这样的束缚,原本就觉得周围的人一直在逼他,逼他接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跟那些高官或者商贾斡旋,逼他娶没见过几次面但父母特别满意的姑娘。。。。。。

他从前以为只有在她这里才能完全的放松身心,现在看来,她也跟他们沦为一丘之貉,都想要逼死他!

“你要去哪里!”见他要走,夏芩皛站起了身提高音量。

他懒得回她,已经朝大门走去,夏芩皛又歇斯底里喊了一句:“你要是敢走,我就和这孩子一起去死!我保证你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他还是没有回应,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砰”一下带上了门,而她也已经泪流满面。



妊娠反应很明显,没日没夜的干呕。

没有食欲,连最清淡的粥都不想要吃。

夏芩皛本就瘦,现下一憔悴,看上去竟比先前还瘦了三四斤的模样。

先前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极显腰身的,她穿上去总觉得坐下来的时候腰腹部嘞得难受,仔细看看倒还真没几件合身的衣服了。

他给了她好多钱,她都花不完,这日心血来潮想去街上逛逛,她让司机将车停在最繁华的商厦前,自己走了进去。

每一层都是满目琳琅,又试鞋子又试衣服,逛下来整个人累得不行,而且还疏忽了,竟然忘了叫人跟着自己,眼下这些大包小包摊在一旁,险些累坏了自己。

夏芩皛坐在沙发休息区,一边揉着酸胀的脚踝,一边抬头看着眼前匆匆而过的所谓的上层社会的女人们。自从怀了孕,这身上总有地方会莫名觉得酸胀,可直到和少柏吵翻了天,她还是觉得有一种心酸的幸福,这孩子,是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的。

眼前有影子遮住光,夏芩皛抬头。

一个非常年轻气质绝佳的女人正站在面前。

夏芩皛在脑子里急速搜索着有没有眼前这张面孔的记忆,与此同时对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夏芩皛觉得被她瞧着有些自卑起来,现在的自己可以算是形容憔悴,疏于打扮,而眼前的姑娘皮肤细腻白皙,发髻输得一丝不苟,几缕刘海搭在额前,衬得脸型十分完美。最漂亮勾人魂魄的当属那双杏眼,即便身为女人的自己,倘若多看几眼,都觉得像要被吸进去一般。

陌生姑娘开了口,声音似泉水叮咚:“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很好,谢谢你。”芩皛挤出苍白的笑容。

那姑娘像有些担忧,还有些紧张,她伸出手摸了摸夏芩皛的额际,然后才像放下了心:“还好。”

“你是医生?”

姑娘莞尔一笑:“不是,我只是略懂一些。”

夏芩皛对她印象很好,她又关切地提了建议:“既然你不舒服,这些东西肯定很头疼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夏芩皛摇了摇头:“我家司机在外面,不麻烦了。”

“那这样吧,我让人帮你把东西送过去。”说完就指挥着身后的人帮忙拎起了大包小包。

一直送到夏芩皛上车,这位姑娘还站在路边跟她挥手,笑容纯白。

直到车子驶远了,她的笑容才隐去,眼睛里眨出不那么单纯似表面的光芒。

☆、若旧人终是不覆让时间替我送上祝福⑩

如果说一切幸福与痛苦的转折是自这一次争吵开始,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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