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几乎是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拉着李凌梓的胳膊道：“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李凌梓拱手道：“微臣若有半句虚言，岂非欺君？”
我道：“那她为何还不醒来？”
李凌梓道：“陛下不必多虑，皇后娘娘不过明日也便醒了。”
我看着子闵道：“她若明日不醒，唯你是问。”
再转到甘露殿后时，窦诞领着人捉拿李玄霸已经走远。
李玄霸的人没有抓到，第二日子闵却果真醒了过来。
子闵才睁开眼睛时，立刻又将眼睛闭上，缓了很久才再度睁开，转头便看向我，伸手在眼前晃了一晃，手指却微微颤抖，轻轻问道：“大哥，昨夜发生了什么？我的眼睛……”
我握住她的手道：“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子闵点点头，道：“昨日入夜时分，大哥来找我，说是有事相告，我与大哥才转入屏风后面，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大哥用了什么法子，治好了我的眼疾？”
我一愣，道：“昨日入夜，我来此找过你？”
子闵点头道：“嗯。”
我道：“你如何知道是……”话未问完，却突然想到子闵中毒之前在醉鸿渐茶楼里听到的声音，说话之人本不是我，可就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明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立在屏风之后的人并非是李玄霸，而是另有其人？倘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第477章 真假难辨（二）（）
过了不久，窦诞来找我，说是并未抓到李玄霸。
我道：“昨夜你可曾看清了他的相貌？”
窦诞想了一会，摇头道：“那人一袭白衣甚是分明，可若说他果真是卫王殿下……黑夜之中，并不曾认得明白。微臣想卫王殿下已经去世，想必不会是他。”
可昨夜的声音，分明是李玄霸。
我忍住了没问，只道：“这人是友非敌，便是没有抓住，亦无妨。”
回到甘露殿，子闵正在殿外闲逛，东看看西看看，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一般。其实从前老爹还在时，她身为太子妃，这后宫各个地方，她不知道已经来过多少次。
我站在她身后笑道：“这地方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如何这般有兴致？”
子闵笑而不语，只专心地看着殿外左边一株垂杨，似乎看入了迷，许久之后，起身回头，却不妨我已经站在她身后，倒把她吓了一跳，险些摔倒。
我扶住她笑道：“看什么如此有趣？”
子闵道：“也没看什么，只是许久不见，这一景一物，甚是想念。”
我道：“你可有觉得任何不适？”
子闵摇头道：“并没有，相反比从前精神倒好些。”
我心下大安，却想起那个神似李玄霸的声音，只觉得有什么事情我弄错了，但究竟是什么事，我却想不到。
再过了几日，便有捷报自洛阳而来，张文苏与罗士信率兵攻入城中，杜如晦虽然在城中接应，免去了许多麻烦，但在城破之时却自城楼上一跃而下，选择了殉城。
长孙无忌身为兵部尚书，在指挥守城士兵抵抗来犯敌军的时候中留矢而死，张张公谨死守北门，李世民在其掩护下杀出洛阳，不知隐匿何方。
李世民还是没有被抓到，便算不上成功。
我这样想的时候，心中一惊，其实自己与李玄霸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李世民想要做什么，至少目前也只是我的推断，而我对李世民意欲赶尽杀绝的念头，则与李玄霸当初对我一般无二。
这样说来，其实天下人大抵都差不多，我既无法免俗，又如何能怪罪李玄霸？区别则是我明知当初的自己无心皇位，只是我知道并没有用，李玄霸彼时却不可能知道。
对于皇位，我突然生出几分厌倦。
窦诞将整个大兴宫几乎翻了过来，也并没有再见到那个疑似李玄霸的人。
便在此时，有人在宫外求见，不是别人，却是卢彦卿。
他来找我，原因并不复杂，只是告诉我他在洛阳时曾听闻李世民要暗害于我，因此请我已定当心。
我闻言道：“卢公子何时竟又去了洛阳？”
卢彦卿见问，愣了片刻，才道：“陛下，方才所言，请陛下放在心上。”
我点头道：“你放心，大兴宫宫禁森严，一般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进来，便是进来了，我自有办法对付。”
卢彦卿见我如此，有些失望地告退了。
其实我并非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暗箭难防，便是我处处小心，想要为非作歹的人必定也能找出法子来。
一日朝会散后，我来到武德殿办公，从前子闵看不见的时候，都会提前来到这里陪我，今日她却并没有来。
没有她在身旁，我心下有些不安，便出了殿问一旁的宫人道：“皇后娘娘今日还未过来？”
那宫人听了，睁大眼睛看了我片刻，才道：“陛下，皇后娘娘一早便来了，刚才陛下说要带皇后娘娘去一个地方，怎么……”
我闻言大惊道：“我方才……”问了一半，意识到有心之人早已潜入宫中，若贸然叫唤，只怕会打草惊蛇，万一他对子闵不利又当如何？
想到此处，我只挥了挥手，转回殿中，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什么，便出了殿门，朝玄武门的方向而来。
一路上有巡逻的士兵，见到我似乎都有些惊讶，我明知他们方才肯定已经见过易容成我的模样的某人带着子闵经过，便不露声色，这些人也不敢随便冒犯君颜。
我正朝玄武门走，正要遇到窦诞，窦诞见了我也是有些不解，拱手道：“陛下刚才不是去了玄武门？怎么会……”
我摆手道：“窦统领，我命你自现在起，关闭所有宫门，你若再遇到我，以此为记，只听此号令，明白么？”说着解下软剑在手。
窦诞一听之下便明白了，拱手道：“难道先前那人……”
我道：“不错。”
我朝前走了一阵，便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明知靠近了他们子闵一定会察觉，可现在却顾不了那么许多，我想了一想，还是跟了上去。
果然前面便是两人正朝玄武门的方向走，子闵一边走一边笑道：“玄武门虽地处险要，大哥平日却最厌恶，为何今日却单单来逛这里？”
子闵身旁的人道：“只因平日来得少，今日正好无事，便来逛逛也无妨。”赫然便是我的声音。
我听了这番话，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拆穿，却顾及到一旁的子闵，因此按捺住冲动，仍悄悄尾随。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玄武门下。
我还未露面，只见了玄武门下站着的人，心下便又是一惊——
玄武门紧闭，便在门内，站着一个人，当中而立，那人一身白衣，竟也易容成了我的模样。
子闵见了，也是吃惊不小，便让开了几步，问陪她来此的人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冷笑道：“想不到有人敢冒充我？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子闵闻言，面露疑色，她是明知我平日说话不似这般的，便对宫门下立着的另一个李建成道：“你……可是大哥？”
陪子闵同来的人见状，将子闵一把拉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抵在子闵后心，冷冷道：“别过来！”却是冲门下那人。
门下那人在稀薄的日光中显得有些虚幻，见此变故也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能奈何得了她么？”说着抬手朝子闵一指。
挟持子闵的人冷冷一笑道：“怎么？难道我还奈何不了一个瞎子？”
子闵闻言也笑道：“哦？我是瞎子么？”说着转头朝挟持她的人看去，目光之中带着三分寒意。
第478章 在劫难逃（一）（）
那挟持子闵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下，又将匕首横在子闵的颈边，冷冷道：“皇后娘娘处变不惊，我可着实佩服！”
子闵仍笑着道：“不敢当。”
立在玄武门下的那人道：“你冒名顶替到此，究竟意欲何为？”他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冒牌货。
挟持子闵的人自是认不出来，只道：“李建成，我来这里做什么，不妨告诉你，你这皇帝的宝座，坐得可还稳？”
立在玄武门下的人闻言道：“与你何干？”
子闵插言道：“大哥，不必与他废话！”
子闵才说完这句话，横在她颈边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子闵蹙了蹙眉，便听那人道：“你再多嘴，小心我杀了你！”
我心下一阵紧张，回头却瞥见站在玄武门下的那人面上也是一紧，只道：“住手！”
子闵道：“大哥一向不喜欢受人威胁，今日子闵亦不愿因自己让大哥为难，他要杀便杀，这天下，大哥已取来送与我，子闵此生无憾了。”
我闻言便要冲出去，却听立在玄武门下的那人高声道：“子闵！”
子闵闻言身子一颤，她身旁的人手中匕首也突地往后缩了缩。
子闵笑道：“大哥……”
立在玄武门下的那人道：“子闵，你不要……当年若修便是与你一样，不愿我受制于人，才丢下了我，直到现在我仍然后悔当初没能救她，难道你也要舍我而去，叫我终生懊悔么？”
我不知道旁人听了这番话是何感觉，只知道自己心中先是一痛，这人究竟有几分假我竟分辨不出，因他方才这番话，正好说中了我的心事。
那人又道：“我争这天下，既是为了你，你若出了任何意外，我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子闵，你若相信我，便也该相信我今日定能救得了你。”
手持匕首的那人闻言冷笑道：“你想救他，把这天下让给我，我便放了她！”
立在玄武门下的人缓步而来，轻笑一声道：“李世民，别来无恙。”
手持匕首的人闻言一愣，索性不再掩饰，只道：“你既然认出了我，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大哥，以子民嫂嫂的命，换你这天下，你若换便可，不换，我今日便与她同归于尽！”
我在旁暗自观察，心中惊疑更甚，这易容之术，颜不济曾教给李玄霸，后来我落难江东，他又曾教给我，我一直以为这世上会易容之术的人，只有我与李玄霸，怎么又多出来一个李世民？
李玄霸……我突然朝那易容成我的模样的人看去，难道这人便是李玄霸？
子闵又道：“大哥不必管我。”
那人道：“子闵，大哥怎会不管你？”又望了望玄武门四面，“李世民，今日你绝不会是单枪匹马而来，其他人想必已经埋伏在此，不如让他们也出来相见，又何必躲躲藏藏？”
李世民道：“大哥果然不算笨。”说着手一挥，一人黑衣蒙面，手持单刀立在李世民身前，这人却只有一只胳膊。
我只觉得这人身形非常熟悉，却想不起究竟是谁，立在玄武门下的人却突然笑道：“宇文智及？你还没有死。”
宇文智及道：“李建成，你没有死，我怎么敢死？”声音甚是粗粝。
那被成为李建成的人又道：“好，宇文智及，我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有几件事，我要问问你身后这人。”
李世民道：“你问。”
那人道：“我问你，当年你可曾易容成我的模样，进入洛阳，骗取了我……李玄霸的信任？”
李世民沉思了半晌才道：“我根本没打算让他信任我。”
那人又道：“你可曾易容成李玄霸的模样，在洛阳城中招摇撞骗？”
李世民道：“招摇撞骗？谈不上吧。”
那人沉声道：“昔年你在长安被逐，便与秦王府幕僚计议如何将天下夺回来，因此长孙无忌才会去晋阳，策反了晋阳守军的统领萧瑀，甚至说动了一向对李元吉十分忠心的宇文歆为你驱驰，对不对？”
李世民道：“很对。”
那人又道：“可你却没有想到，不知何故你竟得罪了宇文智及，你被他追杀，是颜大夫……颜不济救了你，是不是？”
李世民笑道：“不错，颜不济性情古怪，我最初落到他手里，的确没想到他竟会救我，不过是看在从前我们一起共商过复江东社稷之事，才勉强救我一命。”
那人道：“可颜不济虽然救了你，你却告诉他，若就这样离开，追杀你的人迟早还是要杀了你，因此……他便想了个办法，替你改装，叫宇文智及认不出你来，对不对？”
李世民道：“大哥竟能想到这一层，实在难得，不错，便是这样。”
那人目光中含恨，咬牙切齿地道：“可颜不济救了你之后，你却发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承宗……”
李世民没等他说完，便道：“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那人点头道：“这件事，的确事我不查。宇文智及虽然一心想要杀你，却也要时刻防备宇文化及来找他，其实自己也并不好过。你学会了颜不济的易容之术，便恩将仇报，杀了颜不济，对么？”
李世民道：“是又怎样？”
那人道：“不怎样，宇文智及要避开宇文化及的追踪，便找到了你，与你沆瀣一气，回了洛阳，是不是？”
李世民又点了点头。
子闵道：“我明白了，大哥，这样说来，我们实在是……冤枉了玄霸。”
那人却摇了摇头，再不多言。
李世民道：“大哥，你们的确冤枉了李玄霸，不过那是他自找的！要怪也只能怪大哥将他推到皇帝的宝座上，这皇帝，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
那人道：“你凭什么以为你便做得？”
李世民指着玄武门道：“凭你今日出现在这里。”
那人道：“出现在这里便如何？”
李世民道：“杜如晦临死前曾说过，无玥并非是他所杀。若不是他，一定是你，你杀了无玥，我便杀郑观音，让你也尝一尝丧妻之痛。或者……不如你自杀谢罪，我便放了她。”
第479章 在劫难逃（二）（）
子闵闻言高声道：“大哥，快离开这里！”
那人却一笑，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他手中并无兵刃，只一步步缓缓朝李世民走来，“你若想杀我，便杀，不必为难子闵。”
李世民愣了片刻，身旁的宇文智及却举刀迎上，朝那人劈面砍去，那人却并不躲，似乎一心求死。
便在此时，一阵破空之声自我身后传来，十数枚银针朝宇文智及飞去，有的被宇文智及拂落，有的则打在宇文智及的刀面上，争争之声不绝，早有一人飞身而出，将易容成我的那人胳膊一带，划开丈许。
我定睛看去，竟是卢彦卿。
卢彦卿也是一身白衣，拦住那人道：“陛下，对付这样的人，何须要你亲自上阵？难道是宫中无人了么？再不济，容本公子与他拼上一场何如？”
我听卢彦卿如此说话，觉得有几分亲切，那人却道：“卢公子，这里十分危险，公子还是立刻离开，不要枉送了性命。”
卢彦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那人片刻，道：“本公子会枉送了性命？哈哈，本公子已经遍尝天下美酒，死也无憾了！”说着手中寒光一闪，掏出一把匕首来。
我心下一惊，那人听了，也微露惊讶之色，笑道：“这本是我的事，卢公子不必插手。”
卢彦卿笑道：“不不不，本公子受人之托，必定要忠人之事，这热闹公子我也不妨凑上一凑。”
卢彦卿话音刚落，宇文智及一声呼喝，玄武门缓缓开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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