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最后的时光-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表演结束,紧接着比赛开始。他也没兴趣看,就回去继续磨他的枪。他看到书
上说有的运动员比赛前喝点咖啡以提高兴奋性,想起从家里带来的一瓶咖啡粒还从
来没煮过喝呢,二话没说,拿着咖啡、奶粉,提着水壶就往系里跑。

    路过专用教室,他看到辉一个人在里面,就进去和辉聊天。他把一切的一切都
给辉讲了。辉面带微笑地听着,当听到他说和她很有缘的时候,开口道:“你必须
想个具体的措施,使你们能够有相互认识的机会,然后通过交往相互了解,不能总
是自个在这一往情深,哪怕她对你也有同样的感情,你不先开口,她也不会主动来
找你的,而且你要做好对付各种结局的心理准备,你对她并不完全了解,她也许和
你想象的并不完全一样。”辉沉稳老道,不愧是过来人。其实他也不是三尺顽童,
辉说的这些,他哪一点没想到?他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地付诸实施,而蓄谋已久的
竞技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起话来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到了十一点半。辉回去吃饭去了。他到课题小
屋,先是煮了四两面条,边吃边煮咖啡。咖啡粒一勺不够,又加一勺,奶粉也加了
不少。煮好后,他一边凉一边就喝上了。本来用了整整一暖水瓶的水,等他往瓶里
灌的时候就只剩下半瓶了。也不知时间怎么过去得这么快,等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
都已经快两点了。

    他赶紧往回走。他下定决心,勇敢地站在她面前。上午他看到那些女同学表演
完都回去了。他怕她们下午不再来,反正现在九二级是大大增员,那点看台根本坐
不下。

    他先来到女生宿舍,碰巧蓉也在那。两人对视,谁也不理谁。等蓉走了,他问
门房:“土木系九二级有没有叫颖的?”

    “有啊。”门房似乎对她很熟悉。

    “能不能叫她出来一下。”

    “恐怕现在人都不在。”门房对着喇叭喊了,果然没人。

    “麻烦您啦。”他想,那她肯定在看台上。

    回到宿舍,他一面请人帮忙再凉一壶白开水,他觉得跑步的时候喝甜汽水是大
傻瓜,一面跑到水房洗头冲澡,他洗头是为了跑起来能长发飘飘。他那副郑重其事
的样子,就差没斋戒三天了。他想请清写几个大大的字“高,为您加油”,好让她
能知道他的名字。清不写,他也觉得有点过分,就算了。可清还在那喋喋不休,说
他尽搞些歪门邪道。他来了气:“歪门邪道?!我跑一万米是歪门邪道!谢谢你的
恭维,我就象西德尼·谢尔顿的小说《金钱与诱惑》里的主人公托尼,他刚开始只
是小有名气,在服兵役打仗的时候,把自己表演成一个英雄,结果就真成了英雄,
哪个大科学家,大文学家,开头不被人称为歪门邪道!”他又换了膏药,吃下两片
止痛片,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暖水瓶咖啡都喝了。

    他一路跑到操场。电子系的两个学生干部已经帮他检了录,拿着号簿到处转,
找不到他的人。他赶紧迎了上去。他又要上厕所。等他从厕所出来,别人都站在起
跑线上了。他本来打算赛前能有至少半个小时的准备活动,随便打打篮球什么的,
可弄得前松后紧,这最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做。

    枪一响,他就觉得不对劲。肚子烧得火辣辣地要死。心说这下可完了,什么也
甭想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那场面相当滑稽,一群人在前面拼命地跑,唯有他
一个尾巴远远地落在后面。当他跑了三圈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从后面超过他了。

    电子系的同学别提多扫兴了。每次他跑过去的时候,也没人为他加油。他心里
也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时梁、天等一定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梁让他做深呼吸,
学生干部也对他说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不要勉强。他每一次都笑一笑,点点头。

    并排跑在最前的几个都是校队的。每当他们跑过去,他看着他们有力的,富有
弹性和节奏的后蹬,叹服自己实在没法和他们相比。他觉得自己这是因为以前训练
得太少了,训练也不够严格,才导致今日之地步。他索性把这当作平常的一次训练。
跑了几圈,他不跑了,看着别人一个接一个地从他旁边过去。他很气派地一招手,
事先等在一旁的可和平他们就给他送上一汽水瓶水。他站在那喝几口水,跟他们说
几句话,然后才又接着跑。他现在完全就是在表演了。跑几圈歇一回,虽然比平时
跑步累得很,但和别人比起来,他又轻松多了。

    跑到第十圈的时候,他的右脚心又有点痛。他一颠一颠地跑,尽量不让那块肌
肉使劲。过了一会儿,居然不疼了,他感到万分庆幸。

    跑到十五圈的时候,梁也换了口吻,让他一定要坚持到底,他笑着点点头。路
边有很多同学,有些是俱乐部的,有些不认识,都冲他喊加油,连有些对手也对他
说:“加油啊,坚持到底。”

    那边传来了欢呼声。当他还剩五圈的时候,第一名已经到了终点。跑道上的人
越来越少。当他还剩两圈半的时候,跑道上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土木系的同
学竟然有节奏地为他鼓掌,他就踏着那鼓点跑,自己也拍巴掌,颇有歌星撩拨众星
迷的味道。大家笑起来,更热烈地鼓掌。

    还有最后两圈了。在他看来只是一圈,最后一圈不算数。喇叭里传出来:“现
在跑道上还有最后一名同学,大家为他加油!”全场雷动。要是换了旁人,也许会
拼了命往前跑,可他才不理那一套,仍旧低着头。掌声很快消失。有人骂到:“快
点!”

    真的只剩下一圈了。一个声音:“还有啊?”

    他放慢脚步,从腰间抽出别了一路的发带,系在头上,镇定地摆摆正,然后举
起右手,伸出一个小指,微笑着,大步向前跑去。这是他早设计好的动作,只不过
把食指换成了小指。

    可和一个女孩,肯定是电子系的,跟在他旁边陪跑。别看他跑了那么多圈,可
他们未必追得上他。他心说,这小女孩倒是挺大胆的,你不怕日后别人说闲话吗,
她看了可别有什么误会。

    他跑到哪,哪就欢动,与其说是为他的毅力喝彩,还不如说是惊奇他的轻松和
幽默。就这样跑过终点。

    在他的手还没放下来的时候,一个人为他照了张像。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成
功了还是失败了,左手攥拳一挥,幅度不是很大。旁边传来一个女孩一声笑。他觉
得还算不做作。

    大家迎上来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笑着又摇头又摆手,好不自在。电子系的看
台就在终点附近,他过去给父老乡亲拱手施礼,大家的掌声经久不息。梁在一旁说:
“看多少人在给你鼓掌。”“嗯。”他点头回答。

    电子系少数民族班的同学送上他们自己的礼物,一本小影集,评选他为“搏击
奖”得主。最让他感到幸福无比的是,两个漂亮的学生礼仪小姐端着一个足球让他
签名。这个球大概是准备寄给奥申委的。他心想总不至于倒数第一才有资格在上面
签名吧。两个女孩接过球看了一眼,互相对着笑了。他微笑着,他始终保持着微笑,
想收都收不回来。他看着她们的脸庞,心想,我这时候红扑扑的脸一定也是挺好看
的。

    赛前递给他号簿的那个同学兴奋地对他说:“咱们系长跑一直就不行,你太给
咱们系争脸了!”他看到了天,对天说:“我给电子系丢脸了。”说完又后悔,觉
得太不恰当。天这时倒是高兴不起来:“没什么,只要跑下来就挺好。”

    他离开他们,来找自己的同学。大家笑着说:“你比第一名都风光多啦,怎么
样,还行吗?”

    “没事儿,轻松得很。”

    “看你是挺轻松的,这下你可出名了。”

    宋对他说:“不成功,则成仁。”两个人相视而笑,心领神会。

    他回到宿舍,又是一阵欢呼,迎接英雄凯旋。

    “你戴着那个‘必胜’特象日本人。”

    “我看更象美国人,他在那自己拍巴掌的样子滑稽死了,就跟那些打网球的似
的,就象埃德伯格,哎,不对,埃德伯格是瑞典人。”

    “我就是瑞典人,我就是美国人,所以我是中国人!”

    他又兴奋又疲乏,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一直到熄灯。

    他过去时常看到一些评判日本人和美国人性格孰优孰劣的文章,讲日本人如何
忘我工作,但缺乏情调,美国人如何随心所欲,却又生活动荡。其实早在中国的春
秋,孙子就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毛主席也教导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
析。到底何谓传统?又有何民族传统可言?我们没有必要,也没这个义务,守着老
祖宗的痔疮当美德。如果每个人都能象日本人那样勤于吃苦,但不愚忠,象美国人
那样勇于创新,但不散漫,那不是更好吗?

    五月十六日 星期日 阴

    六点不到,他还是醒了。精神恢复过来,只是腿还有点疼。

    十点钟,他出去给家里打电话。路上遇到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他想他果然一
夜之间成了名人。他低着头走,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电话是打通了,却没有人接。他就踱到发屋,难得出来一趟,现在总算有机会
来这玩了。

    屋里只有那阿姨,见他来了,问道:“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直没过来?”

    “我虽然没什么事吧,可也忙得很,我们老师整天催着我搞毕业设计,上个星
期我又一直在训练,昨天不是开运动会吗,我跑一万。”

    “是吗,怎么样?”

    “我跑了个第一。”

    “真的?”

    “不过是倒数的。”

    “只要跑下来就不简单。”

    他眉飞色舞地把自己昨天的表现描述了一番。阿姨笑着听。

    他看营业执照挂了起来,上面写着“业主:新”。原来发屋的名字就是她的名
字。那执照上的照片比她现在胖多了。

    “林呢?”他问。

    “哪个林?”

    “就是给我做头的那个,他不叫林吗?”

    “哦,是叫林,好长时间没见他来了。”

    “他不是这的?”

    “不是,他见我在这开了个店,就找了来,他原来在那边有个店,交不起房租,
房子让人家收了,没地方呆,就到处转悠。”

    “是这样。”他心里不明白,林的手艺不错,怎么会交不起房租。

    “抽屉里有杂志,你自己翻着看吧。”

    那里面尽是些小说月刊什么的,他不感兴趣,忽然看到中间夹着两本关于美容
美发的书,高兴得一把抽出来。他终于找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了。他觉得自己再多
一项称号“大理发师”的日子翘首可待。

    他一边翻看那些图片,一边瞧着新理发。他越来越喜欢这位阿姨了。她严厉,
直率,又温柔,慈祥。她给同学们理发,总是那样慢慢地,细细地,就象母亲在给
孩子缝制衣服,而且她的手艺相当不错。同学们对她也都不感到拘束,要是谁对哪
不太满意,她绝不会厌烦。有的同学对自己很随便,对要什么样的发型说不出个所
以然,她就按照他们的头型、性格、年级,帮他们设计。如果遇到一个四年级的,
她会说:“你不是快要照毕业照了吗?留那么短干什么,始终保持这么长最好。”
如果遇到一个一年级的想理个平头,她就说:“咱们留短点,天热了,也凉快,这
三块钱不能白花,是吧。”她要的价钱不算便宜,可在这理完头的,没有一个不说
满意。

    他和这位阿姨能如此快地投机,其中还有一段原因。新其实是电子系一位老师
的妻子,开发廊是为了找点事干。他第一次来这理发的那天,新就问他是不是电子
系的,他很惊异。新又问他认识不认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他更惊异。那位女老师
曾经教他们离散数学。他虽然功课学得不好,可挺喜欢那位老师的。老师眼睛不大,
也不算很漂亮,但很温柔可亲,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挺好。他因为自己的功课不好,
所以更佩服她。新自然也认识她。新问他是不是她弟弟,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发屋位处交通要道,兵家并经之地。他整整在屋里坐了一天,终于看到了她。
要不要请她去跳舞,或者看录像?他恨不得一下冲上去,可到底还是把自己拽住了,
总觉得那样做未免太莽撞。

    很多男生都回头看她。她不羞涩也不傲慢。他绝无再迟疑的道理。

    晚上回去后,他坐在那出神。

    “高老松,又吃面包哪?”

    “这是我创作的灵感。”

    他从最初的冲动,几经修饰,形成下面的情书:“

    在舞会中,我们一起
    堕入美丽的旋涡
    你可曾记得我
    在校园里,你我几次
    擦着肩膀走过
    你可曾感到我
    在赛场上,我一个人
    凭着勇气毅力拼搏
    你可曾注意我
    我说不清,我的品行
    属于哪一种
    只知起码是个好人
    我说不清,我的情感
    属于哪一种
    只知被你吸引深深

    我知道我不会
    那么轻易地憔悴
    我们应该有个
    相互了解的机会
    所以不要再陌路吧
    我们作一回同路人
    路的尽头在何方呢
    只有向天问问缘分
    送上我的名片
    梦见你的回音

    ”旁边是他的名字,系别,专业,班级,寝室号和信箱号。

    他写完后自己都感叹写得悲壮极了。他在里面不敢提到“爱”字,因为这毕竟
是前途未卜的事,他要给双方都留条后路。

    他又把书的序言改成如下样子:

    “这本书不能说是谁的自传或者回忆录什么,它完全是一部文学作品。它是我
两个多月的心血,也是我来到世上二十多年,对人生体验的结晶。它很可爱,却很
稚嫩,经不起时光的洗礼,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消融。但人还在,只要他还成长,这
份灵魂就必将得到永生。”

    五月十七日 星期一 晴空万里

    人都走光了,他开始磨练他的书法。他知道自己书法的功底很差,但蒙唬蒙唬
一般人还算可以。等他觉得字在纸上的位置心中大致有数了,才开始写正式的那一
份。写完了装在信封里,对着阳光一照。因为就一张纸,里面写的字很容易看出来。
他又加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夹层纸以妨透光)”。他心说:“我舞跳得好,跑步
引起轰动,字写得不错,还会写诗,心又细,就凭这几点你也不能一点不动心吧。”

    他不知道她的信箱号,也不知道她的班级,只能在信封上写上系别和年级,然
后写上她的名字。他把信塞进邮筒的时候呆了两秒钟,心想:“这一放下去,命运
可就不由我决定了。”

    今天电话有人接了。他母亲正好刚下了两节课回来。他和母亲约好,现在写封
信回家,星期六再打个电话,那时父亲和姐姐都在。

    他从墙报上看到一则消息:“全市首届研究生艺术节开幕式文艺演出,今晚六
点半,礼堂”。他去买了两张演出票。他也不知为什么买两张,要知道那是绝对不
可能的,可傻乎乎地就买了。

    六点半整,他来到礼堂,从楼上观瞧,发现楼下前排有不少空位置,就下去坐
在了第二排。这是他惯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