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另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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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另面-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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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思主义理论,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有一个客观实在的上帝。客观实在是列宁的物质定义,但他心中怎么也抹不去幼小心灵中存在的上帝的影子。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有一个十分年轻的老板说,对他来讲世界上只需要两种东西,一是物质生活必需品,一是宗教。这么年轻的人,而且是老板,讲出这样肯定的结论,白佐感到惊诧,于是他开始思索宗教。妻子是失业下岗后信的教,当时他不让也不给妻子找工作,他认为儿女成才,他也有一定地位,完全可以养活妻子,没有必要再找工作,增加国家的就业压力。妻子觉得没事干,于是随社区里一些老人去了教堂,听了传道就皈依了天主教。妻子信了教,就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每日早祷、晚祷从不错过,礼拜日课望弥撒从没漏过,儿女给她的零花钱全部捐献给教堂,打扫卫生、维持秩序、讲经布道,项项活动都有她。从此,她的生活变得充实稳定,她的言行举止也变得优雅洒脱,白佐暗自惊叹宗教的力量。 

  “上帝其实是自我。”白佐说,“上帝是人脆弱不幸时的朋友,人快乐幸福时常把上帝给忘了。宗教是什么?上帝是什么?神佛是什么?应该说是人的需要,人的异化。上帝不在宇宙中,而在人心中、精神中,在最最广大的精神宇宙中,所以上帝才会永存、不朽,你说对不对?” 

  妻子笑着摇头说:“我听不懂你讲的,但是我相信上帝确实在我心中。” 

  “既然上帝在人心中,在你我心中,宗教就应当是一个自我教育,自我学习,自我修养,自我调节,自我安排。如果人能做到这五个‘自我’,就能解决许多精神层面上的问题。” 

  “你是不是也想当传教士了?” 

  “要我创立宗教,我就创个自我教。不过,我现在的任务是自我反省。” 

  “过去的事别想它,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才有女人爱。我总是想,等年纪大了,你一定会幡然醒悟,就当是一场梦,对不对?” 

  “真对……”白佐无比惊讶、无比感慨地看着妻子,他真不相信妻子的思想境界是这么高,他的心和她的心一下子接近了,“这样,明天我去找一找蓝文德主任,你就开始收拾行李物品,选个吉利日子,我们就下去。” 

  “去什么地方呢?” 

  “去我挂职的新罗县天堂湖村。” 

  “天堂湖,啊,是主待的地方!”叶淑珍眼睛发亮。 

  “离那儿不远有个板莎村,那里有座小教堂,是解放前一个西班牙神父坐堂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还有教堂?那太好了!”叶淑珍像小孩似的拍手叫好,跳着转了一圈。 

  白佐从未见过叶淑珍如此童稚天真的笑颜姿态。他一阵燥热,有一种冲动想揽住她,但很快又释然了。 

  白佐是在当新罗县县长的时候接待省领导时认识蓝文德的,当时蓝文德任省宏观调控委主任。他俩对如何发展新罗县港湾工业经济有许多相同的看法,大有相见恨晚、相处恨短的感觉。后来白佐一回江城,有空一定会去看蓝文德,一是讨教,二是交流心思。几年下来,他们已成了无话不谈、无苦不诉的莫逆之交。蓝文德擅长书法,他写了一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的条幅送给白佐,白佐一直挂在自己的书房中,随时览读琢磨。 

  蓝文德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是学财经的,他对南海省的经济发展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省委、省政府领导经常听取他的意见。当然,他的意见有的被接受,有的不被接受,但每个领导,特别是新任的书记、省长一赴任,如果要了解经济问题,必定先找蓝文德。蓝文德在省高层领导中很有人脉,跑官要官的人都懂得,踏蓝文德家的门槛是必不可少的一关。但蓝文德的直言敢谏在全省,乃至在中央有关部委都很出名。正由于过分地直言敢谏,蓝文德本来可以当上部级大官的仕途在正厅这一级也就戛然而止了。年龄一到,他立马退休,连到人大、政协过渡他都不去。白佐在仕途上和蓝文德的脾气很相似,他也过于耿直,也不会跑官。在县长任上竞争书记位置时,他没有找蓝文德,也羞于找蓝文德,直到宣告竞争失败时才到蓝文德家,两人只好扼腕长叹。后来在蓝文德的帮助下,他从县长位置调任南海大学副校长。而竞争南海大学校长时,白佐又忘了找蓝文德,结果又失败了。后来又是在蓝文德的帮助下,调任建设咨询集团董事长。蓝文德对白佐说:“每次你找我的时候,都是你失意失败的时候,我家干脆叫失意者失败者俱乐部得了。” 

  这次又不幸被言中了。当白佐敲开蓝文德家门时,蓝文德二话没说就直奔主题:“怎么落荒而逃,逃到我这儿了?”白佐说:“哎哟,只有这条华容道了。”说着两人哈哈大笑。 

  蓝文德给白佐泡茶,他们两人都爱喝乌龙茶。蓝文德素来喜欢收藏些好茶,这也是他唯一的嗜好,白佐在蓝文德家总能喝到上好的乌龙茶。三杯下肚后,白佐说起省里对他的处理意见,说那天宣布后老厅长请他们到味名坊喝酒一事,蓝文德做手势打住,问道: 

  “你知不知道老厅长有个桃色新闻?” 

  “不知道。” 

  “老厅长和那个坊里一个打工妹相好,经常到她店里吃饭。” 

  “真有此事?” 

  “也是别人告诉我的。后来有人请我去那儿吃饭,我仔细打探一下,是一个很不错的三十多岁的女的。我当时给老厅长打电话,他打哈哈默认。这事也真让我开了眼界,白佐,正应了你那句话,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另面,人也不例外,老厅长也不例外,哈哈哈……” 

  白佐一阵唏嘘,摇头感叹。 

  “白佐,我也有另面,你信吗?” 

  “你在我的印象中,一直十分完美。” 

  “我对一个女记者有过暗恋,的确有过,但没有表现出来,被理智克服了。我常想,我们这批人,就是所谓‘最后一群牛’,应当说共产党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但是,一个‘文化大革命’把一些人搞乱了,一个改革开放又把一些人搞邪了,我们这些‘最后一群牛’,也有几只在劫难逃。” 

  “我就算其中一只吧。” 

  “我看你是太投入、陷得太深了。这跟你的性格有关系,你做什么都是认真的,包括婚外情。” 

  “我是太在乎了。” 

  “那个初雪也太过分了。” 

  “是我先损害了她。” 

  “情感上的事玩到政治上,真是不可思议。” 

  “对她来说,也只有这种报复的办法。” 


五十二




  “你还为她辩解?” 

  “是的,我就怎么也恨不起她。” 

  “这是人性中的固执,也是人性的弱点。过去我们对人性研究得太少了。像你我、钟涛这样的干部都会崴脚,还有,像我们的时祥,也会酒后摸腰,真是太有趣了。” 

  “这是被压抑的性在作怪。” 

  “钟涛也是这么说,你们都是弗洛伊德的信徒,我不太相信。我觉得性完全可以控制,这是个人修养问题,‘无数次机械重复,如此而已’,哈哈哈……” 

  蓝文德引了一位哲人有关性交的一句话,自己大笑起来。 

  “‘爱一个人是因为他(她)具有一种品质,使你从中获得自私的快乐。’”白佐也引了一位作家的一句话。 

  “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句话。”蓝文德是一位博览群书的人。 

  “安·兰德,美国一个女作家。” 

  “嗯,对,是她说的。” 

  “她还说,人要以自己的幸福作为他生活的道德目标,以创造性的成就作为他最高尚的活动。如果有可能,他应该作为一个英雄而存在。” 

  “这是主张个人主义的哲学家,没什么新鲜的。” 

  “是没什么新鲜,但很贴近我当前的思想。” 

  “那今后呢?你也作为一个英雄而存在?” 

  “嘿嘿,那不可能了。我今天就是要向你辞别,我要到乡下过日子,到你的老家,天堂湖村去隐居,当隐士去,怎么样?” 

  “这……”蓝文德忖量了一会儿说,“也是办法。待在城里做什么?问题是在乡下你待得下去吗?现在村里年轻人、中年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就剩鳏寡孤独和带不走的小孩了。” 

  “但是湖光山色没走,闲悠静谧还在,这正好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我支持你去,待不下再回来。” 

  “我永远不会回来了。” 

  “别说那话!中午正好老太婆不在家,我们到温泉公园旁的小酒楼喝点,就算我欢送你。” 

  “好。那还是AA制。” 

  过去他们几个一起喝酒欢聚都是AA制。 

  “今天就免了。呃,我跟那个老板娘经常眉来眼去,不过没有相好。”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哈哈哈……” 

  嬉笑中他们来到温泉公园边一家小酒楼前,蓝文德家也在温泉公园附近,他经常在这家小酒楼吃饭。他们还没进酒楼,老板娘就迎上来: 

  “今天怎么就两个人呢?” 

  “那几个没空。”蓝文德回答。“那几个”是指林时祥、黄汉、钟涛等人。 

  “白董,你也有好长时间没来了。” 

  “我出事了,你不知道?” 

  “风流事,值!我见过那个初雪,绝对是一流精品。难怪你平时连一眼都不瞄我。” 

  “有人瞄,我再瞄,岂不出更大的事?” 

  “再大的事也比贪几百万几千万好!再说那也是两厢情愿的。” 

  “白佐,要是她当省领导就好了。” 

  “你扯淡,寒碜我呀!”老板娘指着蓝文德鼻子说。 

  老板娘把他们领到面对温泉公园的一间雅座里坐下。服务员递毛巾、沏茶,老板娘不用他们交代就把菜和酒配好,她对他们太了解了,简直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三杯小酒落肚后,白佐向蓝文德提出黄汉提拔的事,要蓝文德想办法支持,蓝文德当然理解支持。蓝文德对李贤仁了如指掌,他始终不同意李贤仁当第一把手。他器重黄汉,也有心支持黄汉竞争建设咨询集团第一把手。他给白佐出了一个“欲取先给”的锦囊妙计,他说现在李贤仁既已主持集团的领导工作,就不要打草惊蛇,他让黄汉因势利导,摆出全力支持李贤仁、拥戴李贤仁的架式,公开散布信息要大家考核时给李贤仁投支持票,给李贤仁造势,势造得越大越好,这样李贤仁必然麻痹轻敌,以为势在必得,就会放松做工作跑关系。群众干部有逆反心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有数,加之现在民主意识增强,到时会有另面想法,黄汉就可以利用群众干部的逆反心里和另面想法,私下做些工作,出其不意,趁其不备,意外获胜。白佐听着连说姜还是老的辣,心想当初竞选南海大学校长职位,如果事先请教蓝文德,也用此“欲取先给”的锦囊妙计,那南海大学校长宝座也是囊中之物,也不至于发生今天的事件。他连着敬蓝文德几杯,结束了小酒会。 

  他们走出小酒楼,沿着温泉公园散步,浑身舒畅,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现在两人都已全部解脱,蓝文德退休了,自然而然地解脱了,白佐停职检查,也已宣告了仕途的寿终正寝,等待他们的是一种全新的超然的无羁的生活。两人走了一阵,在一张木长椅上坐下。这是初夏,林木扶疏的公园内鸟语花香,喷泉锵鸣。蓝文德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扳住白佐的肩,有力地拍打着。白佐知道,蓝文德像安泰一样,在给自己灌输生活的力量。老人家说过,错误和挫折常常使人变得聪明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一生中最聪明的阶段,一个无所欲求的阳光阶段。 



五十三




  黄汉按照蓝文德的锦囊妙计,果然在三个月后意外地获得集团领导班子和全集团副处级以上干部和工程师以上工程技术人员的多数票支持,经省委组织部批准,委任为省建设咨询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接替了白佐的位置,而李贤仁原地踏步,仍留任常务副总经理。等李贤仁醒悟过来为时已晚,他只能扼腕叫恨,顿足哀号。在此之前,根据上级授意,白佐以年事已高、身体不适的名义,主动提出辞职让位,离岗待退。上级批准了白佐的要求,让他体面地离开岗位,对他处分的事也就不了了之。这是白佐最好的结局,也是组织对白佐的关照,也是对白佐几十年来勤恳工作的回报。在建设咨询集团迎新送旧的酒会上,李贤仁来到白佐面前敬酒,他说了些恭维客气话后,悄声地对白佐说:“白董,你误解了我和初雪。我这个人是爱权不好色……”白佐问:“什么意思?”李贤仁说:“我原想通过支持初雪工作靠近你,没想到走向另一面……”李贤仁点了点头走开了,走到黄汉面前去了。过往的事像沙尘暴吹起,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沙尘弥漫的天空中出现了初雪的倩影,她不说话,只朝着白佐笑。白佐痴呆地站着,手一松,装满葡萄酒的杯子掉到地毯上。女服务员过来拾起杯子,换了一个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轻声地说: 

  “白董,请……” 

  “噢……”白佐如梦初醒。 

  第二天早上,黄汉亲自开车送白佐和叶淑珍去新罗县。 

  车出了喧闹的江城,驶上高速公路,窗外是蔚蓝的天空,黛色的群山,如镜的湖泊,如带的河流,白佐有一种超凡脱俗、飘飘欲仙的感觉。从今天起,他要远离城市,融入山水田园,遁入茂林幽谷,过起躬耕隐居生活,心头漾起难以言表的惬意。 

  黄汉是地道纯粹的新罗人,白佐是下乡挂职锻炼到的新罗县。他的老家在江城市郊,但从小离开家乡,对家乡没有多深的印象。而新罗县是他走入社会、走上仕途、走进实践的出发点,给了他太多的回忆、太深的印象、太谬的悖论、太大的教育,他人生的真正起点在新罗县。那堂人生第一课,“说的可以和做的不一样,理论可以和实践相脱离”的结论,就是在新罗县获得的。他第一次被女人诱惑,从而走上性追求、享乐的迷途也是在新罗县发生的。 

  他是挂职的科技副县长,一次他列席县委常委会议,县委书记说:“新罗县是贫困县,必须严格控制财政支出。今后,凡是从企业调到行政事业单位的,不管是干部还是员工,都要在常委会上过一过,不是不能调,要过一过,我们从严掌握。各位注意了,听清楚没有,这事从我做起。”常委们都表态,认为这样的规定很好,坚决执行。 

  一天,白佐上县百货商店买草帽,准备下乡时戴。草帽柜的售货员是位三十出头、姿色撩人的女人,她热心地为白佐挑选。白佐没敢正面看她,只看着她那一双手,那是一双洁白如藕的手,手指关节上有酒窝,那一个个酒窝好像会笑、会说话,白佐的心“怦怦”地跳。他顺着她的粉臂往上看,看到细腻红润的脸庞,晶亮的眼睛,浓密的眉毛,红润的嘴唇,嘴唇上有细细的茸毛。白佐丹田一阵悸动,眼睛立即避开,他觉得自己脸羞红了。女售货员嫣然一笑说:“白副县长,我认得你。”白佐说:“呵呵呵……”她说:“你来扶贫,我们全县人民欢迎你。我给你挑一顶最好的草帽,送给你!”白佐说:“送不行,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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