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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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 第3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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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泽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周铨。

    他完全没有想到,周铨要称帝,竟然还需要“功勋”。赵匡胤称帝时,几曾有什么功勋,不过是部将们为了富贵将黄袍披到了他身上,他就半推半就了。李渊称帝时,又有什么功勋,不过是占据关中之后见天下大乱后使然……以此上溯,历朝历代开国之君,有几个有功的?

    故此,五代之时安重荣敢说“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为之耳”!

    “你这是……”宗泽不知该如何评价周铨的想法。

    是说他矫情,还是笑他幼稚?

    但仔细一想,周铨这样说也有道理,被儒家引为楷模的上古圣君们,有哪一位是出身就为人王的?绝大多数,都是有大功于天下,然后为天下奉为人君。

    “宗公莫非不以为然?”周铨问道。

    宗泽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依宗某之见,殿下文治武功,二者中任何一样,都已经足够为人主了。”

    “是人君,或者说人王,而不是人主。”周铨听得宗泽也认可他的功绩,心中不禁欢喜,哈哈一笑道:“这有根本的不同!”

    “有何不同?”

    “人王人君如其字,最上是一平横,而人主则是平横之上高出一点。也即是说,人王或人君,只是权力职司,根本上与百姓还是平等,但人主则不然,高高在上,孤家寡人,凌驾一切……我欲为人君而不欲为人主!”

    宗泽听得恍然大悟,再仔细思量,只觉得周铨这话,意味深长,足以振聋发聩!

    为人君,为人王,而不为人主!

    为君为王,可与人平,为人主者,孤家寡人,凌驾一切!

    他起身再向周铨一礼:“殿下此言,当真是……当真是……发先贤所未有,追诸圣而越之!”

    “却还不够,我能治世几何?我如今也是而立,便是能活到古稀,治世也就是四十载。在我之后呢,我之后当政者,是想为人君还是想为人主?”周铨心中苦恼的事情,终于忍不住一吐为快:“若为人主,今日我罢黜赵氏,来日便有他人罢黜周氏……”

    按旧的制度来,最多不过三百年,就要来一次王朝更替。周铨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华夏内部的每次王朝更替都意味着生产力的极大破坏,也让华夏的对外扩张和工业化屡遭重挫。

    哪怕他现在强行推动了华夏的工业化,但若还是按旧王朝的那一套来,如今华夏的强盛,也必毁于王朝更替的内乱,而那时工业化的成果已经扩散出去。那些受到工业化影响的周边诸族,只怕会乘机发难,给华夏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的这种忧患意识,让宗泽更是惊讶。

    “越是如此,越需要殿下早日即位,主宰天下!”沉吟了会儿,宗泽想到一策,他灵机一动,笑着道:“殿下若是觉得如今文治武功不足以称帝,我倒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周铨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宗泽,希望能从宗泽这里得到惊喜。

    “天意!”宗泽道。

    周铨哑然失笑:“宗公取笑我了,我虽然不才,却也用不着学陈胜吴广,去破庙里装狐狸叫,或者往鱼肚子里藏帛书……”

    “殿下错矣,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天意自我民意……我观殿下的两院之制,颇有心得,殿下何不如同两院选举一般,令天下万民公选君王……上古圣王,并非子孙传袭,而是公选,直至夏启,方始家天下!”

    宗泽说到这里,越来越兴奋,干脆握拳而起:“殿下之后,谁人继位,亦由公选,如此一来,当选为君者,必是德才声望俱著之人,不虞昏君上位,则华夏天下可传诸久矣!”

    周铨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然后他恨不得打自己的脸一巴掌:让你矫情!

    宗泽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而且是特大的“惊喜”。周铨的本意,是在自己这一切仍然坚持君主独揽大政,到下一代再搞成君主立宪,可是宗泽以为他真的大公无私,于是直接提出他之后的君王皆由选举而出,这岂不意味着君主制变成共和制?

    这一刻,周铨开始体会到宋行风为啥会被文维申、韩膺胄等说动了。

    “老子辛苦打下的江山,老子子孙不来坐,竟然将之交给没有半点贡献之辈,让他们来摘老子的胜利果实!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不过周铨比宋行风等终究还是见识要广些,虽然想到这样的结果便觉难受,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未来的趋势。

    哪怕君主立宪,也会逐渐变成君虚而相实,君王成为名义上的元首,实际权力会转移到由选举出来的任期一定的政府中来。

    “殿下这一片公心,当真远超古时圣贤……由家天下再至公天下,啧啧,文维申等若知殿下这些报复苦心,定会羞愧而死!”宗泽仍然在那里赞不绝口。

    周铨脸色发黑,正要解释一下,突然间,他所乘的马车猛然停住,四匹拉车的骏马,也打着咱鼻,发出不安的嘶鸣!

    宗泽原本站起来的,因为马车突然停住,惯性之下踉跄了几步,好在他虽然年纪大,但身体还健壮,很快维持住平衡。

    周铨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另一只手则按住了车窗,没有掀帘,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了?”

    “有人拦车喊冤!”车外的护卫沉着脸说道。

    周铨愣了一下,他此行没有大作声张,当然不可能出现清街净道的情形,他个人也不主张这样扰民。但是,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不少,明里暗里足足有近百人,这等情形下敢闯到他的车前拦车,倒需要几分勇气。

    他心里也有些好奇,这种拦路喊冤的戏码终于给他遇上了,因此他掀开帘子:“去问一下,怎么回事,再来禀我。”

五七二、被告周铨() 


    万宝玉跪在地上,将手高高举起,手中一份诉状。

    他的心在怦怦直跳,口中剧烈喘着气,虽然跪着,却抬起头东张西望,看着眼前这些人。

    他虽然拦住了周铨的马车,但实际上他人离马车还离得远,有足足二十余步。因为是从路旁突然冲出来的,所以他跪在了周铨队伍的中间,在他的前后,周铨带着的护卫们杀气腾腾,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将他当成刺客处置。

    这让万宝玉小小的心灵感到震撼。

    “冤枉,老爷,小人冤枉!”

    他口中高叫,虽然害怕,却仍然坚持跪在路中间,没有向旁边闪去。甚至他一双眼睛,还有余暇,四处滴溜溜乱转。

    在洛阳城市井中混了这么多年,早就让他有了胆色去应付任何局面。

    “你有何冤屈?”过了一会儿,只见那辆外边漆成黑色的马车边,走过来一名军官,他居高临下,向万宝玉问道。

    万宝玉今年十三岁,那军官大约就是十**岁的模样,年纪相差其实并不太大,但万宝玉衣裳褴褛猥琐不堪,那军官却是英姿勃勃,万宝玉不免有形秽之叹。

    “小人万宝玉,因为有奇冤,故此冒昧拦车……”

    这少年油嘴滑舌,带着很浓的市井味儿,让年轻的华夏军军官很是不喜。但接到了周铨的命令,他也只能注意倾听,但听着听着,他神情严肃起来。

    万宝玉来喊冤的事情,却与铁路有关。

    在将洛阳城中的保守势力一扫而空后,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各大商贾,都将修建汴京至洛阳的汴洛铁路当成头等大事来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大宋朝廷是不行了,就连皇帝赵桓与摄政王赵构,都被当成囚徒押送五国城,复辟的上皇赵佶本人,也在五国城,只由肃王赵枢于京中摄政,说明了就是维持局面,只等周铨来登基称帝接收一切。

    因此,原本停滞不前的汴洛铁路在最短的时间启动,甚至铁路总商会还没有开始,地方上就已经征地拆迁,将沿路的民宅、田地都征发起来。

    万宝玉是孤儿,洛阳居养院将他养到十岁,此后便混迹于市井之中。那居养院正在此次征地范围之内,而地方官员为了赶时赶进度将地征好,也不管居养院中有两百余鳏寡孤残,直接将人赶了出来,居养院中的人与之据理力争,结果反被殴打。

    此事在拥有二十余万人口的洛阳城内,根本不算什么大事,那些被赶出来的鳏寡孤残,又是这世上最为弱小者,虽然有人同情他们,但只要想到铁路是为了奉迎周铨而建,便没有人敢为他们出头。

    在将他们赶出居养院之后,原本答应将他们换个地方安置的,却又迟迟未能兑现,这些可怜人,就只有暂宿于寺庙道观之中,靠着乞讨施舍维持不死。

    倒是这个万宝玉,混迹于市井之间,却还没有忘掉居养院的养育之恩,见此惨状,央人写了状纸,想要告状。

    只不过他跑到洛阳衙门去告状,结果是被打了一顿棍子赶了出来,他想着要进京城去告御状,可是一没路费二不知方向,正一筹莫展之时,看到了周铨的队伍。

    他虽然年少,却有着市井百姓的狡猾,觉得这等声势出行者,肯定是大人物。洛阳府不敢接的案子,这位大人物应当敢接,就算不敢接,也会指点一条路,因此便冲进了周铨的仪仗之中。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威风凛凛的仪仗可不只是摆样子,真能杀人,若他不只是一个少年,又一来就跪在路中,只怕已经被华夏军军士弄死许多回了。

    “你要告的是谁?”那华夏军军官问明这些情况之后,神情略缓,这厮虽然有些油滑,但还怀有一份恩义之心,就这一点,比许多衣冠楚楚之辈强了。

    “我要告济王周铨!”万宝玉朗声说道。

    他说完之后,原本以为对方或是接受或者训斥,结果却发觉周围一片寂静,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军士们,眼睛都瞪得溜圆,而刚才还很和气问着自己问题的军官,此时嘴角往下弯得几乎要到下巴边缘。

    他的话让华夏军将士们好悬气乐了。

    跑到华夏军当中来状告周铨,这小子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周铨的亲卫军官本来想给万宝玉一脚的,想到周铨的交待,他哼了一声,忍着踢去的冲动:“济王殿下哪里惹着你了,你好端端的要告他!”

    “若不是他,西京就不要修铁路,不修铁路,自然就不用着拆居养院,居养院不拆,那两百多鳏寡孤残就不会流离失所,也不会衣食无着!我们问了,那些拆屋扒房的,都说是为济王周铨效力,我寻思着冤有头债有主,要告自然就告这大的!”

    众华夏军军士都要被他气乐来了。

    那亲卫军官好歹还记着周铨的吩咐,而且这种事情,周铨听了只会笑,因此他令万宝玉先等着,自己小跑着回到了周铨的车前。

    听得他说的事情始末之后,周铨果然是哑然一笑。

    他看着宗泽,徐徐说道:“宗公,可愿与我一起,来问问这件案子?”

    “哈哈,固所愿也。”

    万宝玉跪在原地,心里还在琢磨着,自己今日撞见的是哪个大官,不知他能不能管着周铨,即使他不能管着,也应该能告诉自己,如何去找可以管此事的衙门,然后,便看到那位英气勃勃的军官走了回来。

    “小子,跟我来吧,算你走了运!”

    周铨欲“审案”,当然不能就在车厢内审,因此寻了路边一个茶铺。那茶铺只是间小小的门面,铺里五六个饮茶的,也都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得了钱之后,便将座位让出,至于茶铺掌柜,更是被两枚白花花的银圆炫晕了头,只要不拆他的铺子,在里面做什么他都不吱声。

    万宝玉被带到了铺子里,看到两个人坐着,在他们身边,则是那些服饰古怪的军人在护卫。他偷眼打量了一番,这两人中,年长的那位长须飘飘,威仪非凡,一看就是个当大官的,而年轻的那位,虽然也留了些胡须,可是很短,而且眼中带着笑意,看起来很是和善。

    年轻的应当是年长的晚辈子侄之类……

    想到这,万宝玉立刻拜倒在宗泽面前:“草民见过大老爷。”

    宗泽一愣,正待说自己不是对方要找的主角,然后就看到这小家伙又给周铨叩了一个头:“拜见少老爷。”

    周铨忍不住一笑起来,这家伙,可是将自己当成了宗泽的子侄啊。

    年纪上倒是挺象的,但衣服上,自己与华夏军是一样,而宗泽则是长袍大褂,根本不一样吧。

    他向宗泽使了个眼色,又呶了呶嘴,宗泽哑然一笑,咳了一声道:“起来吧,听说你要状告济王周铨?”

    “正是!”万宝玉闻道此言顺势站起,心里暗暗庆幸,这位老爷虽然威风凛凛,可是说话却甚是和气,甚至还带着笑意,他开门见山,直接问事,想来不是怕周铨的。

    天可怜见,象他这样的市井之民,只知道天最大,地老二,皇帝老三,哪怕周铨这些年声名赫赫,可在他想来,总还是大宋的济王,是皇帝的臣子。哪怕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上皇复辟、天子退位,对万宝玉这等人来说,那也是远在天边的事情。

    正所谓坚决拥护皇上,谁当皇上拥护谁!

    所以,万宝玉并不知道,自己要告的济王周铨,根本不是任何一个大官能管的,就连大宋的皇帝,也得在他面前老老实实。

    “你见过济王周铨么?”宗泽又问道。

    “没见过,但听人说,说他三头六臂……这肯定是假的,但据闻济王是财神转世,小人见过画中的财神,想来应当长得差不多吧……”

    这厮还是个话唠!

    宗泽又咳了两声,打断了这家伙胡扯,开始正经问起案子来。

    方才万宝玉已经说过一遍,再说一遍还是那样,宗泽接过状纸,上面写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宗泽略一犹豫,下令将相应人等带来。华夏军得了周铨示意,当下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将相应人等都寻了齐。

    不过周铨本人此时却避到了柜台后边,让主人家拿了个破屏风将他挡住。

    “养居院如今是谁家产业?”宗泽沉声问道。

    一个胖子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回禀老爷,养居院是小人的产业……小人花了价钱,从朝廷那边买来的,有契书簿册为证!”

    “你叫什么名字?”宗泽见他痴肥模样,又问道。

    “小人姓付,贱名友闻,洛阳人士,一直在汴京经商。”这付胖子小心翼翼回道,目光在宗泽身上转了转:“老爷可是宗公?”

    宗泽一愣:“你认得我?”

    “小人在京中时,曾见过宗公,当初宗公主持京师防务,小人也出钱出力了!”那付友闻挤着笑脸道。

    “哦?那你到这边来,强拆了居养院,又是为何?”

    付友闻知道宗泽与周铨关系非浅,当初周铨逼宫赵桓,理由之一就是为宗泽申冤。他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水笑道:“实不相瞒,小人如今是为东海商会效力,此次强拆居养院,是奉济王之命行事!”

    屏风后面,周铨的脸色顿时绿了。

五七三、跪与不跪() 


    东海商会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会,而是一个兵工产业联合体。

    在华夏军成立后的这五年里,东海商会的扩张更为迅速,四行省中丰沛的资源、广阔的市场,再加上海外贸易拓殖的利润,让东海商会积累了庞大的资本。

    哪怕养了华夏军,搞了三年义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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