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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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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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贫农的女儿能愿意嫁给我,足够了。仅此一点足以证明她很有主见和远见,比她的父亲叔叔强多了。她“力排众议”,坚定地和我走在一起,使她的五叔束手无策。值此,我们完成了“志同道合”的过渡,去追求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家庭的幸福。

 2 我的一家(没牛使犊)(3)

2我的一家(没牛使犊)(3)

吉祥源于自慰,幸福各有诠释。

1970年9月1日,我再一次走进校门做了6年的民办教师。1971年腊月,小女又出生了。5口之家靠我一个人挣工分来维持生计,摆脱温饱都是问题,给幸福加分谈何容易?大孩子和二孩子只差19个月就见面了,二孩子与小女也只差两周岁,他们太“挨肩儿”了。几乎一般大的3个孩子像似一窝雏燕,嗷嗷待哺,脑袋和身躯只有一个很细的脖子连接着。

孩子的母亲难以走出去挣工分,只好以养猪来弥补活命的困扰。猪仔很贵的,买一只猪仔就要花去所有的积蓄,有时候还不够。第一次养猪,还没等出栏就病死了。打进去猪仔的本钱还不算,吃了那么多的糠皮和粮食比猪仔还值钱。孩子妈妈伤心得落泪,自叹命苦得不到“血财”。“血财”就是养猪鸡等畜禽得到的钱财,据说是和每个人家运气有关,和你的血脉相连,不可强求。当然了,我们不信这一套,就口挪肚攒又凑够了买猪仔的钱,为了生活又一次孤注一掷。这头白毛的猪还算命大,养了一年又两个月,国庆节的时候卖给了二道房六队。自打自己过日子,我们头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钱,很是欣喜。不过,细算一下这笔钱刚好是两头猪仔耗费的成本。这就是农村常说的那句话——零钱凑整钱,也叫耗子尾巴生火疖子——没多大“脓水”。

1977年是我家最后一次养猪了,一共两头小猪。我没有钱买石头砌猪圈,猪只能拴起来养。结果,拴两头小猪的铁链子缠在了一起,其中的一头小猪被铁链子累死了。孩子妈妈有一次心疼地嚎啕大哭,舍不得把死去的小猪扔掉。是啊,家里的开销全指望它们出钱,这下可好,给孩子换季买衣服,平日里的油盐酱醋……一切都化为乌有。我看看猪,再看看哭猪的人,心里就是一个苦,苦不堪言。

养了六七年的猪不挣不赔,打进去数不清的风来雨去挖猪菜的辛苦。于是,从那时起与养猪无缘了。

我决定不再养猪了,孩子妈妈听了“咯咯咯”地痴笑。她喃喃自语:“一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这些年连拉扯孩子带养猪,只是多费点眼神罢了。”在她看来,猪和孩子一样的重要,都是她放的羊。诸没有养起来,孩子倒是在“无意”中长大了,这就是收获吧,就是辛辛苦苦换来的利润吧。

她乐着乐着突然不乐了,也不再哭了,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生产队的工分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可总比养猪要保靠些,明天我就去上班。”这叫我吃惊不小,但也很相信她能做到。

庄家院的活计,种、铲、割……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顶一个强壮的男劳力。我们没有结婚时,她当了好几年的妇女队长,一年四季领着20多妇女下地干活。所以她提出重操旧业,我没有阻拦,只是两个孩子上学和一个孩子还小,没有人做饭是个难题。她说:“没有牛,就使唤犊,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时候大孩子不到10岁,老二8岁,小丫头才6岁,都是顽童,能为家里做些什么啊!可是,为了生活只能出此下策了,也叫做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吧。

生产队的规矩是,不管农闲农忙,上班要早下班要晚,她不能做早饭,就由我来做。孩子们吃过早饭就去上学,我去上班,她早上不吃饭,其他社员也这样。剩个小丫头就去奶奶家或姥姥家,再不就“放羊”,让她和别人家的孩子们到处闲逛。

晚上孩子放学早,晚饭就有他们哥俩来做。反正是煮稀粥,把米放进锅里再添些水烧开就可以了。所以,晚饭不是硬就是太烂了,焦了煳了没煮熟也是常事。渐渐地,他们也会做饭了,虽然没有大人做得好,但饥不择食,就没有那么多的挑剔了。

第二年,小女儿也上学了,她也承担起做饭的角色,三个人一替一星期做饭。“看谁做得好”,我鼓励他们。

孩子们很懂事,见大人实在是太忙了,早饭也有他们尝试着做了,腾出来时间我就侍弄菜园子,或是捡柴禾。

农村的早饭一般都是苞米面的大饼子,孩子不会用碱,做出来的大饼子常常又黄又硬又酸。

女儿个子小胳膊也短,站在地上够不着锅,就蹲在锅台上贴大饼子。锅的上部分贴大饼子,下面就熬汤,连饭带菜一锅出,省柴禾也省事。又一次,老二贴大饼子熬汤时,竟然把一瓢泔水倒进锅里。他舍不得汤里那一点油,没有重做,我们就成了喝泔水的猪了。觉得不是味道,他才说出底里根由来。

自从她上班,孩子们做饭,家里好像有了一点转机。一则妈妈可以在劳动休息的时候捡些柴禾,挣了工分又有了烧的,一举两得。二是孩子们也体会到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的道理,学习上更加用心了,懂事多了。那年的秋收分配,我们家第一次有了结余。过年的时候,妈妈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一件新衣服,他们不等过年就穿上了,到处地显摆,得意洋洋的。逢人便说只是妈妈给买来的。我纠正说,你们说对了一半,其实是你们自己挣来的,你们不做饭,妈妈能挣来买衣服的钱吗?他们听后更高兴了,大概是体味到了自食其力的快慰吧。

钱是有了一些了,尽管微不足道,但同负债比算是有了质的变化。然而,温饱问题依然困扰我我们,那就是口粮的拮据。

生产队分给社员的口粮本来就不多,还要从基本口粮的份额中拿出一部分来,作为“以分带粮”。也就是说,为了给劳动力“足够”的粮食,从每个人的口粮中拿出20%作为按工分分配的粮食。我们的孩子多又小,按孩子年龄的不同,得拿出30%到70%的口粮。这样一来,我们一家实际得到的口粮只有3。5人的份额,包括我们俩的“以分带粮”。孩子小不等于不能吃,他们正是长身体的节骨眼,一天吃得比大人都多。不管你怎么算计,我们家一年要缺少一个季度的粮食,真是要命!那时候每家都还有自留地,可以补充口粮的不足,可孩子们没有自留地。靠自留地解决“亏空”简直是杯水车薪,不足的部分只好到“黑市”上买了。所以,从生产队领回来的那几个钱还不够卖粮食的。过年给孩子们买新衣服,也是“剜却心头肉医得眼前疮”了,不然年一过开春也没有换季的。

 2 我的一家(难修边幅)(4)

2我的一家(难修边幅)(4)

那时候的农村,几乎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才给孩子们买衣服穿。所以这样,一是图个喜庆,二是也要换季了,三是平日里真的没有闲钱,转等生产队年终分配,再有就是布票甚是金贵。有了布票和钱,就可着孩子们穿戴,大人只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了。我就要当老师了,穿的怎么也得体面一点吧,那叫为人师表啊。可是,我哪里有钱啊,不都花在孩子的身上了吗?

思来想去,她就把自己结婚时那条女式蓝呢子裤悔了男式的给我用。上衣是浅棕色的夹克衫,下摆已经有好几处“水茬”了,破翻翻的。同事们有一半是公办教师,人人都有手表。民办教师们家境差一些,但也都有手表可以掌握课堂上的时间,唯独我没有。我们订婚的时候曾经花80元从沈阳中街买来一只上海牌半钢坤表,盖房子的时候卖掉了。

初当老师掌握不好时间,不是课没讲完,就是讲完了课还有很多的时间没有办法消费掉,弄得我左右不是。没有办法,她就把她妹妹的手表借来了,后来一咬牙就买下了,也是我们互相成全了对方。

她妹妹要结婚了,嫌那块手表是男式的就商量卖给我,40元的优惠价,比原价少了一半。我哪有那么多的钱?她只好赊给我,不让我宁可受憋也用不起的。现在,尽管儿子给我没了高级手表,但那只丹东产的红旗牌手表依然保留着,时不时地拿出来上弦让它走动,它已经陪伴我走过几十年的历程了,岁数比我的女儿还大。

刚刚时兴“的确良”,许多老师都有一件,穿起来“的确凉”薄薄的面料,永不消褪的颜色,耐汗、耐穿、耐洗,的确优良,我自然也很羡慕,何况那时我还不到30岁啊。可是,一件的确良衬衣10多元钱,对于我简直是天文数字,可望不可即。就在别人不爱穿的年代,我才享受这样的高档衣物,落后他人五六年。

一个堂堂的老师尚且“不修边幅”,孩子妈妈的衣着更是寒酸了。结婚时的红布帷幔悔了做成夏季上衣,一穿就是好几年。农村有一句俏皮话,叫做“老母猪去赶集,家里外头一身皮”,用在我们身上再也恰当不过了。我从来都是星期天洗衣服,周一再穿上,在家在学校就那么一身皮。即是衣服穿破了也不能扔掉,悔了后给孩子们穿用,大的穿不坏就给小的穿。孩子不懂的什么叫体面,倒是学会了我教给他们的一句话:“笑破不笑补,补上就是有”。有一张照片是我领着毕业生照相时和家人的合影,小女儿花格子上衣的补丁多得已经看不出哪是原来的面料了,这黑白照片依然在我们的相册里。照片中,三个孩子都在乐,其中老大的眼睛乐得都睁不开了。他们乐什么?当时和过后我都没有问过他们究竟。我想:也许是初次照相感到新奇而快乐吧,也许是小哥俩乐他们的小妹妹“斑驳灿烂”的衣服吧,也许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要是有更体面的衣服一定会换上的。

我们俩一年下来所有的工分(民办教师也挣工分),去掉生产队分给的粮食柴草,剩不下几个钱,普天下大都如此。所以那时各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全凭家底厚不厚。所谓家底,也叫底垫,一是指多年的积蓄,二是说结婚时的花费有多少,也就是父母给你多少。我们结婚形式上很简单,“内容”上更不能用简单来概括。都是些什么“内容”呢?必要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包括手表在内,和给她父亲花34元买了一身皮袄……一共只花了不到600元。这不到600元的“婚费”有一半是我自己从姑姑家借来的。借来的钱能舍得花吗?从沈阳回来还剩下70多元,如数交给了父母,一分未留。

结婚时的炕柜花了69元,也在“婚费”其中。柜面有4个镜子,上面是“花卉”——有“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都是很流行的革命色彩。这柜子是我和王凤成李凤仁三个人,拉着手推车从沈阳的北行拉回来的,那天正是数九的第一天,天气嘎嘎的冷。所有这些就是我的家底,到孩子们上大学了,除了炕柜,其他的东西不是变卖了就是物尽其用了。

回想起孩子们的读书,那得说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时光了。幸运什么?不都是他们考上了大学而令我们欣慰,重要的是那时念大学很“便宜”,没有这费那费和高消费。要是现在,我供得起吗?那时的学费,是真正的学习费用,仅仅是笔墨纸张而已。我所耗费的除了笔墨纸张而外,是我正值青春年华的充沛精神和心机。

 2 我的一家(塞翁失马)(5)

2我的一家(塞翁失马)(5)

一生中我得到的大小教训太多了,最没齿难忘的就是与老师“交恶”。我一直很幼稚也很固执,不会和老师搞好关系,使得老师很讨厌我,也让自己很苦恼,理想和愿望未果,遗憾终生。对于孩子,我不能让他们重蹈我的覆辙,也给他们的社会关系创造了一个比我优越的状态。我也不能像父亲对我那样不闻不问,我要尽力为他们走上顺畅的路做引导,开到他们奋发向上勇于进取,疏导他们思想化解疑惑,轻松地走自己的路,实现我没有触摸得到的夙愿。

他们刚刚上学,我就让他们通过竞赛得到快乐,把握自己的前程,多孩子的教育也一步一步向既定的目标靠近。

那时屋子里的四壁已经没有了李玉和李铁梅那样的年画了,也没有了毛主席关于“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语录。取而代之的是四张图表——思想品德竞赛、学习成绩竞赛、生活劳动竞赛和勤俭节约竞赛,每一项都细化到他们的生活学习中。比如:得到老师的表扬记1分,学习雷锋做好事记2分,获得学校奖励记3分,最多的是被评为三好学生记5分。这一类的得分要实事求是地填在思想品德竞赛表格里,期末做统计。每次考试的分数自己写在学习竞赛的表格中,按及格、良好、优秀等档次计分。家庭劳动各有分工,两个大孩子负责抬水,小女儿专管抠水井的井碗。井碗不抠出来,井水就会滞留在井管里,冬天就会把水井冻裂。小女儿抬不动水,她又很认真,就把抠井碗的事交给了她。假如她忘记了,就会有哥哥们的提醒,但要扣她一个劳动分。其他的家务,像洗碗、做饭、圈鸡,都一一明确责任落实到人,家里的事情井然有序,人人尽职尽责。

每个孩子根据年龄的不同,学习费用也有所差异。在学习费用上花多少钱由自己记在勤俭节约竞赛栏目中,节省下来的钱自然有他们自己支配,可以买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有了这几项竞赛,他们都很高兴,还互相监督,互相提醒,生怕自己落后了。为了节约用纸,老二李昊的笔记本上的字总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用的废纸几乎看不到一处空白的地方,白色的纸张成了蓝色的了,好像蓝纸画了几道白印。就是因为有这种精神吧,三个孩子从小学到初中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

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几乎被他们承包了,我们就会腾出一些时间把劳动投入转化为货币增值。

生产队的分值(10分的价值)越来越低了,靠生产队的劳动来养家糊口,是尽人皆知的天方夜谭。生产队墙上工分表的名字不下七八十人,而真正下地干活的往往不到一半。你看,队长、会计、饲养员、大队的兼职干部、看青的,都到这个墙上记工分。还有被大队和公社这个部门那个部门抽调的,什么治安的人保组、武装民兵训练……都在墙上坐享其成,且风雨不误的记工分,满勤。更有和领导沾亲带故的,找个理由就干光记分不干活的差事。所以,那时候的社员比给日本人干事还要“磨洋工”,出工不出力由此而来。

忙铲忙割的季节,生产队的人手严重不足,就把妇女当成了生力军来使用。孩子的妈妈正是受命于这个危难之时,再次当上了妇女队长,带领几十名男女劳动力下地干活,成了“打头的”。在旧社会,打头的就是领着伙计干活的,新社会把打头的封为组长,社员还是把他叫做打头的。她当了打头的,生产队每一天多给她记一分,一年300多分只不过值一二百块钱,但也是“不小”的收入吧。

眼看孩子一天天地长大了,念书的费用也与日俱增,这样混下去无疑是“坐以待毙”。1978年秋,公社领导以照顾干部家属为由,她去社办企业公社的服装厂上班了,每个月可以挣六七十元,一年就能顶上生产队两三年的收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心花怒放,苦累全都抛在了脑后。

我们家离公社25里,她要起大早贪大黑地上下班。风和日丽还可以,顶风冒雪就苦不堪言了。每一天到家后都是一身汗水,但为了挣钱,总比死了猪流泪水要开心,也总比在生产队一年到头只能领回口粮和柴草要好。

服装厂的活计很累,赶上服装急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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