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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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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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徐础看向唐为天身后,没见到人影。

    “我跑得快,回来通知一声,他还在后面呢。”唐为天吐出一口气,突然转身往外跑,原来他真的只是通知一声,还要回去给老乞丐带路。

    徐础来不及叫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唐为天跑出去。

    这回等得稍久一些,徐础命卫兵端来一些酒肉,刚刚摆好,唐为天第二次回来,身后跟着一人。

    那人穿得破破烂烂,进门就跪地磕头,一会叫“公子”,一会叫“老爷”。

    唐为天在旁边道“这是吴王,不是公子,也不是老爷,你要么学我,称大都督,要么学吴人,称执政,要么跟别人一样,称吴王。”

    徐础看不清此人的模样,开口道“你真是我家中老仆?走过来让我瞧一眼。”

    老乞丐只顾磕头,唐为天将他硬拽起来,推前几步,向吴王道“是他吗?不是的话我立刻扔出去。”

    “不管是不是,先让他吃些东西。”徐础还是没认出来,老乞丐脸上本来就脏,这时鼻涕一把、泪一把,更是糊得失去本来面目。

    老乞丐既要认主,看见食物又觉得饿,矛盾一会,还是肚皮占上风,抓肉就吃,连吃几大块之后,才喝一杯酒。

    唐为天看得直咽口水,懊恼地说“早知道有肉,就不喝那么多粥了。”

    老乞丐虽饿,胃口却一般,吃了半盘肉,有点吃不动了,犹豫片刻,将盘子递给带路人,“小哥若是还能吃下去……”

    “能。”唐为天接过盘子,看一眼吴王,风卷残云地吃起来,一口肉、一口酒,好像早餐一点食物也没吃过。

    徐础已经认出来,那真是自己家中的老仆,“你过来坐。”

    老仆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油,垂手道“在吴王面前,哪有我坐的地方?能得吴王召见,又得赐酒肉,已是感恩不尽,不敢再有奢求。”

    “今日非比寻常,劫后重逢,你过来坐吧,无妨。”徐础还是想不起老仆的姓名,隐约觉得他好像就没透露过。

    老仆斜坐在凳子上,局促不安。

    “你怎会沦落至此?”徐础问。

    “自从公子……自从吴王走后,我就被撵出家门,大府又不肯收留,无处可去,只得上街讨饭吃,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再见到小主人的一天。”老仆说着又哭起来。

    正好有人进厅回事,徐础命唐为天带老仆下去,洗漱干净,换身新衣,待会再见。

    孟津方向还没有消息,南下的薛金摇则已经望见荆州军,正如谭无谓所料,荆州军选择险地扎营,无意逃去,也无意进攻,显然有所期待。

    薛金摇也驻军扎营,正在观察地势,初定明日一早发起进攻,徐础回一声“知道了”,没向信使多做交待。

    忙完上午的事务,徐础去书房见老仆。

    老仆恢复了六七分从前的模样,只是脸上的冻疮与伤痕一时半会消失不了。

    老仆这回怎么也不肯坐,站在门口,感慨道“吴王还是这么爱看书,瞧这满屋子的书籍,比从前还多。”

    “摆设而已,都没看过。”徐础突然觉得没什么话可说,“以后你还留在我身边吧,至少不会冻着、饿着。”

    “能服侍吴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流落街头的时候,每次做梦,我都梦见后巷的小院,我还在给吴王扫院、送饭。”

    徐础从前在楼家地位不高,老仆在他面前说话比较冲,极少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徐础有几分不适应。

    “嗯,以后你不用做累活儿,若是有空……就擦擦桌子吧。”徐础怕老仆不自在,给他安排一个活儿。

    “桌上若有一粒灰尘,吴王撵我……别给我饭吃。”

    “你先下去吧,让唐为天给你找个住处。”

    “是是,能见到小主人,真是太好了,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老仆点头哈腰地后退。

    “稍等。”徐础叫住老仆,想了一会,问道“你一直在街上生活?”

    “刚开始暂住在几个老朋友家里,时间久了,人家摆脸色,我一气之下就走了,以为能很快找份活儿,可是都嫌我老,唉,现在才知道无儿无女的凄惨……”老仆又要抹泪。

    “从我进城以来,街上如何?”

    “老百姓吗?可高兴啦,都说吴王的好话,说吴王是千载难逢的明君,吴王一来,东都总算得救……”

    徐础怀念那个说话挺冲、总是“督促”自己结交权势人家的老仆,不由得轻叹一声。

    “我说错什么了?”老仆急忙闭嘴。

    “没有,我只是……希望听到真话、实话,这些天来,我走到哪里都有卫兵跟随,进城越久,越不了解东都的变化。”

    老仆发了一会呆,渐渐地找回一丝从前的感觉,眼前的人虽是吴王,样貌、神情与从前的十七公子似乎没有太大不同——或许有,但是老仆说不出来,于是壮胆道“吴王要听实话?”

    “嗯。”

    “那我就……吴王若是不爱听,随时叫停,我跟外面的老百姓不一样,对吴王可是一丝埋怨也没有。”

    老仆在军营门盘桓多日未得召见,心中颇有怨望,可是吃饱喝足,又换一身新人,顿时云开雾散,眼里只见到吴王的好。

    “你说,该叫停的时候我会叫停。”

    老仆咳了两声给自己壮胆,“说实话,百姓……还是挺满意的,贪官污吏全跑光啦,义军从不骚扰百姓,吴王又让寺庙施粥。要说不满,是有一点,生意没法做了,买卖不方便,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奸商着急,百姓不急。”

    “寺庙早已无粥可施,义军是否骚扰百姓,我心里清楚。你不愿对我说实话,那就算了,下去休息吧,你想必也累了。”

    老仆如同走失的雏鸟重新回到父母身边,诚惶诚恐,一见吴王似有不悦之意,马上道“我说实话,那个……再这样下去,城里的百姓怕是要活不下去。”

    “这么严重?”

    老仆犹豫着该说到什么地步,见吴王未怒,心一横,上前道“吴王的将士没在全城大开杀戒,算是不错了,可城里的粮食几乎都被义军夺走,百姓家里藏有余粮的,多坚持几天,余粮太少的人家,早就没得吃,跟我一样四处乞讨,可是上哪要去啊?大冬天,地里连根嫩草都没有。鸡鸭鹅狗……能杀的全杀了,再接下来,就只能吃人了,听说南城真有尸体不翼而飞,还有小孩子突然失踪……”

    “停下。”

    老仆立刻闭嘴,片刻后小心地说“都是传言,我是没见着吃人的事,城里粮食虽然不多,大家勒紧腰带,还能过下去,等开春就好,没剩几天。”

    “开春?”

    “对啊,至少能出城挖些野菜,南方的贡粮也该运来了吧。”皇帝都跑了,老仆还以为能够一切照旧。

    “东都还有最后一战,此战过后,东都就不会缺粮了。”

    “嗯嗯,最后一战。要说这些人真是傻,败给吴王这么次,还是不肯认输,弄得城里城外都没好日子过。唉,大家若是都能想明白,早点投靠吴王,该有多好?就不至于像兰夫人那样……”老仆又闭上嘴。

    “没事,关于兰夫人,你听说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人觉得吴王连自家人都能杀,不会太在意城里百姓的生死。可我不这么想,以后再见到那些乱嚼舌头的人,我当面啐回去,吴王是个念旧的人,连我这样的老废物都肯收留,这就是明证。兰夫人的死与吴王无关,杀她的人畏罪自杀,也是明证。”

    老仆虽然流落街头,对大将军府的事情还是比较关心。

    徐础却不觉得那些话是“乱嚼舌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茫然回望,记不起自己偏离初心已有多远。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恐吓() 
孟津南北两城数经易手,城墙依旧完整,几乎看不出兵灾的影响,蜀王甘招的部下赶来时,城里为数不多的官兵闻风而逃,未做任何抵抗。

    马维带领梁军昼夜兼程,赶到得正及时,进城不久,北岸就传来消息,有一队来历不明的士兵在远处觇视,发现城上的吴、蜀旗帜之后,立即退却。

    看上去那是敌军,马维暗自佩服吴王的远见,立即布置守城,河冰正在融化,已无法承载重物,为保险起见,马维还是派人去往上下游平坦之处监视,以防敌军偷渡。

    虽未明言,但是人人都知道蜀王已被吴王软禁,他的部下自然不受信任,马维将他们全调到南城以作备用,命梁军分守南北两城。

    敌军没再出现,傍晚时分,城外来了一名使者,守门士兵认得他是晋王身边的人,立刻通报给梁王。

    马维吃了一惊,下令放入使者,自己亲到楼下相迎。

    刘有终飘然下马,脸上全无疲态,满面春风,向马维拱手笑道:“原来是梁王在这里坐镇,我还说,远远望来,此城上空五彩云笼罩,似有王者之气。”

    明知道刘有终的话不实,马维还是露出笑容,他相不相信不重要,只要身边的人在意,他就得感谢刘相士的当面吹捧,“我今天的眼皮也一直在动,料想会有贵客临门,眼见天色将暗,终于盼来了。”

    两人相视大笑,携手登楼。

    彼此寒暄几句,马维问道:“看来晋王是安全渡河返回并州了,晋阳可好?”

    “唉,一言难尽,的确渡河,但是没去晋阳,晋军就停在离此不远的地方。”

    马维心里一动,脸上依然带笑,“天涯何处不相逢,自从晋王离开之后,我是朝思暮想,吴王也常说,早知东都之围这么快就能解除,当初就应该留下晋王,得胜之后诸军一同去救晋阳,助晋王一臂之力。”

    梁、晋二王在东都互相攻击,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马维提都不提,好像两人还是关切密切的盟友。

    刘有终也不点破,笑道:“世事难料,谁想到冀州军如此不堪一击呢?据说吴王提枪上马,在阵前亲手刺杀大将军,可有此事?”

    “哈哈,刘先生又不是不认得吴王,怎么也会相信这样的道听途说?”

    “说的人多了,由不得我不信,当然不是全信,只是觉得……吴王下得了这个狠手。”

    “楼温是被栾太后所杀。”

    “这……这是真的?”刘有终露出震惊至极的神情。

    “确凿无疑,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亲自问过当时在场的人,才不得不信。即便不是栾太后亲自执刀,也是她身边的人动手。”

    “大将军怎么会……”

    “楼温的为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刘有终曾是楼府常客,大将军与他无话不说,想起往事,他叹息一声,“大将军终究毁在一个‘色’字上,他胆子也忒大了些,居然动太后的心思。太后失节了?”

    “哈哈,刘先生也关心这种事?”

    “嘿,怕是没人不关心吧。”

    “不知道,太后也是命蹇,被亲儿子抛弃,被楼温觊觎,动手杀人也没逃过一劫,据说她被宁抱关抢走,生死不明。”

    刘有终惊骇不已,连连摇头,“世事纷乱,是我们这些相士的用武之时,也是我们的噩梦,从前能看到清五年、十年以后的事情,现在,连三天以后会发生什么都难说。比如这次与梁王相遇,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老实说,我也很意外。”马维淡淡地说,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兵与亲信将领,无意驱逐任何人。

    刘有终也看出来了,正色道:“东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河北也有令梁王吃惊的变故。”

    “哦?晋王遇险了?晋阳失守了?”

    “哈哈,没有,晋王英明神武,上天护佑,总能逢凶化吉。”

    “果真如此,如今拥有东都的人就该是晋王,而非吴王。”

    “天下未定,任何人拥有一城一地都是暂时,算不得数。”

    “刘先生还是说说河北的变故吧。”

    “晋王早就防备贺荣部,所以提前派周元宾北返,这一着实在太及时、太重要。周家数辈与贺荣部往来,通商、联姻,交情匪浅,周元宾能与贺荣部大人称兄道弟。贺荣部来攻晋阳,周元宾单人匹马前去迎敌,当面数落贺荣部背信弃义之举,将他们劝退,保全整个晋阳。”

    “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马维笑道,对刘有终大言不惭的吹嘘不当回事。

    刘有终脸也不红,继续道:“贺荣部心中惭愧,不仅退兵,还借兵五万给沈家,算是赔罪。”

    马维眉毛微挑,“五万贺荣骑兵?”

    “正是,整整五万。”

    “呵呵,这么说来,晋军当中贺荣部骑兵多过并州将士,晋王这是……投靠贺荣部,俯首称臣,成为北虏大将了吧?真是意外,我完全想不到,吴王更想不到,吴王还以为晋王能分清华夷,能替中原稍稍阻挡控弦之士呢。”

    主公受辱,刘有终依然面不改色,笑道:“借兵就是借兵,没法反客为主。何况晋军当中并州人一点不少,晋王渡河之后,各地踊跃送兵、送粮,如今晋军当中光是并州人就有十万,贺荣骑兵不过是个点缀。”

    “十五万晋军,了不起。不知这十几万人为何停在孟津附近?”

    “当然是来帮忙。”

    “帮什么忙?”

    “梁王来孟津是为什么?”

    “重游故地,看看风景。”

    “哈哈,梁王说笑。要说风景,孟津还真是不错,等到开春,景色尤佳,不只梁王喜欢,天下人都喜欢,排着队要来观看呢。”

    “我来了,晋王来了,还有别人吗?”

    “还有冀州人。”

    “冀州还有人吗?”

    “所以才意外嘛,冀州不知从哪里搜集到十万兵马,正往孟津赶来,离此不远。”

    “王铁眉已死,这支冀州军谁当大将?”马维不关心兵力多少,只在意主帅是谁。

    “梁王更想不到,连我初次听说也吃一惊,邺城居然找来原冀州牧守皇甫开充当统帅。”

    兵力通常是虚数,主帅的身份却很难造假,马维听到这个答案真的有些吃惊,“皇甫开不是去辽东了吗?”

    “据说他将儿子留在辽东,自己带兵南下,不知怎地,竟被邺城说服,与冀州合军南下,要报东都大败之仇。”

    “败的是冀州军,跟皇甫开有什么关系?”

    “他毕竟曾是冀州牧守,王铁眉从前是他的下属,大概是有兔死狐悲之意吧。”

    “嘿,皇甫开的确是只老狐狸。”

    “不仅如此,听说淮州盛家也派军西进,至少十万人已在路上,不走孟津,直奔东都,荆州奚家好像已经提前一步,快要杀到东都了。”

    “送死的人总是比较着急。”马维不提荆州军的确已快到东都。

    “梁王果有王者之风,处惊不变,佩服,佩服。”

    “不是我处惊不变,而是吴王早已料到这一切,制定了破敌妙计,否则的话,我为什么率军来孟津呢?”马维也得吹嘘一下。

    刘有终连连点头,“吴王之智天下无双,可巧智终究不敌实力,晋王担心吴王危急,特意前来相助。”

    “我替吴王感激晋王,但是不必了,吴、梁两军够用,晋王老家还有乱事未平,先回家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晋阳倒还稳妥。吴、梁两军?蜀军去哪了?探子明明说白天时城上还有蜀旗。”

    “原来那些人是晋军,真是见外,到了城下也不进来休息一下。蜀军还在,蜀王被吴王留在身边,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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