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
楼上传来费云扬的求救声，初初随性一笑，却因为这声惨叫声，一双久违的琥珀眼瞳占据了所有。
四个月了，他在国外好不？小白又怎么样了呢？现在小白的肚子，应该跟个皮球一样大了吧。小宝宝是像小白，还是像他呢？
她想着，笑着，心口虽然还疼着，半夜虽然偶尔还被他的眼瞳纠缠着，但是，起码不再是那种要人命的抽疼。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再过不久，她一定会忘了这种疼痛，又或许，当有一天她习惯了这种疼痛，他的样子，也记不起了吧。
她坐在台阶，等着楼上两个男人谈判好了。
坐着坐着，初初感觉自己坐了挺久了，手脚都冰冷了，但是他们还没有下楼。
奇怪，费云扬不会真的被夏颢夜给收拾了吧？忍不住的，还是悄悄的上楼――楼道空荡荡的，没有人，倒是书房的门缝漏了灯光，显示里面有人。
她松了一口气，靠在墙壁，费云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夜，你考虑清楚了，真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严肃认真，与刚刚嘻哈搞怪的费云扬判若两人，初初不由得侧耳――
“我部署了这么多年，你下了大本才来问这个话，不觉得太假了吗？”
夏颢夜的声音虽然冷而嘲讽，却掩不住的恨。
能够让他恨的，除了静伊不做第二人选，可是又跟费云扬什么关系？初初一头雾水。
“他可是你父亲。”费云扬声音稍稍软了，因为这个事情，说到底他也是帮凶，谁让夏颢夜给的条件太诱人了，他是商人，本就为利益而生。
而且说实在，他也很讨厌夏啸天，那个老人他只见过一面，面容严厉，说话专横霸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欠揍模样，要不是看在他有了岁数，他铁定一拳挥过去，那副嘴脸，恶心！
真是可怜的颢夜与初初，要跟那种人生活，难怪他性格都扭曲了，幸好在小初初面前，他起码还有点人性，并不算无可救药，他就好心点，让小初初拯救他好了，他想。
“那又如何？对我而言，他只是生活了六年的陌生人而已。”
从这张美丽的薄唇吐出这般凉薄无情的话，看不到的人肯定发指，哪有这样的儿子，这么说自己的父亲，但是在费云扬看来，这话挺自然的，倒也不觉得冷血。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夏颢夜的时候，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却被一股深沉的似哀伤、似仇恨的迷雾笼罩，而他打起架来，红了眼的发狠，虽然受害人是他，但是那群流氓被他打的哭爹叫娘的惨样，他反而可怜了那帮人。
“然后呢，你要做什么？”他低问，目光落在某个拉长的影子，扬了扬唇角。
背对他的夏颢夜看不到，他只是深沉的看着冷沉的夜空，高大的林木在风中摇曳，颀长的背影无端的生出某种瑟索的柔软。
“带初初，环游世界一圈。”他低语，柔和似水的嗓音，就这么打在她不及防的心上，初初猛的喘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费云扬毫不客气的嗤笑，搭上他的肩膀。
“我说，夏颢夜，你就继续装。这种事你都做的出了，爱了就爱了，何必嘴硬呢？人心是偏的，懂不？”
他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颢夜蹙眉，他说的什么意思？故作深沉，他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光。
初初见两人话题似乎讨论完了，轻手轻脚的，继续坐在那边，凝望高挂的月色，思绪打转。
夏颢夜肯定要做什么？并且跟夏啸天有关，他要带她环游世界，他哪有那么多悠闲的时光，最近他星期天偶尔还加班，什么时候这么闲？
除非公司倒闭了，她好笑的想，这个念头就这么蹦了出来，她腰板陡的一挺，双目睁大，惊呼――难道，他是这样的意思？
他问她，哪天他们一无所有了，她会怎么做？难道，他要毁了公司，报复夏啸天？
天啊，他是不是疯了？他真的会这么做？公司倒闭了，他真的不怕一无所有吗？他舍得？
各种思绪翻转，她沉浸在惊疑的猜忌中，没注意两道人影靠近。
“要不要说呢？要不要……”她呢喃，咬唇，新月眉几乎蹙成一团。
“说什么？”低沉的嗓音想起，平淡如水，如履平滑的冰面，自然的接着她的话。
“要不要告诉爷爷啊……”她猛的抬头，坠入他的幽潭。
初初后知后觉的捂住嘴，费云扬在一边看好戏。
“你偷听我们说话？”
他微微眯起眼瞳，凛冽的目光极为不悦，如两道冷箭射向她，容不得她撒谎。
“没……”她镇定的看他，问，“你真的要这么对爷爷吗？”
虽然与那个老人不亲，但是毕竟是世界上她唯三的亲人，对一个晚年的老人而言，被儿子算计已经够糟糕了，听他们的讨论，夏颢夜更狠，毁了公司，与毁了夏啸天无异。
“你怕了？怕当乞丐吗？”
他的唇角习惯的扬起熟悉的弧度，纯净的黑中，闪烁对人性的嘲讽。
“我不怕。你恨他对静伊的残忍，你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夏颢夜，你比爷爷，更冷血。”
她陈述事实，目光不惧地对视他的。
“小叔叔，不要这么残忍。您对爷爷冷漠，不理不睬，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他嗯了一声，不置与否，“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我说真的，小叔叔，如果你不放手，我会告诉爷爷。”
“大嫂，或者爷爷，看初初选择谁。”
他冷了目光，比外面的寒风更冷，初初打了一个冷战，不敢相信，他竟为了静伊打算毁了自己的父亲。
“费云扬……”
“别扯上我，我就是做生意。”他赶紧撇的一干二净，钻出去开车。
夏颢夜迈开脚步，尾随他――
“静伊一定不希望，她曾经爱的男人，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魔鬼。”
她对着他的背影喊，瑟瑟的寒风中，他黑色的大衣扬起下摆，肃冷如刚从地狱走来的撒旦，扬起黑暗的羽翼，他走向她，伸出手。“过来。”
“小叔叔，我赔上我的一生，还不足以偿还吗？他不是别人，就算爷爷有再多的过错，他也是你的父亲。”她瑟抖着声音，盈然的眼瞳染上认命的无奈；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洁白的脸庞，在她浅紫色的毛衣裙撒下点点光芒，如一朵小小的鸢尾，寒风中挣扎，摇曳，却屹立不倒。
“他唯一的贡献，就是践踏了我的母亲，毁了静伊；夏初初，血缘在我的世界里面，什么都不是，要不然――“他勾起嗜血的笑容，手指轻轻刮了她下，
“夏初初，你连自己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偿还？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会努力。夏颢夜，是你亲手将我推给他，我爱他，爱情可以说不爱就不爱的吗？我是人，我需要时间。”
“是吗？等你兑现了你的承诺，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爷爷。”
他似说一个陌生人，转身，率先进入车内，费云扬溜转的看着他们两个，凉凉道，“小初初，你不饿吗？八点了哦。”
她扯了扯唇瓣，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悲哀，夏家倒了，他就算不放过自己，起码，他没了金钱权利，到时候，或许她离自由也不远了。
“我不饿，你们去吧。”
“不饿也要吃饭。”他冷冷的说，目光偏在另外一边，留下半边冷漠的脸庞。
“我喝牛奶就够了。”
她转身走入屋内，夏颢夜的狠她深刻尝试过，却从未想过，他恨到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
夏啸天一定后悔了，用恨绑在身边的儿子，想不到，却是最后毁了他一生心血的儿子！
第81章
“开车。”他淡淡的说。
“我说夜，小初初怎么心软的不似夏家人呐。你看，当年你父亲腻了伯母就一脚将伯母踢开，连带你也不要。现在呢，为了将你绑架在身边，可以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下这么狠的手，他够狠毒；夏晨夜呢，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那番话一说，谁都知道，依照夏啸天的毒，连静伊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他够自私。而你呢，啧啧，打算毁了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够冷血，怎么你们养出来的小初初这么善良呢？”他兴致勃勃的问道，琥珀的眼瞳晶亮无比
“我怎么知道。”
他漠然的回应，目光却忍不住随着消失的身影转，心不在焉的。
“别看了，小初初善良的让我自相惭诲。”他点了弥散，一脸的忏悔。
“那你可以不帮我啊，现在还来得及。”他笑，昏黄的车灯下，他的黑瞳染了温暖的黄，褪去了些许的冷。
费云扬似发现新大陆，大惊小怪的叫，“你心软了，夏颢夜。小初初几句话你就开始动摇了！你还不承认，你这个真小人！”
“开车，司机！”
“老子不侍侯了，陪小初初喝奶去。”他大爷甩了车门，大摇大摆的走入屋内，打算好好安慰失恋的小妹妹。
真是罪过，怎么可以放着她饿肚子他们去吃大餐呢。
不一会，就看到某个要喝奶的抱着挣扎的小妹妹出来，将她塞入大野狼的怀中，继续当他苦命的司机。
“放开我，我不想吃饭。”她推开他，就要打开车门，被他拉扯进怀中，费云扬启动车子，如箭穿梭在夜色中。
“不要闹脾气。”他蹙眉，语气严厉，绝对不允许她拿身体开玩笑。
她看着窗外急速而过的夜景，淡淡的回应，
“我没闹，没胃口。”
“小初初，放心，就算公司倒了，他也死不了，他不是还有你这个孝顺的孙女吗？安心拉。”
费云扬插口，接收到某个男人的目光，偷偷闷笑。
这夏颢夜，一辈子都不会放手，到时候让他给人家养老，活该！
她扯了扯唇角；没回应。
费云扬将车子开入一家餐厅，潇洒的下了车，将钥匙丢给泊车的小弟，打开车门。
“请，美丽的小姐！”
无可挑剔的礼仪仪态，此刻他就像是一位高贵优雅的英国绅士，要不是脸上有些青肿泄漏他刚刚对夏颢夜做的好事，还真是被他蒙混过去了。
初初忍不住想起那一幕，沉郁的心情塌方了一角，她抿嘴一笑，自然的将手伸给他，下了车，将另外一个男人撂下。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整个餐桌，一句话不吭，只有费云扬一个人唧唧喳喳的。
“小初初，来，吃这个牛小排，很不错的。”他切了一小块，笑眯眯的送到她嘴边。
初初拧眉，公众场合，他非要这么引人注目吗？
推开他送过来的，淡淡的回应，“费云扬，我自己有手，我会自己吃。”
她点的是意大利海鲜粉，对面的男人见她不领情，干脆将她盘里的好料都送入自己的大嘴巴。
“还是小初初的好吃！”他口齿不清的说，看向一边原封不动的夏颢夜，
“夜，你不吃？”
初初也看了他一眼，他就是喝着清酒，目光一直落在外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牛排，放下酒杯，开始用餐。
费云扬奇怪的看他，夏颢夜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该不会小初初的一席话――
有意思！
“夜，如果你现在后悔，一切都来得及哦。”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初初。
初初手一顿，叉子看似落在食物上，仔细一看，却是悬浮半空，微微抖动着……
“是你后悔了吧。”他淡淡说，从容优雅的用餐。
“小叔叔……”她放下叉子，看他。
“嗯？”
“毁了公司后，您就丢下爷爷一个人吗？”
他计划带她去日本，这项计划，貌似没有夏啸天的存在。
他应该不会打算就扔下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吧？初初观察他的神色，依然是高深莫测样，观察不出端倪。
“吃饭。”
“小初初，你爷爷也不是省油的灯，鹿死谁手，还说不定。”费云扬说，一旦他心软了，依照夏啸天的阴险狡猾，这仗，有得打。
初初惊讶的看他，他这话什么意思？夏颢夜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而爷爷，现在对他又是这么信任，鹿死谁手？这场仗，很明显夏啸天没有胜算。
“吃饭，都凉了。”
他叉了一小块牛排送到她嘴边，初初思绪还在翻滚中，直觉的张开嘴，立刻引得费云扬的不满。
“小初初，我叉的你不要，他的你就要，偏心！”
他气愤的叫，幸好这个时候，餐厅内用餐的人不多，不然铁定丢脸丢到家。
“公司倒后，我会给他一笔钱。”
他淡淡说，继续若无其事的用餐，不再理会两道惊诧的目光，费云扬的叉子甚至掉地也不自觉。
“那，我们可不……”
“不可以！这笔钱足够他舒服的养老了。”他斜睨了她一眼，表示话题到此为止。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了，初初将话咽了回去，忽然想到妈妈，山上的条件虽然不好，但是妈妈却怡然自得，因为她的心中，有爸爸，有她，坦然的过着日子。
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夏啸天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他追求了一辈子的权势金钱，唯一的儿子都看不上了，难不成留着陪葬吗？
或许毁了，反而能够让他们父子将恩怨化解。
她呢？她心头一动，只有她，逃脱不了，因为爸爸死了，爸爸连与他道歉补偿的机会也没有，她必须偿还，谁让她，连最后他给予的机会都输掉了呢。
弄着盘里的意粉――夏颢夜见她没心思吃饭，又叉了一块牛排送到她口中。
初初看了他一眼，他蹙眉看她，“快点吃，别半夜肚子饿麻烦林妈。”
这个男人初初此刻有些明了，他爱静伊，但是她死了；而她是活生生的夏初初，他一手宠着养着长大的，人心是肉做的，她想，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对她，他上心了。
该开心还是伤心？一旦他上心了，一辈子……早就有这个认知，只是突然意识到的事实，彻底将她最后一丝隐隐欲燃的火光捻灭。
对面的费云扬若有所思的，只是擒着玩味的笑容，时不时的偷吃她盘里的，初初好笑兼无语，不再想那些，干脆将整盘意粉都给他。
看他无趣的撇嘴，那双琥珀的眼瞳，与他是不同的。他的是宠溺的，而他，是看戏的，虽然，偶尔总闪过她不解的异光，但是，那不在她关注的范围。
“费云扬，你为什么会过来？”
初初看他似乎很闲，夏颢夜上班去，他就缠着她，脸皮还挺厚的。
“小初初不欢迎我？”他伤心的说道，却笑嘻嘻的吃豆腐，啾的一声趁她不注意就偷吻。
无语！她干脆不理他，走到花房替夏啸天打理下兰花。
“我说小初初，你爱上夏颢夜没？”
他跟在屁股后面，是打不死的苍蝇，看她小心翼翼的拿着温度计测量温度，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唇角。
她不吭声，看到那边有一瓣叶子蔫了，轻轻的捻掉。
“不爱？那你就说话不算话了。不怕夏颢夜体罚你吗？”他又追问，嗅了嗅，打了一个喷嚏。
“哎，你出去，要是这些花感染了怎么办？”初初找了借口要赶他出去。
他切了一声，大掌随意一扫，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花苞就这么被他折断，初初目瞪口呆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花苞，良久才哑着声音。
“费云扬，是不是在你们眼里，任何人或者事物，都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糟蹋摧残？”
她很平静的阐述，让他莫明的居然生了某种愧疚的情绪。
不就一个花苞，有必要吗？
他垂下眼眸，看她慎重的捧起那脆弱的花苞，坐在藤椅上，一片一片的剥下，然后用纸巾包裹好，仿佛被对待的，是稀世珍宝。
“对不起。”
初初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你没有错，像你们这种人，理所当然，要怪，只能怪它不够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他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
费云扬走过去，将她身子抱住，紧紧的。
“你干吗？费�